第27章 婚礼 —
杨初丹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把公务都丢给了殷沐,所以殷沐在骂她,不过她弄到祖父的好酒, 回去路上在给她买点礼品,应该能稍微弥补一下吧。
她抬手准备揉一揉鼻子,祖母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别碰脸, 把妆碰花了怎么办?”
“呃……”杨初丹还没来得及说话,祖母给她戴上了盖头。
“来, 跟着我走吧。”祖母牵起她的手, 她跟着祖母向大厅里走去。
“祖母, 你在哭吗?”杨初丹听到了啜泣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被盖头遮住视线之后, 她的听觉格外的灵敏。
“高兴,我觉得高兴,小初为自己找到了良人。”祖母擦着眼泪回应杨初丹。
杨初丹没有说话,垂眸看着裙摆的牡丹花,然后握了握祖母的手,她知道祖母说的是真心话, 她和祖父都很喜欢兰封,但是也明白祖母心底惋惜,祖母也许和二哥想的一样,她应该有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
十里红妆,载满祝福,而不是这样简单的置办一场。
可是如果不是遇见兰封,她或许连这样简单的婚礼都不想举办, 只是她想真诚地对待兰封,婚书与婚礼都是他应该拥有的。
祖母松开了她的手,将红绸放入了她的手心之中,她知道红绸的另一端是兰封,他们牵着红绸,在祖母与祖父的见证下,拜天地,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
“兰封,这个给你。”杨祖母将一个木盒放入兰封口中,慈祥地对他说:“愿你岁岁无忧。”
兰封紧紧握着红绸,给祖父与祖母磕头,祖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孩子,小初是一个不省心的,以后你辛苦了。”
杨初丹无语,祖父和祖母对兰封说的话,一般都是对娶进来的新娘说的,既然如此,她也表个态吧。
“祖父祖母放心,成家立业,虽然我刚刚成家,但是已经立业成功,我肯定会让兰封幸福的。”
听到杨初丹信誓旦旦地话,杨祖父和杨祖母对视一笑,杨祖母说:“好了,去新房吧。”
兰封脸颊微微一红,起身领着红绸另一端的杨初丹向新房走去。
兰封有些紧张,手心都渗出了薄薄的汗,脑海中都是一会进新房后该怎么做,掀盖头,交杯酒……
“兰封。”听到杨初丹叫自己的名字,兰封刚刚想回头,入目的是一片艳红,杨初丹取下了自己的盖头,并把她的盖头戴在了他的头上。
“初丹……?”兰封有些惊讶。
他听到她略带笑意地声音:“来,你跟着我。”
立场瞬间转变,他无奈地叹气,但还是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跨过门槛,像新娘一样坐在了床上。
“初丹,要掀我的盖头吗?” 清泉流过春风吹拂,兰封温柔地声音在寂静屋内格外的动人,令人心生躁动。
她的手轻轻捏住盖头的一角,低声问:“嗯,我想这样做,兰封会介意吗?”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杨初丹有些不安,她想,也许没有男子会愿意戴盖头。
杨初丹听到兰封低叹,她垂下眸子,刚刚准备道歉,想要拿回盖头,听到他轻声说:“别说是戴盖头,就是今天你希望穿嫁衣的人是我,我也同意,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可以为你做的……”
唰——
她突然掀开了他的盖头,还在说话的兰封毫无心理准备,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曾经犹如没有星光的黑夜,现在她如所愿,他的眼里有了细碎的光芒。
兰封羞赧地垂下眸子,烛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泛着一片朦胧的暖光。
她捧住他的脸颊,她看到他那双极美的眼睛里只有对她,深深地,犹如要溢出般的爱意,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庞,随着她的手指,他瓷白的肌肤犹如染了胭脂一般……
他右眼之下两颗痣在嫣红之中,让他看起来不可|侵|犯|的圣洁脸庞带着勾人心魄的蛊惑。
曾经在月光之中,恍若月神般与尘世格格不入的他,因为对她的爱意,染上了独有的色彩。
她高兴地半眯着眼,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慵懒,烛光之下,她如宝石一般的眼眸在熠熠生辉,殷红的唇轻轻吻住了他眼下的泪痣。
酥麻的感觉从被她唇触碰的地方漾开,她半蹲下|身体,打开了刚刚祖母给他的木盒。
盒子里面是一串佛珠,看起来是黑色的佛珠里有点点碎金的光,仿佛是被揉碎的暖阳,整串佛珠都透着安宁而柔和的感觉。
“这佛珠大嫂和二嫂也有,她们是白玉石打造的,是哥哥们出生的时候,祖母就为他们妻子准备的,后来我出生了,祖母就拿出她珍藏的黑曜石,替我未来的夫君也打造了一串。”
“佛珠一共一百零八颗,”她托起他的手,为他白玉般的手腕上缠上这串佛珠,并认真而温柔地说,“愿你从此无忧,岁岁平安,幸福安康。”
“那你呢?”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他的眼中没有得到祝福的欣喜,只有对她的担忧:“为什么祖母不把它给你,这些祝福应该让你来……”
“兰封,神佛不会保佑一身|杀|孽|的人。”她平静地笑着说,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镜花水月,让兰封觉得真实之中有着无法触及的遥远。
“那我也不用神佛保佑。”兰封不由地抿紧了唇瓣说。
杨初丹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还来不及开口,他靠近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他修长的手指学着她刚刚做得那样,抚着她轮廓优美的脸颊。
他的动作虔诚而珍重,仿佛手中是他所敬奉的神祗。
“初丹,是你为我戴上的佛珠,所以你来保佑我,”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润的、仿佛一段撩人心弦的优美旋律,“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无忧,平安,幸福。”
那柔软湿热的触感从唇舌之间传来,杨初丹震惊地眨了眨眼睛,他生疏而青涩的吻有些杂乱无章,她起身拥抱住他……
她身上甘甜而肃穆的梵香气味如同氧气那般将他整个人密密麻麻的包裹住,她安抚地抚着他的长发,双唇轻轻地|厮|磨|舔|舐,引导着他将这个吻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兰封的眼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滚落下来,落在他两侧的脸颊上,他无声却肆意的流着泪,她怜爱地为他擦起眼泪,微笑说:“好,我答应你。”
兰封凝视着她,然后伸手解开了自己发冠,他的黑发泼墨般散开,他又伸手细致而轻柔的除去了她的发饰,一直到她的发也散落而下。
他轻轻托起她一缕长发,与自己的黑发缠在一起,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说:“我是在风月场所长大得,看过很多情情爱爱,失败的错付,绝望的放弃、无望的未来,还有通过谎言来把想要|发|泄|的|欲|望伪装成爱情的,当然也见过美满的……”
他很少说起自己的过往,杨初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温柔而包容的微笑似乎在鼓励他继续下去说。
“曾经我的只是‘活着’,就得非常努力,我的能力只够自保,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保护,我哪配拥有爱情,如果我真的喜欢上某一个人,这样的出身和毫无能力的样子,能够被对方所爱吗?”
他睫毛轻轻颤动,似乎想要掩盖住眸子里的悲伤,用苍白到令人心碎的声音说:“能够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是我不敢想的奇迹。”
他身体慢慢地靠近她,两个人交织的发丝松散而开,但是身体不留一丝缝隙地紧紧相贴。
杨初丹眸子微微沉下来,天生略翘的眼尾不经意地勾出危险的弧度。
“我知道天下最尊贵的人也渴望着你,那是九五之尊,坐拥天下,我无法相比……”他解开自己红色的外衫,外衫滑落而下,他用缱绻而缠绵的视线勾住她,低声说:“我贫瘠到只有自己,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一点他同样无法与我相比,他有三宫六院,而我不会再别人身上浪费时间,只会有你……”
一瞬间,眼前突然开始旋转,他倒在床铺上,身下是柔软的被子,所以后背撞击到床的时候并没有痛感。
她在上方俯视着他,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她声音平静略显冷漠地说:“你这么在意商献吗?”
兰封肩膀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他似乎惹她不开心了,因为提起那个人了吗,毕竟是她曾经最爱的人,而他竟然妄想用这些短暂的日子将那个人比下去……好像有滚烫的烙铁横冲直撞按在了他的心脏上,难以忍受的钻心之痛让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为什么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她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直视,她漂亮而慵懒的眸子此刻有着一种残酷的美丽。
兰封咬牙,不敢出声,害怕自己的眼泪会让她露出厌烦的表情。
“你知道你的行为叫什么吗?”她说。
这大概就是自取其辱吧,兰封虽然心里知道,但是他并不想说。
看着他难过又脆弱,但是还非要逞强的样子,杨初丹忍不住笑了。
听到她的笑声,兰封有些无措地看向她,她真的被取悦了,双眸被笑意染得雪亮,然后她轻轻捏住他的脸说:“你又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他呆呆地重复这‘四个字’。
她轻轻勾起他的一缕长发,放在唇边轻轻吻着说:“我给你一个,我从未说过的誓言。”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明明现在心脏痛到无法呼吸,但是看到她的笑容,他如在云端一般,升起了一种飘然的幸福感。
“你与我结发,一世一双人。”她的唇轻轻蹭着他的耳朵,真切而动人地说:“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比,因为我只会偏爱你一个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她的话语轻易地染红了他原本苍白的脸颊,嘴角的笑容让她看起来透着迷人又危险,仿佛在蓄势的猛兽,而他是已经入网的猎物,无路可逃。
“兰封,除了那些嫉妒的话,应该有其他的话想要对我说吧。”她的指尖在他的脸颊轻轻滑动。
她手指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令他难以思考的热度,她衣裙整齐,纹丝不乱,而他只穿着里衣,这种反差已经让他非常羞耻,她却依然不放过他。
“交杯酒还没有喝。”他微微扭开头说。
“哦,那个之后再喝就行。”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将他想要逃离地视线转了回来。
“那不合规矩,我们需要去喝……”
“从你为我戴上盖头开始,我们一直都不合规矩,放心,交杯酒我一定会补给你,”她抚着他光洁的下巴,仿佛在逗弄一直小猫,她低声问,“兰封,说出来,我想听……”
“我……”他的喉结滚动,极致的羞耻感让他整个人泛起妖冶的色彩,眼眸被薄薄的泪水浸透,带着勾人的|湿|润|,此刻他美得让人窒息,月光因为太过于无暇而洁白,会让人忍不住侵|占。
杨初丹觉得自己坚定的意志,以及引以为傲的冷静似乎在他散发的|诱|惑|下在失控,她似乎把他逼到极限了,她准备起身离开,给他喘息的机会,但是……他抓住了她的手臂……
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他是如此清晰而动人……
“我一直都想……”他的声音颤抖着,“属于你。”
她的猎物散发出了她期盼已久的香气,空气中掺杂浓郁的香气与说不出的热度。
渴望与爱意交织,他动着双唇,每一个字都要用尽力气,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会宠爱你到无法思考,”她微笑着,轻轻抓住床帘的绑带,低声在耳边说,“疼爱你到只有我的气息。”
床帘落下,烛光映出重叠的剪影,她将满足他全部的期待。
第28章 启程 —
杨初丹转头看向还在沉睡的兰封, 他睡眠一向很浅,每次都比她先醒,如今她起床穿衣,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昨天她确实有点过分了。
杨初丹活动了一下有点酸涩的身体,给自己打水洗漱了之后,又给兰封打好了水, 说起来,每次她醒来, 兰封都会把一切准备好。
她离开厢房, 祖父与祖母都在客厅吃早饭, 看到她出现,祖母看向她,笑着说:“哎呀, 还以为你们一定会起得很晚,所以我就和你祖父先吃了。”
杨初丹打着哈欠说:“兰封还在睡,我晚睡早起习惯了。”
祖母去厨房给杨初丹取粥,祖父看着咬着包子的杨初丹问:“今天出发还是明天出发?”
“……今天吧,如果明天的话,可能还要着急赶路, 我到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不想兰封太劳累。”杨初丹回答。
“一会你把厨房里给我给兰封准备的早饭端回屋子,”祖母将白粥放在杨初丹面前,睨着她说:“话说得到是挺心疼人,若是真的心疼兰封,就别太欺负人家。”
“欺负……?”杨初丹懵了,“我没有啊。”
“你平时舞刀|弄|枪|, 又在军营里行军打仗,体力好,精力足……”
“祖母!!”杨初丹连忙打断祖母的话,同时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对兰封所作所为,有些心虚地说:“我明白了,知道了,你别说了。”
“哈哈,等回去之后,写信给我们报个平安。”祖父开口为杨初丹解围。
“嗯,等小侄子大一些,我让二哥二嫂领来给你们看看。”杨初丹笑着说。
“吃过午饭在出发?”祖母询问。
杨初丹考虑了一下,回去并不准备走来时的路,但是时间应该够找投宿的地方,她点头说:“行,我一会把早饭给兰封送去之后,先收拾行李,吃个午饭就出发。”
“我在给你们准备些点心……”祖母絮絮叨叨,话语中充满关心与不舍,杨初丹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原本想要说的话,决定还是出发的时候在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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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初丹端着早餐进屋的时候,兰封刚刚穿上里衣,还没来得及系,他有些懵懂看向杨初丹,她将早饭放在桌子上,微笑说:“你醒了,祖母让我把早饭给你带来。”
兰封看向放着早饭的托盘,自然看到带着红色花纹的酒杯,他下意识地说:“交杯酒……”
杨初丹转头看向他,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眯起眸子说:“你想喝交杯酒啊?”
“……昨天没有喝。”兰封乖巧地回答。
“用这副样子跟我喝?”杨初丹低声问。
兰封微微一怔,想起自己连里衣都没有穿好,他刚刚抬手准备继续系里衣的带子,杨初丹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向自己说:“既然你用这副样子邀请我,那我就让你喝交杯酒。”
她将他拽了起来,将酒杯倒满之后,带着他来到梳妆台前,并让他坐在铜镜前面,然后杨初丹将酒杯放在梳妆台上,调整了铜镜的角度……
看到铜镜里的景象之后,兰封整个人微微颤抖了一下,立刻低头想要去系带子,但是她将他的双手扣在他的背后,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她限制了他的行动,贴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看看镜子中的自己。”
兰封心脏猛烈得跳了起来,熟悉的羞耻感涌上来,他呼吸有些错乱地轻轻摇头。
站在他身后的杨初丹,低笑着用一只手紧抓着他的双腕,然后用另一个手捏住他下巴,将他的脸对着铜镜,他逃避般地闭上眼睛。
“兰封,睁开眼睛。”她清悦的声音中充满压迫感与不容拒绝的命令。
兰封睁开眼睛,铜镜没有对着他的脸,而是他的胸膛……没有系好的里衣已经敞开,从铜镜里能够看到他白皙的肌肤上布满她留下的印记。
她吻着他耳垂,一种难以控制的灼热感从她的唇蔓延至他的全身,冰凉的空气无法冷却他升温的身体,热度与凉意的交织仿佛刺激到某个神经,兰封的气息瞬间变沉重起来。
“你在颤抖,兰封,为什么这么紧张,”她用欣赏的视线看着镜子,从容得支配着他的一切,在耳边温柔地说,“不会有比这更美丽的景色了。”
暗红的印记在白皙的肌肤在给视觉带来强烈的冲击,充满被人标记的痕迹,她用一种满足而灼人的目光看着他,这种眼神让兰封感受到……这副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她的所有物。
她伸手拿起酒杯,故意将酒杯贴到他的肌肤上,冰冷的酒杯刺激得兰封背脊发麻,她轻轻叹气说:“你的皮肤真的很娇嫩,有些地方都变得青紫了,需要冷敷一下。”
“初丹……”他叫着她名字,他的声音带着能够让人发麻的黏意与让人意志力失控的祈求。
她有多珍惜他,此刻就有多么想要弄坏他,这是属于她的,她可以肆意地,随心地去摆弄,她想让他露出昨天夜里眼瞳失焦的模样。
酒杯来到他的唇边,他微微仰头,顺从的让她把酒杯里的|液|体|倒入他的喉咙,不是想象中酒液刺激喉咙的感觉,是清清凉凉的水润湿了他干渴的喉咙。
“早上喝酒对身体不好。”她温柔的吻落到了他的锁骨上,然后伸手为他系上里衣的带子,“今天吃过午饭,我们就要出发了,吃过早饭,你再休息一会。”
“初丹。”他伸手抱住她,刚刚她身上散发的危险与压迫感已经消失殆尽,仿佛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抱歉,我刚刚稍微有些过分了。”她恢复了让人感到安心和温暖的模样,周身的空气都漾着安稳柔和的清冽。
“我能够承受的,所以不要压抑自己,”他闻着她身上清甜而沉稳的气息,说出了让她无比怜爱的话,“我喜欢你刚刚的样子,是为了我展露出来的,属于我独一无二的模样。”
她抚着他的脸颊,他轻轻闭上眼睛,他能够感受她手上的茧子,握住刀柄的指节也微微弯曲,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是她的手,练武之人的手。
他喜欢这种感觉,能够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珍视……
他的神祗将他当成了宝物一样在抚摸。
“早上祖母还叨念我别欺负你。”她低笑着说。
“……??”兰封不解地睁开眼睛。
“她觉得练武之人体力和精力都好,但是我没告诉她,你也很好,能够配合我到最后。”她露出促狭地笑容。
兰封抗议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手腕,轻得连牙印都没有留下。
“你要是说了,我就没脸见祖母他们了。”兰封说。
他面对其他人都是矜持冷静,非常地有分寸,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自己柔软的一面,会超出她意料的大胆,他努力鼓起勇气的模样,真的让她既怜爱又心动。
杨初丹摸了摸他的黑发说:“你先吃早饭,一会粥都凉了,我收拾行李,午饭之后,我们就得出发。”
“好。”兰封回答,他得快些收拾好,这样吃完饭可以帮她一起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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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马上就要启程离开,兰封有些担心两位老人会很难过和不舍,但是午饭与平时一样,两荤三素,只是比平时多了一道汤,祖母准备了一些路上的糕点。
行李不多,兰封早饭都没吃完的时候,杨初丹就收拾好行李,马车也准备好了,祖父想要多拿几坛酒给杨初丹,但是马车地方不大,最终还是只拿了一坛酒。
“祖父,祖母……”
杨初丹突然下跪,非常郑重地给两位老人磕了一个头,兰封也下跪与她一同磕头。
“你们两个快起来……”祖母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我再出征的话,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去镇守边关,一定会给祖父祖母寄信的,所以请不要担心我。”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她原本就想说这件事,但实在不忍心开口,镇守边关就代表她不可能再回来了,这是与祖父祖母的最后一面。
这也是她丢下公务带兰封跑出来,殷沐没有阻止她,对她也没有任何催促的原因。
祖父无言地拍了拍杨初丹,沉声说:“出发吧。”
再次磕了一个头之后,杨初丹与兰封起身,兰封戴帷帽上了马车,杨初丹戴上斗笠,对祖父祖母轻轻挥手说:“那么,我们出发了。”
祖母轻轻点头,没说一句话,看着马车出了后院的门,她没有忍住,追了上去,她不敢哭,怕眼泪模糊视线会看不清马车。
一直注视着马车在街道消失不见,祖父抱住哭泣的祖母,他红着眼眶说:“能镇守边关也不错,她身边有兰封陪着,别担心了。”
祖母轻轻点头,道理她都懂,到了这个年纪,她也经历过无数的离别,当她决定隐居的时候,就知道人生必须有取舍,她选择了和自己的夫君安度接下来的人生。
她只能不断去祈福,希望她的孙女能够平安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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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长林城,马车平稳地驾驶在官道上,杨初丹感觉身后马车的小门打开了,兰封探头看向她,杨初丹伸手扶住他,让他坐在了她的身边。
之前赶路的时候,两个人会这样默默地坐在身边陪伴彼此。
感觉马车的速度稍微降了下来,兰封侧头看向杨初丹,杨初丹摘下头上的斗笠说:“刚刚我跟祖父祖母的话,你也听到了。”
“听到了。”兰封说。
“其实我应该早些跟你说的,兰封,我准备去镇守边关,这是我必须要做得事情。”杨初丹说,“边关的生活和这边相比……”
“初丹,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兰封握住杨初丹的手。
“真正的想法……”杨初丹沉思了一下,回握住兰封,轻轻叹息说:“开始我觉得应该让你留在都城,我会单独为你建府,我的俸禄和地位都是与你共有的,就算我不在都城,二哥与二嫂也会拂照你,不如说,他们一定会因为我不在而更加照顾你。”
兰封抿唇说:“你为我如此考虑,我很开心,但是我刚刚说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其实将军的家眷可以随军住在军队驻扎附近的城镇,如果你愿意……”
“我为什么不愿意呢?”兰封靠近她,面带微笑地说,“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愿意呢?”
杨初丹迟疑了一下,认真地回答说:“因为真的会很辛苦,所以我觉得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不是只有跟着我去边关受苦这一种选择。”
“我其实很少发脾气。”兰封磨了磨牙,真的很想咬她一口,“但是我现在想发脾气。”
“……”杨初丹微微瞪大眼睛,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兰封伸手抱住她,低声说:“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发脾气了。”
杨初丹无奈一笑,点头说:“好,我一定诚实的回答,为了不让我的夫君发脾气。”
“新婚之夜的话,你忘记了吗?”兰封闷声问。
“都记得。”杨初丹说,“我给你的承诺都是认真的,一言九鼎。”
“你不是应该保佑我么,”兰封抬起胳膊露出了那串佛珠,“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无忧,平安,幸福,你忘记了吗?”
“没有,我当然记得,所以你留在都城,才能获得平安幸福的生活。”
“那不是没有意义了吗!”兰封声音微微提高。
杨初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大声的说话,她还来不及惊讶,他取下帷帽,突然咬住她的侧颈,轻柔的鼻息洒在她的肌肤上,是一种微痒的感觉。
杨初丹笑着抬手,抚着他的长发说:“果然还是让你发火了吗?”
“嗯,发火了,因为你完全不说我想听的话。”兰封靠着她的肩膀,闷声说:“不在你身边的话,我就是过得平安无忧,也不可能会觉得幸福。”
不过是简单一句话,她已经无法压抑因喜悦而浮现的笑容,因为他已经将自己的真心如此认真地说给她听了。
“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后悔自己的选择。”她轻轻吻住他的侧脸,眼中有着比正午暖阳更加令人炙热的温度,这温度仅仅属于他一个人。
“初丹你总会优先考虑别人,但是对我不需要这样,你不用控制自己的想法,不要去压制自己的感受,” 他眼底的温柔带着深深的爱意,那双眼睛似乎诉说着绝对不会离开她,“你只要把自己的真正想法告诉我就好。”
“……哪怕我的想法对你来说是一种|强|迫?”杨初丹问。
“你是属于我的将军,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的眼眸因为害羞而变得莹润,轻轻勾住她的手指说,“服从你的一切命令,所以……请命令我——不许你离开的身边。”
她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然后吻住了他,仿佛沉溺于本能之中,她那双漂亮而明亮的眼中滋生出某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这是她的,完全属于她的,他犹如落入网中的蝶,无论拥有多么美丽的翅膀,他都不会使用,因为他并不向往天空,而是心甘情愿待在她的网中。
“初丹,”兰封侧头结束了她的吻,脸颊一片嫣红地说,“在不赶路就无法按照计划到达目的地了。”
杨初丹眯起眸子,笑着说:“嗯,那等到了地方在继续吧。”
兰封红着脸,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她歪头问:“回应呢?”
“不……不给你回应。”兰封戴上帷帽,挡住她戏谑的目光。
“就算得不到回应,我也会对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毕竟你已经允许了。”她笑眯眯地说。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兰封抓住帷帽,羞得感觉指尖都要泛红了,但是没有出声反驳,因为他肯定会允许。
在她的笑声中,灵犀奔跑起来,兰封莫名地觉得很安心,果然只要在她的身边,无论去哪里,他都不觉得害怕,为了她,他可以拥有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勇气。
第29章 信物 —
比原本预料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 但是两个人还是顺利到达了平阳城,找了住宿的地方,安置好行李之后, 两个人吃过晚饭,杨初丹对兰封说:“一会我们去个地方,明天在启程可能就要一路赶回都城了。”
兰封点头,也就是平阳城是他们的最后一站, 之后要绕过城镇,从城外的官道赶路回都城。
“初丹在这边有事情要做吗?”兰封问。
“咳……”杨初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 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 其实我想送你信物。”
“信物?”兰封微微歪头似乎在疑惑。
杨初丹一脸郑重地说:“对, 大哥曾经告诉过我,送给喜欢的人信物是很重要的事,表示自己愿意负责对方一生。”
“那是指定情信物吧, ”兰封莞尔一笑,“那是成婚前,男女两情相悦,许诺婚姻的证明,但是我们都成婚了。”
“虽然顺序有点错了,但是别人拥有的, 你必须也有。”杨初丹微笑,伸手抚着兰封的脸颊说,“可能会有些迟了,但是这绝对不是让你错失应该拥有它的理由。”
她做事偶尔会超出常理,例如新婚让他戴盖头,但是偶尔又会非常的守规矩,婚书, 婚礼,信物都会为他记得,她一直用行动来告诉他,她是如此重视他,没有一丝假意。
“那我也会准备,”兰封双眸发亮,充满了期待,“我们交换信物。”
“好啊。”她忍不住亲了亲兰封,他看起来太可爱了,逗弄他说:“兰封送我的信物,我之后要当做传家宝。”
听到她这样说,喜悦和难为情交织在一起的感觉让兰封无法抑制脸颊的升温,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手腕,抗议说:“不许戏弄我。”
杨初丹收回自己的手,有些失落地摩挲着指尖说:“我可是认真的。”
“抱歉,”兰封看到杨初丹失落的模样,立刻紧张起来,“我只是有些难为情……”剩下的话兰封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看都杨初丹狡黠的笑容,好像看到猎物自投罗网的小狐狸。
“你……你果然在逗弄我!”兰封去抓她的手,准备再咬一口表达自己的抗议。
但是她一把抱住他,笑眯眯地说:“你刚刚说不许戏弄你,所以我有在反省。”
她的呼吸拂过他的颈窝,有些酥酥麻麻地让兰封思考有些麻痹,随即他听到她低笑说:“虽然有认真地反省过,但我不接受你的抗议。”
兰封瞪大眼睛,这个人怎么能用如此坦然而直率的模样说着戏弄他的话,他轻咬她的耳垂,无声表达自己毫无用处的抗议。
她拿起帷帽为他戴上,温柔地说:“好了,我们该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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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初丹想给殷沐买些兵书,她带着兰封去了几家书铺,都没有找到满意的兵书,所以她买了几本情|爱话本。
兰封看着杨初丹手中的情|爱话本,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书要给殷大人吗?”
“没错,”杨初丹点头,“我本来想找兵书给她,但是那些兵书与父亲收集的兵书根本没法比,肯定入不了殷沐的眼,不如买点适合她的书。”
“这些书适合殷大人?”兰封惊讶,想起殷沐那端庄而淡漠的脸,很难想象她会看这种描写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她也到适婚的年龄了,但是她也没有一个中意的对象,这种书也许能给她启发。”杨初丹理所当然地说。
他不知道殷大人看到这些书会不会受启发,但是感觉肯定会发火……如果不是杨初丹笑容非常真诚,他都觉得她是故意想要惹火殷大人了。
“啊,我们到地方了。”杨初丹说。
兰封抬头,看到牌匾上写着【平阳琴行】,他还来不及开口询问,杨初丹牵着他直接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是买琴还是修琴?”琴行里的店员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
“取琴。”杨初丹说。
“取琴的话,两位客官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家琴行从来不为人订制琴。”
听到店员这样说,杨初丹愣了一下,微笑说:“我没有找错地方,我来取琴‘初白’。”
“……初白?!!” 店员瞪大眼睛,但是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他鞠躬说:“两位里面请,我先给两位上茶。”
看到杨初丹和兰封坐下之后,店员关了门,连茶都没上,匆匆跑向后院。
兰封看着落锁的店门说:“现在好像尚未到停业时间。”
“嗯,大概是之前被吩咐过吧。”杨初丹毫不在意地说完,目光扫视着店内,用怀念地语气说:“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啊。”
“初丹以前来过吗?”兰封问。
杨初丹还没有回答,一道声音传来:“数十载未见,杨三小姐。”
杨初丹与兰封一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一位年纪看来大约已是中年的男子,一身朴素的褐色长袍,五官俊朗而沉稳,手里捧着一个琴盒。
“李师父。”杨初丹起身鞠躬行礼,男子抚着琴盒一笑,摇头说:“这声师父可不敢当,毕竟我连一首曲子都没教会你。”
“啊哈哈,我对弹琴真的没有兴趣,而且控制不好力道。”杨初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牵起兰封的手说:“兰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曾经教我弹琴的师父,名叫李界,你也称呼为李师父就好。”
“李师父,这是我的夫君。”
李界轻轻地对兰封点头问好之后,将琴盒放在就近的桌子上,抚着琴盒说:“我以为三小姐不会来接它了。”
“如果不是遇见兰封的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时间久了,我想师父也会为它找个好主人。”杨初丹说。
“它如此贵重,不是我可以随意处置的。”李界打开琴盒,他身后的店员没忍住,发出了惊呼声,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古琴。
它琴身雪白,仿佛有细雪在其中,莹亮通透,琴弦上仿佛镀着一层流光。
“它已经恢复曾经的样子了啊。”杨初丹垂眸抚着琴身。
李界的眼眸里覆盖上一层伤感,怜爱地注视着这把雪白的古琴说:“太好了,初白,你的主人终于来接你了。”
杨初丹合上琴盒,递给兰封,对李界说:“感谢师父,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李界没有说话,等到杨初丹走了之后,他对着大门的方向微微鞠躬说:“不负所托。”
“师父,刚刚那个琴……真的太美了。”李界身后的店员忍不住开口,这个店员也是他的小徒弟。
“那是我师父最后的作品,”李界轻轻叹气,“是长公主提供的材料,后来送给了杨三小姐。”
“…………这位杨三小姐,是将军府的杨三小姐?”店员颤巍巍地问。
看到李界点头,店员惊呼一声,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软了,瞪大眼睛说:“那她不是如今的大将军吗?!!”
店员幽怨地看向自己的师父,啊,他竟然错过了给当今大将军亲手上茶的机会,不过,并没有听说大将军成婚了,但是刚刚她介绍那个戴着帷帽男子,确实说是夫君。
大将军从都城特意来取琴送夫君,简直是恩爱夫妻的典范,绝对值得被记录下来啊!
“想什么呢,”李界揪住小徒弟的耳朵,厉声说:“别天天惦记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抓紧练练手艺。”
“哎呀!!我知道了,师父!!”小徒弟嘴上求饶,脑海里满是刚刚师父与大将军短暂的对话,大将军介绍自己的夫君,他记得姓兰……要在大将军成婚的事情传开之后,他把话本写出来,没准能够大火到售罄。
******
离开了琴行,两个人就回到了住宿的地方,杨初丹看着兰封小心翼翼地抱着琴盒,她伸手为他摘下帷帽,微笑对兰封说:“这琴叫初白,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个名字,它是你的了。”
“……这么贵重的琴?”兰封都不敢碰那雪白到仿佛不属于尘世的琴,懂琴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把琴是无价之宝,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嗯,它本来应该属于大嫂的,但是那时候大嫂跟大哥刚刚定情,大约是看大哥如此重视家里的妹妹,所以爱屋及乌,这把琴打造好之后就给我了,” 杨初丹将要送殷沐的话本塞入了行李里,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我一个习武之人,力道控制不好就弄坏了,大哥出征前送到这里帮我修琴。”
“可是我没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可以与你交换。”兰封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啊,你竟然在意这个,其实我都不确定能不能取到它了,如果师父店铺不在了,或者这么久没有取,师父已经为它寻了新的主人,我也只能送一把别的琴给你。”
杨初丹走过去抓住兰封的手,用他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琴弦微颤发了柔润而优美的韵律,能够颤动人心。
“它现在是属于你的。”她如此对他说。
满是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他触碰着琴的指尖都在颤抖,胸口热热地,这对他来说太珍贵,这种珍贵不是琴本身的价值,而是因为它是她郑重而正式送给他的信物。
他红着眼眶,喃喃地说:“想要当做传家宝。”
“可以啊,”她轻柔地吻了一下他的眼角,目光中含着了他的包容与爱意说,“我们把它当成传家宝。”
他转身抱住她,用力收紧双臂,想向她传达他心中的喜悦,她低笑着用食指卷着他的黑发说:“所以我们得做一些让它能够传下去的事。”
她呼吸的热度点燃了他肌肤的温度,无法压抑地温度在不断攀升,他只能在她的颈窝里,用微哑而祈求地声音说:“明天还赶路。”
“我知道,我把怕车里铺得舒服一些,让你可以好好休息。”她低笑说。
她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来逗弄他,他放弃般轻轻闭上眼睛……
看着他对她露出了温顺又毫无防备的模样,仿佛为她心中炽火添了易燃物,炽热的感觉点燃了她每一寸肌肤。
这个人真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接受啊……
她该怎么珍惜他,又该怎么弄坏他呢?
第30章 预料 —
季常手中的长|枪|一甩, 枪尾顶上了对方的盔甲,随即一扬,在对方闪躲之前, 枪|尾抵住了对方的喉咙。
“哎,输了,甘拜下风。”与季常交手的士兵抱拳,然后擦着额头的汗说:“季副将的身手应该是军营里仅次于大将军的吧。”
“跟大将军比还差得远呢。”季常笑着回答, 然后收起长|枪,一边舒展身体, 一边若有所思地看向帐篷。
最近吃过早饭, 军师大人都会来驻军地, 她说大将军归期将近,也就这两天回来,比起杨府, 大将军会先来驻军地查收军报情况,所以她在这里等着和大将军会面。
他不知道军师大人在策划什么,但一定是在做很难的事,她皱眉的次数明显变多了,他很担忧,却无能为力。
帐篷的帘子被撩了起来, 殷沐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放军报的信筒,她喊了一直在待命的传信士兵,将信筒交给他之后,继续向前走,在她快要走出军营大门的时候,季常忍不住追了上去。
他以为她是要回杨府, 但是她绕开马车继续向前走,前面是树林,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她,而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走入了树林,并没有走多远,就靠着一个树干坐了下来,她扬起头,不知是在看天空还是光秃秃的树枝,总之附近并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美丽景色。
季常有些着急,怕她这么坐下去会着凉,但是又不敢打扰她,她看起来只想要一个人安静呆一会。
这里离驻军营地很近,几乎不可能遭遇什么危险,他是不是离开比较好呢,但是……万一遭遇了什么危险呢,他不能及时挡在她身前,让她受伤了怎么办?
他要是不出声,就默默地守在这里应该不会打扰她吧,而且如果她没人提醒,一直这样坐着,到时候生病了怎么办,以防万一,他等下是不是应该给她准备一些热乎的东西,不知道军师大人……热茶和热汤更喜欢哪个?
“季常。”她清冷而动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声音不大却让原本在心中碎碎念的季常仿佛听到惊雷般弓起身子,惊慌地看向她:“军师大人,你发现我了。”
殷沐打量着他,他犹如惊弓之鸟,整个人都看起来很紧张,她唇角不受控制地轻轻勾起说:“树干根本挡不住你,你一半的身子都在外面,要躲的话,至少应该侧过身子。”
季常侧过身子。
“……”殷沐沉默了一下,叹气说:“现在侧身子已经没有用了,我都已经发现你了。”
季常放弃般的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树干,用手指轻轻扣了一下,它要是粗壮一些,他就不会被发现了……不过,其实都怪他身材太高大了吧。
“季常。”她又叫了他的名字。
季常心脏微微一颤,有种说不出的紧张,他咽了咽口水,从树干后面轻轻探头,看到她在对自己招手,心脏仿佛被一只雀跃的小鸟撞了撞,他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你生气了吗?”
殷沐听到季常这样问,她微微仰头看向他,他清亮的眸子只有担忧与关切。
殷沐并没有回答季常的问题,而是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今天的心情似乎比前几天都好,所以,我怕打扰了你的好心情。”季常呐呐地说。
殷沐垂下眸子,与其说心情不好,到不如说,有些决定让她异常的挣扎。
只是这种异常的情绪,她一直都没有表露出来,并不是她自满,事实上,她在掩饰情绪这方面,可以说是非常的擅长。
殷沐没有问季常是如何察觉到自己掩藏的低落情绪,这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他自以为掩饰很好的爱意,所有心思和情绪都一目了然,简单得她不需要花费任何心思就能理解。
“困扰军师大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季常问。
殷沐平静地点头,季常双眸微微一亮,露出笑容说:“是么,已经解决了啊。”
他看起来非常高兴,仿佛解决困扰的人是他一样,非常真诚而纯善的笑容。
“也许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冷淡地说。
殷沐看到他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眼中慢慢地浮现出一丝焦躁以及无力,似乎在责备自己为什么嘴笨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也许想要稍微休息一下。”殷沐轻声说完,身子开始倾斜,怕她这样下去会触碰到冰凉的地面,季常连忙单膝跪地想要接住她。
他可以触碰她吗?
一瞬间的迟疑,她的头已经靠在了他的胸口上,季常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清淡的香馨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军师大人?”
殷沐没有回答,因为她听到非常凌乱而强烈的心跳声,原来人得心跳可以这样快,密集的心跳声听起来都有点吵,他怎么紧张成这样呢?
她邀请季常加入杨初丹的麾下,只是想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她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跟着杨初丹去救杨礼逸。
——看到一个女孩子拼命地想要去救下自己的哥哥,哪怕只是微薄之力,也想要去做些什么。
他带着坦诚而善良的笑容如此回答她,没有一丝虚伪和假意。
他在她看来是个一目了然的人,单纯而简单到让她怀疑他是故意的,如果是伪装的话,那么这个人心思真的深得可怕。
她看着他在杨初丹的麾下,专心而负责的执行自己的任务,热情而刻苦的追求武学,一如最初般,他一直都是坦诚而简单,像是清澈的湖水,因为太过于干净,能够轻易地被看清全部。
他偶尔会给她一种静谧而安心的感觉,例如现在,她可以停止思考,真正的休息下来。
季常垂眸看到她白皙地脸庞贴着他的胸口,他立刻抬起头,怕自己无法控制的心跳会惊扰到她……但是又非常的担心,如果要休息的话,果然还是进营帐比较好吧,在外面着凉了怎么办?
好担心她会生病,但是他开口会不会打扰她,如果不开口的话,难道要抱……快别想了,这种想法也太放肆又无耻了……
因为她……是他不能随意触碰的人。
她是丞相之女,是聪慧如诸葛的军师大人,他只是一个草根出身的小兵,他连她烦恼什么都不知道,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只能在她自己解决问题之后默默地为她开心,除此之外……他只能站在她身后守护她的安全。
他抬起手臂,想要抱住她,但是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住了,并没有真的触碰到她,就算这样,对于他来说,他已经拥抱过她了。
温柔而小心,带着他的爱意,却看起来有些悲伤而胆小的拥抱。
如此近距离在她身边,季常有多么的心动就有多么的难过,她总是在大将军身后默默地付出,用无数不眠的日夜拟定出让每场战斗都能够得到胜利与人员最低伤亡的办法。
他希望她能够开心,幸福,她这么聪明,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季常暗暗地警告自己,无论怎么想,他都不配成为最好的选择,奢求太多的话,连远远看着的资格都没有。
******
杨初丹看着对面有人策马狂奔,她抬了一下斗笠,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她军营的传信兵?
传信兵在这里就代表从边关来军报了,但是现在传信兵已经返程了,就代表殷沐已经处理完了。
她加快马车行驶的速度,直奔都城外驻军的营地,快要到营地的时候,她看到树下有两个人影……
“殷沐!季常!”杨初丹勒住灵犀缰绳减速,对两个人挥手,跳下马车走向他们,“你们在这里干嘛呢,晒太阳呢?”
殷沐在听到杨初丹声音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起身拍了拍长裙上的灰土,季常挠了挠头说:“军师大人说大将军你这几天就能回来,而且会直接来驻军营地,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不愧是你啊,这都能预测到,但是你肯定预测不到,我给你带了多好的礼物。”杨初丹笑着对殷沐眨了一下眼睛。
“我不抱任何期待。”殷沐冷冷地说。
兰封打开马车的门,刚刚准备跟殷沐和季常问好,杨初丹抬手说:“兰封,你不用下来了,我让季常先送你回府,我跟殷沐谈些事。”
听到杨初丹这么说,殷沐若有所思地眯起眸子,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兰封知道虽然出去的不算久,但是杨初丹职务在身,肯定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他微微点头说:“好,那麻烦季大人了。”
“没事,服从大将军命令。”季常对杨初丹行礼之后,便伸手为兰封关上了车门。
看着杨初丹和殷沐并肩往营帐走,他视线落在殷沐淡蓝的裙角上,突然开口说:“军师大人……”
杨初丹和殷沐一起回头,季常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半跪在地,轻轻地托起她沾着尘土的衣角,动作非常小心和轻柔地拂去尘土,仿佛在举行庄重的仪式。
“上面有灰尘。”季常仰着头对殷沐笑得腼腆而柔软。
不等殷沐有什么反应,他已经起身坐在马车上,对两个人挥了挥手说:“那我先送兰公子回府,等下再来。”
“殷沐?!”听到杨初丹喊自己眸子,殷沐回神,杨初丹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还发呆了,啊………”
杨初丹笑容变得促狭起来,殷沐心中突然乱了一拍,有一种什么东西脱离自己掌控地心烦意乱的感觉,听到杨初丹继续说:“你是不是没想到……”
“我……”殷沐刚刚要开口,杨初丹笑着搭上她的肩膀说:“我也没想到呢,季常平时在军营总是练武到灰头土脸,现在突然变得干净起来了。”
殷沐睨视着杨初丹,拍掉她的手,扯动了一下嘴角说:“你能成婚,真的要感谢兰公子。”
杨初丹捂着被打的手,瞪大眼睛说:“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殷沐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裙角,不过是他自己可以满身泥泞,却不愿意让她的裙角沾到一丝灰尘而已。
******
季常驾着马车在快到杨家府邸的时候,被另一辆马车拦住了,季常还来不及开口质问,对面的马车门被下人打开,一个身穿华贵青色长袍的少年走了出来。
……是三王爷。
季常连忙行礼问好,商贺微微皱眉,走过去打开马车门,与兰封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一把抓住想要行礼的兰封说:“就你自己,你不是和姐姐一起出去的吗?”
“回王爷,如果找大将军的话,她在城外的驻军营地。”兰封说。
“那你也回去……”商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队穿着黑色侍卫服的人骑着马直奔而来,商贺立刻松开兰封,啪——的一声关上了马车的门。
领头的侍卫勒住马,下马后立刻给商贺行礼说:“御前侍卫总领徐志知给三王爷问安。”
“先回营地。”商贺对季常小声说。
季常轻轻勒住马缰,马车刚刚退后一步,那位御前侍卫总领上前一把抓住马缰绳,一脸漠然地说:“季副将请留步,皇上召大将军与其家眷入宫面圣。”
“大将军并不在,由我回去禀报,让大将军带其家眷入宫。”季常说。
徐志知将马缰绳甩给自己的属下,然后打开了紧闭的车门,他看了一眼车里的人,单膝跪地说:“郎君,请先入宫面圣,大将军那里卑职会去通知。”
兰封记得这个人,是他跟雪阳院入宫时,来接他们的小公公恭敬称为徐大人的那位男子。
“那就麻烦大人了。”兰封轻轻颔首。
商贺撇嘴,转身刚刚准备走,徐志知立刻起身拦住他,商贺面色一沉,冷声说:“你竟然敢拦我?”
“王爷恕罪,皇上给了旨意,若是碰见王爷,就请王爷一起进宫。”说完,徐志知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明黄的细卷轴递给商贺。
商贺接过卷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看到玉玺印,他暗叫糟糕,皇兄竟然猜到了他会来通风报信,明明他特意叫家仆留意姐姐的马车,马车一进城就立刻赶过来了,但这些都被皇兄预料到了。
商贺回到自己的马车,看到徐志知上马似乎准备在前面领路,他撩起马车的车帘,斜眸说:“徐大人不是得去通知大将军入宫面圣吗?”
“皇上让卑职先保证王爷与大将军家眷的安全,等到了皇宫,卑职就会去通知大将军。” 徐志知恭敬地回答之后,对下属做了一个手势,侍卫们将马车围住,说是保护,其实就是以防任何一人离开。
商贺生气地放下马车的车帘,皇兄的目标只有姐姐的君郎,让他跟着进宫是怕他会去通知姐姐。
他苦恼地皱起眉头,可是万一姐姐直接带着自己的君郎回了杨府……不对,就算这样,姐姐她出门归来,也一定会去驻军营地,所以姐姐的君郎一定会落单。
徐志知可能还有其他带着玉玺印的卷轴,为了方便从杨家带走那位君郎。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偷听到皇兄与刘公公对话的场景,商贺突然反应过来了,不对,他是上当了!
皇兄故意让自己知道他想要单独面见大将军的君郎的事情,猜到自己会来报信,所以自己是被盯上了。
自己拦住了姐姐的马车,如果姐姐在的话,她肯定会训斥他,但是她没有露面。
这样皇兄就可以不用通过杨家人就能带走这位君郎。
皇兄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利用他单独把姐姐的君郎请入皇宫。
啊啊啊,他怎么才反应过来,怎么办,该怎么通知姐姐啊?!!
那天皇宴上,姐姐明显很满意这个公子,甚至让这个公子成为了她的君郎,如果这位君郎受伤的话,姐姐也会生气吧,哇,他可不希望姐姐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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