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自由 —
兰封再睡醒的时候, 杨初丹和殷沐已经去上朝了。
当天的早朝,商献颁布了杨初丹出征流国的圣旨,杨初丹领旨后, 听到御林军总兵问:“不知道大将军想带多少御林军走。”
“本将军和殷大人看看御林军各军的情况再决定,”杨初丹回答了御林军总兵的话之后,看向龙椅上的商献说,“皇上, 臣有事上奏。”
杨初丹拿出昨天殷沐离开后,她独自在书房写下的奏本, 刘公公立刻过来取过奏本, 然后交给了商献。
大殿内雅雀无声, 一直到商献看完奏折之后,眯起眸子说:“大将军的军队已经快要行军至流国了?”
这话让百官们暗暗心惊,这代表了大将军没有通过皇上, 暗自调兵,这简直是对皇权的挑衅。
可是眼下需要杨初丹出征,一时间大臣们都屏住呼吸等看商献如何反应。
“好,大将军料事如神,如此朕的御林军就作为大将军的援军,”商献起身, 看向杨初丹,一字一句地平静地说,“朕祝大将军旗开得胜,陈彬,上前听令。”
掌管御林军总兵的太尉陈彬出列,鞠躬行礼说:“皇上,臣在。”
“出征此事, 全权交给大将军安排。”商献说。
“臣领旨。”陈彬应声。
看到如此情况,百官们心中五味交杂,谁也没有想到杨初丹私自调兵竟然还能被皇上称赞,这简直就是老虎身上拔毛,还能平安无事。
最重要的是,皇上将哪队御林军出征的决定权给了杨初丹,这就代表,要是不想自己亲属所在的队伍出征,他们必须要得到杨初丹的同意。
这场早朝就在百官心思各异中结束了。
杨初丹和殷沐对视一眼,两个人在其他大臣搭话之前快步离开了大殿。
陈彬追了上来,大声问:“大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决定哪个队伍出征啊?”
杨初丹环视周围,不少官员表面看不出来,但实际上都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明天吧,毕竟这次的出征情况很凶险,察尔科已经突破了流国的边防……”杨初丹欲言又止,轻轻叹气说,“所以得慎重选人。”
已经上了马车的殷沐挑起车帘,看到不少官员脸色都变了,她轻轻一笑,放下车帘,看向进入马车的杨初丹,挑眉说:“你把他们都吓坏了。”
“我实话实说。”杨初丹耸肩,只是她没说等御林军到了,征战估计都结束了。
“不知道哪位大臣出手更卓阔一些。”殷沐勾唇。
杨初丹也笑起来说:“反正名额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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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礼逸与谢萱回到杨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送来杨府的拜帖络绎不绝,杨礼逸这才知道,原来让杨初丹出征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杨初丹和殷沐还没有回来,兰封不仅得接收拜帖,还要整理与拜帖一起送来的拜访礼。
因为杨初丹出门之前嘱咐过张管家,不管谁送的拜帖与拜访礼都要收下。
一直到门卫来报,门口来一个自称廖将军的人,并递上了杨家的令牌。
“快请进来,是贵客。”杨礼逸急急忙忙地说,张管家应声,连忙与门卫一起迎接这位贵客。
片刻之后,张管家带着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穿着灰衣,已是不惑之年,英朗脸庞上留着络腮胡子,看到杨礼逸拱手说:“杨将军,许久未见。”
“廖将军怎么会来都城,是小妹的命令吗?”
听到杨礼逸这样问,廖将军坐下接过张管家递过来的茶,哈哈一笑,甚是爽朗:“正是如此,我听从大将军与殷军师的安排来此。”
“小妹她们还没有回来,就由我先来招待廖将军,对了,”杨礼逸对兰封招了招手,微笑说:“兰封过来,这位是廖将军,是一直支持着小妹到如今的边防大将。”
兰封走过来对廖将军鞠躬行礼,杨礼逸对廖将军说:“廖将军,这位是小妹的夫君,名叫兰封。”
“我知道大将军她被赐婚了,殷军师送军报告知了,据说是一位好看的公子,殷军师果然诚不欺我,这是真的好看啊,哈哈。”
廖将军直爽的夸赞着兰封,兰封不知所措地又鞠了一下躬,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谢。
“将廖将军这样调回来,边关那边没有问题吗?”杨礼逸低叹,“小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廖将军放下茶杯,笑了笑说:“诶,别说是杨将军了,我这边一直听着她们安排跑来跑去,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大将军一直想要亲手宰了那察尔科。”
“此战,廖将军觉得会打多久?”杨礼逸担忧地问。
“其实这战获胜没有什么悬念,察尔科已经穷途末路,但他确实是一位勇士,没有选择逃回自己的族,而是留下与大将军最后一战。”
杨礼逸毕竟也是曾担任将军的人,听到廖将军如此说,他微微皱眉:“如此明显的胜负结果,察尔科选择留下到显得有些不明智,难道是想拿下流国丰富自己的物资吗?”
“不,要是察尔科进攻了流国的内部,流国早就动乱起来了,但是他现在就是压制着流国的边关。”廖将军说。
“二爷,三小姐回来了。”张管家敲门打断了廖将军与杨礼逸的交谈。
杨初丹和殷沐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大厅,看到廖将军,杨初丹眉眼带笑说:“我昨天才知道你被殷沐调过来了,你今天就到了,路上辛苦了,廖将军。”
“调我回来是军师大人的命令?”廖将军惊讶地问。
“是我,廖将军,我让季常去带领了队伍,麻烦你从这边带领御林军出征流国。”
听到殷沐如此说,廖将军沉思了片刻说:“你们要舍弃御林军…用我们调去的士兵与察尔科一战吗?”
杨初丹点头说:“正是如此,这事我今早已经呈上奏本给皇上,皇上也同意了,明天亦或是后天就会有下一道圣旨,由廖将军带御林军出征。”
“荒唐,我让成了御林军的主将,这不是抢你功劳吗?”廖将军不悦地沉下脸,身为一名武将,没打仗就拿功劳,这事他不能接受。
“廖将军,可知察尔科为何要打这一仗?”殷沐平静地开口问。
“刚刚我与廖将军也在聊这个话题。”杨礼逸心中隐隐有猜测,但却是不想说出口。
“他想要杨初丹的命,因为她如今是大商的代表,所以他对进攻流国都没有兴趣,他只想找一个地方,布置好战场,让杨初丹迎战。”
“如此当初就应该追击那个察尔科,”廖将军大怒,“一个蛮族将领竟然敢惦记我国大将军的性命。”
“廖将军,论资历,这大将军之位本应该是你的……”杨初丹话还没说完,廖将军已经拍桌而起,怒声说:“你这是在说什么话,莫不是觉得自己会死在这次的战场上,想让我接你的职位?”
杨礼逸神色微变,兰封轻轻抿唇,其实都隐约察觉到杨初丹的意思,但是廖将军如此直接的说出来,让人心中更加难受。
殷沐没说话,她当时叫廖将军来,其实只是想留一手准备,让杨初丹可以自由的活动,也没想到会变成如此情况。
“廖将军,我只是……”杨初丹刚刚开口,廖将军大手一挥,“没有只是,不过是察客族的残兵,我要是没有来都城,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我就带人踏平流国的边城。”
杨初丹无奈一笑,行军对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消耗,所以才不能用全部的兵力进攻,必须有计划攻打察尔科。
“廖将军不必多虑,我和杨初丹只是习惯把各种结果都留好后路,一路赶来,想必也需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进宫面圣,”殷沐看向张管家,微笑说,“管家,安排一下廖将军。”
廖将军皱着眉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杨初丹敲了敲桌子说:“廖老爷,去休息,这是军令。”
“你这丫头,一天天就乱用军令。”廖将军叹气,然后对杨礼逸拱了拱手,跟着张管家离开了大厅。
看着廖将军离开之后,杨礼逸沉着眸子问:“小妹,廖将军说这一战胜负并没有悬念,但是实际上很凶险是吗?”
杨初丹看着杨礼逸很明显心慌的样子,她心中顿时泛起不忍,犹豫了一下,低叹说:“二哥,岭南之战,我军也是胜者。”
“杨初丹!!”
杨礼逸厉声大喝,身旁的兰封微微咬住下唇,他来到杨家之后,还是第一次看到杨礼逸发火的样子,而且还是对杨初丹。
兰封知道这所谓的岭南之战,正是杨父与杨家大公子丧命的战役。
“二哥为何如此激动,你与大哥随父亲出征时,难道没想过会死吗?”杨初丹走到杨礼逸的身边,压低声音对她说,“二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要我的尸骨。”
杨礼逸眼眶微红,心痛不已,但是杨初丹突然勾住他的小拇指说:“二哥,约定好了。”
“杨初丹,时间差不多了,你今天就得去御林军那边露面。”殷沐开口说。
杨初丹起身,看向兰封说:“兰封,今天就辛苦你在家收礼,帮我整理好礼账。”
“好。”兰封应声,看到杨初丹和殷沐转身要走,杨礼逸突然开口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杨初丹与殷沐对视一眼,殷沐对她点了点头,意思时间随她决定。
“明晚,我会带着殷沐还有兰封,以及那位流国的八皇子一起出发。”说完,杨初丹与殷沐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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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让你听了这些话,是不是心里都不舒服了?”
兰封知道杨礼逸心里难过,却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安慰自己。
“我没事的,二哥,你刚刚也听到了,她愿意带我一起走,让我留在她的身边,这样就好。”兰封的回答让杨礼逸心中暗自叹气。
银子跑过来,行礼说:“二爷,君郎,又有人来送拜帖和拜访礼了。”
“二哥,我去帮初丹整理一下礼账。”兰封说完就随着银子离开了。
杨礼逸看着兰封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看向自己的小拇指,这个动作,他与杨初丹已经多年没有做过了,这是小时候,他们两个人约定的方式。
杨初丹每当要跑出去玩,就会来找他勾小拇指,约定让他帮她保密,保证她能够在外面玩的开心又自在。
“怎么独自在这里坐着?”谢萱的声音让杨礼逸回过神,杨礼逸对妻子笑了笑说:“嗯,我想了一些事,对了,小妹说她明晚就启程了。”
“明晚……”谢萱没有想到这样着急,杨礼逸轻轻点头,然后听到谢萱说,“我听金子说,前几天小妹叫大嫂来了一趟。”
“…………”杨礼逸看着自己的小拇指陷入了沉思。
“夫君?”谢萱走到杨礼逸的身边,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有什么担心的事吗?”
“没事。”杨礼逸轻轻摇头。
“那小妹要出发,我看看给她准备一些什么,对了,那出发前的那顿饭……”
“正常的吃家常菜就好,像平时一样。”杨礼逸说。
“也是,流国比边关近多了,这次应该能够回来的快一些。”谢萱微微一笑,推着杨礼逸的轮椅往他们的院子里走,“小妹也成婚了,等再回来,估计就要建府了,我看中一块地,离我们杨府也近。”
迟迟没有等到杨礼逸的回答,谢萱探头说:“夫君,怎么了?”
“我想她也许不会回来了。”杨礼逸轻声说。
“啊,对了,小妹想要去镇守边关,没关系,等儿子大一些,我们正好带他去边关看一看,让他见一见姑姑。”谢萱低头亲了一下杨礼逸的发丝说,“别担心。”
“嗯,她带着兰封一起走,总归不是孤身一人。”杨礼逸说,心中却暗忖着,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像约定那样保证妹妹的自由。
第72章 宁夜 —
“不过, 我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府里真的来了不少客人。”
谢萱微笑着对杨礼逸说:“我听张叔说,偏院还关着流国的皇子。”
“是啊, 但是随着小妹离开,这些人也都会离开。”杨礼逸轻声。
谢萱沉默,确实是这样,等到杨初丹一出发, 这些人也会随之离开。
“夫君,你刚刚见到小妹, 她看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谢萱这样说, 杨礼逸疑惑地侧头, 他刚刚心乱如麻,并没有觉得杨初丹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厨房里在熬药,据说是那位皇子受到了惊吓, 但是厨房里有两副药,”谢萱沉思了一下,继续说,“我问了一下葛师傅,他说有一副是给小妹准备的补药。”
“补药?”杨礼逸诧异,怎么想杨初丹都不会无缘无故喝什么补药。
“对, 我不懂药物,怕是小妹哪里不舒服?”谢萱担忧地说。
杨礼逸说:“娘子,我们去账房,妹夫在账房帮小妹弄礼账呢。”
谢萱点头,推着杨礼逸的轮椅向账房走去。
杨礼逸与谢萱来到账房的时候,兰封正好一个人在记账,看到他们来了, 兰封连忙放下毛笔说:“二哥,二嫂,你们怎么过来了?”
杨礼逸温和对他笑了笑,然后开口问:“妹夫,你嫂子刚刚去厨房,看到里面有初丹的补药,她这是喝的什么药?”
兰封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杨礼逸还不知道杨初丹受伤的事。
因为杨礼逸和谢萱回来的时候,杨初丹已经出发上早朝了,虽然刚刚杨初丹回来了,但只是逗留了片刻就离开了,她会特意回来这么一会,估计也是因为收到了廖将军到府的消息。
杨礼逸和谢萱都看出了兰封的犹豫,杨礼逸微笑说:“没关系,若是不方便说……”
“不是的,她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二哥,只是,她或许是怕二哥与二嫂太过于担心,”兰封轻声低叹,“那晚的迎宾宴上,她被珍妃刺伤了。”
“什么!”谢萱当时脸色就大变,怒火瞬间就涌上了双眼。
杨礼逸安抚地拍了拍谢萱的手背,然后看向兰封问:“这是怎么回事?”
兰封低叹,将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杨礼逸与谢萱。
“李慕冰那个疯女人!”谢萱气得咬牙,“她未出阁时,我以为她只是骄纵又自傲的人,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没有脑子的事。”
“这其中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杨礼逸看着自家娘子气红的双眼,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位李小姐未出阁时,我也见过,就是一个被家里娇惯的小姑娘,能够做出如此大胆之事,肯定受到了什么刺激。”
“但是小妹即将出征,现在还有伤在身……”
杨礼逸捏了捏谢萱的手,她下意识地看向兰封,兰封察觉到他们应该是在顾忌他的感受,微笑说:“二哥,二嫂,不必担心,她说伤得不重,所以可能没有特意与你们提起。”
“是,我能理解小妹的用心。”杨礼逸说。
出征在即,若是大将军被皇上妃子刺伤这事传出去,只会有负面的影响。
“妹夫,你继续忙吧。”杨礼逸微笑说完,拍了拍谢萱的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谢萱推着杨礼逸的轮椅走出了账房,谢萱小声低喃:“那这次小妹出发,我应该把药也准备好。”
杨礼逸点了点头,对谢萱说:“娘子想得周到,但是弄药的事不要太明显,会被有心之人察觉到不对。”
“好。”谢萱点头。
杨礼逸垂下眸子,感觉心中梗了一口气,若是以前发生这种事,他定是要上李府去闹上一翻,但是情况不同了,首先是杨初丹受伤的事不能外传,其次就是那位李小姐是皇上的妃子,只有皇上有权处置她。
“不回都城也好,那位九五之尊惦记着她的人,有些大臣惦记着她的权,怎么样都不得安宁,那还不如在边关自由的生活。”
杨礼逸语气说的平静又释然,但是谢萱知道他很难过。
杨初丹是他一直疼惜又宠爱的妹妹,现在她不仅要去战场厮杀,回到都城还要跟其他朝臣斗权,而这一切他们都无能为力。
想来这就是杨初丹没有把受伤之事立刻告诉他们的原因,除了让他们徒增担心,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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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初丹与殷沐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饭,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饭,能够看出杨初丹和殷沐的心情都不错。
谢萱讲了一些这几天住在谢府的趣事,然后顺便询问杨初丹启程要准备什么东西。
“二嫂不用担心,殷沐就准备了。”杨初丹笑嘻嘻地说。
殷沐瞥了她一眼,感觉自己现在都快成杨初丹的丫鬟了,真是什么事都要帮她处理。
“殷小妹平时与你一起忙来忙去的,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谢萱对殷沐笑了笑说,“需要什么东西列个清单给我就好。”
“谢谢二嫂。”殷沐真是打从心底感谢杨二嫂,她很清楚出发之后,就要拼命地赶路,她在出发前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晚饭结束之后,大家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杨礼逸与谢萱都没有表露出知道杨初丹受伤的样子。
“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收礼太累了?”杨初丹关心地问兰封。
兰封轻轻摇头,一直到与杨初丹走回了院子,他才开口说:“今天二哥与二嫂问我,你药的事,我就将你受伤的事告诉他们了。”
“你是觉得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把这事告诉二哥与二嫂,现在心里觉得很愧疚?”杨初丹歪头问。
兰封轻轻抿唇,还没有来得及点头,杨初丹笑着捏住他的脸:“兰封,你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但你没有告诉他们,不就是怕他们担心么,结果却被我说出来了。”兰封心中满是愧疚。
“这事瞒不住,张叔和金子都知道,而且我们出行的时候要带上我的伤药,二嫂是内院当家的,立刻就会察觉到怎么回事,只是我没有时间跟他们说起这事,你说了,他们心中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兰封盯着杨初丹的脸,怕她这么说是为了安慰自己,一直到确定她真的没介意,他才松了一口气。
兰封看着杨初丹眉眼都是笑意,脸颊微红地问:“有这么好笑吗?”
杨初丹说:“这么害怕惹我不高兴,干脆就告诉二哥和二嫂,让他们来问我就好了。”
兰封低下头,小声说:“我开始也这样想过,但是二哥看起来很担心,而且你上午回来还对他说那样的话,真的吓到二哥了。”
杨初丹伸手摸了摸兰封的头,温柔地说:“你做得很好。”
兰封的脸颊上红晕更明显了,他双眸中带着盈光,抓住她的裙摆说:“我怎么做什么你都说好啊。”
杨初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对啊,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好。”
“如果你其实非常不愿意让二哥和二嫂知道,我却说了出去,你也觉得好吗?”兰封自己说完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别担心,哪怕是错的事,我也会帮你想办法善后处理,”杨初丹伸手轻轻拂过他胭红的脸庞,“你可以依靠我,无论什么事。”
兰封忍不住低笑,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掌心说:“那我不是要变笨了。”
杨初丹被兰封可爱又带着撒娇的样子逗笑了,她将兰封拽向自己,然后怀抱住他的腰,感受到她视线的温度,兰封轻轻闭上眼睛,心脏失控地跳动起来。
院子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大约是以为杨初丹和兰封在房里,金子大声地说:“三小姐,偏院那边需要你去一趟。”
偏院?
杨初丹微微皱眉,听到兰封有些担忧地说:“那位皇子不是病的更严重了吧。”
“啊,对,那个八皇子。”杨初丹都快忘记了这位皇子住在偏院了,她松开兰封,走过去打开门,金子连忙行礼说:“三小姐,张管家说那个皇子把饭菜都砸了。”
“哦,那就先别送饭了,他应该是不饿。”杨初丹懒洋洋地说。
金子一怔,连忙说:“他说要见三小姐。”
“见不了,我该睡觉了,你让守门的士兵给他一拳,打晕他,让他睡觉。”
杨初丹说完就关上了门。
金子看着紧闭的大门,只能无奈地回到偏院,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张管家。
“要不我去问问殷大人吧。”金子提议,张管家轻轻摇头说:“我刚刚派人问过了,她院里的侍女说她已经睡觉了,让谁也不能打扰她。”
“那……打晕?”金子不确定地问,这算不算虐待啊?
张管家考虑一下,叹气说:“让他闹腾去吧,刚刚主母说了,偏房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随便他砸,砸了旧的,正好换新的。”
“那他会不会闹……”金子做了一个上吊的姿势,张管家摆了摆手,低声说:“不会。”
这个皇子不管是饭还是药都正常的在吃,今天被他通知明天启程之后,才开始作闹的,估计是心有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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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心有不安,明启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杨初丹竟然不随军一起去流国,而要单独出发,还要带着他。
她可能要在路上秘密的处理掉他,想到这个明启霖的身体就忍不住抖起来。
明启霖忍不住偷偷抹着眼泪,觉得未来只有绝望。
第73章 将领 —
兰封看着窗外的晨光, 轻轻眯起眸子,今天就是要出发的日子。
殷沐今天没有去上朝,留在这边处理出行前的事情, 杨初丹带着廖将军去上朝。
兰封收拾着行李,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金子或者银子来送早饭,便说了一声:“进。”
没想到推门进来的竟然是钱大夫,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说:“钱大夫, 你怎么来了?”
“君郎, 我马上要回驻军营了, 这个医药箱里面都是我整理好的常用药,还有大将军用的伤药,留给君郎用吧。”
听到钱大夫这样说, 兰封连忙说:“钱大夫有心了。”
“啊,还有这个……”钱大夫打开医药箱,里面是一个素色的香包,钱大夫说:“昨晚大将军回来之后,便来找我说,你们之后可能要转水路, 若是晕船了,这个香包能够让君郎舒服一些。”
兰封接过香包说:“谢谢钱大夫。”
钱大夫合上医药箱,笑着摇头说:“都是大将军让我准备的,她反复叮嘱,初次远行赶路的人会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让我将药准备好。”
兰封再次向钱大夫道谢之后,送钱大夫离开了房间, 他捏着香包走到了医药箱旁,医药箱只有除了她的伤药,都是一些治疗伤寒感冒,脾胃不适的常用药,大约是为了方便携带与食用,钱大夫都弄成了药丸。
兰封低头轻嗅了一下香包,味道甜润微辛,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凉,给人一种提神又舒服的感觉。
明明说不会特殊照顾他,兰封垂眸,辛甜的感觉仿佛渗入了心底,他眼眶却有些发酸,结果她还处处都在为他考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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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献看着杨初丹接过圣旨递给廖将军,他的双手紧紧攥拳,露出微笑说:“朕,期待大将军再次为我国献上胜利。”
“臣定将不负所托。”杨初丹回应,然后呈上了奏本。
有大臣提议为杨初丹与廖将军办出征宴,杨初丹还没拒绝,那位大臣就被廖将军一脸不快的厉声训斥了。
廖将军本来就是一个认真又耿直的人,若是和士兵一起把酒言欢,他愿意,这是鼓舞气势的一种方式。
在这种华贵的宫殿之中,与一群文官有什么好庆祝的?
杨初丹看到提议的文官脸上笑容都要挂不住了,她出声说:“宴会就等臣凯旋而归之后再说吧。”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商献让刘公公宣布退朝,文武百官纷纷行礼,等着皇上离开。
商献注视着杨初丹,刘公公自然知道皇上心中所想,低声提议:“皇上,可要留下大将军?”
商献捏着手中的木制佛珠,留下她又能怎样……
“无需。”商献说完转身离开了大殿。
杨初丹与廖将军往外走,并嘱咐着廖将军行军之事,很多想要与杨初丹搭话的官员都偷偷观察着,廖将军板着脸,仿佛一尊杀神,让人心底发憷。
给杨初丹送礼的官员都愁得心里发慌,礼送了,也被收下了,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刚刚杨初丹呈上去的奏本里应该就是出征安排,但是皇上看一眼就允了,也没有说什么,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杨初丹到底怎么安排的御林军。
“杨初丹!”
一道声音传来,男子如弦音般好听的声音蕴含着他全身的力量,响彻了整个朝圣殿前的大院。
杨初丹与众臣纷纷回头,商献站在长长的阶梯之上凝视着她——
众臣们连忙下跪行礼,能够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惊诧与疑惑,不知道为何皇上会去而复返,甚至出现在这里。
“大将军……”廖将军在杨初丹的身旁微微张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杨初丹上前一步,刚刚准备应声行礼,商献取下自己头上的旒冕扔给旁边的刘公公。
刘公公心惊胆颤接住旒冕,紧张地磕磕巴巴地说:“皇…皇上,您…这…这……”
商献觉得自己的行为在众臣来看,他一定是疯了,但是他确实已经快要疯了。
他不想知道这些臣子怎么看待他这个举动,他只想要她离开前能给他一个拥抱。
商献紧紧抓住手中的佛珠,发现杨初丹向他走来,他展颜一笑,那张让许多大臣都觉得无比阴鸷而冷漠的脸,此刻仿佛在和煦的晨光之中绽放的寒峭之花,美得遥远而动人。
他想去她的身边,想以前那样奔向她,就算她不会像以前那样笑着拥抱他,他却依然想要在她的怀抱之中说一声:【请平安归来。】
在他即将要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清悦而漠然的女声毫无预警地传来——
“皇上!”
杨初丹已经走到长阶之下,仰视着他说:“不知皇上还有什么旨意要说?”
商献脸色瞬间苍白,仿佛被钉在那里,他动了动唇,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初丹,我……”商献想要走向她,却听到她带着警告的声音:“皇上,臣在这里能够听到皇上说得每一句话。”
商献立刻明白了,她不让他走下长阶,不让他去她的身边。
气氛一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杨初丹从容而端正的站着,大多数的朝臣们连呼吸的节奏都小心起来了。
原来,他们之间的告别,也要符合君与臣的规矩。
商献低笑起来,似乎看到那渴望着向阳而生的花朵,在阳光之中寸寸成灰烬。
他面无表情地说:“望大将军能为朕,肃清万里,八荒归一。”
杨初丹鞠躬,行礼说:“吾皇万岁。”
四周的大臣似乎逐渐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杨初丹应和说:“吾皇万岁!”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商献微微扯动嘴角,然后他对杨初丹说:“走吧。”
反正他只能这样,在这皇城之中,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然后消失不见。
杨初丹再次行礼之后,转身就走,但是周围的大臣们不敢动。
此刻都在场的大臣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杨初丹独揽军权,甚至私自调兵,皇上都没有任何举动。
尤其是珍妃行刺大将军之后,这个行为在其他人来看太过于疯癫,甚至还有传言说珍妃得了失心疯,如今来看,应该察觉到皇上真正的心之所属。
若是把一切归于‘爱’字,很荒诞却又很合理。
很多人都觉得皇上被先帝送给杨家那几年,对皇上来说应该是一件耻辱的事,毕竟他是一位皇子,却成了一位贵女的侍从。
然而在此时,他们才惊觉那一段时光对于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
杨初丹在商献的注视下离开了,而其他大臣都在商献转身离开后才敢动,皇上离去的背影,仿佛无主的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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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廖将军不解地问,“拿下察客族之后,难道他还想统一东南?”
杨初丹怔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也许吧。”
廖将军感慨说:“果然如此,这位新帝看起来就是一位野心勃勃之人。”
杨初丹没说话,廖将军又开口问:“那流国的皇子,你带着方便赶路么,不如我派人押着也行。”
“廖老爷,那不是俘虏,是使臣。”杨初丹无奈地说。
“那使臣不是先动手的么,要不是有察尔科在,就用这事,我们都能攻打流国。”
看到廖将军气愤的样子,杨初丹轻笑说:“要不是有察尔科在,那位柳琴夫人也不会这样做。”
廖将军沉默了一下,随即叹气说:“也是,只是就算这样做了,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被察尔科占领,那座城已经难逃厄运。”
杨初丹眯起眸子,低声说:“就因为是这样,她才会选择死在自己的信念里。”
廖将军已是见惯生死之人,但是依然会为了这事心生感触,他轻轻拍了拍杨初丹的肩膀,严肃的脸庞露出一抹温和:“在都城的日子,辛苦了,杨丫头。”
到了如此年纪,廖将军接触过很多武将,其中杨初丹真的就是天之骄子,她武艺无双,对于用兵也有自己的见解,加上头脑极好的殷沐用谋略相助,在战场上真的就是势不可挡。
无可挑剔的能力,倾国的权势,她已有能够把控皇权的趋势了。
所以面对她,那些高官们都心生警戒与恶意。
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子,现今已经能够让人察觉出她权倾朝野的未来,想沾光的官员,也怕沾上祸。
杨初丹微微一笑,知道廖将军了解她如此高位的不易,是心疼她,也是担忧她。
若说商宏是殷沐的伯乐,让殷沐一展自己聪慧的头脑。
那么廖将军就是她的伯乐,如同她的长辈一般,支持者她一路走来。
廖将军被殷沐的一封军报叫回了都城,让他放弃带领一个主力军,就代表着让他放弃了立功的机会,就算这样,他一语不发地就来了。
得知让他带御林军之后,他的反应也是不想抢了她的功劳,而她明明已经满身功绩了。
杨初丹弯起眸子说:“廖老爷,我觉得自己一直都很幸运。”
“……哪里幸运了?”廖将军心中泛起酸楚,年纪不大就失去父母与兄长,一直在战场上拼命,赢得满身功绩却惹人忌惮。
“我一开始只是不想杨家旗帜随着父兄倒下,这个时候廖老爷给我指明了方向,无数次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但是我幸存了下来,遇见了兰封,”杨初丹眉眼间露出一抹温柔,“他可好了,比廖老爷的夫人还要贤惠,而且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应该不会有比兰封更好看的人了。”
“是很好看,但是比我夫人还贤惠,我很难认同,”廖将军舒了一口气,心中的郁结仿佛舒缓了一些,笑着说:“你这丫头,生性开朗,心之向阳,只会看到生命好的部分。”
杨初丹点头说:“这样就可以了,这些好事就足以让人坚持下去。”
马车停了下来,应该是到驻军营了,杨初丹与廖将军一同下了马车,似乎想起什么,杨初丹说:“对了,这次柳琴夫人带来了深阳国国师的预言。”
深阳国国师……不就是装神弄鬼那些所谓窥天机之人,廖将军皱眉问:“什么预言?”
“商国的‘武王星’将陨。”
杨初丹话音刚落,就听到廖将军怒道:“简直是放屁,是不是想用这话造成军心的不安!”
果然提到商国的‘武王星’都会联想到她,但是杨初丹却觉得这个‘武王星’,更符合像廖将军这种一生都镇守边关的大将。
“有这种可能,所以廖将军,”杨初丹郑重而平静地说,“这边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
廖将军低头行礼,语气恭敬地说:“廖庆,领命。”
第74章 离家 —
杨初丹回到杨府的时候, 天色已暗。
今天迎接她的不是张管家,而是杨礼逸,她立刻快步走上去, 听到杨礼逸说:“回来了就吃饭吧,都在等你。”
“好。”杨初丹应声。
这是出发前的最后一顿饭,与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一直到杨礼逸突然开口说:“你什么时候启程?”
杨初丹夹菜的手一顿, 抬头看向殷沐,殷沐对她点了点头, 意思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她跟殷沐今天分工很明确, 她带着廖将军安排军队的事, 殷沐则是安排出发前要准备的事。
“吃完饭就出发。”杨初丹回答。
杨礼逸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杨初丹受伤的肩膀上,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小妹, 若是得空就寄信回来,”谢萱露出笑容,然后看向兰封,“小妹若是没空,就麻烦妹夫给我们寄个信,你二哥从小就宝贝这个妹妹。”
“我明白的。”兰封应声。
“等你们在边关安顿下来, 我们就去看你们。”
听到谢萱这样说,杨初丹轻轻一笑,点头说:“二嫂放心,对了,我一直都太忙了,忘记告诉你和二哥了,我让人给小侄子打了长命锁, 之后也会送到府上。”
“听小沐说,你们要走水路。”杨礼逸说。
杨初丹点头说:“对,若是我和殷沐两个人的话,可以骑马走山路,但是如今带着兰封和流国的八皇子,这样是最效率的,要比骑马带人或者让他们坐马车更能节省时间。”
“那就早些启程吧。”杨礼逸平静地说。
谢萱看向杨礼逸,鼻子有些发酸,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夫君有多么的不舍,但是却都憋在心里。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船只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是大货船,这样小妹的马还有妹夫他们乘坐的马车都可以上船一并带过去。”谢萱轻轻搭上杨礼逸的肩膀,仿佛为了让他安心一般,又说了一次:“船上东西也都安排好了。”
“是的,能够如此顺利多亏了嫂子。”
殷沐心中不禁感慨谢家不愧是首富,办事真的是财大气粗,知道她与杨初丹要走水路,立刻在最近的港口安排了大船。
最重要的是这船不会有任何停靠,直接到达她和杨初丹要去的目的地。
到了目的地之后,应该很快就能和季常所在的军队汇合了。
“对了,那位八皇子的身体怎么样了?”杨初丹问张管家。
张管家立刻回答:“已经没问题了。”
杨初丹点了点头,对殷沐说:“准备绳子了吗,要是没有准备,等下备着,这个皇子要路上太吵就绑起来。”
殷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平静地说:“我已经命人出发前就绑好了。”
“……你做事一直都是一步到位。”杨初丹无奈一笑,然后看向杨礼逸,笑了笑说,“二哥,家里就交给你了。”
杨礼逸目光柔和地看向妹妹,然后对她招了招手,“来。”
杨初丹走到杨礼逸的身边,杨礼逸摸着她的头说:“我记得这话是我出征前对你说的,家里就交给你了,如今竟然反过来了。”
杨初丹笑了笑,抓住哥哥的手说:“二哥,若是累了,就离开这朝堂,去当谢家的上门女婿,让二嫂养你。”
“一直都被你二嫂养着呢。”杨礼逸微笑回答。
杨初丹看到谢萱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她不敢再多说什么,怕惹得二嫂大哭,而且不用她嘱咐,二哥与二嫂一直都恩爱又幸福,似乎不用她担心什么。
“那么我出发了,二哥。”杨初丹说完,便走向殷沐,殷沐碗里得汤刚好喝完,起身说:“那就走吧。”
兰封对着二哥和二嫂深深地鞠躬说:“二哥,二嫂,请放心,我会一直在她的身边。”
“安定下来一定要联系我们。”谢萱哽咽着说,杨礼逸只是欣慰地对兰封笑着说:“快跟上她们吧。”
“礼逸……”谢萱泣不成声地扑倒杨礼逸的怀里,杨礼逸低叹,他只能用自己那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部,微笑说:“之前你送我出征的时候都没有哭成这样。”
谢萱不敢说,那时候她觉得他一定会回来,但是这次与杨初丹分别,却有一种感觉,以后很难见面了。
刚刚杨礼逸拒绝杨初丹辞官的暗示,就是因为怕她身后没人撑腰,而杨初丹怕自己如今的权势会让如今的杨家盛极必衰。
“当初母亲和小妹看着我们离开也是这样的心情么。”杨礼逸低喃。
无论多么的难过与不舍,只能装作平静的让他们启程。
张管家抹着眼泪问:“二爷,不再去送送三小姐吗?”
杨礼逸想了一下,点头说:“推我过去吧。”然后又对谢萱温柔地说:“你留在这里吧。”
张管家推着杨礼逸走向后院,殷沐骑着杨初丹的战马灵犀,兰封和那位八皇子在马车上,驾马车的是杨初丹。
看到杨礼逸,杨初丹跳下马车,转了一下头上的斗笠,刚刚要开口说一些宽慰的话,就看到二哥对她伸出小拇指。
杨初丹用自己小拇指勾住二哥的小拇指,看到二哥展颜一笑对她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事交给二哥。”
看着二哥的笑容,杨初丹仿佛又看到当年杨家意气风发的二公子,每次她想跑出去玩,二哥都会这样跟她约定,让她放心出去玩。
杨初丹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却露出笑容说:“二哥又这样纵容我跑出去玩,大哥知道会唠叨你。”
“其实,每次你想跑出去都是大哥最先察觉的,然后他会来告诉我,”杨礼逸晃了晃自己与杨初丹相勾的小拇指,微笑说:“等你和我做了约定,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之后,我们会跟在你后面,保护你。”
“所以大哥故意唠叨你,是为了给我看,让我信任你。”杨初丹微微睁大眼睛,怪不得她每次出去玩都能平静无波。
“是啊,初丹,你出生的时候,我和大哥就决定要一直保护你,”杨礼逸将额头贴近妹妹的手背,低声说:“结果我们没有办到,真的很抱歉。”
“二哥,你和大哥随爹爹出征的时候,我就想别想要一起去,想要与爹爹还有哥哥们,一起并肩作战。”杨初丹探身紧紧地抱住二哥,低声说:“道歉的话我不接受,能够扬起杨家旗帜而战,这是我作为女儿,作为妹妹,最骄傲的事,这次就让我自己出去玩吧,二哥已经找到更需要你去守护的人了吧,我也找到了,所以我出发了。”
杨礼逸轻轻拍着杨初丹的背说:“一路顺风,小妹。”
杨初丹放开二哥,对她挥了挥手,这一次二哥没有说‘早些回家’,她也没有说‘好’。
看着马车的车轱辘转动起来,杨礼逸转着轮椅追了上去,但是马车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一直面带微笑的杨礼逸轻轻掩住眸子,泪水悄然落下,心中的难过仿佛找到发泄口,他的泪水终于失控了,从知道妹妹被珍妃刺伤开始,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疼。
李家那位小姐是被宠着长大的,他家的妹妹难道不是么,然而如此情况,他竟然连一份公道无处可讨。
谢萱看着杨礼逸哭泣的背影并没有上前去,而是站在不远处默默地陪伴着他,看着杨初丹离开的方向,她想……
不管是长公主,亦或是兰封,应该都与她一样,
已经得到了天赐的良缘,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
相遇已无憾。
******
明启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他好久没吃饭饿得头晕眼花,刚刚吃一个糕点,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了,是杨初丹身边那位军师,她神色冰冷地对她身后的士兵说:“绑起来丢到马车上。”
然后他就被丢在了马车上,后来有人上了马车,是杨初丹的夫君,那位漂亮到出尘的公子,那位公子对他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在狂奔的马车中,他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被折磨死,但是他又睁开了眼睛,第一个感觉就是晃动……
“你醒了,要吃些东西吗?”
明启霖转头看向和他说话的兰封,声音沙哑地说:“水。”
“好。”兰封点头,转身到了一杯水给他,明启霖一饮而尽,这才发现自己被绳子磨坏的手腕已经上了药还被缠上了细布。
兰封微笑说:“你的手是我包扎的,用的是最好的伤药,能够缓解疼痛。”
明启霖没说话,突然感觉到晃动程度变大了,他看到兰封稳了一下身子,才意识到这个晃动不是他自己脑袋晕,而是所在的这个地方在晃动。
明启霖心中一惊,他掀开身上的被子,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向了大门。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兰封来不及阻止,看到他开门跑了出去。
明启霖最先听到的是海水涌动的声音,然后接着阳光刺目的照射过来。
他双眼适应了阳光之后,入目是无际的海,然后是甲板上的船员,以及站在船帆旁边的杨初丹,还有那个下令将他绑起来的女人。
“呀,醒了。”杨初丹轻轻一笑,看向从后面走出来的兰封说:“我就说他没死吧,不过在马车里颠簸几下就晕了,也真够娇贵的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明启霖大喊,可是他就许久未开口,加上一直没吃饭,说话声音轻易就被海浪的声音掩盖了。
“他说什么?”杨初丹转头问殷沐。
“你都听不清,我能听清吗?”殷沐睨了她一眼,然后走向明启霖说,“要是不想死就老实一些。”
明启霖身子微微一颤,紧张地说:“你们在计划什么,为什么要单独带我出发?”
“你就好好活着,作为一个带了援军去救边城的皇子。”殷沐平静地说完,将他推入了船室,明启霖本来就没力气,一下就摔到在地,殷沐继续说,“说一下,我和杨初丹不一样,我觉得就算没有‘援军’这个理由,也没关系,最多连流国的兵一起都打了。”
杨初丹走过来,笑盈盈地说:“殷沐你把他的脸都吓白了,啊,对了,他一直都这么苍白,要死不活的样子。”
看到她们两个如此对待明启霖,兰封心中有些无奈,走过去想要扶明启霖,明启霖戒备地看向兰封,刚刚准备要挥开兰封的手。
“你想好了,你要是打到我夫君的手,”杨初丹轻轻挑眉,微笑说,“我就把你从船上扔下去。”
明启霖呼吸一滞,老实地被兰封扶了起来,心中万分委屈,悲从心来,恨不得跟杨初丹拼命,但是没力气又没能力。
“先吃饭吧,我刚刚炖了鱼……”兰封声音一顿,对明启霖说:“你许久未进食,我给你熬了一些粥。”
看着兰封善意的笑容,明启霖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这个男人可能不是和这两个恶女一伙的……
明启霖看着兰封想,那么漂亮的人,肯定是被杨初丹强虏回来的,就像他一样。
第75章 善恶 —
兰封将碗放在明启霖的手里, 轻声说:“吃吧。”
碗里的粥温度刚刚好,饿极了的明启霖大口的吃了起来,腌制过的鱼肉在粥里又香又嫩, 没有丝毫腥味,一碗鱼粥,明启霖很快就吃完了。
明启霖有些难为情地问:“还有吗?”
“有,你等一下。”兰封微笑回来, 准备再给他取一碗粥,但是一打开门, 就看到板着脸的杨初丹, 兰封转头, 果然看到明启霖一脸戒备地蜷缩起了身体。
“你怎么过来了?”兰封笑着问,然后随手关上了船舱的门。
“吃完饭就不见你的身影,我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 结果你却在这里伺候他呢,兰封,我把你带在身边可不是来伺候他的。”
船舱的隔音本来就不好,杨初丹声音不小,明启霖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初丹……”兰封轻轻拽住她的袖口,并不需要多说什么, 眉眼低柔地对她一笑,杨初丹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初丹摸着他的脸,有些心疼地说:“之前一直在赶路奔波,我怕你太辛苦了。”
“我没有关系的,”兰封牵着杨初丹的手,将她带离了明启霖所在的船舱,来到了甲板。
海风吹来, 杨初丹抱住兰封,皱眉说:“我们回房,你别被海风吹感冒。”
兰封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关系。
“那位皇子路上一直昏昏沉沉,也没有好好吃过饭,这样下去真的会生病,如今我们在海上也没有大夫,难不成真的让他病死吗?”
听到兰封这样说,杨初丹微微皱眉:“我已经让船员去照顾他了。”
“我知道,我只是给他送个饭。”
兰封看到杨初丹脸上立刻露出不满,他立刻保证说:“等他吃完,我就回房休息。”
“你给他做粥那个鱼肉,是我特意给你腌制的吧。”杨初丹环着双臂,一脸不快地说,“那是我让厨房葛师傅特意弄的料,就是怕鱼腥味让你难受。”
兰封连忙解释说:“我吃了好多,已经很饱了,剩下的怕坏了,就给他做了粥。”
看到兰封如此紧张的样子,杨初丹心中已经暗笑,但是脸上依然不露分毫地说:“你怎么证明你是吃饱了,而不是特意给他留的。”
兰封微微睁大眸子,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说:“你用心给我准备的东西,我怎么舍得特意留给他人啊。”
“证明一下。”杨初丹面无表情地说。
这…这要怎么证明啊,兰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抿唇说:“一个人吃饱了要怎么证明啊?”
杨初丹突然逼近他,兰封下意识地后退,身体碰上了船舱的船壁上,他紧张地看向她,杨初丹一个手臂拦抱住他的腰,另一个手抚上他的胃部……
兰封紧张地屏住呼吸,立刻看向四周,幸好周围并没有人,听到杨初丹怀疑地说:“感觉并没有把胃吃得圆鼓鼓,真的吃饱了吗?”
“初丹……”兰封抓住她的手,脸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吃得太撑的话,船晃动的时候会难受。”
杨初丹回想了一下自己腌制的鱼肉,确实兰封一个人吃的话是有点多,她点了点头说:“好吧,如果你吃太多反而难受了,就得不偿失了。”
兰封松了一口气,以为杨初丹会松开他,但是他一放手,她的手却又不老实起来。
“初丹!”兰封想再去抓她的手,却没有抓住,反而被她牢牢扣在怀里,兰封紧张地说,“一会来人了。”
“那怎么了?”杨初丹歪头问,然后将脸凑近兰封的脖子,她温热的呼吸与透着凉意的海风形成鲜明的对比,被她呼吸碰触的肌肤开始浮现出一种暧昧的炙热,还有一种异样的痒意。
兰封轻轻捂住嘴,微微侧头,没办法回答她的话,因为他不敢发出声音。
“这几天为了乘船赶路,明明都没办法好好洗漱,但是每次靠近你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夫君身上很香。”她将他的头按下来,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耳垂,“果子成熟了吗?”
果子熟了会怎么样?
当然是被人吃掉。
兰封耳垂透红,仿佛成熟的樱桃果,咬上去就能尝到甘甜的果汁。
“初丹……”兰封低吟,声音带着勾人的颤动,杨初丹满足的眯起眸子,但是下一刻,贴到她脸上的不是兰封柔软的唇,而是兰封从怀里拿出来的一个香包。
“你闻到得应该是这个味道,”兰封红着脸颊害羞地说,“是你让钱大夫给我准备的预防晕船的香包,你要是喜欢先拿着,我不晕船。”
杨初丹惊讶地看向兰封塞入她手中的香包,再抬头就看到兰封已经打开了船舱的门。
“我去给那位皇子送粥。” 兰封说完就合上了船舱的门。
杨初丹愣了片刻,然后低头轻嗅着兰封给得香包,忍不住轻笑起来……
果子没有长翅膀,但是果子却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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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启霖一直都躲在船舱里,不愿意和杨初丹她们碰面,起居生活有杨初丹派去的船员照顾,兰封偶尔会给他送些吃的。
杨初丹也没有再阻止过兰封,这船上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她和殷沐还能聊一聊战事,讨论一下用兵,所以她就当兰封用那位皇子打发无趣的时间了。
殷沐找到杨初丹时候,她正在船舱里放置马匹的地方喂战马灵犀吃胡萝卜。
“你在这里啊。”殷沐开口,杨初丹转着切胡萝卜的小刀,转头看向她:“有事?”
“我刚刚和船长聊过了,顺利的话也许能提前到,”殷沐拿出地图对杨初丹展示说,“到季常所在的地方,可能还需要走三天左右的山路。”
“哦,我们有马车,山路要是不方便,可以这样绕一下。”杨初丹指向地图,殷沐点了点头说:“怎么走都可以,只是那位皇子,我怕不消停。”
杨初丹将手中最后一块胡萝卜喂给灵犀之后,从脚边的竹筐里又拿一根胡萝卜去喂拉马车的马匹。
殷沐见她没反应,又问:“杨初丹,你听到没?”
“听见了,你怕他不消停的话,就去找他谈一谈。”
殷沐皱眉说:“怎么谈,看到我们就一副见到杀父仇人的样子,明明他爹还没死呢,还在流国的龙椅上坐得好好的。”
“你都谈不了,你还指望我吗?”杨初丹似笑非笑地看向殷沐说,“是不是后悔没带点药?”
殷沐心中所想被杨初丹戳中,她坦荡地点了点头,那位皇子能够一路睡到上船,是因为她从钱大夫拿了一些让他睡觉的药,明启霖以为自己是大病初愈所以浑身无力,实际上是药物的后遗症。
“我听船员说他对兰公子态度还不错,你让兰公子跟他说一说。”殷沐提议。
“行,说什么?”杨初丹问。
“让他老实一些,不然就杀了,直接弃尸大海。”
殷沐说完,一脸‘你觉得如何’的表情看向杨初丹。
“这还用兰封说么,我就去说呗。”杨初丹收起小刀,给了殷沐一个手势,走出了马匹所在的船仓。
殷沐跟着杨初丹来到了明启霖所在的船舱,杨初丹刚刚抬手,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明启霖的声音:“你是不是被她虏来的?”
******
兰封疑惑地看向明启霖,明启霖目光同情地说:“你是不是被迫委身于她?”
“皇子为何突然这么说?”兰封不解地问。
“这些日子,我能感受到公子是善良之人,”明启霖眼中带着一丝感激,“要是只有我与那两个恶女在……”
“恶女?”兰封打断明启霖的话,双眸微冷,但是明启霖却依然毫无察觉地说:“对,心狠手辣,恶毒至极,”明启霖特意压低声音说,“她虐待你了吧,我看你手臂上有青紫的痕迹……”
“皇子!”兰封声音微微提高,从未见过兰封如此大声说话的明启霖吓了一跳,他震惊地看向兰封,突然发现兰封脖子侧面似乎也有暗红的印记,他瞪大眼睛,伸手说:“你的脖子,果然是被她虐待了吧。”
“皇子,你是故意如此说的么,”兰封捂住脖子,心中又是害羞又是气愤,抿唇说,“我们是夫妻,这些自然都是她留下的。”
明启霖早已通人事,听到兰封如此说,他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他脸上瞬间又难堪又羞耻,他一直觉得兰封也是受害人,自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明启霖不可置信地说:“你竟然是自愿的,竟然与那样的女子……”
“皇子,请谨言慎行。”兰封不愿意继续听他说下去,“我觉得你就算不对初丹充满感激,至少不该口出恶意。”
“感激?你让我感激她,她一个命令就要了那么多人的命,有人在她面前血溅三尺,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还要感激她,若是以后我有机会,定是要将她写入书里,让后人得知,她是那么狠毒……”
哐——
非常用力的一拳,兰封看着捂住脸的明启霖,冷声说:“皇子,你冷静下来了吗?”
“什么?”明启霖震惊地看向兰封,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日子对他如此照顾的兰封竟然会对他动手。
兰封凝视着情绪激动的明启霖,平静地说:“首先,我国对于流国的来访是以礼相待,但是迎宾宴上柳琴夫人与察客族暗中勾结,对大将军进行行刺,如此来说,她下令杀人并不过分,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她受伤了,这事不能让你们流国传信出去,自然是需要灭口,皇子,你觉得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那是因为柳琴夫人……”
“柳琴夫人确实赢得了她的尊重,仅是这样,也不值得她将你押回杨府,甚至现在还带着你一起走。”兰封毫不留情地话语让明启霖突然感觉到有些六神无主。
“她肯定是要用我对流国做什么,对,她想用我打开流国的门。”明启霖心中慌乱至极。
“对,因为用‘援军’的名义去了,她就不用杀流国的士兵了,你知道如此会少死多少人么,她……”兰封上前用力地抓住明启霖衣领,面色愈发的阴郁,冰冷的视线透出一股戾气,“只是不想更多人在战争中丧命而已,她如此用心良苦,你却对她恶言相向,而我不过是给你送了一些饭与糕点,就是好人。”
兰封用力地推开明启霖,明启霖一个趔趄,身子摇摇晃晃差点摔倒,他垂下头,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你身为皇子应该明白,她的一念之间能够救下你们流国多少士兵,你有什么资格将她写入书里,编排她,抹黑她……”
兰封凝视着明启霖,眼中的恨意与狠戾染上一丝晦暗,他突然就冲了上去,双手掐住了明启霖的脖子,“若是这样,你不如去死吧。”
这个皇子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就因为自己心有愤恨,就想要动笔去抹黑她,让世人误解她,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
在他动笔之前,那不如就让他死掉吧。
明启霖没想到兰封竟然会想杀他,他疯狂的挣扎,但是兰封手臂很有力,尤其练了弓箭之后,兰封的臂力更是得到了锻炼。
“兰封!”杨初丹一脚踹开门,将兰封从明启霖的身边拉开,明启霖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起来,看向兰封的眼中已经满是恐惧和惊慌。
殷沐看着明启霖,嗤笑说:“皇子,祸从口出,明白吗?”
“初丹。”兰封看着杨初丹,眼中泛起薄薄的泪雾,美丽的脸庞上泛着惹人心疼的苍白,惹人怜爱的模样与刚刚要掐死明启霖的狠戾仿佛是两个人,明启霖看到他如此模样简直是震惊至极。
明明差点被掐死的是他,但是对方却露出了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是不是他挣扎的时候伤到你了,快让我看看。”
杨初丹上下检查着兰封有没有受伤,但是她心里清楚兰封和明启霖没有发生厮打,她和殷沐一直在门外,察觉到不对立刻就进来了。
“我没事。”兰封小声低喃,垂着眸子,略带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她解释。
杨初丹温声说:“你照顾了那么久的‘东西’,也不能惹你生气就弄死啊。”
明启霖听到自己被杨初丹称‘东西’,怒火上涌,她这是在羞辱他。
突然感觉杨初丹的视线看向自己,明启霖绷紧身体,看到她笑眯眯地说:“惹你生气的话,绑起来打一顿就好了。”
兰封摇头,声音很平静,甚是冷漠地说:“不用,我做得这些原本也不过是因为你认为他有用而已。”
明启霖心中一冷,原来是这样,他以为对方是善良之人,甚至还误会如此美丽而心善之人是被杨初丹强虏来的。
细心而善良的照顾,是因为杨初丹觉得他有用。
狠戾而冷漠的下杀手,是因为他对杨初丹流露出了恶意。
这一刻明启霖终于明白了,兰封对他没有真正的善意与恶意,兰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杨初丹。
第76章 靠近 —
那天之后, 兰封就没有去过明启霖所住的船舱,明启霖都是独自在船舱里,也没有人跟他说话, 杨初丹派去照顾他的船员只是会给他送饭,照顾他一些日常所需。
明启霖无论怎么跟船员说话,船员都不多言,明启霖不知道这船上都是杨二嫂特意安排的人, 只会做分内的事,不会随意的多嘴。
这船上的船员们都心知肚明, 这么大一艘船, 出航就是为了送四个人, 船上物资丰富齐全,连马吃的胡萝卜运送上船时都是最新鲜的状态,想来都是惹不起的贵人, 所以格外的谨言慎行。
明启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站门前犹豫万分,想要离开这个船舱出去透一透气。
犹豫了许久之后,他推开了门,船廊里有很多房间,他好像听到了声音, 便循着声音走去。
走到船廊最前面的门前,他推开了门,橘色的暖光照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他听到海浪的声音,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慢慢地睁开,看到了兰封正站在甲板上练弓箭, 而杨初丹正为他拿着箭靶。
在这一片暖色的夕阳之中,气氛却有些尴尬,这是发生争执之后,他第一次与兰封碰面。
“你该不会来跳船的吧。”杨初丹惊讶地说。
明启霖沉下脸,这个女人说话真的难听,也不知道兰公子为何那么喜欢她。
“我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明启霖想要狠狠地瞪住杨初丹,但却微微愣了一下……
夕阳下,杨初丹一身玄色的劲装,那双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迷人又温暖,暖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沦为了陪衬,让她看起来耀眼而明媚。
明启霖心中猛得一跳,心里暗暗嘀咕,性格不好,但是却有一副好的皮囊。
“明天差不多就快要到地方了,你来看看海上的风景也不错。”杨初丹说完,放下手中的箭靶,走过去拍了拍兰封的肩膀说:“我们进屋吧。”
兰封知道杨初丹是担心他觉得不自在,自从那天离开了这位皇子的船舱,她又是陪他做糕点,又是陪他练弓箭,哄他开心的话说了很多,就怕他心里不舒服。
兰封看着明启霖一个人孤单站在船头看向大海,他犹豫了一下,杨初丹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弓箭,微笑说:“你也想看一会风景?”
“可以吗?”兰封问。
“没什么不可以啊。”杨初丹对兰封露出促狭的笑容说,“起争执的话,你把他推下去没事,可别被他推下去啊。”
“不会起争执。”兰封连忙保证,抬头看到杨初丹的笑容,他才知道她又逗他。
看着杨初丹扛着箭靶,背着弓箭与箭筒进入了船舱,兰封才慢慢地走向明启霖。
正在兰封考虑怎么开口的时候,明启霖先说话了。
“那天之后,我其实一直觉得很恐惧,看着柳琴夫人被杀的恐惧,独自一人在异国被关的无助,所以我什么都考虑不了,包括我别无选择,只能把希望寄予她带兵出征流国。”
明启霖望着无际的大海,翻滚的海水就犹如他现在起伏难平的心情。
“你说的很对,没有援兵的名义,她也可以出征流国,察客族,流国,商国一起混战的话,也一定是商国获胜,那时候死得不止是察客族还有流国的士兵,她是援兵的话,至少不会杀流国的士兵。”
“初丹她是很豁达的人,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她都不是很在意,”兰封轻轻一笑,“我想,你若真的是写了编排她的书,她看到也会一笑而过,只是我不能,因为爱她,所以我无法豁达。”
明启霖心中泛起一股难过而心酸的感觉,垂下头说:“你的一拳真是让我又疼又清醒,其实跟来流国的本来不是我,而我是五哥,是我姨母要求换成我的。”
兰封疑惑地看向明启霖,看到明启霖在偷偷摸眼泪,兰封立刻移开视线说:“你是说柳琴夫人吗?”
“对,她是我的姨母,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来,我很害怕又胆小,平时就喜欢独自看看书,写一写文章,但是……”
明启霖轻轻抹掉眼泪,声音中却有藏不住的哽咽。
“我现在想明白了,她是怕察尔科改变了心意,在杨初丹到达之前,他会从边城攻入皇城,带着我,她至少能够想办法保我一命。”
兰封心中也有了一丝动容,那位柳琴夫人在自己无法改变的死局中为自己的亲人寻求一丝生机。
若是国门被破了,察尔科就算不杀百姓,但是皇族定是活不成,可是将明启霖带在身边,也可能被杨初丹所杀。
明启霖泣不成声地说:“我的小姨在杨初丹和察尔科之间,选择了在杨初丹这里为了我寻求生机。”
“她赌对了,你活下来了。”
兰封拿出一个藏青色手帕递给明启霖。
明启霖没有接,而是用自己的袖子擦掉眼泪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感谢她的,她是杀我姨母的仇人。”
兰封脸上带着一丝不忍,但是却毫不留情地说:“你姨母是自杀的。”
“………………”
明启霖心中一塞,顿时觉得兰封和杨初丹不愧是夫妻,说话都会让人心堵。
兰封收起自己的手帕说:“之前我也是情绪有些失控,你的脸……上些药吧,已经肿起来了。”
明启霖捂住脸,哀怨地说:“何止是肿起来了,我的牙都快被你打掉了。”
兰封笑着说:“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不要拿笔乱写。”
“但我还是会写的。”明启霖话音一落,就感受到了兰封的视线,他打了一个冷颤,连忙说:“我会如实的写,包括你打我这一拳,我也会写出来的。”
“希望你能保持公正,不要带上个人恩怨。”兰封露出微笑,明启霖松了一口气,望向无际的大海,轻声说:“不会,我能了解到姨母的用心,也亏你那一拳,我们要是生在一个国家,也许能成为朋友吧。”
明启霖的声音太小,被拍打在船身上的海浪淹没,兰封疑惑地看向他说:“皇子,你说什么?”
“我说这风景我看够了,要回去了。”明启霖转身就走,兰封没有动,他犹豫了一下,对着兰封喊道:“你不走啊。”
“我还没看够。”兰封说。
太阳即将西沉,这片大海也将陷入一片漆黑,就算这样,兰封觉得自己也看不够,因为这是她出征前,最后的平静时光。
这船明明可以着她与他去任何地方,他只要跟她在一起,去任何地方都行,他只想要和她平静生活在某个地方。
但是这船真正的终点,却是她即将要奔赴的战场。
******
跟着杨初丹与殷沐一起赶路,明启霖才知道自己在上船之前,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是多幸福。
在船上物资充足和安逸的生活,下船就结束了,杨初丹和殷沐只带了生存的必需品,兰封则是带了一把琴,至于明启霖,没有选择的权利。
明启霖在马车里上下颠簸,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只庆幸自己没有下船前吃东西,不然此刻真的要吐出来。
反而是兰封在马车里坐的很淡定,全心全意护着他装着古琴的盒子。
马车稍微平稳一些的时候,明启霖盯着琴盒说:“这琴对你很重要啊。”
为了全速赶路,减轻马匹的负担,杨初丹和殷沐已经把行李减轻到最少了,但是对于兰封拿琴这件事,两个人却都没有反对。
“是她给我的定情信物。”兰封微笑回答。
明启霖顿时就无语了,他早该想到,要不是杨初丹给的东西,兰封也不可能这样珍惜。
发现明启霖一直在盯着他,兰封歪头问:“怎么了?”
“不,只是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深爱一个人的人,我还没有正式的娶妻,但是兄长们都已经娶了好几位侧室了,都是因为家世,我似乎未曾听起过是因为自己喜欢。”
兰封抱着琴盒,笑了笑说:“对于王孙权贵来说,这才是正常的。”
明启霖有些迟疑,但是看到兰封如此深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但她也是权贵吧,我记得姨母说过,她如今可以算权倾朝野了,如果此战大捷,那么她权势会更加稳固。”
当一个人到了权倾天下的程度,还能丝毫未变么,对此,明启霖很是怀疑。
明启霖的话没有让兰封有丝毫的动摇,他的眸子依然清澈而温柔,微笑说:“皇子,她在与我相遇前,就已经是大将军了,是商国的英雄了。”
明启霖心中无比触动,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坚定不移的爱,兰封的双眸是如此真诚,只有对她毫不动摇的相信。
后来,明启霖写过无数的书,但是爱情在他的笔下一直是真挚而热烈的,因为他知晓爱情时,最先看到就是这样一份美好而深情的爱。
******
殷沐勒住马看向杨初丹,杨初丹开始为马车减速,杨初丹勒住马缰说:“要在这里休息吗?”
“嗯,要是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到了,今天先休息吧。”殷沐提议。
杨初丹认同地点了点头说:“好,我听附近有流水声,也许能让兰封他们洗漱一下。”
感觉到马车停下了,兰封打开车窗问:“初丹,怎么停车了?”
“今天先休息,不然可能会迷路,一直坐在车里也很累吧。”杨初丹跳下马车,走过去为兰封打开门,然后对他伸出手,“来,下车休息。”
杨初丹扶着兰封下了马车,然后伸手为他揉着腰说:“累坏了吧。”
“我坐在马车里怎么会累,”兰封拿出手帕为杨初丹擦了擦脸,“你一路都在赶车才累呢。”
“附近应该有溪水,我带你去洗漱。”杨初丹话音刚落,车上就传来一道闷闷地声音:“我也想去。”
明启霖扶着马车的车壁,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殷沐走过撇了一眼明启霖,对杨初丹说:“带上吧,我在这里生火。”
杨初丹微微颔首,牵住兰封的手就要走,只听后面传来噗通一声,明启霖跪在地上。
杨初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眼中却满是笑意:“只是带你去洗漱,皇子不用如此行礼。”
明启霖觉得疲惫又委屈,咬牙说:“我是腿麻了。”
杨初丹松开兰封的手,准备走过去将他拽起了来。
只是杨初丹刚刚对明启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兰封冲过去用背部挡住了杨初丹的手说:“我来扶他就好。”
杨初丹微微皱眉,对兰封说:“他看起来那么沉,你别累到。”
明启霖脸色一红,不是害羞,是被人嘲讽后的难堪,想要反驳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兰封与他一起坐马车,但是腿麻的只有他。
明启霖推了推兰封的手臂说:“你们先走,我腿好一些去找你们。”
兰封知道他是逞强,他身为皇子,从来没有这样奔波过,所以没有理会他的逞强,扶着他跟在杨初丹身后。
杨初丹接过殷沐递过来的灯笼,然后丢给殷沐一把匕首,提着灯笼向有水流的声音走去。
看着杨初丹带着他们离开,殷沐拿出喂马的干草料,想让马儿跑得让马儿吃饱。
给马喂了干草料之后,殷沐仰头看向天空,已经离队伍很近了,不知道季常那边情况如何了。
第77章 前夕 —
季常忍不住叹气,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觉得自己每天叹气的次数与日俱增。
他发出的战报迟迟还没有回复, 不知道廖将军有没有到都城,也不知道大将军和军师大人有没有出发。
这里距离流国的边城还有一些距离,他看着手中最新回来的情报,察尔科就如军师大人所料那样, 已经驻军在流国边城里面,他们的军队也已经从三个方位围住了流国边城。
“给大将军的军报还没有回复吗?”
听到声音, 季常转过头, 是重甲兵的队长常禾, 季常轻轻摇头:“廖将军那边也没有音信。”
“这样等着也是一种消耗,我们要不先发一支军队……”
“没有军令,我们不能私自开战, 现在察尔科没有在我们的地盘,我们不能说打就打。”
季常冷静地拒绝了常禾的提议,叹气说:“最重要是,能够稳定军心的人不在。”说完这话,季常发现自己又叹气了。
常禾知道季常说的有道理,在打察客族时, 士兵们看到杨初丹会信心倍增,因为那是他们商国不败的大将军。
“可是这么等下去只是单纯的消耗军粮而已。”常禾也忍不住叹气。
季常拍了拍他的背,大笑说:“怎么叹气还传染啊,振作起来,我们要相信军师大人。”
“军师大人?”常禾疑惑地看向季常,“不是相信大将军吗?”
季常有点心虚,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常禾他是说顺嘴了, 清了清嗓子,他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军师大人一定会给大将军正确的提议,她们也许马上就要到了。”
常禾点头说:“确实是,军师大人也是一位奇女子,如今我们只能相信她们,但是在军粮耗尽之前,是进军还是撤退,必须有一个结果。”
“常禾,你娶妻了吗?”
季常的问题让常禾愣了一下,不是问题难回答,而是从正事到闲聊,毫无心理准备地就转折了。
“没有,”常禾回答之后,打量着季常,用胳膊怼了一下季常说,“怎么了,想成婚了,你不是喜欢军师大人吗?”
“…………?”季常难以置信地看向常禾,常禾一脸好笑地看着他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你你…怎么会这样说?”季常明显慌了,常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军师大人每次出现,你都偷偷看着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是你那眼睛要是能抠出来跟着军师大人,我估计你就抠出来了。”
“别胡说!”季常推了一下常禾,转身就往帐篷里走,听到身后传来常禾的笑声,他加快步伐,撩开帐篷的帘子就钻了进去。
进入帐篷的季常立刻捂住脸,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自己此刻肯定是满脸通红,手指碰到脸颊都能感觉到温度在升高。
常禾都察觉到了,那么军师大人一定也能察觉到,他忍不住对着空气挥舞了几拳,想要给过去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两拳,明明就没有掩饰好啊。
季常将自己蜷缩在被褥上,想起常禾说的话,他就觉得很忧郁,不知道自己这份感情军师大人会怎么想……
夜里,一个人出现在帐篷里逐渐地靠近常禾,常禾猛得睁开眼睛,但是嘴巴立刻被人捂住,想要起来的身体,又被人按在了被褥上。
季常挡住了常禾的攻击,连忙说:“常禾,是我!”
“季常?”常禾起身点亮了烛灯,还真的是季常,常禾瞪圆眼睛说:“你大半夜在我帐篷里干什么?”
“是这样的……”季常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军师大人的?”
常禾斜眼看着季常说:“你大半夜偷偷摸摸来我的帐篷,就要问这个,我还以为敌袭!”
“对,我实在睡不着。”季常回答。
常禾非常后悔自己嘴欠说了这么一句,如今半夜睡觉都不消停。
但是常禾没想到,不止是今晚不消停,接下来几天,季常晚上失眠就会来找他,为了睡一个好觉,常禾忍无可忍地把自己帐篷的出口给封上了。
常禾刚刚躺下,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他的帐篷,他以为是季常,捂着耳朵不想打理,就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来。
“队长!!”
常禾心脏猛得一沉,厉声说:“何事?”
“有人在接近我们的驻军营。”士兵说。
常禾立刻起身穿上自己的盔甲,心中暗叹,为何安稳睡个觉这么难?
******
明启霖觉得自己快要被折腾死的时候,感觉马车行驶速度缓慢下来了,他虚弱地抬了抬头,问兰封说:“是又可以休息了吗?”
现在明启霖真的是盼望着天黑,因为只有天黑不用赶路,能够停下来休息一下。
他好想念上次休息时的那条小溪,他现在觉得自己头晕脑胀,想用冰凉的溪水再洗一把脸。
兰封没有回答明启霖的问题,因为听到马车外传来了声音,明启霖吓得靠近兰封,呼吸都小心起来:“不会是碰到山贼了吧。”
兰封安慰明启霖说:“有她在,没关系的。”
明启霖看着兰封毫无畏惧地模样,他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这个人是怎么办到如此相信另一个人的啊?!
车门被打开,明启霖下意识地躲到兰封身后,戒备地盯着打开车门的陌生男人,男人身材高大,却长着秀气而温雅的脸,好像错穿盔甲的书生。
“季常!”兰封露出惊喜的笑容。
“兰公子,好久不见。”季常伸手将兰封扶下马车,这才注意到兰封身后的明启霖,他还没问,兰封已经开口告诉他:“这位是流国的皇子。”
“哦。”季常收回视线对兰封亲切地说:“一路随大将军而来,很累吧,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准备帐篷了。”
“兰封的帐篷还用准备么,安排到大将军的帐篷里去吧。”
季常转头看向说话的殷沐,想起刚刚不久前常禾的说话,他心跳就不自然加速跳起来。
明启霖心惊胆颤地走下马车,入目的是在风中微微晃动的杨家旗帜。
“是大将军到了!”一位士兵用力地大喊起来,声音中有难掩的兴奋。
明启霖看着到整个驻军营瞬间被点亮,士兵们眼中都带着一种非常喜悦而崇敬的光。
杨初丹声音虽然平静,但是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底生畏的威慑力:“虽然已经入夜了,但是整队集合。”
“季常,把最近得到消息和军报都整理给我。”殷沐对季常说。
季常点头,按捺着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快速跑回自己的帐篷去拿得到的军报与信件。
杨初丹走向点兵的高台,明启霖看到士兵们整齐有序的开始聚集,一瞬间身穿银白盔甲的士兵仿佛一道银光,成为夜幕之下的白昼。
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出的光彩,仿佛期待许久的奇迹突然降临于此。
“众位将士,本将军在都城中得知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杨初丹的声音在寂静的驻军营中格外清亮而威严,“察尔科带兵打入了流国的边城,流国镇国将军败北,将军夫人被察尔科逼死,我国收到了流国皇子的求助。”
明启霖感受到杨初丹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体,殷沐皱眉推了一下他:“上去。”
明启霖惊恐地连连摇头,殷沐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踢向点兵台,明启霖一个趔趄,在众人的视线中走上了点兵台。
“这位就是流国的八皇子,这次我们将作为流国的援兵出征,直取察尔科的首级,踏平察客族!”
杨初丹的话音一落,点兵台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声:“踏平察客族!”
台下呼声不断,杨初丹露出微笑,一抬手,士兵瞬间安静下来。
她看向台下的殷沐,殷沐立刻将她双剑中其中一柄剑丢给她,杨初丹接住剑,唰的一声拔出剑,她长剑指空,火光映照在锋利的剑刃之上仿佛蕴含着血色。
“这一战我们必须拿下察尔科的首级,本将军会用长剑为你们指引方向,杨家的军旗不倒,无论是谁倒下都要一直冲锋,一直前进!!!”
众士兵开始欢呼起来,高举手中的武器。
明启霖一个异国之人,在这样的场景之中也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察尔科会盯上杨初丹了,她的存在能够让商国的士兵更加勇猛无畏。
“众将士听我说。”杨初丹的声音不大,瞬间就被欢呼声湮灭,但是下一刻欢呼声消失了,虽然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但只要她开口说话,士兵们就会安静。
杨初丹收起剑,看向旁边的杨家军旗,声音平静地说:“我每次在出战前都会对你们说,杨家的旗帜是为了保护而扬起,保护我们的国土,就等于保护着生活在那里的家人,我们的重要之人。”
兰封突然感觉杨初丹的视线看向自己,他有些紧张地对她微微一笑,却看到她在对他招手。
殷沐在兰封身旁说:“上去。”
兰封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站在这点兵台之上的,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台下士兵们的眼睛都盯着他,看着他走上了点兵台,没有兰封以为会出现的探究与躁动,士兵都表现的非常冷静。
“这是我的夫君,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杨初丹对台下士兵如此说完,她突然抓住一旁的杨家旗帜,然后扯了下来……
那沉重的军旗在杨初丹手上被扬起,披在兰封的肩膀上,她目光沉静而真挚地说:“只要杨家旗帜不灭,它将永远保护着我们最重要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动摇,别后退,为了你所爱之人能够在这面军旗的保护之下。”
明启霖往台下望去,许多士兵看着兰封都红了眼眶,那一刻兰封代表了所有人心中那个重要之人,士兵们纷纷低头献上军礼。
杨初丹挑眉看向殷沐,殷沐无声说了一句:【还算不错。】
“士兵们各归其位,传给其他待命的军队,天亮就向流国边城进军。”
杨初丹下令之后,士兵们整齐有序的离开,杨初丹将兰封身上的军旗取下来丢给季常,让季常重新挂回去。
杨初丹对挂完军旗回来的季常说:“季常,你带兰封去你帐篷休息,给流国皇子安排到常禾的帐篷。”
“军报,我刚刚都大概看了一眼。”殷沐给了杨初丹一个眼神,杨初丹对殷沐说:“等他们把我的帐篷弄好,去我的帐篷里说。”
殷沐微微颔首,杨初丹走向兰封,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说:“最近都在赶路,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需要跟季常说就行。”
兰封微微点头,看着她和殷沐转身离开了。
“兰公子,我的帐篷在这边。”季常带着兰封走向他帐篷所在的地方,语气温和地说:“刚刚突然被叫上点兵台,是不是被吓到了。”
“稍微有些,那不是我可以随意上去的地方。”兰封垂下眸子,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面军旗的重量。
“大将军是用那种方式鼓舞大家的气势,有时候战场上,将领一旦倒下,军心很容易涣散,士兵会胆怯,丧失战意,大将军以防这样的事发生。”
听到季常这样说,兰封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季常见对方没说话,这才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劲,连忙说:“但是你别担心,大将军与察尔科数次交手都没有落过下风。”
可若是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呢,兰封双手紧握,最终也没敢问出这句话,只是微笑问季常:“明天你们进军的话……”
季常细心地察觉到了兰封的不安,立刻安慰他说:“这个兰公子不用担心,在进军之前也会扎营给后面支援的士兵,就是炊事兵还有军医,以及传信兵,军师大人也会在,你与她一起等着就好。”
“我明白了。”兰封点了点头。
季常观察了一下,确定兰封没什么问题了,舒了一口气说:“你有需要就喊我就行,附近的士兵听到会找我。”
看着兰封躺下之后,季常离开了帐篷,正好看到常禾正在他帐篷附近徘徊。
“常禾,你做什么呢?!”季常疑惑看向常禾,“那个皇子你安排好了?”
“嗯,应该是累坏了,我看他躺下就睡着了。”常禾回答,他又看向季常的帐篷小声说:“大将军这个夫君,真的是男的吗?”
“什么?”季常一脸怪异地看向常禾,常禾忍不住叹气说:“刚刚他登台的时候,我真的是吓到了,男人能长得那么好看?”
“都城里好看的男人很多。”季常说。
“都这么好看?”常禾一脸不可置信,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乡巴佬。
季常有些骄傲地说:“那到不是,兰公子是最好看的。”
常禾长叹一声,季常疑惑地看向他:“你干什么一副郁闷的表情?”
“我以为大将军会喜欢女子,所以我赌了她喜欢女子,没想到她竟然和男子成婚了。”
“你跟谁打赌?”季常一头雾水地问,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赌注。
“哎呀,你和大将军一同去都城之后……”
“你们拿大将军打赌,这要是让大将军知道!!”季常一脸震惊,常禾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大兄弟,你小点声,我们也是闲的,而且大家都是口头说说,也没有赌钱,都怕一旦出征了,赢了也拿不到钱。”
季常沉默了一下,对常禾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这个赌局告诉大将军。”
“别别别!”常禾突然想到什么,坏笑着看向季常说:“那我要是活下来,就把你喜欢她的事,告诉军师。”
“你快住嘴,我不用你告诉!”季常瞪了一眼常禾,常禾偷笑说:“行,不说,你自己说,好了,没空闲聊了,我巡视一下营地。”
目送常禾离开的身影,季常继续向前走,一直到了士兵刚刚给杨初丹搭好的帐篷前,然后默默地守护在门口。
他不知道这份感情什么时候能亲口告诉军师大人,但是肯定不是现在,至少要在战场活下,赢得胜利。
不知他说出这份感情时,军师大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哪怕是困扰都没有关系,不管冷静的她会露出什么表情,都是因为他才会出现的。
这样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第78章 交手 —
“流国皇子, 大将军下令要整军出发了。”
明启霖被常禾叫醒,他开始迷迷糊糊地穿衣服。
常禾看到明启霖已经穿好衣服后,就让士兵开始拆帐篷。
帐篷被拆除, 凉风让明启霖清醒了不少,他听到常禾说:“流国皇子,请跟我来。”
“去哪?”明启霖一脸紧张地问。
“去大将军那。”常禾回答。
明启霖犹如被人浇了冷水,一下子凉到心底:“我不去, 我要去见兰封。”
如今杨初丹即将领军进攻,她一定会把兰封安排在安全的地方, 明启霖此刻只想和兰封在一起。
常禾有点不耐烦地皱眉, 大将军的命令是把这个皇子带过去, 马上要整军出发了,他实在没有耐心跟这个流国皇子耗时间。
常禾喊过来两个士兵,无需多言, 只是给了一个眼神,那两个士兵走过去把明启霖架了起来。
反正大将军说把人带去,也没有说要怎么带过去。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明启霖大吼,脚用力蹬地,但还是被士兵毫不留情地架走了。
常禾拿出一个干粮饼堵上明启霖大吼大叫的嘴,露出笑容说:“这是早饭, 我们边吃边走。”
明启霖发不出声音,瞪红眼睛也没人理,他用力的挣扎,但是孔武有力的士兵将他抓得牢牢的。
“大将军,末将已经把流国皇子带来了。”
原本正和殷沐说话的杨初丹转头,看到明启霖嘴里塞着干粮饼,蹬着腿, 眼睛用力地瞪着似乎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眼角挂着泪珠。
“行,去忙吧。”杨初丹说。
常禾松了一口气,就怕杨初丹训斥他失了待客之道,见杨初丹如此平静,他命人松开了明启霖,给杨初丹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明启霖取下嘴里的干粮饼,愤怒地说:“粗鲁,太粗鲁了,杨初丹!你的手下简直太粗鲁了,简直如同蛮人,话不投机就动手!”
“是么,我觉得挺好的,还给你准备了早饭。”杨初丹微笑说,然后指向旁边的马棚说,“把干粮吃了,然后选一匹马,等下出发了。”
“选马,什么意思,”明启霖突然意识到什么,捂嘴说:“你…你不会让我跟你一起走在队前吧。”
杨初丹还来不及点头,就看到明启霖突然向一个方向冲过去,是兰封所在的马车,杨初丹下令说:“季常,抓住他。”
明启霖被季常揪住了后衣领,他挣扎着说:“你这个蛮人,快松开我,我要和兰封在一起。”
兰封无奈地看着明启霖,杨初丹走过去,一巴掌就打在明启霖的后脑勺上:“你跑什么,兰封是随行人员,要在军队后方。”
“我也要在后方,你把我带到战场,不是让我送死么,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没有习武过!!”
“就算这样,”杨初丹看着明启霖胆怯又慌张地模样,冷漠地说,“你作为流国的代表,也必须在军队前。”
杨初丹这一句就将明启霖接下来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明启霖心中梗塞,但又知道杨初丹说得非常对,他又害怕又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突然怀念起在马车上赶路的日子,虽然累得要死,至少不用上战场。
“带他去选马,季常。”
季常点头,拎着明启霖的后衣领走向马棚。
看着季常带着明启霖离开,杨初丹转头看向兰封,伸手抚上兰封的脸说:“昨天没有休息好么,脸色很不好。”
兰封垂眸,低声说:“你知道的,我喜欢胡思乱想。”
“我昨天已经跟殷沐全交代好了,兰封,”杨初丹温柔地说,“相信我,好吗?”
兰封眼中微微泛起酸楚,并非是不相信她,而是他最后一次为她换伤药的时候,她的伤并未见好,想来也是,受伤之后没多久就在外奔波,也不知是不是他心里作用,他觉得她脸颊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初丹,无论发生什么,你不用说,我也会相信你,”兰封的眼眸轻转,看着四周忙碌的士兵,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杨初丹轻轻一笑,一把将兰封抱住怀中,兰封的手摸着她银白的盔甲,感觉凉意覆盖上他的手指,但是他的心中却滚烫。
“等我。”杨初丹轻吻了一下他眼角的双痣。
兰封心中纵然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放开她。
杨初丹为他打开车门,看着兰封上了马车之后,才转身离开。
兰封撩起车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怕被人察觉就立刻放下车帘。
她一定能够获胜,所有人都是如此相信,他又怎么会怀疑?
******
察尔科收到商国军队进军的消息时,他的兵已经开始攻打流国其他的城镇,并且他已经斩下了流国派来议和使者的首级。
“哦?”察尔科露出趣味的笑容,杨初丹带兵前来的话,估计还需要半个月,他觉得自己也许能在流国的皇宫跟她一战,但是现在收到了商国军队接近边城的消息。
“立刻回边城。”察尔科大笑起来,商国敢进军肯定是杨初丹的命令,不知道这个商国大将军在盘算什么,但是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先拿她麾下士兵的鲜血作为这场战役盛大的开场吧。
察尔科用最快的马不过半日就跑回了流国的边城,他穿上自己战甲登上边城的城门,注视着前方商国的军队,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首领,领军的是杨初丹!!”
听到自己手下的勇士如此汇报,察尔科立刻意识到,杨初丹舍弃了从商国国都带的兵,准备用行军至此的杨家军与边防兵和自己一战。
也就是说,杨初丹并没有选择用人数的优势,优先断了他从流国边城不断向内部进攻,以此来抢夺物资与士兵的时间。
“好!!不愧是她,果然值得我留下取她首级。”察尔科背上自己的重剑,看到杨初丹已经快要兵临城下。
察客族的勇士问:“首领,是否立刻迎战?”
“我先去会一会她,告诉我们的勇士,当我重剑挥向她那一刻,就击鼓让全兵出击!”
察尔科打开了城门,他的目标也不是守城,这城会变得如何他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
杨初丹看着察尔科打开城门走了出来,通过城门,她能够看到里面断壁残垣,她眸子一沉,看来察尔科还是对流国的城镇动手了。
“杨将军,许久未见,这是来攻打流国了吗,但是流国已经被我打下来了。”
察尔科的话引得他身后的勇士们大笑,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明启霖心中恐惧,但是愤怒与恨意更甚,他紧紧抓着马缰,听到杨初丹说:“对,你破了流国的边关,所以本将军收到了流国八皇子的求助……”杨初丹手中的马鞭指向明启霖,大声说:“此乃流国八皇子,本将军此番作为援军前来,不知察客族的将领是否愿意谈一谈?”
“谈一谈,”察尔科大笑,“前几天流国已经派人也要找我谈一谈,谁知道是哪个皇子,他的首级我砍下来之后,还没扔呢。”
察尔科的手握住身后的重剑,双眼已经露出嗜血地凶意,仿佛看到猎物,已经准备蓄势待发的猛兽。
明启霖的身子颤起来,他意识到察尔科已经对皇族动手了,若是杨初丹从商国带兵出发,那么等她到了流国……估计这里皇族被灭,已经血流成河了。
“明启霖,你不要慌,”杨初丹厉声对明启霖,“记得我说的话,我已经派人护着你的安全,做你该做的事。”
明启霖颤颤巍巍点头,刚刚来得路上,杨初丹告诉他一旦开战,他唯一能做得是拿出皇子的证明,说服加入察尔科麾下的流国士兵。
明启霖觉得皇子的证明没什么用,他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士兵们也难辨真假,但是柳琴夫人告诉过他军符藏在何处,他当时还不明白柳琴夫人为何要告诉他这些,如今已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明启霖,准备……跑!”
杨初丹大声喊道,下一刻她的双剑出鞘与察尔科的重剑相撞,刀刃发出刺耳声音那一刻,击鼓声与士兵们的呐喊声响起。
察尔科一惊,发现左右两方也有杨家旗帜的军队冲来,他的重剑愤怒地向杨初丹挥去,他以为她只有这些兵力,却没有想到她还藏了其他军队。
“我以为杨将军不准备用人数的优势一战,没想到你还藏了士兵,而且你竟然用我军的击鼓声当做进攻的号令。”
察尔科愤怒至极,手上的攻击越发狠戾,恨不得下一剑就能斩下杨初丹的首级。
杨初丹迎着他劈过来的重剑,嘲讽地说:“既然有优势为何不用,察尔科,本将军就是要让你懊悔,没有逃回察客族。”
察尔科废话不多说,今天就是一命换一命,他也必须要给杨初丹致命一击,数次过招之后,他发现了杨初丹左手偶尔会慢一拍,只是非常短暂地不自然,立刻就会恢复原样。
察尔科攻击稍缓,然后朝着杨初丹不自然的手臂斜劈了过去,杨初丹用一柄剑挡住了重剑,但是他剑身是倾斜的,依然砍到了她的盔甲……
察尔科用力,剑刃划破了杨初丹的盔甲划伤了她的手臂,但是下一刻,杨初丹的另一柄剑刺入了他的大腿!
剧痛让察尔科呲牙,心中却一惊,刚刚她的破绽难道是为了引他上钩吗?
察尔科的腿部受伤,踉跄地退后一步,杨初丹看准这个时机转守为攻,随着杨初丹势如猛虎的攻击,士兵们怒吼声更甚……
尘土与鲜血融合在一起,每次剑刃的碰撞都带着发狠的杀意。
察尔科咬紧牙关,他和杨初丹不止一次交手,对方的优势是双剑迅速的互补,形成无死角的防备,但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对方左臂动作稍微有些迟缓……
到底是血肉之躯,杨初丹无论意识怎么强硬,受伤的肩膀还是让手臂产生了迟缓。
杨初丹一剑刺向察尔科,察尔科明明可以躲过这一击,但是他硬生生受了下来,然后抓住杨初丹剑身,大剑向杨初丹挥去!
杨初丹一惊,立刻用另一只剑挡住攻击,但是察尔科这蓄力的一击,让她防御的剑断成两半,她拔出刺向察尔科的剑,身子连连后退三步。
虽然断剑抵住了一部分冲力,但剩下的力气到底是打在了她的身体上……杨初丹咬紧牙关,到底还是没忍住,吐出了口中的血。
杨初丹看着自己的断剑,告诉自己别在意身上的疼痛,每一个攻击都保持最用力而迅速的状态,抓住仅剩的这把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赢下来,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
活下去给他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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