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虞惊夜眸光轻垂, 视线落在身前之人漂亮的肩胛上。
她虽和师尊长相一样，身姿却不如那人高挑，也没有那种清冷的气质, 身量柔柔小小的，要更可爱温柔些。
一双温婉的麻花辫垂在身侧，衬得她背后肌肤愈发白皙, 也衬得那对漂亮的蝴蝶骨优美。
因为她头发太长，麻花辫掠过精致的蝴蝶骨后继续往下轻垂，落到她纤细的腰线上。
虞惊夜只需要微微垂眼, 就能将她完美的曲线一览无余。
反正这里是幻境，而他心底正灼热的肖想着那个人，就算看了也没人会知道。
可虞惊夜没有看。
连眼神都没有移动半分, 那双冷漠又灼热的眼, 只是看着阿清肩胛往上。
他半天没有动静, 进门之后更是没说过一句话, 倒是让性子害羞的阿清有些受不住了。
柔白的手臂护在心口, 怯生生转过身来看了虞惊夜一眼。
虞惊夜的眼神便落到她面上。
纵然这人现在用的是墨林菲斯的脸，记忆也全不相同，骨子里却是同一个人。
望着人的时候永远没有表情, 认真而专注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视线凝着，重的像是要吃人的野兽，凶猛霸道的紧。
阿清似乎被他看的更害羞了，纤细手臂压在胸口挤出一片柔，轻轻低下头，面上泛起诱人的桃粉色, 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都说了, 别, 别这么看着我呀。”
之后鼓起勇气看了虞惊夜一眼，似乎想到什么，面上羞涩渐淡有些担忧起来。
“你每次发.情期不都很难受吗？总是急得不行，今天是怎么了，半天也没动……”
说着，她好像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猛然抬起头看向虞惊夜，杏眼微睁。
“难道，难道你是难受的不能动了？”
“那，那也没办法。”
她贝齿咬了咬红唇，似乎真的很担心虞惊夜，轻舒一口气后做出了什么决定。
竟是伸出手来，握住虞惊夜的手腕，轻轻将青年修长好看的手牵起，带着往她胸口上放。
因为身高的缘故，和虞惊夜说话的时候，她微微仰起头，眼帘轻轻撩起，衬着那双含水春眸温柔无限。
担忧包容着又有些羞涩的道。
“就由我来好了，总不能就让你难受着。”
然而。
就在阿清握着虞惊夜的手腕，将他的手掌带到半空，还差些距离才能落向她心口时。
“咦？”
阿清有些疑惑的用力拽了拽，却根本无法再将虞惊夜的手往前拽动分毫了。
不由抬眸，不解的看向对面青年。
那时候虞惊夜眼帘微垂，纤长羽睫落下时遮住了他眸光，让人看不真切其中情绪。
只知道这眸光是规矩的，落在阿清脸上，没看其他任何地方。
继而。
每过一秒，他的眸光便寒冷一分。
直到虞惊夜终于开口说了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他的眼神已经寒如冷剑。
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情绪，是恼怒的，甚至嫌恶的。
“你不是她。”
阿清的表情有些惊愕，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夜？这是什么意思？”
虞惊夜一把甩开她的手，面色冰寒。
“别用她的脸叫我，别用她的脸做这种恶心的事。”
“啊？”
阿清完全愣住了，红唇微张就要说些什么。
虞惊夜却先一步有了动作，轻轻拍了拍刚才被她碰过的手腕，修长指尖微微勾了勾。
唰！
寒如冷雪的一道白光骤然袭来，于身前闪过，狠狠划过阿清的脖颈。
他竟狠辣至此，不听一句解释，毫不犹豫的瞬间招出无双下了狠手。
她明明用的是他最喜欢的脸。
她明明就是他心底最深最痛的欲念。
他竟然这般果决，当真是冷漠无情……
阿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唇瓣微张，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挣扎着在虞惊夜冷漠的眼神中崩溃成一团雾气，彻底消散。
随着这股心中欲念身死，虞惊夜外露的情绪也收敛起来，面无表情冷然的看着这一切。
右手指尖随意微微勾了勾，无双寒光轻闪，在他身边勾了个漂亮的剑花，隐入虚空中去。
至此，专门为虞惊夜的弱点设计，也是由他心中最深重的欲念所化的幻境，彻底被破除。
一头冰色长发消失，转而他又变成了黑发黑眸的样子。
接下来他只需要轻轻挥一挥剑，就可以彻底毁掉此次幻境走出去。
可虞惊夜没有。
反而抬眸仔仔细细打量起周身破旧的小屋，眉宇轻皱。
他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总觉得有股熟悉感，甚至就连方才那幻境所化的女人，他也好似曾经见过一般。
没有什么根据，就只是莫名其妙的感觉而已。
而且那女人应该是他自己的欲念所化，可他完全没来过这里，也没见过那样的师尊，更别说那两个恶心的男人。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欲念。
暂时想不通，虞惊夜也就不想了。
毕竟幻境和梦本就是没什么根据的事，有些离奇也不奇怪。
他留下来也不是为了想这些。
青年走到床边，手一撑长腿一跨，整个人横坐到床上。
背靠着墙，一只长腿曲起，胳膊放在膝盖上，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好看的手轻轻垂着。
头微低，少年气的高马尾因为这动作微垂软下来，未能冠起的碎发落到他颊边，半掩住他过于漂亮惊艳的面容，也遮住他情绪。
却遮不住这人滚动的喉头，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出性感的弧度。
虞惊夜轻轻闭上眼。
脑海里闪过的场景是不平静，甚至混乱的。
一会儿是他年幼时初见乔珍时，那过于惊艳的场景。
一会儿是她在升仙大会上，温柔着向自己伸出手的画面。
一会儿却又窜进来，上一个幻境里湖水边她软媚的身影。
甚至还有方才，她站于身前时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最后停留于心间的。
是前不久，她在缥缈峰上教他新的剑术。
那时候她就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难得穿了件带着色彩的衣服。
是条轻柔的粉白仙裙，微风吹来时扬起裙摆，好看的像是淡雅的莲花开了。
虞惊夜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一晃神，手中动作歪了两分。
她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莲步轻移走到他身边，微微弯下腰来。
那一刻她离得极尽，独属于这人的柔软香气窜入鼻中，粉裙轻纱被风扬起时也恰恰好，与他衣摆轻蹭。
虞惊夜眸光像湖水泛起涟漪，轻轻晃动。
与此同时身边的人指尖轻抬，柔软的手握住了青年腕线流畅的手腕，带着他往上抬了两分。
那一瞬的柔软温暖像是溪流环住他，让人有些发软。
随之她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平静清淡。
“心不静，剑术不精。”
回忆到这一刻时，坐在幻境中床上的虞惊夜缩了缩手指。
似乎时隔多日，她温柔环着自己的触感，又重新落在腕间。
温热的，柔软着。
虞惊夜扬起头来，靠着墙，喉结在这一刻滚出更加剧烈的弧度。
他又闭上了眼，指尖却缓缓下探，撩起衣摆。
师尊……
他好想她。
脑海里的场景也随着指尖动作混乱起来，却无一例外全是她的样子。
虞惊夜闷哼一声，猛然皱起眉，声音里带上丝喘。
“师尊。”
师尊……
与此同时，乔珍那边。
深陷幻境中的楚一羽，看着立于他身前的乔珍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醒悟过来时俊脸骤然红了，忙站起身来。
“师，师叔！”
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多谢师叔相救。”
乔珍看着眼前礼貌正派的年轻人，眸中划过一丝笑意，面色柔软了些。
“不必紧张，这次幻境对你来说倒未必不是好事，经此一次想必你也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心魔了，等参悟过后，你剑术定会精进。”
她这么说着，楚一羽却更羞赧了。
倒不是因为他的心魔暴露了，而是因为幻境里他崇拜清羽仙尊，将她视为毕生偶像，小时候甚至经常偷偷看她的事，定然被师叔知道了，看见了。
但是……
师叔看着性子清冷难以接近，实际上真的很温柔啊。
这么想着，楚一羽登时觉得方才被她轻轻点过的额头都在发烫，定了定心神才道。
“也算是因祸得福，但全靠师尊相救我才能逃脱这幻境，否则真的是沦陷其中了，这幻梦魔，当真可怕。”
他这么一说，乔珍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漫山遍野的虞惊夜花，心底一阵恶寒，深以为然的暗中点了点头。
随即道。
“照顾你们是我作为师长之责，你不必拘谨。不过这幻梦魔确实有几分本事，就算在曾经鼎盛一时的魔界也是强横的魔物，幻梦魔头领甚至曾是魔尊座下宠物。”
“好在的是这只幻梦魔才方成年，实力并不强。”
“不过我们也要尽快找到他们几个，免得有危险。”
楚一羽闻言面色一肃。
“是，师叔！”
乔珍随之抬指划破楚一羽的幻境，去寻下一个人。
随着这场幻境如同破碎的镜片崩裂，另一位玉虚宗弟子的幻境于眼前显现的那一刻。
沉稳如楚一羽，冷然如清羽仙尊，竟然都短暂的愣住了。
抬眸望过去，入眼的根本不是正常的世界，而是满满的一片黄色，没有一丝其他色彩。
一瞬间让人觉得仿佛是落入了由黄色构成的地狱。
但定睛看过去，又不单单只有颜色。
在这纯黄的世界深处，正滚动着或巨大，或幼小，或中型的黄色不规则球体。
再定睛看过去。
黄色世界的某些角落里，还滴落着黏糊糊的液体。
楚一羽看着眼前场景，狠狠咳了一声。
乔珍也不由挑了挑眉，心想这谁啊。
也没让他们久等。
就在两人方进入这片幻境的时候，世界的主人出现了。
应一灵鬼哭狼嚎着从远处奔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师叔救命啊！”
嘴上嚎个不停，动作也是飞快的，小漂浮术在这一刻运用到极致，风一样向乔珍奔过来。
而在她身后，一颗巨大的不规则黄球正翻滚着追着她。
恐怖的是这黄球竟然还裂开了和人一样的嘴巴，内里锯齿锋利，咔哧咔哧咬合着，好几次差点就要追上应一灵。
盯着那边看去，乔珍他们也发现那黄球并不是球，表皮润泽色彩微有些不均，竟是一颗巨大的橘子。
应一灵被橘子撵的跟兔子似的，瞬间就冲到乔珍他们身边。
楚一羽是个利索的人，看着眼前场景微微皱眉，拔剑就看了过去。
却不料应一灵看见他的动作，表情登时变得惊恐：“师兄不要！”
然而已经晚了。
利索的楚一羽一经一剑砍破了大橘子。
也在橘子被划破的那一瞬。
轰！
巨大的橘子不是被切开，而是直接炸裂开来。
砰！
巨量的黄色汁液瞬间喷涌而出，浇透了方圆几米，也一下子浇了猝不及防的应一灵和楚一羽一身，从头到脸，无一处幸免。
这会儿，他们倒是清楚的知道这空间里的黄色汁液，究竟是什么了。
幸亏乔珍反应快，察觉到不对瞬间张开结界护住自己，没沾上一点。
而前方。
楚一羽维持着挥剑的姿势，身上滴着黄色的橘子汁，机械的转过头看向应一灵。
左眼剑意浮现，右眼杀气毕显。
应一灵比他离得近，浑身上下湿透，被染成了小黄人，一张小脸也是蜡黄，欲哭无泪。
“我都说了师兄你别拔剑！这橘子一碰就会爆炸啦！”
楚一羽看着她咬牙：“为什么，是橘子。”
应一灵悲伤抹泪：“人家就是喜欢吃橘子嘛！难道是我平时橘子吃多了报应来了，现在换成橘子吃我了吗呜呜呜。”
楚一羽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以后不许再吃橘子了！”
应一灵哇哇大哭：“我以后真的再也不吃橘子了！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这些橘子碰也碰不得，还会追着咬人，师叔我们还能出去吗呜呜呜。”
乔珍看着眼前这个活宝，抿了抿唇才止住笑意，轻咳一声勉强恢复往常模样。
“不妨事，我来。”
随即伸指一点，原本追得应一灵满地乱窜的橘子们泄了气一般，骤然收缩。
整个幻境也随着这破阵的一指，直接崩塌破碎。
原本棘手的局面，一下子被乔珍打破。
应一灵黄着一张小脸眨着星星眼：“哇！师叔好厉害！”
楚一羽目光也全然落到乔珍身上，内里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钦慕。
但与此同时。
幻境崩塌的一瞬，乔珍他们身旁的空间竟也划过一道凌厉的剑光，紧跟着是某处空间破碎的声音。
乔珍侧眸往旁边望过去，如镜片破碎般的虚幻光芒里，一道清绝的身影从旁边空间显露出来，他身姿颀长容颜惊世，浮于虚空时身上云白道袍随风飘扬，气质冰寒绝世。
正是已经闯出幻境的虞惊夜。
虞惊夜也在瞬间看到乔珍，原本冷着一张脸的人，眸光一下子亮起来，漂浮咒运用到极致，眨眼来到乔珍身边。
也随着他的靠近，乔珍清晰的看见这人眼中闪烁的惊人兴奋，漂亮的眼尾泛着一抹微微的红，没衬得他脆弱，反倒衬得这人像是将要进攻的野兽。
乔珍不由微微一愣，这人是去经历了什么幻境啊。
也在晃神间，虞惊夜已经赶到她身边，声音里情绪难得外露，雀跃兴奋着。
“师尊！”
刚想再说些什么。
视线却一下子看到乔珍身边两个黏糊糊的不明黄色人体，登时皱了皱眉，丝毫不掩饰眼中嫌恶。
从储物空间拿出一件披风，抖了抖，罩到乔珍身上，将洁净的师尊包起来远离他们。
动手将披风罩到人身上的时候，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左手牵着披风一角，右手偏从乔珍背后绕过。
那一瞬简直像是要把她搂进怀里一样。
可这动作结束的也很快，立马便放开了。
之后虞惊夜将披风归拢到乔珍脖颈前，像是要将她锁住一样，仔细的帮她系着带子。
动作时漂亮的青年没看指尖带子，垂眸望着乔珍，眸光幽深。
“师尊。”
方才在幻境里，他分明什么都见过了，之后甚至还想着她那般。
可如今回到现实，他又什么也碰不到了。
她只是他的师尊，只是他的长辈，是永远无法拥入怀中的天上月。
自己就连碰一下她的指尖，都是逾矩。
虞惊夜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旁边的应一灵清楚的看到了他刚才嫌恶的眼神，气的哇哇乱叫。
“虞师弟！你太过分了！”
楚一羽也是直咬牙。
虞惊夜这才抬头施舍他俩一眼，往日里总是冰冷的人难得带上刺，嘲讽了两句。
“原来是楚师兄和应师姐，看二位这模样，我还是以为是幻境怪物呢，想着让师尊离远些，抱歉。”
“呀你这臭小子！”应一灵登时就炸了，“我要揍死你！”
楚一羽却沉稳的多，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冷哼一声施了个净身术又恢复清清爽爽。
应一灵气归气动作倒也不慢，亦是如法炮制。
乔珍趁着双方都不说话了，轻笑一声，抬指拍了拍虞惊夜还落在自己披风结上的手，示意他放开。
“好了，别闹了，小夜既然出来了那就只剩一微的幻境了，等所有幻境破除后必要和幻梦魔有一战，要做好准备。”
她抬起手时，就真的只是指尖微微抬了下，指腹轻轻蹭上虞惊夜的手背上而已。
一触即分，甚至可能连彼此的温度都没有感觉到。
却让虞惊夜眼中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兴奋光芒，呼吸也瞬间猛烈急促起来。
但这惊人的异样只是一瞬，立马就被他很好的压制住。
转眼间他又重新变回那个冷静沉稳的徒弟，谁也没能察觉异样。
披着好徒弟外衣的野兽目光落在乔珍身上，谁也不知道他心思，恭敬道。
“是，师尊。”
✿ 69、孽徒
乔珍出声调停过后, 几人之间的气氛渐渐恢复了平静，没再吵闹，一起进入了童一微幻境。
眼前光芒一闪, 他们站在山峰上一排木屋前，那木屋看着风格清雅颇有韵味。
正是藏剑峰上弟子居所。
楚一羽和童一微师出同门，皆是清虚子座下弟子, 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手指其中一间。
“这是小师妹的房间。”
乔珍点了点头，也在这时, 童一微房间里传出了轻微的啜泣声。
几人不再说话，转目向房间看去，也通过透视之法, 清楚望见此刻屋内场景。
年仅四岁小小一团的童一微正坐在镜子前, 哭的十分伤心。
透过眼前模糊的镜子, 她面容展现。
让人震惊的是, 原本长相漂亮可爱像只瓷娃娃的玉虚宗小师妹, 面貌竟变得奇丑无比，歪嘴斜眼，脸上坑坑洼洼还长满了痘。
客观一点来评价的话, 确实是有碍观瞻。
不过站在房屋门外看到这一幕的乔珍几人还算镇定，毕竟修仙之人本就心性坚定。
而且这里是幻境，是童一微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是她的心魔。又不是真的。
也是为了她好，乔珍他们并没有打算现在出去，反倒隐去身形不打扰幻境继续, 准备让童一微再多体悟一些。
也随着幻境时间的推移。
事情朝着童一微最害怕的方向发生了, 模样变得丑陋的她受到了大家的排挤。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能是排挤, 只是碍于她的相貌，同一届本就年幼、心性不成熟的玉虚小弟子们不爱跟她玩儿而已。
她没有朋友，也永远不会受到大家的喜爱。
独来独往着，被所有人忽视，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没机会和人交流，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在现实里。
玉虚宗小师妹童一微相貌可是极出众的，温柔可爱像只瓷娃娃。
不然也不会让杨一帆疯狂爱慕，还因此嫉妒欺辱虞惊夜。
也因为她性子软年纪小，受着宗门里所有人的宠爱。
她喜欢大家的爱意，喜欢被所有人保护注视，也喜欢看见大家温柔的笑。
并不是享受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只是因为她缺爱，缺到甚至有些讨好型人格。
这一切源于她悲惨的幼年。
三岁之前，童一微一直生活在自己原来的家里。
那是穷山恶水一处偏僻的小村庄，穷苦到没有人性。
童一微的父母在吃人一样的生活里挣扎太久，疲惫了也厌烦了，后来有了童一微，日子就更苦了。
他们渐渐开始撑不住，渐渐发了疯。
将在生活中受到的苦，全都倾注到了年幼的孩子身上。
凶恶辱骂是常事，他们甚至还丧心病狂的毒打童一微，借此发泄怒火和不满。
那个时候的小姑娘才仅仅三岁，身上愣是没有一块好肉，从出生到现在，甚至没得过一次笑脸。
好在她聪明，在越来越多的虐打里寻到了喘息的机会。
只要她努力的去讨好父母，只要她努力的做家务，将事情做的再好些再好些。
就算得不到笑脸，至少也不会挨打。
直到云游四方的清虚子来到这个村子，看上了她的资质，一剑送这对垃圾父母去轮回，童一微才终于逃出地狱。
可习惯却是养成了。
从没感受过爱意的她，疯狂的缺爱。
玉虚宗的大家越宠爱她，她就越害怕，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失去这一切，又重新回到孤独的地狱里。
于是她疯狂的，尽力的，甚至病态的讨好所有人。
所做种种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笑脸而已。
年幼的时候，看到漂亮到过分的虞惊夜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和他交朋友而已。
她想，有一个这么漂亮的朋友，以后她也能看到更多笑脸吧。
却不想她的无意之举竟对虞惊夜造成了那样的伤害。
之后乔珍大闹一通，虞惊夜这些年在玉虚宗的遭遇暴露，童一微才惊觉自己竟然铸成这样的错误，心中简直悔恨难当。
也收到了应有的处罚，闭关反思一年不得外出。
后来出关了，她也想找虞惊夜向当时的事道歉，虞惊夜却一直没有接受她见面的请求。
而现在，在幻境中。
童一微心里害怕的所有事都发生了。
她变丑了，没有人会喜欢她了，她终究还是坠入了孤独的地狱里。
这时候，给了她最深一击的竟是虞惊夜。
幻境里的童一微看着人群中漂亮耀眼的少年，目光微炫，用尽毕生勇气往前踏出一步，想和他说句话。
没有奢望能和他当朋友，就只是能说上一句话，就满足了。
然而小虞惊夜行至她身前，低下头冷冷看了童一微一眼，声音轻寒。
“滚开，别挡路。”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落进耳里，却像是塌下来的天，一下子压垮了童一微的人生。
幻境中的虞惊夜擦过她肩膀走过，弱弱小小的姑娘被撞的趔趄了一下，傻傻愣在原地，面上表情空白，连哭都不会了。
那一瞬间。
幻境外。
看见这一幕的众人猛然转头，视线皆落在真正的虞惊夜身上，内里满是不满。
虞惊夜察觉到他们的情绪，淡淡撇了应一灵和楚一羽两眼。
“看我做什么。”
微微转过头，却发现乔珍也在看着他，眼帘微垂，态度登时软了下来。
“师尊，那话又不是弟子说的。”
虽然不是他说的，但他是真能说出来。
乔珍看着他，眸中是淡淡的不满。
虞惊夜看懂了她的神情，抿了抿唇，伸指轻轻拽了拽乔珍披风。
“师尊……”
他可当真是无妄之灾。
他指尖轻触而上扯到披风的一瞬间，乔珍登时想起来的是，幻境里抱着她裙子死不撒手的虞惊夜花，心里陡然恶寒。
伸手就要把被他拽住的披风扯开，却不想虞惊夜力气死大，拽了一下子没拽开。
师徒俩暗地里展开拉锯战。
站在旁边的应一灵没察觉到这两人的小动作，还在鼓动。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师妹是因为虞师弟心里受了伤，那正好可以由虞师弟上前去安慰啊，只要你出去说愿意接受她和她做朋友，一微师妹肯定很感动，说不定心魔就破除了呢！”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旁边的楚一羽也点了点头。
虞惊夜被她的话分了心神，一个不留意，被乔珍拽走了披风，指尖登时空落。
回眸望过去时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不去。自己的心魔自己破除，与我何干，只靠别人如何能精进。”
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应一灵被这么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旁边的乔珍侧过眸来，看向虞惊夜。
“小夜。”
虞惊夜不说话了，也不冒刺了，转目看向乔珍，一瞬收敛锋芒。
却看见她目光冷淡，轻声道。
“去试试吧，或许有用。”
虞惊夜骤然握起拳头，漂亮的掌背上青筋暴起，隐隐的竟在发抖。
她居然，居然让他去安慰别人。
转念想到了什么，不由冷冷嘲笑自己一声。
是啊。
在她心里排在第一的是修炼，排在第二的是天下苍生，排在第三的是所谓正道。
他虞惊夜算什么，只是她的徒弟而已。
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好在是应一灵出声，想了想觉得自己方才提议不大好，打断了两人对话。
“还是算了吧师叔，就虞师弟这脾气哪里会哄人啊，惹人生气还差不多，他去只怕会适得其反，还是我去吧。”
“这样也好。”
乔珍点了点头。
余光其实瞥见了虞惊夜的不对劲，却视而不见，让他自己暗地发疯，最终转过眸去没再看他一眼。
冷漠的态度让虞惊夜更紧的握起拳，视线里燃着火一般看着她清冷的背影，半晌才低下头去，怕自己太明显。
另一边。
应一灵已经走向童一微。
她的突然现身将躲在被窝里哭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但应一灵开朗活泼，真的是个很好的大姐姐，很快就取得了她的信任。
并在之后的世界里时刻陪在童一微身边，带着她玩，陪着她过生日，下雨天会与她撑伞，偶尔也会带她胡闹逃过师尊的课程。
应一灵成了她最好的朋友，也成了她身在地狱的一线光芒。
小姑娘要的其实也并不多，很轻易就能满足。
只是别人的微笑陪伴就足以令她安心。
童一微心魔破碎的那一刻，幻境也如崩碎成一块块碎片，宛如碎星散于众人身周。
恢复原样的小姑娘站在虚光里，看着身边牵着她的应一灵，又看着前方正看着她的三个人。
瘪了瘪嘴，差点哭出来。
“师叔……”
小声音软软的，怪招人疼。
应一灵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笑的爽朗。
“怎么了嘛，都出来了该开心呀。”
乔珍也难得温柔，竟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童一微的小脑袋。
“已经做的不错了。”
她们身后。
站在阴影里的虞惊夜，眸光落在乔珍摸人的手上，往前走了一步，视线又随之落在童一微笑里带泪的脸上。
怎么也没看出来她哪里不错。
资质算不得特别好，修为也一般，悟性差的要死，进个幻境就只知道哭。
哪里不错了。
虞惊夜眸光微侧看着乔珍，抿了抿唇。
明明他也破了幻境，还是独自一个人破的，她却都没问他一句。
为什么。
然而。
所有幻境都被破除之时并不是该放松的时候，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刻。
也就在几人刚说了两句话时。
轰！
幻境碎片炸出剧烈的声响，耀眼的白光刺在眼前，世界变成白茫茫一片。
再睁眼时，乔珍五人已经彻底离开幻境，站在酒楼大厅里。
方才他们竟是真身被拉入幻境，也就是说万一在里面着了相，死了也就是真死了。
而三番五次的失败也让幻梦魔彻底急了眼。
乔珍在酒楼大厅刚刚站定，想提醒他们几个小心幻梦魔的攻击时，异变已骤然升起。
“砰。”
“砰！”
寂静黑暗到有些阴森的酒楼中，忽然传出剧烈的响，伴随其中的，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响动。
几人骤然回头看去。
修真者的目力也一下子看清楚了身后状况。
酒店里的掌柜，店小二，以及店内所有的住户们，木着一张脸微弓着腰，脚下步伐踢踏着，下垂的手臂随着身形摇晃，正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向他们缓缓逼近。
这般状态可怖的前行时，骤然的，其中一个人望见了站在那里的几人。
登时像是从麻木里活过来一般，忽然就变成了野兽，眼中亮起一簇猩红的火，嘶吼着往这边冲了过来。
也随着他的动作，所有行尸走肉一般的人都被惊醒，凶猛着没有一丝人样的往乔珍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乔珍见状轻轻皱起眉，伸指甩出一张定身符，定住大片人。
“他们只是被幻梦魔控制住了，并没有失去性命，不要下死手。”
“是！”
应了一声，应一灵童一微，以及楚一羽当即冲上前去，施术定住这些被控制的人。
虞惊夜却是一下子窜到乔珍身边，一边施术一边护着她。
他这骤然的一下，像是黑夜中的一道光闪到身前，将她护的周全。
乔珍目光落在他身影上，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只是这下事情也变得略微棘手起来。
镇民们只是失去意识而已，打不得碰不得，不能用剑也不能用术法，就只能施术定住。
可这样太慢了。
更糟糕的是，既然幻梦魔能控制住酒楼里的人，那么也肯定能控制整个安宁镇的人。
乔珍这般想法方落，果不其然。
“砰砰砰！”
门口传来了剧烈的拍门声，转目用透视之术看过去。
眼中泛着红光的镇民们面色凶恶，正在疯狂的敲击门板，因为数量太多，一个叠一个，一个叠一个，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真有丧尸攻城那副架势。
糟糕的是更远处的街道里，密密麻麻还有更多如行尸走肉一般的镇民在靠近。
然而有乔珍在，这种伎俩根本不可能得逞，她伸指一挥，一道屏障落在门前，外面的人怎么也不可能靠近了。
楚一羽那边也顺利将酒楼里的人控制下来。
局势瞬间一面倒。
想也知道这种状况幻梦魔不会善罢甘休，然而此时屋外竟然安静下来。
一时间，整个世界静到诡异
不合常理的场面让乔珍皱了皱眉，虞惊夜也在这一瞬挡到她身前，隔住师尊和门板。
再抬目看去，外面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小镇居民都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转而是从不远处夜色浓郁的长街里，摇摇晃晃，走来几道身影。
那几道身影身上穿着青白玉虚宗弟子服，面上一片麻木，目中没有红光，可身周却缠绕着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黑色虚纹。
身后的楚一羽看见这几人的那一刻，脱口而出。
“是在安宁镇失踪的玉虚宗弟子！”
自然也知道那黑色虚纹是什么。
“幻梦魔想引他们自爆！”
说着就想冲出去。
虞惊夜却是冷然道：“是逼我们出去的诱饵。”
幻梦魔知道他们身为同门，绝不会弃那几位弟子于不顾。
可谁知道外面还藏着什么陷阱，他们出去了只会遇到更多危险。
然而。
就算明知是诱饵，总归不能见死不救，他们现在是不得不打开门出去了。
乔珍目光冷了下来，广袖一挥打开木门，先楚一羽一步冲出去，伸手一掌将门口堵着的镇民震开。
下一秒已然冲到了玉虚宗几位弟子身前。
伸指一点，几位原本要自爆的弟子竟然登时停止。
随后转身，目光冰寒看向某处，于幽深苍茫的夜色中，竟是一下子找到了幻梦魔的藏身之处。
没有一丝犹豫的，天机剑势破天，在夜色中闪出耀眼寒光，照亮了半个城，狠狠斩了下去。
“啊！！”
痛苦恶毒的嘶吼骤然响起。
幻梦魔知道这一行人中这个女人最强大，之前就能一剑伤了自己，却没想到她强大到如斯地步！
方才这一剑几乎要了它的命！
早知如此它还在暗处伏击他们做什么，不如早些逃命。
夜色深处，受伤之后身形几乎淡的看不见的幻梦魔狠狠一咬牙，就准备逃跑。
它也不愧是逃匿的行家，拼死之际爆发出巨大的潜能。
安宁镇中突然弥漫起一股纯白色迷雾，一瞬间笼罩了整个镇子，也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迷雾浓郁非常，莫说身边人，就是伸手都看不见自己五指。
所以虞惊夜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失去了乔珍的身影。
“师尊！”
他想都没有想，往前窜出一步就要去找她。
然而迷雾太浓，虞惊夜已经无法辨别乔珍所在的方向了。
也就在这个一向冷静到冷漠的人情绪震动时，是忽然的。
“嘶。”
他轻轻眯了眯眼，伸手抚向自己后颈，滚烫。
初入安宁镇时，脖颈处熟悉的烫意又一次袭来，而且比之前都要剧烈。
剧烈到他甚至隐隐心有所感，察觉到了幻梦魔逃跑的方向。
饶是虞惊夜也不由皱了皱眉，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形势危急，也由不得他多想了。
神色微寒间就往幻梦魔逃开的地方追去。
既然脖颈处是因那邪物这般，只要抓到它自然就明白是为何了。
而且师尊大约也会往那边追去。
迅疾的风从耳边刮过，撩的发丝混乱，虞惊夜寒着眼，竟然很快就追上了身受重伤的幻梦魔。
幻梦魔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能突破的他的白雾阵法，这么轻易的追上他，简直恼怒非常。
转目去看，却又见不过是个元婴期的小子，咬牙切齿。
“你这心思阴暗竟敢肖想自己师尊的小畜生！居然敢追过来，就不怕我把这事抖的天下人都知道，让她将你逐出师门，从此往后视你如垃圾！”
虞惊夜原本心绪镇定着，听见这话眼中眸光骤然寒了下来，冷如冰夜。
提起无双就刺了上去。
幻梦魔打不过乔珍，咬咬牙还是能和虞惊夜拼一拼的，心中也正恼火着。
心想正好宰了这小畜生，让那女人也知道它的厉害。
也是果不其然，几次交锋之下虞惊夜手中无双被击飞。
幻梦魔狞笑一声，雾气化成的巨掌一下子击到虞惊夜胸口。
幻梦魔哈哈大笑，就想说些什么。
也可就在这个时候。
虞惊夜眉头狠狠一皱，后颈处简直滚烫的要炸开一样。
如果他能看见，就会发现，一颗种子般的黑色印记正在自己脖颈处缓缓裂开。
与此同时。
一掌击到虞惊夜胸口的幻梦魔简直大惊失色，因为它察觉到自己的掌力击中这小子后，不仅石沉大海。
甚至于……
甚至于它自己魔力反而向这小子涌去，就像是被他吸收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幻梦魔的感觉并没有错，它的魔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虞惊夜汇涌，全部都被虞惊夜颈后黑色纹路吸收吞噬。
反之，幻梦魔的身影渐渐变淡了。
然而这魔物挣扎着，惊恐着，却如何也无法挣脱开来。
直到最后，不可一世的幻梦魔在绝望和疯狂里，彻底被虞惊夜吸收。
那一瞬间，面色痛苦难当的虞惊夜，后颈处的魔纹彻底裂开，成为了一朵漂亮旺盛的黑色莲花。
也在那一瞬，庞杂的记忆奔涌进虞惊夜脑海。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原来他是魔。
原来后颈的纹路，竟是传说中的魔种。
原来，他竟是天生的魔界之主。
与此同时。
被封印了数千年的之久的魔界之中。
黑气缭绕，魔族涌动，发出震天的吼声。
高傲的魔族低下他们高扬的头颅，冲着虞惊夜所在的方向，虔诚跪拜。
“拜见魔尊！”
他们的魔界之主，他们的王！
万魔之魔，现世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这个副本了
男主变强了也要开虐了！我已经等不及要让他黑化了！
黑化小虞不是人，天天想师尊
✿ 70、孽徒
乔珍站在纯白色的雾气里, 没有动，目光落向虞惊夜所在的方向。
她知道，虞惊夜后颈那东西是魔种。
她也知道, 虞惊夜现在应该已经吸收了幻梦魔的魔气，成功激发后颈魔种，彻底觉醒。
她更知道, 他将会是魔界唯一的王。
毕竟，魔种本就是她亲手设定，送给他的大礼。
毕竟, 这次安宁镇之行，本就是她为虞惊夜设计的觉醒之礼。
今天以后。
她为仙，他是魔。
正邪不两立。
他们将彻底分道扬镳。
可其实乔珍还是给了他选择的。
刚刚觉醒这一阶段的魔种, 以清羽仙尊的实力, 也还有办法帮他剥除。
只要虞惊夜将这件事告诉乔珍, 只要他说, 他们就可以继续平静的相处。
但乔珍知道, 他不会的。
虞惊夜那样的人从来就只会想着自己，只会想着怎样变得强大，怎么可能错过魔种, 错过这样的机会。
至于她。
乔珍在纯白色的雾气里勾起唇角，冷嘲的笑了一声。
不过是个别样有趣的玩意儿而已。
毕竟人家早就说过了，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就算自己在他虞惊夜心里再怎么特别，想必也抵不上他变强大的决心。
那可是魔种啊，记载了魔族所有修炼之法，存储了上一任魔尊毕生修为的魔种。
一旦虞惊夜将它彻底掌握, 便是一步登天, 天下间再无敌手。
那不正是他想要的。
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所以他只会放弃她。
可乔珍还是给了他选择, 只要他说。
然而他一旦选错了，她就要他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乔珍垂在青色衣袖的手骤然攥紧。
也正在此时，白茫茫一片的雾气产生了异动，乔珍斜前方传来细碎的声音。
抬头望过去，朦胧着仿佛被轻纱笼罩的雾色里，出现了一道身姿颀长，微微踉跄的身影。
以乔珍的目力还是能透过重重迷雾看清楚他模样的，那人穿着云白正雅的玉虚宗弟子道袍，墨发冠起，颇具少年英气，往这边走来时周身气势清冷凌厉。
随之，那张漂亮到连雾与夜色的风姿，也在一瞬被比了下去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是虞惊夜。
乔珍暗中微微挑了挑眉，瞬间恢复成清羽师尊的姿态，快步走到他身前，伸手将人扶住，语气难得波动带上丝关切。
“小夜，你怎么了？”
虞惊夜望见她的一瞬眸光微跳，又很快掩藏下去，转而被虚弱掩埋。
被乔珍这样伸手一碰，似乎更没了力气，竟是直接倒在她身上。
“唔？”这一下子倒是让乔珍都有些意外。
一手还虚虚落在他胳膊上，另一只手抬起，落在半空无处安放。
这些年来他也确实是长高了太多，站在乔珍身前时比她高了一个头，隐隐的竟有些压迫意味。
此刻带着结结实实的重量压进乔珍怀里，身躯滚烫，将头埋在她颈窝。
并没有伸手将身前人圈住，却又像是没有四肢纠缠的拥抱一样。
“师尊。”
声音也黏乎乎的。
他开口，滚烫温热的气息因为太近的距离舔舐到脖颈，烫的乔珍微微侧了下脸，犹豫一下另一只手还是下落，环到他背上将人轻轻揽住。
“嗯，我在，你遇见幻梦魔了？”
还没有得到回答，就在她轻轻拥住虞惊夜的一瞬，身边的雾气一下子猛烈翻涌起来。
带着湿哒哒腻乎乎的感受，仿若无形的触手环绕上乔珍，紧又细密的将她每一寸都包裹住。
甚至乔珍隐隐觉得自己衣裙一角都被掀开了，冰凉的雾紧紧缠绕她腿上，一点一点往上爬。
倒像是将怀里人没伸出的手补齐了。
这样的冰冷对比着身前虞惊夜太过滚烫的体温，半边凉半边热，真是叫人有些难受。
乔珍微微侧眸，面颊差点蹭到几乎贴到自己怀里青年的脸上，也在望见他白皙面色一角时，猛然想起什么。
这人刚刚吸收了幻梦魔，觉醒了魔种。
那么也就是说他不仅掌握了幻梦魔的幻梦之术，也全然掌握了那魔物遗留下来的这场大雾。
所以说，现在紧紧贴着她，还粘在她腿上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雾气。
而是虞惊夜的意识。
这小混账！
学了新术法就对她做这种事！
乔珍暗地里气的直咬牙，就想把他一把推出去。
怀里的虞惊夜却先有了动作，他似乎更虚弱了，软在乔珍身上根本起不来，头也轻轻垂了下去。
本就压缩到极限的距离这这一刻彻底消失，青年的唇直接压到乔珍颈窝细腻的肌肤上，滚烫似火，又柔软非常。
乔珍原本清冷的眸一下惊的微微张了张，可怀里的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次失误，抿了抿唇角，稍稍移开些距离，声音更虚弱了。
“抱歉师尊，可弟子当真是……撑不住了。”
“方才白雾四起，弟子心急想要去寻师尊，便找了个方向追过去，却不料竟遇见幻梦魔，受了它一掌。”
半真半假的话一下子吸引了乔珍的注意，虞惊夜所化缠在腿上的白雾，甚至方才那不知是失误还是失控的轻吻都一下子抛到脑后。
皱眉问道。
“你可还好？”
也在她被转移注意力的一瞬，埋在乔珍脖颈处，仅仅离她肌肤一线的青年唇角勾起得逞的笑意，点点头。
“谢师尊关心，只是有些疼。”
乔珍更紧的皱起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待会儿回去我帮你看看，方才雾起太突然，我恐你们还有镇中居民有危险便没有追过去，却不料反倒叫你受了伤，早知便去了。”
说完似是随口问了句。
“那幻梦魔呢？”
虞惊夜微微侧过眸，没有再看她侧脸，轻轻闭上眼。
“跑了。”
果然。
乔珍心中冷笑一声。
她就知道。
他绝对不会说的。
他终究还是那个冷心冷情的人。
既然他要这般，那她也不会留手了。
也因为早有预感，乔珍这一刻竟觉得分外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冷静的说着假话。
“无妨，你没事就好。”
甚至她贴在虞惊夜背上的手，还在贴心的为他输送灵气。
这一刻。
晚间幽深的雾气里，紧密相贴到几乎没有间隙的师徒，皆在全心全意欺骗彼此。
也没过多久。
按照虞惊夜的话幻梦魔现在应该已经远离安宁镇了，他便也逐渐撤回了白雾。
终于能望见周围场景，感知到彼此气息，楚一羽他们三人也快速的赶到了乔珍身边。
一开始看到姿态那般亲昵，全然不顾礼数窝在乔珍怀里的虞惊夜，楚一羽忍不住的狠狠皱了皱眉。
但紧接着看到他苍白的面色一角，随即意识到什么，还是关心这位同门师弟的。
“虞师弟，你没事吧？”
虞惊夜窝在乔珍怀里不起来，也没说话，还是他师尊开口解释。
听到幻梦魔一掌打伤虞惊夜后跑了，应一灵先是关心了下虞惊夜的伤势，随后又担忧道。
“师尊，我们好不容易逼出他，现在这家伙跑了可怎么办？”
“无妨。”乔珍轻轻摇了摇头，“他受我两剑伤势极重，短时间内不会现身了，一旦敢出现必死无疑。”
“倒是现在，”乔珍拍了拍怀中虞惊夜的背，又回头望向身后安宁镇，“该处理伤者了。”
对面的三位弟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浓雾散尽，长夜将明。
昏暗里带着微光的安宁镇中，幻术解除，之前被当作傀儡的镇民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大战之后，是一片狼藉。
*
天色彻底亮起时，楚一羽正在搬运镇民，应一灵在用术法将镇子恢复原状，童一微在照料几位昏过去的玉虚弟子。
乔珍则带着受了幻梦魔一掌的虞惊夜回房间疗伤。
其实虞惊夜根本就没有事，之前虽是受了幻梦魔一掌不假，但如今已经觉醒了魔种的他怎么可能有伤。
现在所为不过是为了圆自己所说，以及在乔珍那里讨关心。
乔珍猜到了他第一层目的，却没猜到他第二层目的。
不过也无妨，总归是要做做样子的。
进屋之后她便面色严肃的要帮虞惊夜治伤，一开始也没想什么，将人按在床上道。
“将上衣脱了。”
还是虞惊夜先愣住了，没动。
乔珍垂眸看到他表情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心想这小色狼，又没想好事。
面上却是淡然的。
“你受的那一掌在心口，为师需帮你化解魔气，你……我是你师尊，乃为师长，你不必扭捏。”
虞惊夜哪里是扭捏，回过神来眸光骤然发亮，又一瞬隐下没让人看见。
随即低下头，伸手解开白衣道袍。
上半身道袍从他身上滑落之际，青年优越的身材暴露在阳光里。
修炼多年结实匀称的肌理分布于身体，并不过分夸张，却又每一寸都极具爆发力，简直堪称完美。
肌肤是白而诱人的冷玉色，连心口那处都是粉的，这会儿优越好看的左边胸肌处按着个深色掌印，给他添了几分凌虐的美感。
再往下看，整齐结实的八块腹肌码在那里，好看又充满力量。
旁边人鱼线刚起了个头，从腹边划过诱人的弧度，剩下的皆隐入扎紧的腰带里。
反倒，更诱人了。
也或许是这人现在稍稍有些紧张，腹部随着呼吸微微轻缓，腹肌绷的分明。
乔珍目光落在他身上，心底轻啧一声，心想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这具皮囊都好看至极。
她不否认，她很喜欢。
毕竟吃的时候确实很可口。
不过乔珍之前和这人再疯的都做过了，这个世界里虽是初见他这样，倒也没什么波澜。
神色淡然走到虞惊夜身边床榻坐下，便准备与他疗伤。
不淡定的是虞惊夜。
以师尊清冷淡雅的性子，他自小与她很少亲近接触，也是最近明白了自己心意，才没忍住的总是粘上去。
何曾在她面前这般过。
他本不是扭捏的性子，可对面坐着的人是她，便无法不在意。
也随着那人在自己身前坐下，独属于她的冷香一下子窜入鼻中，叫人心意都乱了起来。
她倒是从来都淡定的那副模样，看人之时像是在看一块冰，没有一丝扭捏。
闭上眼，抬起手，便向他胸口压了过来。
随之，她漂亮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了虞惊夜胸膛上，温热，绵软。
虞惊夜原本心里正想着什么，猝不及防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他心口，登时愣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这是什么，瞬间，几乎是忍不住的，心脏开始狂跳，身体兴奋到微微颤粟。
她在触碰他。
没有一丝隔阂的。
心也在这一刻变得贪婪起来，不满足于仅仅是这么简单的触碰。
他想，要是能更深的接触她就好了，或者是她更深的触碰自己……
虞惊夜噌的一下睁开眼，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两下。
然而不行，不能想，他们正在疗伤，他连动都不能动。
虞惊夜目光落向对面眉眼轻合一脸淡然的人，腹部紧绷，喉间狠狠滚了滚。
他们离得那么近，乔珍怎么可能没察觉到这人异常。
但她也不是虞惊夜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知道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什么，也没在意这其实并不明显的异动，都没睁眼。
只是落在虞惊夜胸口的手掌微微动了动，指尖轻轻曲起，拇指中指相扣。
“啪！”
在虞惊夜心口处狠狠弹了一下，瞬间在青年冷玉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粉痕。
乔珍声音轻轻。
“心跳太快了，你在想什么，静心。”
虞惊夜心跳更快了。
方才那轻轻一弹分明连痛的级别都没达到，却瞬间震动了整颗心。
他眸光死死落在乔珍面上，喉结没忍住的又一次轻滚，牵扯的胸口，连带着覆在上面的乔珍的手掌都轻轻微动。
瞬间又觉得自己太明显，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心中默念清心咒，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多少还是有些成效的。
也由于乔珍驱散魔气已经到结尾，这次过后，没过多久疗伤就结束了。
她不知道虞惊夜心中所想，就是知道了估计也只会懒懒一笑继续钓着他。
总之现在是淡然的，淡然的起了身，淡然的准备走。
“你受伤不重，心口郁结的魔气也被我驱散了，并无大碍，这两天注意休息便好。昨夜过去估计你也累了，便睡吧，为师先走了。”
虞惊夜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缓缓撩起上衣穿上，却竟然没起身送乔珍。
目光落在她身上，抿了抿唇才道。
“师尊身上的披风，在方才打斗里似乎有些脏了，不如给弟子吧，我清理清理再给师尊。”
乔珍低头望了望，她身上确实还披着幻境里虞惊夜给她的披风。
没多想，毕竟这些事平日里也确实都是虞惊夜在做，解下来就递给他了。
也在乔珍出门之后。
良久。
虞惊夜看着门口的视线才收回，继而垂眸，指尖缓缓摩.挲着搭在腿间的披风。
是她的味道。
是她的味道。
青年仰起头来，靠到了身后的墙上，喉结轻滚时缠绕着属于她味道的指尖往披风中下探。
青年轻轻的皱起眉，发出满足又不满足的喟叹。
“师尊，不会太久了。”
现在他有了强大的资本。
等他彻底掌控魔种站在最高处，什么师徒伦常尊师重道，世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得到她。
他没有选择。
他必须成魔。
因为作为玉虚宗弟子，他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超过她，拥有打破一切阻止他们在一起凶险的能力。
他等不及。
他要成为魔尊。
很快了……
很快他就能亲手将她拥进怀里。
*
虞惊夜的伤并不重，乔珍帮他化解魔气休养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原本被幻梦魔控制，差点自爆的几位玉虚宗弟子，虽然还在昏迷中，却也并无大碍，不日便会醒来。
那时候安宁镇也恢复了正常，从楚一羽那里得到暗中作怪的魔物已走，且再不会回来的消息，镇民们简直高兴坏了。
也算是正好，再过两天就是凡间的花灯节。
一个正值年中，欢送上半年，展望下半年，寄托了大家所有对之后日子美好愿望的节日。
镇民们好不容易逃脱危险，简直开心非常，这次节日简直是大办特办，欢庆非常。
原本乔珍他们该回宗门了，在爱凑热闹的应一灵的纠缠下，最终还是决定过完花灯节再回去。
花灯节当天。
安宁镇红灯高挂，十里长街红绸缠绕，街边巷角花团锦簇，简直欢庆非常。
应一灵开心的要死，拉着童一微就出去玩了。
楚一羽对这种事情倒不感兴趣，再加上要照顾几位昏迷的同门，最后留在住所并没有外出。
这下子只剩下乔珍和虞惊夜了。
虞惊夜转目看向乔珍，像来冷漠的青年眸光柔软，黑白分明的眸子软的像一汪水玉。
“师尊可要去看看？”
乔珍其实是想去凑这个热闹的，但是以清羽仙尊的性子大概率又不会去，微微犹豫了一下。
恰巧在这个时候，酒楼掌柜的从旁边路过，也知道他们是拯救了镇子的人，态度十分恭敬。
“花灯节人太多，仙子许是不想去？这样的话倒不如去小子家山上看一看，山顶上有温泉，等到了晚上更是能将整个镇子收揽其中，那景色，或许比身在其中要好。”
“哦？”乔珍听见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有温泉？甚好。不会太过叨扰吧。”
掌柜的连忙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几位仙人救了我们整个镇子也是救了我的命，怎么会是叨扰。”
旁边的虞惊夜也是一下子想起来，初见眼前人的那一幕，与她相见时正是在温泉边。
不由轻笑。
“师尊就这么喜欢温泉？”
乔珍想了想：“喜欢。”
虞惊夜笑意更深，刚想说些什么，眉头微微一跳，眸光往门外侧了侧。
但很快恢复正常，冲乔珍笑道。
“那晚上弟子陪师尊一起去吧。”
乔珍看着他：“你不去花灯节？”
虞惊夜摇了摇头：“弟子不喜欢热闹。”
这话不假，他本就是冷漠至极的性子。
乔珍便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也正好，弟子去外面买些吃的，晚上带过去。”虞惊夜伸手往外指了指。
“好。”乔珍点了点。
然而。
出了住所之后，虞惊夜却并没有向糕点铺走去，转而走向想到达他们酒楼必经的一处巷子口。
抱着剑，面色冷然的靠在墙上。
没让他久等，约莫一分钟过去。
踢踏踢踏。
一辆豪华的马车悠然朝巷子口奔来。
那马车里的人似乎也看到了抱剑站在巷口阴影里的虞惊夜，走到他身前的时候速度渐缓，停了下来。
随之，一只修长的手撩开了车帘，凌安王俊朗带笑的脸露出来。
“好巧，又见面了。”
凌安王对虞惊夜的印象并不好，但谁让他歆慕人家师尊，这人能对他摆脸子，他却不能招惹仙子徒弟。
心有目的这会儿对着这么个人竟然也能挤出笑脸来。
听见他声音，站在阴影处的虞惊夜微撩眼皮，看了他一眼。
神色全然不似在乔珍面前的温和了，又恢复成他往日里冷漠冰寒的样子，甚至更冷了些。
“不巧，我在等你。”
这话倒让凌安王愣住了：“你等我？”确定不是来暗杀我？
虞惊夜没有回他的话，冷然的眸光落在凌安王身上。
“你是来找她的。”
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凌安王又怔了一下，渐渐缓过神来，笑道。
“是，今日是花灯节，我想邀你师尊一同前往。”
说着，他挑了挑眉。
“但这与你应该没有关系。”
他这么说，虞惊夜反倒平静下来了，目光落在这人面上。
“你知道她是谁么？”
凌安王弯了弯唇角。
“我知道你们是仙门中人，看不起我等凡夫俗子，但我这凡夫也曾觉得寻仙问道太过枯燥，不过如今为了她，我愿意踏入仙途忍受数年空修的寂寞，年后便会投身宗门。”
说到这里，凌安王的神色认真了些。
“为了她，我的决心天地可鉴。”
虞惊夜望着他，没有说话，静了一秒才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你不知道。”
“身在凡间得见她一眼，已是你毕生福分。”
“踏入仙途？投身宗门？便是舍生忘死你也无缘见她衣裙一角。”
那是清羽仙尊，多少修仙中人穷极一生也无缘见她一眼。
虞惊夜的眸光静静：“你不配。”
原本虞惊夜是来杀人的，但是现在看着这蠢货倒觉得不必了。
想来师尊也不会喜欢他这样做。
那就不做。
但他也不喜欢这种苍蝇围着师尊乱转。
这种人都不配看师尊一眼。
不配凑进她身边。
甚至不配记得她。
虞惊夜抬起手来，眸光寒冷，修长好看的手指摇摇冲着凌安王额间一点，一缕黑光窜进他眉心。
凌安王看到他的动作原本想说什么，下一刻却惊悚的发现自己脑海里，关于乔珍的记忆正在渐渐撕扯，变淡，甚至逐渐消失。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看着虞惊夜的脸登时愤怒而恐惧。
“你！你！”
“你这卑鄙小人！你要让我忘了她！”
“你这疯子怎么能抹除我的记忆，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混账！”
“你只是她的徒弟而已凭什么不让我接近她！你这占有欲的变态！”
有些时候完全的遗忘甚至比死亡更可怕，如果连记忆都被篡改，那还有什么值得信赖。
凌安王不想忘记乔珍，凭什么他要忘记她！
便是不能与她相知相守，能有这份记忆也是美好的。
可现在这混账居然连他记得她的资格都要剥夺！
虞惊夜听着凌安王的痛骂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看着他，冷冷道。
“你不配记得她。”
也在下一刻。
是忽然的，凌安王原本扭曲的表情定格，渐渐变缓，平静下来，继而变得空白。
他望着站在眼前的虞惊夜，眨了眨眼，微愣。
“诶？你是谁？咦？我怎么在这？”
同样失去记忆的侍卫，车夫，甚至马匹，皆是一脸茫然。
虞惊夜没再看他，抱着剑起身，走开，去给乔珍买零食吃。
师尊是他的。
怎么能被这种蝼蚁觊觎。
*
虞惊夜将糕点买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暗下来。
乔珍全然不知道这疯子趁着买糕点的时候去干嘛了，还在为去温泉兴奋。
等他回来觉得时间差不多，领着人去了山上温泉。
那山离得有些远，地势也很高，不过对两人来说却不算什么，不肖一刻钟就到达了顶部。
乔珍望着眼前搭建的古香古色，设施完备，有茶有酒有隔断，甚至有留宿住所的温泉池，心情简直特别好。
唯一不好的是，这山顶的温泉池这有一个。
乔珍转目幽幽向虞惊夜看去。
虞惊夜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忍住笑出声来，将她的小零食放到温泉边石桌上。
“弟子怎么会与师尊抢，师尊想在这里泡多久就泡多久，我去旁边的住所的房间打坐，师尊有事喊我就好。”
乔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虞惊夜帮她收拾好东西，便也走了，走的时候还真什么也没想。
乔珍也什么都没想，直到——
她舒舒服服的扯开衣裙泡进温泉，舒舒服服的喝光了温泉石桌上的酒，舒舒服服的醉倒在了泉边。
然后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的衣裙拽进了温泉里。
打了个酒嗝伸手去捞起来，已经湿透了。
乔珍轻啧一声将裙子扔到地上，又软倒在泉边。
恍恍惚惚却又想起什么，裙子湿了自己就没衣服穿了啊，她的东西全都在虞惊夜那里。
虞惊夜。
虞惊夜……
软软卧在泉边的乔珍忽然笑出来，其实她醉的也不是特别狠，还是有意识的。
垂眸看了看周身缭绕的雾气，看了看温热的池水，又看了看不着寸缕的自己。
这样的氛围。
不把虞惊夜那个小混蛋叫出来玩玩，可惜了吧。
BaN
✿ 71、孽徒
软软卧在温泉池边的乔珍像是一条美人蛇, 白玉般的手臂横落在浅色池边轻轻搭着，被柔润的鹅卵石衬得肤色白皙温柔。
头轻轻枕在臂上，柔亮的墨发顺着完美无暇的背轻散, 有的落在池边，有的落在水里，随着水波摇晃时像是流淌的夜。
漂亮的肩胛被柔软的光芒轻吻着, 渡上一层细碎的光泽，精致完美。
再往下看，傲人的雪山包裹着诱人嫣色, 柔软魅惑迷人眼。
只可惜嫣色往下所有尽皆隐在温泉水波中，波光粼粼看不真切。
可趁着周身氤氲缭绕的雾气，却又为她, 为此情此景多添几分朦胧暧昧, 让人眼红着恨不得一下子跳到池水里, 将她困进怀中好好感受个清楚。
乔珍是个成熟的人, 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撩拨人心, 也知道自己举动的意义。
她就是故意的，要勾引人心。
甚至这会儿是正面对着门这样斜斜倚着，想必待会儿那人进来了, 一眼就能望见这样的她。
被水汽蒸腾的润泽的红唇轻勾，乔珍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池水，柔波轻晃。
沉醉的酒意让她褪去了往日作为清羽仙尊时的冷意，甚至柔软。
她一边撩着水，一边开口, 软软的叫着。
“惊夜。”
“惊夜。”
“虞惊夜。”
“小夜。”
一声一声。
怕他听不见, 惑人的轻叫时偶尔还用起千里传音。
彼时。
虞惊夜是货真价实的正在隔壁房间打坐, 听见乔珍第一声唤的时候就睁开眼来，千里传音回过去，青年音里带着丝微微的不解。
“师尊，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那人的声音才又传过来，软软响在耳朵里，震得人有些发痒。
“衣服……”
“我的衣服，掉到水里了。”
“我没有衣服穿了。”
明明还是往日音色，清冷却全然不见了，带上丝微微的软，像是在撒娇一样。
说出的话也不对劲，这般私密的东西，她往日里绝不可能开口对他讲。
虞惊夜一听就知道这人现在状态不对，一下子想起温泉桌边的那瓶酒，心底猛然跳了一下。
没想到仅仅凡间的酒也能让她喝醉。
深深吸了一口气：“师尊稍等，弟子这就来。”
说罢衣摆一掀，动作利索的下了床。
站到温泉门口的时候，虞惊夜看着眼前色泽柔和的隔断，却并没有直接进去，多少还记得些自己作为弟子的本分。
低着头恭敬道。
“师尊。”
她的声音很快传来，似乎比方才千里传音时还要软。
“进来。”
简短的两个字尾音还慵懒的微微拉长，带着小勾子一样。
虞惊夜便被勾进去了，伸手推开隔断。
进去的那一刻。
缭绕浓郁的雾气围绕身周，阻碍着视线。
虞惊夜却像是本能一般，一下子透过重重迷雾看见了正对门口倚着的人。
她就那样斜斜趴在那里，露出来的那只雪臂比天上的月光还白。
纤长的脖颈因为动作微微侧着，线条优雅柔美。
虞惊夜的视线几乎是忍不住的往下滑了过去，一眼望见她沾着水的漂亮锁骨，也一眼望见她毫无遮拦的雪山与嫣色。
半隐在摇晃的水波里，一会儿娇娇露头，一会儿又羞涩的消失不见。
轰！
登时。
虞惊夜觉得自己脑海里像是炸开了烟花，思绪也变得混乱起来，浑身鲜血沸腾的到处翻涌，让他整个人几乎在颤抖。
脑子里嗡嗡的，心脏在狂跳，视线却死死咬在乔珍身上。
咬在那心口，咬在锁骨，咬在她娇柔的面上，一寸也舍不得移开。
他怎么也没想到，进来之后竟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站在温泉池门口终于渐渐反应过来的时候，喉结滚出几乎剧烈的弧度，目露凶光仿若猛兽。
就这么一眼，他几乎要失控了。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慵懒倚在泉边的人似乎察觉了他的到来，微微抬头，迷离的目光往这边看来。
“你来了啊。”
之后手一撑，就要从温泉中起来。
虞惊夜听见声音骤然一下回了神，才勉强记起什么弟子之仪，非礼勿视，尊师重道。
深吸一口气，半跪于地恭敬行礼，强行低下头去不再看她。
“师尊。”
视线离开她的那一瞬，其他感官却变得愈发敏感清晰。
虞惊夜盯着地面，耳畔清楚传来水波涌动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她出来了。
他没有想，脑海里却下意识勾勒起此刻场面。
或许，她会轻轻的从温泉中站起来，柔软的水波从她白皙到晃眼的肌肤上滑落，最后化成一颗颗透澈的水珠，在她身上滚落。
轻吻过每一寸她娇美的肌肤。
也或许在温泉里泡久了，她身上会被蒸出娇嫩的粉，衬着淋漓的水珠，像是饱满的水蜜桃，咬一口都会爆出汁水来。
那会是什么样子……
那会是什么样子？
虞惊夜垂下的眸光剧烈的闪烁着，落在裤缝边的手紧攥成拳，正在轻抖。
也正随着他的想象。
啪嗒，啪嗒。
轻而缓的一声声踏到了地上，由远及近，正在一步步往这边走来。
一下一下，像是踏在虞惊夜心上。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是那个人正在向他靠近。
也随着这一声一声。
虞惊夜低垂的视线里踏进了一只白软的足，还是记忆里那般小巧柔美，玉一般的脚踝上缠绕着水线，正随着她走动的动作缓缓滴落。
也随着她的靠近，虞惊夜半跪于地时低垂的目光看见的越来越多。
莹白的足，精致的脚踝，光裸的小腿……
直到她站到虞惊夜身前，从温泉中带出来的温热雾气几乎要蒸腾到青年面上。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她漂亮的膝上，也在这一刻，虞惊夜终于想起进来之后就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事，不由眸光震动。
她叫他来是做什么来着？
是她的衣服湿了没法穿了。
那岂不是说，现在站在自己身前离他不过几寸的人，是不着寸缕的。
方才她泡在温泉里时，虞惊夜喉结轻滚，他好像也确实没看见她穿。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周身本就温热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令人更加燥热了，从来都冷静且极度理智的青年，在这一刻深切感受到了热血沸腾的含义。
单膝跪于地上的动作都有些轻晃，坐立难安。
虞惊夜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视线往上轻移了两分，便也看见她白皙的大腿。
只不过那腿上却是缠着一层湿透的轻纱，紧紧贴在那里，透澈的水线从纱上稀出，顺着白皙的腿滑动滚落。
乔珍起身的时候还是披了件纱裙遮掩的。
可是湿透的衣服又能起什么作用呢，水汽淋漓的紧紧贴在身上时，隐隐透出内里嫣色。
反倒为她增加了层想看看不到，可望不可及的朦胧美感。
让望见这一幕的虞惊夜，心脏不由得轻跳了两下。
继而目光一寸一寸往上爬，带着妄想与恶念的目光，贪婪又小心翼翼的向上看。
直至视线齐平时，虞惊夜额头青筋猛然一跳，鼻下一热，差点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
可也就在这时候，乔珍模模糊糊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等一下，你是谁来着？喝醉了记不得了……算了，我的衣服，是不是在你这？”
“是。”
虞惊夜答道，简短的一个字却抖了两个音。
视线狠狠咬在眼前朦胧粉白里，一寸也移不开。
直把自己看的眼眶飘红，泛起惊心的野□□.色。
若是作为她徒弟，现在他已罪该万死。
可虞惊夜是什么人，这世上哪有他不敢做的事。
贪欲在心中彻底化开的那一刻，他反而更大胆了，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上扫，继续往上面看去。
这一下，也彻底将身前人所有风光收入眼底，她轻纱半掩朦胧诱人，白如月光刺眼，粉如樱桃诱人。
虞惊夜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乱了，喉头干涩的发疼，眼中的光芒却在这一刻变得愈发凶狠贪婪，像是惊心的野兽，下一刻就会窜起来将人扑倒。
而那个人。
似乎真的是醉的不轻，低下头时看到虞惊夜正直直望着她，满是侵略性，冒犯又吓人的目光，竟然也不躲。
漂亮迷离蕴着水雾的眸光落在青年面上，歪了歪头。
半晌后，竟是弯下腰来，凑近他。
连带着没遮住的轻跳粉白也一下子晃到虞惊夜眼前。
虞惊夜原本就像野兽一般危险的眼神登时直了，狠狠咽了口口水，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乔珍落下的眸光，将他的失控，将他的难耐，将他所有小心思收进眼底，心中轻轻笑了一下。
随之又恢复成那副酒后全无意识的模样，伸出莹白的指尖，勾住半跪于自己身前青年的下巴，微微挑起强迫他更狠的抬头看着自己。
声音轻轻软软。
“你，鼻子流血了。”
她这么一说，原本正沉浸在她指尖温热和亲近动作里的虞惊夜，才惊然意识到方才那鼻下一热是怎么回事。
伸指一抹，指尖是一片红。
随即带着一丝狼狈的将其狠狠擦去。
乔珍看着他的动作，轻轻笑了一下。
不是往日里清羽仙尊淡然的轻笑，而是褪去了作为仙尊所有伪装的，真实的，柔软的笑。
她轻轻道。
“真可爱。”
这般说着，她软腰下塌又往虞惊夜面前凑近两分，近到面贴面，鼻息交缠，她柔软润泽的红唇几乎已经压到虞惊夜薄唇之上。
乔珍就这样贴着他，又开口。
“明明是修道之人，所见之物当该是虚妄，怎么见了我这副皮囊却兴奋成这样。”
说话间气息轻吐，她唇瓣几次都浅浅擦过虞惊夜的唇了，触感又温又暖。
却也很轻，轻的撩人，轻的捉摸不住，轻的让想亲又亲不到的虞惊夜几欲发狂。
虞惊夜听见了她的话，却充耳不闻，下意识仰起头就要压上乔珍唇瓣。
乔珍却在两人柔软几乎要碰到，甚至都感受到属于彼此唇间丝丝热意的时候，毫无留恋的撤开来，起了身。
勾引他，钓着他，等人上钩了却又不给他。
恶意玩弄他。
果然。
虞惊夜眼尾兴奋的红色登时更深了，猛烈的要吃人一样，呼吸也愈发急促。
下意识伸手攥住了想要离开的乔珍手腕，将她扯了过来。
这下倒是在乔珍意料之外，为了保持真实她没凭借仙法驱散醉意，以至于现在确实是有些晕。
虞惊夜这出乎意料的一拽让她脚下踉跄一下，失去平衡，不由自主的往前摔去。
自然没有真的摔倒。
毕竟身前还有个虞惊夜挡着。
可也由着这一步踉跄，她心口直接压到虞惊夜脸上，实实在在的，青年挺拔的鼻尖都陷进去，薄唇压在肌肤上。
轻纱的水汽沾到他白衣上，湿了青年半边衣衫。
这意外似乎让虞惊夜也惊诧非常，原本他只是想着让她别走的。
如今这突然的一下让他直接失去了想法，愣在原地，纤长睫毛轻轻眨了好几下，撩的人痒。
最后反倒是醉酒的乔珍先回过神来，撑着虞惊夜的肩膀就要起身。
然而虞惊夜本就是个疯子。
今晚过了火的一切已经足够他恶向胆边生，在乔珍将要起身之际，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手扣着她的腰，将人更狠的压进怀里。
他的脸几乎埋进去，然后薄唇轻启，舌尖微探，凶狠贪婪的舔了一口。
这小王八蛋是真敢啊。
热意袭上时乔珍眯了眯眼心想。
要是他现在修为能压过她，估计这人今晚就会直接把她劫走吧，这混账。
但也因为虞惊夜现在修为不够，终究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
也害怕乔珍明天倘若醒来还记得这些，两人无法相处，厮磨片刻最终还是放了手。
松开钳制的那一刻，虞惊夜低下头来，墨色的发丝轻覆在他面上，垂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表情。
倒是乔珍起身之后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毕竟刚刚他那一下其实也不明显。
甚至还故意逗弄虞惊夜，揉了揉胸口，轻声嘟囔一句。
“好痒。”
正垂着头强迫自己冷静的虞惊夜听见这一句，骤然握紧了拳，差点又疯了。
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又镇定下来，从储物空间里取出衣物递给她，抬眸时目光深深。
“衣服。”
“啊，衣服。”
乔珍揉了揉额角，似乎才才想起来，接过后扯掉身上轻纱，随手将衣服套在身上。
也没再看虞惊夜，嘴里嘟囔着好晕，就往温泉的石桌边走去。
虞惊夜抬眸看着她的背影，随后起身，跟着走了过去。
那时候乔珍不胜酒力，正支着手靠在酒桌上，没穿鞋，雪白一双小脚翘着。
虞惊夜早习惯了她这样，跟在人身后过来的时候，也习惯的半跪于地。
一只手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足，另一只手扯出丝帕帮她擦拭。
乔珍被痒意惊醒，垂眸看着半跪在自己脚边的青年，眨了眨眼。
等他细致的擦完之后，她轻笑了一声，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脚，隔着青年云白色道袍，足尖轻轻点了点虞惊夜心口。
“我有些醉了，你叫什么来着？我现在记不得了。”
虞惊夜抬眸看她，又垂眼看了看踏在自己心口莹白的脚趾，眸中是说不出的情绪，似是正在燃烧的烈火，又似从地狱里爬出的贪婪。
“虞惊夜。”
乔珍维持着踩他的姿势没有动，居高临下看着他。
“长得倒是俊，你是哪个峰上的，往后来我身边伺候。”
虞惊夜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有报酬？”
这句话可完全在乔珍意料之外，诧异了一瞬，心想小混蛋你还敢要报酬。
没忍住的伸脚踩住虞惊夜心口，又狠狠踏了两下。
“还敢要报酬？”
乔珍觉得伸脚踩人这种事情还是很具有侮辱性的，主要是她面上的表情也很倨傲。
然而。
虞惊夜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低下头来，看着踩在自己胸口的玉足。
随后伸手，修长的指尖轻轻环住乔珍纤细的脚踝，紧紧圈住，力气用得不大力道却很紧，像是禁锢的是乔珍整个人一样。
再抬起头看向她时，目光灼热到逼人，其中的占有欲有一瞬间惊心到，让乔珍都感觉窒息的地步。
他说。
“要。”
“而且我很贪心。”
“师尊。”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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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孽徒
虽然虞惊夜心中不想, 最后还是不得不从温泉边离开。
也没再趁着乔珍酒意做什么冒犯的举动。
因为不确定她究竟什么时候会醒酒，也不确定等她明天醒来，究竟还会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
倘若记得, 万一今日他做的太过火。
以她的性子，发现他的逾矩冒犯以及说不得的心思后，定不会留他在身边了。
现在的虞惊夜还并不想离开她。
为此, 向来崇尚强大与实力的他，甚至没有离开玉虚宗回到魔界。
毕竟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毕竟在那里他才能更快的激发魔种变得强大, 毕竟只要一回去他便是魔界之主。
可现在，他竟隐隐的不想走了。
半跪于地的虞惊夜起了身，垂眸看着懒懒趴在石桌上已经睡过去的人, 伸手轻轻抚向心口处, 跳动躁乱。
这就是所谓的舍不得吗。
从前一直觉得情绪是累赘的虞惊夜没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体会到感情这种东西。
而且是如此深刻, 如此激烈的。
可若是有关于她, 似乎也不坏。
虞惊夜看着乔珍的眸光染上一丝柔软的笑意，摇了摇头，将人抱起放到她自己房间床上。
中间乔珍迷迷糊糊醒了, 闹起来，虞惊夜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又安心睡过去。
最后直到看她躺在床上彻底睡的安稳，虞惊夜才出了门。
转身回到隔壁，他自己的房间。
吱呀一声合上门。
站在了黑沉的房间门前。
虞惊夜没有点灯，微低着头, 漂亮的马尾碎发轻垂在肩头, 就这么踩着夜色走到床前, 放任自己倒在床上。
陷入柔软被褥的片刻，他又微微皱起眉来，伸指探向后颈。
入手是一片滚烫，烧的手心发疼。
与之相应的是愈发躁动不安的心，眼尾在深深夜色里泛着兴奋的红。
他想她想到与生俱来的魔种都在躁动。
这种状态想要修炼是可能了，不然非走火入魔不可。
虞惊夜决定还是睡一觉，可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是她的模样。
纵然已经远离她，却依旧是无法平静内心。
就这样生生折腾到后半夜，勉勉强强终于是睡着了。
然而坠入沉睡的黑暗没多久，迷迷糊糊间，虞惊夜觉得自己仿佛又睁开了眼。
抬目望去，他似乎处在一处温泉边。
却不是方才与乔珍纠缠过的泉边，而是两人初见的深深林间。
不过不一样的是，此刻的虞惊夜并不是几年前小孩子的模样，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已经成年的他。
此刻他正隐在深深林间，指尖拨开茂密枝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泡在温泉里的月光下仙子。
她也如记忆里一般很快就发现了他，起身之际素手一挥，身披薄纱，一步一步月下踏莲向他走来。
随着她行走的动作，修长白皙的腿在薄纱间半隐半现，白的晃人眼。
直到走到虞惊夜近前，她停下脚步，弯下腰，柔软的指尖轻轻抚弄着青年的脸颊。
虞惊夜的呼吸在她指尖轻触而上的那一刻变得紊乱而急促，目光近乎灼热的落在仙子近在咫尺的面上。
剧烈的心跳让他没有像记忆里一般恭敬，而是猛然伸出手，紧紧钳制住她手腕。
随之狠狠用力，一下子将浮于虚空的天上仙子拉近他怀里，低头就吻了上去。
“唔！”
太过突然的一下似乎让怀里的人惊坏了，指尖抵在虞惊夜肩头就想将他推开。
却是徒劳。
幽幽长长的一夜，似梦似幻。
直至忽然一下。
虞惊夜猛然惊醒，睁开眼来，那一瞬望见的是雪白的屋顶。
他并不是在什么温泉池边，方才种种，不过是做了一场放肆逾矩的荒唐大梦。
虞惊夜侧眸望向窗外，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将头转回来时静了一瞬，在沉默里起了身。
掀开被子，垂眸看到了里面一片狼藉。
那一刻，他的眸光好似更幽深了些，内里光芒闪烁，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虞惊夜醒的还算早了。
隔壁的乔珍可是一觉睡到下午才起床。
睡够了出门之时正正好，看见了在外面练剑的虞惊夜。
枝叶繁茂的大树下，青年长剑如虹，身姿矫健若游龙，端的是风姿无双。
乔珍站在那看了一会儿，心想他倒是勤勉，昨天晚上才跟她那样，今天就有心情出来练剑了。
啧。
不知情趣的狗东西。
多少也想着她做个春.梦，起来洗个床单吧。
那时候树下的虞惊夜也看见乔珍了，剑尾一勾漂亮收势，便向她走了过来。
立于身前时安静抱剑行了一礼，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昨夜之事没有对他造成一丝影响。
声音也是冷静的。
“见过师尊。”
乔珍目光落在他面上，抬指揉了揉额角，也是收敛了昨夜那因为意外才出现的所有温柔，甚至跳脱，又恢复成清羽仙尊冷然的模样。
声音冷淡道。
“昨夜，是你将我送回来的？发生了什么？为师不大记得了。”
听见不记得三个字，虞惊夜眸光微微跳了一下。
“确是弟子送师尊回来的，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什么，师尊不必挂怀。”
她真的不记得了。
也不再像昨日那般柔软活泼。
如今酒醒，她又成了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师尊。
虞惊夜原想着她还是不记得好，不记得他的冒犯，不记得他忘乎所以的亲近，这很好。
可现在她真的不记得了，却又让人心里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堵。
也在这一瞬间，他们之间原本拉近的距离一下子回到远点。
绕来绕去她冷静抽身离开，乱了心的只有他而已。
乔珍看着垂眸的虞惊夜，稍微猜一猜就知道他的心思。
心中不由轻笑，却对此视而不见，任他一个人在情绪里挣扎。
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虞惊夜垂下的眸光骤然一闪，在暗处紧紧握住了拳。
一点也不好。
*
不管虞惊夜心中如何想，抑或者因此暗地里又对乔珍起了什么阴谋心思。
至少表面上还是暂且维持着平静的。
也在今日之后，此次任务彻底完结，几人第二日启程回了宗门。
回宗门交了任务之后，日子重新回归了平静。
安宁镇解除危机重回安宁，几位玉虚宗弟子也已经康复。
除了虞惊夜口中逃跑的幻梦魔一直没抓到，再无大事。
楚一羽他们三人回了各自师门继续修行。
乔珍和虞惊夜也回了缥缈峰。
一切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却又似乎大不一样。
明明还是在熟悉的缥缈峰，明明依旧是乔珍和虞惊夜两个人。
表面上，青年也似乎还是那个天资聪颖勤勉乖巧的徒弟。
可乔珍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直到三个月后掌门派人送来将要举行宗门大典的消息，乔珍看着由虞惊夜亲手呈上的信笺，才惊然发现。
自己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出过缥缈峰，亦没有见过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虽然之前她也总是在缥缈峰上清修，可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偶尔还是会去找师兄师妹串串门的。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由虞惊夜织就的密室牢笼里，被他独占着，贪婪的肖想着，困在周身方寸垂涎着。
不让她见任何人，也不给任何人觊觎她的机会。
只等待时机成熟，他变得强大起来，就会将她一口吃掉。
这个变态。
意识到一切的乔珍心中轻笑，却也不放在心上。
毕竟她早知道这就是个疯子。
毕竟他越疯越好，不是么。
也正好。
乔珍红唇微勾，再给他下剂猛药，让他再疯一点吧。
也随着掌门这一纸信笺，虞惊夜这次也不能再将乔珍困在缥缈峰，不让她见人了。
因为这一次乃是玉虚宗十年一度的大事——宗门大典。
为了庆祝玉虚宗建宗五千一百二十年，不说大办特办，乔珍等七位仙尊还是要出现的。
从来都崇尚清修静心的仙门也难得热闹了一次。
而最让乔珍，或者说让好酒的清羽仙尊兴奋的是，这一次宗门大典掌门清虚子会拿出自己珍藏了千年的好酒，以供大家品尝。
这小抠老头，平日里可是连酒瓶子都不舍得给乔珍看一眼。
今日这样大好的机会，乔珍是怎么也不会放过了，直接就潜进大堂去偷。
结果不曾想，被每半刻钟就要来看一眼自己宝贝疙瘩的掌门当场逮住，人赃俱获。
小老头当场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给乔珍脑袋敲得梆梆响。
“清羽！你又来偷我的酒，这酒我自己都没舍得喝两口，哐哐被你干了半瓶！”
乔珍吃痛，在亲近的师兄面前难得露出清冷之外的表情，胡搅蛮缠。
“师兄你小气死了！”
“你还不知悔改！”掌门的胡子竖的更高了。
“好了好了，”一旁的清竹连忙过来拉架，将两人扯开，把乔珍护在身后。
“师兄莫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向来没什么爱好，就只好这一口，今日便算了吧。”
说完清竹转头看向乔珍，阳光下，他微低的面容俊朗清雅，眸光里满是温柔，低声关切道。
“可打疼了？”
乔珍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疼死了。”
清竹便笑了，开怀又宠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看你以后还敢惹掌门师兄生气。”
其实乔珍倒还好，并不是很吃暖男这一套，她更喜欢事业心强的人。
而且主要是也知道，清竹不过是一串数据而已。
然而站在不远处，将这和谐的一幕尽数收进眼底的虞惊夜，却是当场应激。
他分明不想看，却又像是自虐一般无法移开目光，生生看着不远处一对壁人笑的欢畅。
那温柔的场面，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偏偏站在虞惊夜身边的应一灵还在这个时候开口，笑的特别开心。
“诶呀诶呀，师尊他和清羽师叔的关系还是这么好，也不知道他这磨磨唧唧的性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追到清羽师叔，诶，你说。”
应一灵怼了怼虞惊夜的胳膊。
“咱们两峰到底什么时候能结亲啊。”
简短了几句话在虞惊夜雷区上跳了个踢踏舞，还狠狠跺了几脚。
直接让他瞳孔微缩，颈后的魔种都抽痛起来。
应一灵倒只是当玩笑话说，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说完正好看到对面的童一微，脸上立马扬起笑，要去找人玩。
却不料刚走出一步，被身后的虞惊夜猛然拽住手腕。
青年这一下力道用的很大，像是铁箍一样烙在手上，挤压着骨骼，让应一灵都觉得有些疼了。
也随着虞惊夜的动作，他手上佩戴了多年的暖玉一下子撞到应一灵手腕，烫的她嘶了一声。
“虞师弟你还真是，大热天的你还带着暖玉，不是……你拉着我干嘛啊。”
抱怨的一句说完，应一灵抬头，也一下子撞进了虞惊夜的眼神里。
青年本就黑沉的眸中满是郁色，深沉到惊心，简直比往日里不说话冰冷的他还吓人，直接吓得应一灵倒抽一口冷气。
“虞，虞师弟，你怎么了？”
虞惊夜没有回答她的问话，目光落在应一灵面上，声若寒冰。
“你师尊，清竹……师叔，可曾有俗家名？”
应一灵还当他问什么呢，这么严肃，闻言想了想。
“当然有了，毕竟师尊也不是一开始就获封道号的嘛。”
“是什么？”
“好像是叫，苏酒来着。”
闻言，虞惊夜松了口，松开钳制住应一灵腕间的手。
他不是她口中那个小墨。
倘若真是，他们上千年的师兄妹情谊，自己或许还真不好比过。
可即使不是，他们之间的亲昵也足够让虞惊夜眼红。
她那样柔软的态度，甚至毫无顾及的撒娇，这种亲昵，是对他时从没有过的。
另一边，得了自由的应一灵转了转手腕，看着上面一片通红，低声嘟囔着这臭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随后毫不在意的开了口。
“应该没有记错，师尊他们踏入修仙一途千年之久，早些年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号很多啦，我还记得师尊因为早些年法器是一副墨宝，所以被称为墨仙人呢。”
简单的一句话，让刚刚松了口气的虞惊夜心中骤然一震，瞳孔微怔，垂在裤边的拳头情不自禁的轻轻颤抖。
下一瞬他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眼中寒意骤然爆发。
真的是他。
虞惊夜侧目望过去，阳光下，清竹仙尊还正在和乔珍说笑。
原来真的是他啊。
虞惊夜眸中黑气缭绕，也好，省的他再找。
一剑杀了，就没什么小墨了。
应一灵再抬头望过去的时候也是恰巧，虞惊夜转过头去，因此她并没有能看见青年此刻要杀人一样的表情。
还自顾自说着。
“不过你问这个干嘛啊，啊，我知道了。”
应一灵一拍手。
“你是想知道清羽师叔的俗家姓名，又不好意思问是吗，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师尊告诉过我！”
“我记得，名字很好听呢，”她说，“好像是叫乔珍来着。”
乔珍？
乔珍……
乔珍！
乔珍两个字入耳，一瞬间，原本正恶狠狠盯着清竹虞惊夜猛然愣住，紧跟着好像陷入地狱里，脑海里奏起尖锐的轰鸣声，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几乎要爆炸了一样，感受不到周遭任何东西存在。
那一刻他好像出现在苍茫的大雪里，周遭围着瑟瑟的风，很冷。
冷的他心都要死了。
他跪在地上的雪窝里，身前站着一个身影，可他看不清她面容。
他疯狂的，甚至绝望的，冲那身影嘶吼着什么，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可她的名字是什么？
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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