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孽徒
“虞师弟, 虞师弟,你没事吧。”
关切的叫声在身前响起,传到耳中惊醒了意识, 一瞬间将虞惊夜从那场苍茫的大雪里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看见的是应一灵关心的脸。
只这么一愣神,再转过头去想, 却怎么也寻不到方才那诡异惊心的幻境记忆了,甚至连已经体悟过的画面也变得支离破碎。
只记得满目的白,以及乔珍这个名字落在心口, 沉甸甸的难受。
掩在黑发后的魔种烧的生疼,仿佛那处血肉曾被人亲手剜掉一样。
那一瞬间虞惊夜的第一想法是,魔种怎么听见她的名字反应这么大, 她不会跟上一任魔尊也有什么亲密关系吧。
还有那个混账小墨, 垃圾清竹, 烦透的楚一羽……
虞惊夜心里隐隐警惕起来, 心想她烂桃花还真是多。
也不怪虞惊夜这么想。
毕竟刚刚的记忆只是闪现, 回过神来之后又无影无踪,他只能将异状往魔种上联想。
而且这个世界他只有作为虞惊夜的十八年记忆,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件事跟上个世界有关。
只是这一下, 也让他眸光更冷起来。
他的师尊,还真是受欢迎啊。
之后看着对面因为半天没得到他回应,关心着凑的更近的应一灵,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摇摇头。
“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连个招呼都没打, 转身就走。
只留下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的应一灵直摇头。
离开大典回到缥缈峰, 虞惊夜坐在房中盘膝打坐。
心却一直静不下来,一会儿想着那个一直觊觎她的清竹居然就是她恋慕的小墨,一会儿又想着乔珍这个名字。
他明明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在听见的一瞬间那么难受,痛苦的就像这个名字生生在他心底撕开一个洞一样。
也就在虞惊夜思索着,心绪起伏不定的时候。
吱呀。
轻轻的一声。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
虞惊夜抬头望过去,正见温柔阳光从屋外倾泻而来,随之,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出现在阳光里。
许是因为刚刚喝了点酒,她面色红润,白里透着粉,周身总是清冷的气质也柔软下来。
进屋之后关上门,莲步轻移便往他身边走。
虞惊夜想起身行礼,被摆摆手表示不必,随之她走到青年身边床榻坐下,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接下来正是该热闹的时候呢。”
虞惊夜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看着她一步步靠近,看着她坐在自己床上离他不过几寸,近到独属于她的冷香都贴上来。
心脏处因为乔珍这个名字破了一块的大洞,似乎因为她的靠近被瞬间补齐。
虞惊夜弯了弯唇角。
“只是想就回来了,可师尊怎么也回来了?”
乔珍坐在他身边,神色懒懒的。
“我本就对大典没什么兴趣,方才遇到一灵,她说你不舒服我就想着回来看看,你没事吧?”
原来是为了他特意回来的。
虞惊夜心里软了一下,不仅心脏处的大洞被补齐,还冒出粉嫩嫩的花。
刚想说弟子无妨,却又想到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再看向乔珍的清澈眸光里含着歉意愧疚。
“师尊回来看我,清竹师叔不会不高兴吧,是弟子不好,偏偏在大典的时候难受。”
咦。
乔珍心里狠狠唾弃了一声,心想你好会,绿茶做派无师自通啊你这个虞绿茶。
又觉得有点好笑,她面上便也笑了,摆了摆手。
“无妨,我回来关师兄什么事,现在是你难受,自然是你重要。”
说着,乔珍看向虞惊夜的面色微微关切。
“你是哪里不舒服?”
听见她这话,虞惊夜黑白分明一双眸子更软了,漂亮的像是水玉一般,看着乔珍。
“多谢师尊关心,弟子只是有些心悸。”
乔珍点了点头:“好,我帮你看看。”
说着,玉掌轻伸,像之前与他疗伤那次一般,轻轻按到虞惊夜心口,探出灵力仔细查看。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虞惊夜是穿了衣服的。
然而即使只是这般隔着衣服轻轻触碰,也让虞惊夜眸光瞬间兴奋起来。
他垂眸,目光落在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双柔软的手上,喉结轻轻滚了两下。
真好看,他想。
想必若是被他压在身下,无助的抓着床单时会更好看。
大逆不道的想法破出心口又被瞬间收回,虞惊夜抬眸,闭上眼,没再看。
乔珍也并不知道就仅仅是摸了一下他胸口,这小混账心底都想到什么去了。
收回手之际面色缓和了些。
“并无大碍,是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方才人多的场合?”
她随意猜了一下,又伸手拍了拍虞惊夜肩膀。
“不喜欢就不去。”
“好。”
虞惊夜睁开眼,目光流连在她面上,轻笑。
不过接下来宗门大典的活动气势还是挺有趣的,乃是玉虚宗多年的传统,唤作不知鸟。
在这一环节,大家可以将自己想说的悄悄话,幻化成一只匿名的纸鹤放飞出去。
纸鹤会自行飞到想要送达的那人身边。
乔珍歪了歪头,看向虞惊夜。
“小夜没有想传送的人吗?”
虞惊夜看着她,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柔软的不行,刚想说什么。
“嗡嗡嗡。”
“嗡嗡嗡!”
嘈杂密集的声音忽然从远方袭来,以几乎要将整个缥缈峰笼罩的架势,由远及近,遮天蔽日笼罩而来。
坐在床上的两人一同扭头看去,却见密密麻麻宛若乌云遮天一般的不知鸟,正往缥缈峰飞来,中途还有好些只正缠在一起打架。
等落到缥缈峰上时,数量大的直接将整个山门都堵住了。
然而也就在所有不知鸟跌落打架之时,有一只别样好看的,泛着青色灵光杀出重围,一下子干翻了所有对手,直直冲到乔珍手中。
清羽仙尊之名在外,每次宗门大典想向她传递不知鸟的不知几何,千年以来,尽是这样的盛况。
然而数量太多,仙尊又怎么可能一个一个拆来看。
所以想向仙尊传递心意,就必然要拔得头筹,做第一个落到她手中的不知鸟,因此这些纸鹤才会在来的路上大打出手。
然而这千年来,能杀出重围落到乔珍手中的不知鸟,只有那么一只,也总是那么一只。
乔珍伸手接住青色的漂亮纸鹤,目光落在翅膀上颇具风骨的墨字上,摇头轻笑:“看来今年又是清竹师兄的落到我手中了。”
不知鸟乃是匿名,所以每一年,清竹总会在自己纸鹤上写一个自己早年道号,提醒她那是自己。
虞惊夜的眸光落在那乔珍掌心的那小巧的纸鹤上,又望见那个墨字,眼中寒光乍起,恨不得用目光将它撕扯成碎片。
可他不能。
他没有资格这样做。
他甚至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丝毫异动。
而乔珍也并没有背着虞惊夜,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掌心纸鹤。
趁着半下午温软的阳光,摊开在乔珍莹白掌心的纸鹤心中字迹明显。
那个人说。
【清羽,我心悦你】
那一瞬,虞惊夜眼中凶意暴起。
于他暗藏的掌心,一只漂亮的不知鸟几乎被揉烂,那是到底没能传达的心意。
*
关于清竹仙尊几乎是挑明了表明心意这件事,虞惊夜到最后也不知道乔珍是如何解决的。
究竟是回绝了?让他莫要再妄想。
还是答应了?决定与他暂时先相处接触。
亦或者是她也心悦他?他们已经决定结为道侣?
最后两种可能每每窜上心头,都让虞惊夜眸中泛起惊心的红,杀心暴起。
但好在此事过后一切都还算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并没有传出清竹清羽两位仙尊在一起,或者将要结为道侣的消息。
也让虞惊夜侥幸的想着,或许她回绝了。
可每每想到那个清竹,就是她万般亲昵,甚至可能心存恋慕的小墨,虞惊夜又怎么也无法平静。
也在他这般翻涌的思绪下,玉虚宗门内虽然平静着,外界却渐渐开始乱了。
刚好在玉虚宗不知鸟事件后,被封印数千年之久的魔界不知为何忽然沸腾起来,万魔震动兴奋异常,四溢的魔气甚至隐隐突破了须弥界。
之后的一年里,躁动的魔族甚至开始频频攻打须弥界结界,似乎想要冲出来。
这种反常是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简直让整个修真界开始担忧。
毕竟万一魔界真的突破结界出世,以他们嗜杀的本性,强横的修为和被关押如此之久的怨气,必定是血流成河。
也在两个月前,事情开始变得愈发糟糕。
魔界魔气骤然大涨,虽没能彻底攻破须弥界,却将魔界一角虚影投射到人间。
在一荒地里形成了一座城市,名为不夜城。
每当月圆之夜,才可进入城中。
为了探清魔界此举目的,修真界各个门派派出无数弟子,却皆是无功而返。
有的根本无法进入不夜城,有的进入了却只能看到一座空城,有的则误入幻境醉死其中。
至今还无人能入真正的不夜城。
对于此,玉虚宗自然也是要派人查探的。
此行将去的正是虞惊夜和应一灵,以及其他几位弟子。
童一微因为正在闭关,而楚一羽另有他事,倒是没有去。
走之前,乔珍面上还颇关心的嘱咐着虞惊夜。
“你此次前去最重要的是护住自己安全,其次才是查探消息,可知晓?”
虞惊夜闻言,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轻柔。
“是,师尊。”
说完顿了顿,竟难得有些犹豫,薄唇轻抿想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口来。
“师尊……对魔族是何看法?”
“魔族,”乔珍想了想,“仙魔大战之时我年纪尚小,并未参与,对魔族了解其实并不许多,只是传言魔族多凶恶狡诈,需得当心,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虞惊夜这么说着,看向乔珍的目光却灼然,“只是想着,我们对魔族的一切了解都是传言、听说,甚少有人亲眼见过。我想,或许……魔族中也有良善之辈呢。”
乔珍还当他说什么呢,听完之后轻轻笑了一下。
“这是自然,众生百态,修真者中少不了心思歹毒之人,魔界中人自然也有心存善良之辈,不可一概而论。”
“当真,”虞惊夜眸光都亮了一下,“师尊当真是这样想的?”
乔珍看着他的模样不由轻笑摇头。
“你这是怎么了?担心此次不夜城之行?”
随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动作间充满安抚意味。
“不要怕,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立刻捏碎随身玉佩,我会立马赶过去的。”
“你是我清羽的弟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弃你不顾。”
无论如何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这话入耳,让虞惊夜那颗坚硬的心都软了,轻轻伸出手,攥住乔珍轻拍他发顶的手,捧到面前。
眸光轻垂时他看着掌心玉指,想轻轻亲一口,却最终克制住,只是攥紧在掌心间。
他抬眸看向乔珍。
“弟子谨记。”
随后唇瓣轻启,又想说些什么,可是皱了皱眉,又将话悉数咽下了。
乔珍望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也没管,反倒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疑惑。
“怎么?还有什么想问的?”
听见她的声音,虞惊夜似乎回过神来,轻笑着摇摇头。
“不了,等回来,等我回来再问师尊,好吗?”
原本他想问的是她究竟有没有答应清竹,她对清竹又就是是何等心意。
可倘若问了,万一得到的是他不想听的回答,又该怎么办。
虞惊夜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优柔寡断,甚至逃避知道一件事情真相的一天。
索性便不问了。
等到他回来。
等到他强大到,即使得到的是她心中另有所属的答案,也依旧能强行困住她的那一天,再问吧。
乔珍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闻言只是笑,抽出被他攥住的手,指尖带着宠溺的轻轻点了点虞惊夜眉心。
“随你。”
只是面上这样说,乔珍却清楚的知道,虞惊夜此次去不夜城跟回家溜一圈没什么区别。
甚至会被伺候的更舒心,哪里会有危险。
也是确实。
玉虚宗一行人进入魔气弥漫的不夜城时,立马就失去了彼此间的联系。
而且大部分人也并没能进入真正的不夜城,只是见到了一座空城。
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本就掌控着这里的虞惊夜,另一个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应一灵。
应一灵自小别的不行狗屎运是极强,这一次进入真正的不夜城完全只是意外而已。
她本是被空城之中破旧灰尘的气味熏的打了个喷嚏,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却不想伸手扶住旁边的时候一不小心按到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等再恢复视线的时候,已然站在一条繁荣热闹,魔气弥漫,充满各种各种魔族的花街之上。
应一灵:卧槽!冲进敌人大本营了!
彼时。
不夜城府中。
虞惊夜高坐于王座之上,手肘抵着扶手,掌心撑着侧脸,姿态微微懒散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天资聪颖强大如斯,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从激发魔种到彻底将其掌控一半。
也等于已经继承了当初魔尊的一半功力,再加上这些年的勤勉修炼,如今的虞惊夜真实实力已至乔珍七成。
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掌控魔种,介时乔珍也不是他对手。
而所谓不夜城,正是他搞出来的侵入人间的第一步。
这个人早在不知鸟事件之后就嫉妒疯了,背地里和魔界达成了联系,如今甚至已经收服了魔尊座下十王。
所谓十王,便是魔尊座下十位最强大的魔王。
所以说,如今的虞惊夜距离登上魔尊之位也就差亮个相而已。
所以说,魔界涌动是因为他,攻打须弥界是因为他,这一年的混乱都是因为他。
他全不在意所谓人间疾苦,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此刻,镇守在不夜城的正是十王之一,天魔王。
天魔王看着坐在王座的人,叹了口气。
明明只是个年方十九的青年,实力也不见得有他强,可就只是坐在那里,甚至姿态都是慵懒的,却偏气势强极,让他都觉得喘不过去来。
皱了皱脸,天魔王最后还是抬起脸看向他,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劝。
“尊上,您就回咱魔界吧,这人间修真界尽是一群迂腐的东西,有什么好留恋的。您尽早回去尽早继承完魔种,不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嘛。”
虞惊夜坐在王座之上,依旧是那副微懒的姿态,没睁眼,只是淡淡道。
“你不懂。”
天魔王剩下的话就全哽在喉咙里。
魔族都是一群只知道打架的战斗狂,确实不大懂恋爱问题。
可是您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仙门中人。
喜欢仙门中人就算了,还非要喜欢第一仙门的第一仙尊。
说实话,天魔王对魔尊大人的初恋并不看好,甚至偷偷在暗坊赌局里押了魔尊大人会被甩。
心里漫无目的的想着,天魔王还是记得点正事的。
“那此次随您一同前来的几位玉虚宗弟子,该如何处置?”
虞惊夜睁开眼来,不在乔珍面前,他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冷的吓人了,语气也是一如往常的寒。
“进不了内城的不必管,进入内城的杀无赦。”
天魔王面色一肃:“是!”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
“砰砰砰。”
外面传来敲门声。
天魔王目光向虞惊夜请示了下,得到允许后出声道。
“进。”
一位魔将应声进来,不敢抬头看虞惊夜,顶着压力向上方行了一礼。
“见过魔尊大人,见过魔王大人,我们方才在花街抓获了一名随魔尊大人进来的仙门弟子,不知该如何处置。”
闻言,虞惊夜与天魔王相视一眼。
随之,虞惊夜指尖轻轻一挥,道道帘幕垂于王座四周,结合着遮掩术法,再看不清他面容。
这才冷然道。
“带上来。”
然后欲哭无泪的应一灵的就被压了上来。
虞惊夜看见她的第一眼,揉揉额角叹了口气。
原来是她,这蠢货。
换句话说,能让魔尊大人看她一眼就叹气,这人也算相当有本事了。
那头应一灵站在那,看着身高八尺,面容丑恶的天魔王瘪着嘴就想哭。
完蛋了完蛋了,今天是死定了。
天魔王看着这么个小姑娘,瓮声瓮气道。
“你怎么进来的?”
他洪钟一般的声音直把本就紧张的应一灵吓了一跳,一下子抱住头,瑟瑟发抖。
“啊啊啊不要吃我!我不好吃!”
虞惊夜:……
觉得无聊极了,就准备起身离开,顺便千里传音向天魔王说道。
“走了,别伤她性命。”
天魔王当即转身向虞惊夜恭敬见礼。
“是,恭送魔尊大人。”
然而。
也就在所有人都忽视了应一灵这个看似胆小的姑娘,甚至虞惊夜都放松了些警惕的时候。
忽然!
正害怕到抱头的应一灵身影骤然飞了出去,直冲高台之上那看不清楚的所谓魔尊。
玉虚门人,怎么可能胆小如鼠。
唰!
是她用尽了毕生所学的惊天一剑,寒光四射狠狠向虞惊夜斩了下去。
可让人绝望的是,即使应一灵已经用尽所有力气,也只微微斩开了他周身遮掩雾气的一处缝隙而已。
不过也透过这浅浅的一处缝隙,那一瞬间,应一灵看见内里之人一角。
他的手腕很漂亮,骨骼分明腕线流畅,上面系着一条红绳,绳子上坠着什么东西。
下一瞬,雾气迅速遮掩合拢,应一灵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时候,起身的虞惊夜也有了反应,居高临下看着应一灵,眸光冷漠,指尖微微一抬,往后轻挥。
轰!
应一灵被巨力击打一般,轰然撞向了厅内石墙,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然而未等她身形下落,虞惊夜指尖微曲,于虚空中抓住了她脖子。
随之,应一灵被扼住咽喉腾空而起,鲜血从嘴角流落,身形止不住的挣扎。
这一刻,虞惊夜是真的想杀了她。
可也就在将要下手的那一瞬间,是忽然的,乔珍的面容划过他脑海。
虞惊夜轻轻啧了一声,犹豫起来。
要是杀了应一灵,那人肯定会不高兴吧。
退一步来讲,万一有朝一日杀掉应一灵这件事暴露,那人也绝不可能原谅自己了。
这么想着,虞惊夜最后还是缓缓松了手。
轻哼一声,将应一灵狠狠甩在地上。
转身离开之际,千里传音于天魔王。
“别杀她,扔出不夜城就好。”
天魔王虽不明白他用意,却立马恭敬答道。
“是,尊上。”
*
在不夜城耽搁十日之久,虞惊夜他们终于是准备返程了。
一行几人除了应一灵受了伤外,其他几人除了一无所获倒是全无大碍。
在等天魔王把应一灵扔出来的时间,虞惊夜甚至还抽空去隔壁城镇,给乔珍买了些特产梅子,准备回去哄师尊开心。
只是回去的路程中,像来活泼的应一灵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一样,脖颈上缠着纱布,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虞惊夜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跟除了乔珍之外的人向来是无话可说,也没去管应一灵。
直到将将要踏进玉虚宗山门。
“啊!”应一灵大叫一声,像是终于重新开机活了过来。
虞惊夜侧眸望了她一眼,脚步微抬离得远了些。
却依旧没逃过应一灵的魔掌,她狠狠拍了虞惊夜胳膊一巴掌。
“虞师弟!卧槽你知道我这次看见什么了吗看见什么了吗!”
虞惊夜微微皱了皱眉,伸指拍了拍自己衣袖。
“说话,别动手。”
应一灵自来熟的完全没听见抗议,两眼直放光,兀自兴奋道。
“我给你讲!我看见魔界的魔尊了!”
这话一出口,虞惊夜才终于正眼看她,面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淡定如常。
“哦?你进入不夜城了?魔尊长什么样?”
应一灵兴奋的凑到他身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魔尊他啊——”
“是个牛头人!长得丑死了!他有八只眼睛,腰有水桶那么粗,说话还会吐臭气……”
魔尊本人:……
虞惊夜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冷淡抬步往前走。
“师姐,再编下去我怕你会被魔尊暗杀。”
“嘻嘻。”应一灵吐了吐舌头,“被你发现了。”
之后几步赶到虞惊夜身边,摸了摸脖颈处的纱布。
“不过那王八蛋揍人是真狠啊,疼死我了,可是他们当时又为什么放了我呢?好奇怪,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算了算了不管了。”
应一灵挥了挥手。
“这次死里逃生回来,可定要师尊好好补偿补偿我,诶呀诶呀,要是能吃上师尊的喜酒就好了。”
她前面唠叨了一大堆,虞惊夜都仿佛没听见,直到最后一句,青年猛然顿住脚步,目光灼然的看向应一灵。
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震惊。
“你说什么?”
虞惊夜这样冷成冰的人显露出这么惊心的情绪,倒是让应一灵愣了一下。
看着他迫人的目光结巴了两声。
“这个,那个……”
“啊,你不知道,”应一灵渐渐回过神来,“我出发去不夜城的时候,师尊跟我说他想向清羽师叔求婚呢,也不知道现在成功没……诶!诶!虞师弟!”
应一灵话还没说完,眼前却已然失去了虞惊夜的身影。
从来喜怒不行于色,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青年,这一刻像是失控了一般,表情里带上丝惶然,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惊地留在原地应一灵,喊了好几声都没叫住。
虞惊夜真的是用毕生最快的速度飞回了缥缈峰,落在乔珍房门前的那一刻,他心脏剧烈的跳着,奏出简直吵闹人心的响。
虞惊夜快步走上前去,左手提着特意带给乔珍的梅子,右手砰的一下推开了门。
那个时候。
屋内的乔珍正侧躺在榻上小睡,骤然听见这声音一下子惊醒,抬头间却见是虞惊夜站在门口光里,又安下心来,懒懒窝回榻上。
声音带着方醒的慵懒,软软的。
“你回来了,此行怎样,可有受伤?怎么来的这般急?”
虞惊夜站在门口望着她,眸光像是从地狱里燃烧起的烈火,又凶又急。
他张了张唇,想回答她的问题。
却又更想问应一灵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清竹究竟有没有向她求婚,她是不是要和他结为道侣了?她心里又究竟恋慕着谁?
可是最后,这些问题还是没有问出口。
虞惊夜提着梅子,抿着唇走到乔珍身边,将篮子放在桌上。
“弟子给师尊带了些梅子,想着师尊或许会喜欢吃,便赶着回来了。”
乔珍那时方醒,还残留着困倦睡意,闻言有些诧异。
“那也不必如此之急……”
话音未落,虞惊夜已经把梅子塞到她手里了。
“师尊尝尝吧,是弟子亲手摘的。”
既已如此,她也没再拒绝,乔珍望着手中青翠欲滴的青梅,抬指尝了一口。
入口那一瞬的滋味是酸酸甜甜的,整个味蕾似乎都被占据,弥漫起芳香的味道,正是乔珍喜欢的。
她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从篮中拾起一只青梅递到虞惊夜手里。
“味道确实不错,你也尝尝。”
虞惊夜低头,看着手中她递过来的青梅,半晌之后,还是低头咬了一口。
滋味在口腔化开的那一刻,虞惊夜的心绪也在不断翻涌。
他明明没有吃过梅子这种东西,却在这一刻莫名而坚定的觉得,吃了梅子就是该接吻的。
因为那样的滋味很美好,会美好到一辈子都记得。
虞惊夜放下了手中青梅,抬起头来,目光所及,那人红唇轻合微抿,正在轻咬口中青梅,偶尔粉润的舌尖轻轻舔舐,勾乱了人心。
虞惊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已经不想忍耐。
他也受够了忍耐。
他怕他再等下去,这个人就真的会属于别人了。
便在这样的想法里,虞惊夜起了身,弯下腰来,双手撑在乔珍榻边,从上方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然后他就这般望着微微讶异的人,以这样几乎禁锢的姿态,带着他炽热的肖想,低头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更早点更,晚上就木有了哦,勿等么么么么
✿ 74、孽徒
乔珍蓦然睁大了眼, 往日里总是清冷淡然的眸中满满的是不可置信。
因为太过震惊也忘了躲,那一瞬竟真的被这孽徒压在榻上动弹不得,只知道张着眸, 看着他近在咫尺好看的脸。
心神失守的这一刻,感官却愈发清晰,全然集中在唇齿间。
那时候乔珍连屋外清浅的风声都听不到了, 视线全然被虞惊夜占据,只能感受到唇间传来的属于他的柔软触感。
轻的像是绒毛飘落于她唇间,软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在她唇瓣融化。
却又是炽热滚烫的, 带着那个人撕破伪装的侵略性温度,恶意而强势的提醒着乔珍这个吻的真实性。
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乔珍一直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将虞惊夜玩弄于鼓掌中, 万万没想到他会出了一趟门回来就发疯。
居然胆大到什么也不顾及, 顶着师徒名分, 在缥缈峰上, 在她的房间!
对养育他这么多年的师尊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
几乎呆愣的那一刻, 乔珍手上也下意识松了力道,原本握在指尖的青梅滚落,跌到地上。
却也因为这滚落的轻浅一声, 乔珍恍然一下回过神来。
因为讶异微张的眸中升起更深的不可置信,雪玉般的足尖在榻上轻轻蹭着,整个人挣扎着往后退。
想要躲开虞惊夜的禁锢,也躲开这个暂时只是唇瓣相贴,却已经大逆不道至极的吻。
可她这么一动,虞惊夜也被惊醒了。
仅仅只是与她唇瓣相贴, 便已经让他兴奋的不知所以, 回过神来指尖都在轻抖。
这一刻, 是他冲破枷锁和道德在触碰她。
这一刻,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般深切清晰的感受到她。
强烈的背德感与以下犯上的罪恶感,夹杂着深切的兴奋和对她的沉迷,甚至还有对清竹强烈的嫉妒,混乱的搅扰充斥在内心,让虞惊夜激动到灵魂都在颤粟。
然而他这样的人百无禁忌,没有丝毫底线,也没什么是他不敢做。
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他都彻底撕开了伪装吻上来,那就要做到底。
而且虞惊夜这人占有欲强极,又肖想乔珍如此之久,怎么也不可能只满足于这轻轻浅浅,只是唇瓣相触的吻。
在被乔珍挣扎的那一刻苡橋,虞惊夜像是野兽骤然苏醒过来。
按在榻间的手臂微动,将乔珍困于怀中的拥抱收缩,人也更深的压了下来。
唇齿轻启,带着惊心的强势闯进去,攻城略地横扫方寸,像是要将人吞吃入腹一般沉迷侵.占。
清甜的梅子香味在这一刻于齿间交融,深刻的纠缠开来。
“唔。”
乔珍软软卧在榻上被迫仰着头,几乎被虞惊夜困在怀里,使不上一丝力气,瞬间就被野兽一般疯的人侵.占的透彻。
眸中泛起迷离水光,唇间无法抗拒生理性的,发出浅浅软软一声。
可也正因为这样的猛烈的,原本因为太过震惊而怔住忘记反抗的乔珍,渐渐清醒过来,清晰的意识到虞惊夜这混账是在做什么。
与之同时升起的,是几乎无法抑制的怒意。
这小畜生!简直是无法无天,一点脸面无不顾及了!
大逆不道罔顾礼法犯上作乱,他可真是样样占全。
居然敢对身为师长的她做这样的事!
带着这样的怒意,在虞惊夜仍俯身忘情深入探索之时,乔珍几乎是毫不留情的,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血腥气代替青梅香在两人口中散开,铁锈味浓郁到,那一瞬乔珍都有点替他发疼。
可虞惊夜当真不愧是个疯子,即使这样了他居然依旧不肯退开,甚至更加兴奋凶猛起来。
更加强势的攻占进去,以鲜血吻她,以热烈吻她。
乔珍仰着头承受,当真是忍无可忍。
这一次再不留情,甚至动用起术法,一掌狠狠拍到虞惊夜肩膀将人震开。
她下了狠劲儿,虞惊夜又正沉迷着,全无防备。
被含着怒意的一掌击在肩膀撤开身来,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也就在他终于不得不离开的瞬间,乔珍含着怒意的挥手。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落在虞惊夜脸上,力道大的青年的脸都被扇的侧开来。
他也没有立马回头,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侧脸精致,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阴影随之落下遮住了眸光,看不清他此刻情绪。
墨发因为方才的力道散落在颊边,微乱,衬着面上微微泛红的指印,还有唇边鲜红的血迹,竟然有几分脆弱凌虐的美感。
乔珍却深知这美感之下是惊心的放肆与疯狂,虞惊夜他就是个肆无忌惮的疯子。
她卧在榻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被气的胸脯起伏,开口时怒意几乎掩盖不住要冲出来。
“滚出去!”
乔珍终于开口说话,狠狠挨了一掌,又被打了一巴掌的青年才有动作。
正过脸,面向乔珍。
撑在榻上,将自己师长禁锢于怀中的胳膊缓缓退了回去。
分明是远离的动作,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目光一直缠绕在乔珍面上,以及被肆虐到红润的唇间。
这一刻这动作由他做来不像是离开,反倒像是野兽伏于暗处,进攻一般。
虞惊夜也并没有听话的乖乖出去,修长指尖微抬,漫不经心擦掉唇角血迹,又漫不经心单膝跪在乔珍身前。
开口时声音带着吻后的沙哑,和尚未能降下去的恶念,撩人叛逆不知悔改。
“请师尊赎罪。”
赎罪?
他做出这样的事,居然还想让她赎罪!
乔珍垂眸望着跪于身前的人,声音是自收他为徒这七年来最寒冷,最严厉。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可知错!”
闻言,虞惊夜抬起头来,黑白分明那双眸子,在这一刻存在感惊心,直直望着乔珍。
“弟子知道。”
不是弟子知错。
是弟子知道。
他清楚的知道他在干什么,清楚的知道他的罪行,却毫不悔改。
这不是错。
为什么想和她在一起会是错。
他没有错。
乔珍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听见他的回答,含着怒意的声音几乎是从齿关挤出来。
“滚!”
这一次虞惊夜倒是稍稍乖巧了,没再争辩什么,起身,甚至还恭敬的向乔珍行了弟子礼。
“弟子告退。”
也自这天以后。
乔珍和虞惊夜七年以来和谐的师徒关系,因为虞惊夜单方面受了刺激不愿再忍耐,彻底撕开伪装显露出大逆不道的心思,而宣告破裂。
也或许这正是虞惊夜想要的。
他以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方式和姿态,□□的告诉乔珍自己心意。
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她的徒弟,她亲手养育了七年的人,是对她心存妄念的。
对于此,乔珍自然也会好好回报他。
第二天就将虞惊夜罚入寒冰狱五层,让他去好好冷静冷静。
只不过对于这罔顾伦常、羞于启齿的事,作为清羽仙尊的乔珍也不可能说与他人听。
因此将虞惊夜罚入寒冰狱这件事全然是在暗中进行,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
就连乔珍前去看他也是在晚上,背着人。
嗒。
嗒。
莹白足尖踩着夜色与月光,踏进了寒冰狱五层洞口。
进到里面,倒是光亮了些。
内里是仿佛将冰川凿空一般的洞穴,积累了万年的寒冰凝结,散发着莹润光芒。
也分外清净。
毕竟这里可是寒冰狱五层,向来用来关押犯了大错的玉虚弟子。
能进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桀骜不驯、无视礼法的天才或疯子,千百年来也不一定启用一次。
算是个单间,往日里不可能有人来,怎能不清净。
乔珍来的时候心里想着虞惊夜,郁结着,平时习惯不好,出门的时候又忘了穿鞋。
好在以她的修为也不怕着寒冰狱的冷,足下踩着深厚的冰就往里走,柔软轻浅的冰色就这般落在她足底,倒是将这双玉足衬得更加莹润好看了。
没走多远,很快进到内里,乔珍抬眼,望见了冰狱全貌。
寒冰狱第五层,乃是寒潭水域。
深深一汪寒潭嵌在冷气里,连周遭的冰都泛着刺人的白,积累起厚厚一层霜。
而那历经万年形成的一汪潭水更是不必说,寒的直冒起森白的气,光看着就知道会有多冷。
可就在这森寒的一汪潭水中,竟站着一个青年。
青年垂着头,冠起的墨色长发轻垂,落到肩头。身上穿着云白色玉虚道袍,显露的上半身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身形精致完美。
低着头站在那里时身姿清雅气质冷漠。
腰部以下则全然泡在寒水里,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手是被迫张开的,骨骼分明腕线流畅的两只手腕紧紧扣着镣铐,被束缚在原地。
镣铐的锁链黑黑长长拖了一趟,直接连到背后冰墙上,迫使他双臂张开,呈现被禁锢的姿态。
可即使是这样,被锁在这里的青年依旧气度不凡,丝毫不显狼狈。
明明他才是被禁锢的那个,却气势惊心的像只野兽,像疯子,危险而强大,仿佛单单只是靠近他都会被刺伤。
听见门口传来细微的声音时,青年抬起头来,露出漂亮的面孔。
霎时间,连满室透澈的冰都失去颜色,不及他风华万一。
也因为在冰水里待的太久了,他唇色泛起微微苍白,衬着那张过于好看的脸,有种脆弱易碎的美感,分外让人心疼。
黑白分明一双眸子却是精神的,甚至兴奋的,直直望向门口。
乔珍面无表情踩着冰进来时,正正好看见的就是虞惊夜这副,恨不得冲上来咬人的样子。
面色登时更冷了,步伐缓缓走到浸泡在寒潭中人面前,站于池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虞惊夜站在冰水里,这般境地居然还能笑出来,微微勾唇,仰头看向乔珍。
“师尊来看我了。”
完全不像是知道悔改的样子。
甚至因为乔珍的惩罚在兴奋。
乔珍低头,微微弯下腰来,没有表情的面容凑到他面前。
随之,白玉指尖抬起,捏住了虞惊夜下巴,迫使他更狠的仰头看向自己。
虞惊夜并没有觉得这动作屈辱,或者因此生气,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老老实实抬头看着乔珍,扬起的下颌线流畅优越。
乔珍垂眸,看着他这副样子眯了眯眼,指尖钳制他下巴的力道更狠了。
声音轻寒。
“知道错了吗?”
虞惊夜望着她,眸光没有丝毫躲避。
“弟子不知错在何处。”
“你!”乔珍张口就想训斥。
虞惊夜却抢先她一步将话说出来,声音比乔珍更坚定,更沉稳。
“我没有错。”
“那日你让我滚,我滚了。”
“今日你罚我来寒冰狱,我来了。”
“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错了,是因为我顺着你,不想你不高兴。”
乔珍闻言更恼了,狠狠甩开钳制他下巴的手,力道大的虞惊夜脸颊都不由被带的微侧。
她的声音里也满是怒火。
“你既不想我不高兴!就不该做那样的事!起那样的心思!”
“为什么!”虞惊夜转过头来,目光灼然紧紧盯着乔珍,内里情绪翻涌烫到刺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就可以,我却不可以。”
“我不能为师尊着迷吗?我不能喜欢师尊吗?我不能亲你吗?”
乔珍原本想说当然不可以!你还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礼法伦常吗!
亲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你就想亲我。
想骂他以下犯上,想骂他大逆不道,却在听见他口中那句喜欢时,眸光骤然一跳。
唇边勾起讽刺的笑。
“你?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如此简单的问题,竟然还真让虞惊夜沉默了,他垂眸认真的想了半晌,才再抬起头看向乔珍。
眸光是真挚的。
“我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
“呵。”
乔珍冷笑出声,“痴心妄想。”
随后面色冷然起身,再次居高临下望着虞惊夜,丝毫没将他的话他的真心放在心上。
“等你知道了再说吧,不知悔改的东西,你还真是敢想。”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昨日所为今日之言,是要受三千魂鞭逐出师门的?你是大不敬!”
虞惊夜闻言没有一丝惧色,反倒轻呵一声,笑了出来。
“若是那样,倒也好,是不是只要不当师尊的弟子,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你了?”
“不用被你关在寒冰狱里,也不用明明很想你却不能说我想你。”
“你!”乔珍秀眉倒竖,“不知悔改!”
“那师尊呢,”似乎在寒水里泡的太久了,虞惊夜紧跟着乔珍开口的时候轻轻咳了一声,才又继续,抬眸目光灼灼的看着身前人。
“我心有所想,却是敢说,可师尊又心悦谁?喜欢着谁?”
“是那个清竹吗?你要和他结为道侣了吗?”
乔珍原本想问你在说什么,垂眸看着虞惊夜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忍不住有些躁郁的目光,却又轻哼一声,没有回答,故意与他添堵。
“与你无关。”
说完,转身就想离开,懒得再和这不思悔改的人纠缠。
“看来你还是没冷静,该在这里再好好清醒清醒。”
然而。
也就在乔珍转身的那一瞬。
“师尊。”身后的人轻轻唤了一下。
乔珍没多想,下意识转过身去,踏在寒潭边的□□玉足也跟着朝向虞惊夜。
也就在这一瞬间。
寒潭中原本被铁链禁锢的人骤然暴起,一下子将嵌在墙中的铁链生生扯出好半截。
用的力道的是凶狠的,甚至疯狂的,直磨的被镣铐狠狠卡住的手腕血肉模糊。
可也因为这样,虞惊夜的手臂终是得了自由,让他一下子窜到池边,伸手攥住了乔珍纤细的脚踝。
随后他低头,带着惊心的气势,将苍白的唇覆到乔珍□□的脚背,狠狠亲了一口。
那一瞬间,落下的触感强势到,乔珍觉得像是被冰冷的蛇咬了一口。
直直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那冰凉又柔软的触感究竟是什么,当即大惊失色,往日沉静都破碎几分。
猛然抽开自己脚踝往后退了两步。
也在那一刻清晰看见谭边虞惊夜面容,他是面无表情的,眸中却写满了张狂与欲.色。
就这么直直盯着乔珍,伸出红润舌尖舔了舔唇。
只这一眼就让乔珍心头火起,甚至都忘了刚才惊诧,一步跨上前去,狠狠一脚踹到虞惊夜肩头,将他一下子蹬进寒水里。
“混账!”
“不思悔改的混账。”
“虞惊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你若是这般,这辈子都待在寒冰狱里别出来。”
说罢带着怒气狠狠拂袖转身就走,懒得再看他一眼。
虞惊夜被乔珍一脚踹进寒池里,狠狠呛了一下,再出来时,那人已经生气离开彻底不见踪影。
他抬起头来,看着乔珍离开的方向,掩唇狠狠咳了几声。
缓过来后唇瓣轻抿,低低道。
“我本来就是这样。”
“是你从来都不在意,从来都不知道。”
也是果然。
知道了他的心思后她果然是这种反应。
和望见清竹那只表明心意的纸鹤时,全然不是一个态度。
反差大的让人心寒。
可是他已经不想再等。
所以他不能再等。
一刻也不想等。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小虞笑嘻嘻,明天的小虞哭唧唧
✿ 75、孽徒
乔珍罚虞惊夜入寒冰狱一事, 全宗上下除了当事两位,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
毕竟那时候他们几位弟子才从不夜城回来没两天,正是该休养的时候, 虞惊夜就算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不露面,也不会有人发现不对。
也在同一时刻,虞惊夜正被关在寒冰狱中受罚的时候。
才从不夜城回来的应一灵躺在榻上, 亦是辗转反侧难以安寝。
她闭上眼,脖颈处深刻的掐痕抽痛。
脑海里浮现起的,是自己用尽毕生力气, 也只能斩开那可怖魔尊身前迷雾一角时,令人恐惧而无力的画面。
可也正是因为短暂,正是因为惊心, 她将当时场景看的分明。
漂亮的手腕, 精致的红绳, 以及那红绳之下垂落的一抹玉色。
然后那手腕带着红绳, 坠着玉色, 渐渐的,渐渐的,和记忆中另一人的画面重合。
“啧。”
躺在床上的应一灵烦躁的用被子盖住脸。
怎么可能呢, 那怎么可能是虞师弟呢。
那可是魔尊啊魔尊!
虞师弟是魔尊?开什么玩笑!
可是……
可是她也真的没有看错,那魔尊腕上确实系着一条红绳,绳子上也确实坠着一块玉。
与虞师弟腕上的颇为相似。
也,也许只是巧合?毕竟天底下带饰品的人那么多。
“啧。”应一灵又发出烦躁的一声。
不管怎么说,明日还是将此事告知于师尊,让他去清羽师叔商量定夺吧。
许就是她看错误会了呢。
于是第二日一早。
应一灵一脸纠结的站在清竹仙尊房中, 说出了自己不夜城惊遇魔尊时所见, 以及虞惊夜腕上带着同样一条红绳暖玉之事。
清竹听了之后面上也是难掩讶异。
“你是怀疑清羽弟子是魔尊?这怎么可能……”
说着, 他不由垂眸沉思。
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可能啊。
毕竟数千年来谁也没见过那传说中的魔种,骤然间新冒出来一个魔尊也并不是全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魔族中人狡诈,向来行事诡谲,潜伏在仙门之中这种事并非不能做出来。
魔尊现世,魔界复出,意味着天下都将陷入混乱。
清竹可以想象,倘如应一灵当日所见,今日所言流传出去,将会在修真界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介时,不管虞惊夜究竟是不是魔族那条命都保不住,就是乔珍,乃至玉虚宗都要受到牵连。
清竹紧紧皱着眉。
“我知晓了,但兹事体大,这事你先不要与旁人说,兴许是误会,待我先去问问你清羽师叔。”
将心中之事说出来,应一灵也好受许多,点点头道。
“是,师尊。”
然而屋内二人谈话之际心事重重,皆是分了神,谁都没能注意到,此刻他们谈话的房间门外,正站着一个人。
衬着晨时的阳光,那人面容显露。
竟是曾被乔珍一剑劈了扇门的问心峰清雯仙尊,这会儿立在门前眸光震动,分明是将屋内师徒二人方才对话听了个仔细。
其实清雯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个意外。
她钦慕清竹仙尊已久,往常总是会时不时的来清竹峰上串门,借口讨教道法,实则是来看心上人。
今日亦如此。
却不想到了近前,发现房门紧闭,内里还设置了防止偷听的阵法,分明是有什么事发生。
下意识清雯就以为里面的是乔珍。
毕竟这两日掌门清虚子,可是将清竹有意向乔珍求婚一事,大咧咧传了个遍。
直让清雯背地里恨得眼眶通红。
这下子站在门前见这场景,还以为两人是在讨论婚期呢,登时表情就扭曲了,想也没想,偷偷破开内里禁制偷听起来。
也不担心会被发现,毕竟她修为虽低,在阵法上的成就确实玉虚无人可比,纵然乔珍在这里也很难发现的。
然而清雯没想到,竟会听见这么一件事。
第一反应是荒唐,清羽那徒弟怎么会是魔尊?
可慢慢的,她面上的嗤笑开始缓下来,唇角渐渐拉扯成一条线,轻轻皱起眉,开始沉思。
也随着这沉思,清雯面上的表情缓缓又开始变了。
眸中乍出一点光,继而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至最后彻底放开来,变成惊心的恶意与笑,满是疯狂。
虞惊夜是魔尊?
为什么不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
这千百年来谁知道魔种长什么样,谁又知道新冒出来的魔尊什么样!
不管他究竟是不是,只要自己将这盆污水泼到他们头上,他就是!
而以现在修真界畏魔族如虎的架势,只要将这事捅出去,虞惊夜必定会被修真界百派联合组成的仙盟缉拿。
介时无论他究竟与魔族有没有关系,都必脱掉一层皮,甚至有可能被仇恨魔族的门派暗杀。
以清羽那护犊子的架势,怎么可能平白让她徒弟受辱,必然会站在整个仙盟的对立面。
介时只要她稍稍从中作梗,例如让虞惊夜身上出现些微魔气什么的……
那小子便不是魔尊也是魔尊,必被如惊弓之鸟的仙盟围杀处死无疑。
与此同时,教导出一个魔族弟子的乔珍,甚至为这魔族对抗仙盟的乔珍,也必然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样一来那个千百年来总是压在她头上,事事都强过她的人就毁了!
她再也不是如清风明月的清羽仙尊,只是个与魔族勾结的背叛者!
那样就再也没有人会和她抢师兄了,师兄是她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清雯兴奋到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清羽当初毁了她徒弟,那她如今也要毁了清羽弟子!
连带着当初劈坏问心峰山门,当着众人的面侮辱她的事,诸般种种,她全都要还回去。
房门前的阴影里,清雯缓缓勾起唇角,面上带着充满恶意的笑,原本清秀的面容被这表情拉扯的狰狞扭曲。
清羽啊清羽。
你完了。
之后的事情,倒也当真和清雯所想一般无二。
在当日上午,虞惊夜与魔族有染,甚至有可能是潜入仙门的魔尊一事,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乔珍面对着玉虚宗诸位长老的盘问,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掀翻了议事堂的桌子,指着鼻子骂这群老糊涂荒唐。
早猜到她会这样的清雯冷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暖玉一事。
乔珍自然不信,当场前去寒冰狱取来虞惊夜腕间暖玉查验。
然而。
令人震惊的是,清雯甚至都没动手脚,众人却真的从那暖玉上检测出丝丝魔气。
这场面摆在众人眼前,一下子连乔珍都有些无话可说了。
关键时刻还是清竹出来打圆场,皱眉说道。
“清羽弟子不久前才去往不夜城查探,玉上缠着魔气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能如此草率就判断他是魔族,甚至是那所谓的魔尊。”
清雯看到都这个样子了他还在为乔珍说话,心中恨意更深,冷笑一声。
“确实,我也觉得如此。”
“既然这般那就将虞惊夜交由修真界百派查探清楚不就好了,等将他压入仙盟地牢,一切皆可水落石出。”
“也正好,今早我已通知仙盟之人,等到明日就会有人前来捉拿虞惊夜,想必那时,便不草率了吧。”
在座诸位谁不知道仙盟地牢进去了就没命出来。
而且今日在虞惊夜随身暖玉上可是真真实实检查出了魔气,想来等明日仙盟中人一来,虞惊夜是必死无疑。
可这种事情终究还是有疑点的,玉虚宗门内也才方得知,尚且没查清真相,怎么能直接张扬到仙盟,让整个修真界都知道。
倘若冤枉了虞惊夜呢?
让外派插手宗门内事物,玉虚宗脸面又何在?
这下子连掌门清虚子的面色都变了:“清雯你!”
清雯面上毫无波动,甚至是一副颇正派的样子,冲清虚子弯腰拱手。
“掌门师兄,此事事关我玉虚宗乃至整个修真界,可不是她乔珍一人之事,还请掌门公正对待。”
玉虚宗作为天下第一派,内里宗族复杂,也并不是各个都服乔珍和掌门的。
多的是想要窜上谋权的人。
这下听见清雯的话,与她有关系的宗族长老,还有许多想要搅混水的人,皆是出列,众人一起冲掌门行礼。
“望掌门三思。”
这哪里是行礼,这分明是压势,清虚子登时面色铁青。
乔珍望着这一室虚伪的人,尤其是那带头的清雯,面色冰寒,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懒得与他们掰扯。
她身后,清雯望着这人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朗声道。
“还望师姐牢记,明日仙盟中人会来,师姐可务必带着你那徒弟过来接受调查,以、证、清、白。”
乔珍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当晚。
她就去寒冰狱见了虞惊夜。
那时候虞惊夜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见到她来自然是开心的,眸光登时亮起来。
但时隔一天才再见到这人,他也不想再惹人生气,声音软下来,倒是乖巧了些,低低叫了乔珍一声。
“师尊。”
乔珍站在寒潭边,垂眸望着虞惊夜,面无表情。
没有说话,就这样在静默里看着他。
直至半晌之后才终于有了动作,她伸手,挥指斩断了扣在虞惊夜腕间的铁链。
忽然一下得了自由虞惊夜还有些诧异,站在寒水中转了转手腕。
“师尊愿意放我出来了?”
她昨天生了那么大的气,他还当自己得被再关些时日呢。
但不管怎么样,被放开虞惊夜总归是高兴的,拨开湖水往前走了两步,到岸边,手一撑,长腿跨上来,立马就往乔珍身边蹭。
向来清冷的声线莫名就让人觉得有些黏黏乎乎的。
“师尊。”
不过在即将蹭到乔珍身旁时,他又记起自己身上还沾着水,满是寒气,不得已停下脚步。
黑白分明一双眸子却黏在乔珍身上,不肯离开。
乔珍转目望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并没有像昨日得知虞惊夜见不得人的心思后那般生气,却也没有如往日一般清冷沉静。
而是复杂的,难得显露出明显的犹豫情绪,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虞惊夜凑得近了,也将她这副难得恍然的样子看的分明,微微讶异,就想问她怎么了。
乔珍却先一步开口,眸中闪烁的华光渐渐淡去,开始变得坚定沉着,似乎终于将决定做下。
转身,向寒冰狱外走去。
“随我来。”
虞惊夜不知她究竟何意,却也不想再惹她生气,还是乖巧跟着去了。
然而这一跟是颇让人意外。
乔珍并没有带着他回缥缈峰,而是直接出了玉虚宗。
出去之后也没有一丝停留,在清夜中隐蔽疾驰而去,远远离开的宗门范围。
而后越飞越远,许久之后甚至都已经离开了修真界。
直至天色愈发深重,都至深夜了,他们才终于在一座山头落下。
虞惊夜侧目望了望,发现居然都快到不夜城附近了。
微微皱了皱眉,看着身前夜色中乔珍的背影,疑惑道。
“师尊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之后似乎想到什么,又轻笑。
“莫不是要带弟子私奔?弟子心意师尊知晓的,我自是求之不得。”
说出这样一番话,虞惊夜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却不想那人竟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发怒,反倒是笑了,于夜色中轻轻摇摇头,漂亮的像朵含羞的清莲。
声音也软了些。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今夜其实是颇诡异的。
她进入寒冰狱后情绪不对,状态也不对,之后更是一句话不说就带他来到这里,分明是有事发生。
可她方才的表现,在夜色中那轻轻一笑,让虞惊夜一下子忽略了所有。
她对他笑了。
她听了那样的话都没有打他训斥他,反而笑了。
虞惊夜的眸光亮起来,冷静如他这一刻也不由晃了神,甚至止不住的异想天开。
难道真如他所说那般,她,会接受他?
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虞惊夜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翻涌,不由自主往乔珍身边靠了一步。
“师尊,我……”
乔珍没有看他,微微仰起头,望向璀璨星空,面色平淡。
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在虞惊夜期待的,盼望的,甚至兴奋的眼神中开了口,声音也平淡。
她说:“小夜,你走吧。”
轻轻浅浅的声音落在沉静的夜里,虞惊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面上带着的期盼笑意都没有淡下去。
直至缓缓回过神来她在说什么,愣住了。
“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皱眉想了想,反应过来,以为自己了解了她的意思。
“去哪里?这次又是什么任务?”
虞惊夜有些不乐意。
“我不去,我才刚回来,要和师尊再多待些日子。”
他才刚表明心意,正是该在她身边彰显存在感的时候,怎么能这么快离开。
而且那玉虚宗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清竹,他如何能放心。
若他一走,那清竹趁虚而入怎么办?
虞惊夜想着,眉头也轻轻皱起来。
乔珍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转目看向虞惊夜,望见他模样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理解错了。
没有开口解释,只是平淡冷静道。
“虞惊夜,离开玉虚宗,走吧。”
她意思更清晰的重复了一遍,虞惊夜才终于,缓慢的,清楚的,渐渐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并不是让他去执行任务。
也不是觉得他烦了,赶他出去一段时间。
而是让他走,彻底走,要将他逐出师门。
太过突然,没有丝毫征兆的话,让冷静如虞惊夜都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仍觉不可置信。
他尽力的勾起唇角,想扯出一丝笑意。
“师尊在说什么,莫要与弟子开玩笑。”
听他这么说,乔珍的目光反而渐渐坚定下来,再没有了方才的柔软,这样的表情在夜色里甚至显得有些冷。
她看着虞惊夜。
“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
“虞惊夜,今日之后你便被逐出玉虚宗,再也不是我玉虚弟子,此后也不得再踏入玉虚山门一步……”
“开什么玩笑!”
乔珍的话还没有说完,骤然被虞惊夜的怒声打断。
那个从来都冷漠的,甚至应一灵说他不像个人,连点情绪的都没有的虞惊夜,在这一刻,愤怒的,难以接受的吼出声来。
他本来是那么高兴的跟她出来,却没想到居然是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不仅浇灭了他所有念想,还要把他扔的越远越好。
“为什么!”
虞惊夜猛然向前一步,紧紧攥住了乔珍手腕,迫使她转身看向自己,目光灼然到甚至隐隐有疯狂的迹象。
“你要赶我走?”
“因为什么?”
这四个字从齿关挤出来,虞惊夜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带着明显的愤怒,不明显的委屈,以及惊心的疯意。
“就因为我心悦你,因为我亲了你,因为我克制不住的想你,你就赶我走?”
“就因为这些你就不要我了!”
“你放手!”
虞惊夜难以克制之下用的力道极大,像是铁箍一样紧紧禁锢着乔珍手腕,让她都感到丝疼痛,挣扎了几下,却居然没能挣扎开。
于是便一边被虞惊夜抓着手,一边抬头冷淡又坚定的看着他。
“是,我不要你了,不必等明日,此刻你就离开玉虚。”
说完,乔珍深吸一口气,在虞惊夜心神激荡之时,猛然抽回自己手腕。
“从此往后,你也不再是我清羽弟子。”
“我不走!”
虞惊夜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么狠心的话都说出来了,没想到她竟然要彻底和他断绝师徒缘分。
骤闻那句话的瞬间,瞳中疯意燃到顶点,眼眶周围的红深到触目惊心,显然是对这个回答难以接受。
可同时,又莫名的让人觉得他委屈,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
仿佛一只将要被丢掉的困兽,又恨又怕急得要死,用愤怒伪装着自己,实际上却围着那个要一脚踢开他的人不停打转。
就这般,虞惊夜又往前一边,逼近到乔珍身前,声音稍微软了下来。
“你不喜欢我说心悦你,那好,我不说了。”
“你不想我表明心意,那好,我会忍着,我会偷偷想你,不会让你知道。”
“师尊,”怕被甩开,他没敢再去拽乔珍的手,指尖牵住她衣袖,“别再说那样的话,别赶我走。”
他从前多高高在上啊。
当他还是林珂的时候,乔珍跟他说句话都困难。
却不想这样一个人,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但是作为清羽仙尊,她今日必须要赶他走,或者说放他走。
不然等到明日仙盟之人前来,虞惊夜必死无疑。
虽然强如虞惊夜不会死就是了,但作为清羽仙尊,她还是要尽力护住她这位好徒弟。
所以她现在,也必须赶他走。
“虞惊夜!”乔珍提高音量震了他一声,伸手想拽开自己衣袖,却几下没能拽开。
她便松开指尖,轻舒一口气,下一刻狠下心来。
挥指间斩出一道寒光,割碎了虞惊夜手中那节衣袖。
兹拉。
布帛破碎的声音于寂静深夜裂开,虞惊夜的手也随之落了空,掌心只剩下一块轻飘的布料。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空了。
虞惊夜垂眸望着掌心,半晌之后才再抬头看向乔珍,胸口不断起伏着,眸中燃起剧烈的光,几欲发疯。
“你就这么讨厌我?”
“讨厌到我仅仅只是展露心意你就容不下我了?”
“那你究竟喜欢谁?那个清竹?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杀了他!”
在这个世界里,虞惊夜还是第一次在乔珍面前显露出自己的凶性与恶意。
乔珍的表现自然也是惊讶的,愤怒,往日里的清冷一双眸子燃上不可置信。
“虞惊夜!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乔珍自然知道,这就是虞惊夜这狗男人的本性的。
可若是作为清羽仙尊,她此刻或许会想,他果然是魔族,这样的凶性这样的恶意,终究是遮掩不住。
虞惊夜都到这地步,马上就要被赶走了,也不再伪装自己。
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眸光却充满愤怒恨意。
“我说,我会杀了他。”
“你要是赶我走,我就杀了他。”
铮!
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黑夜中寒如冷雪的光芒一闪,乔珍的灵剑天机发出悦耳轻鸣,唰的一下对准了虞惊夜。
与此同时,她看着青年的目光也寒了下来。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乔珍剑都□□了,虞惊夜却比她更激动,看着手执本命灵剑对着自己的人,眸中光芒寸寸破碎。
“你居然,拿剑对着我。”
“我就只是说他一句,你就这样对我,原来他竟对你如此重要,好,好。”
虞惊夜连说了两个好,下一刻骤然愤怒。
“既如此,我必杀他!”
对于虞惊夜方才的话,乔珍确实不喜他对清竹口出恶言,却更恨他凶恶成性。
心想这辈子他不愧是魔族,骨子里依旧是那副没有人性的样子,不把任何人的性命当回事。
可比起这些,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必须把虞惊夜赶走,必须让他离开。
然而看虞惊夜现在这副不依不饶发疯的样子,不下狠手,他是不会死心离开了。
乔珍心里怀着对他冷漠的恨意,也含着必要将他赶走的决心,狠下心来,指尖往前重重一刺。
“噗!”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天机剑剑尖整个没入虞惊夜胸膛,瞬间开出一朵血色的花来,飞溅的血珠扬起在两人相对的视线之间,又很快落下。
那时,虞惊夜胸口已是鲜血淋漓。
乔珍的狠心出乎了虞惊夜意料,他完全没想到她真的会动手。
被刺中后似乎怔愣了,动作缓慢的低下头,看向自己胸膛,还有那把寒剑。
刺痛让他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就这么望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好几秒,半晌之后,竟像疯了一样,轻笑出来。
因为虞惊夜在这一刻深刻的意识到,她赶他走的心是这么强烈。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仅仅是一剑之隔,却又像是遥远到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的人,更深的笑了起来。
衬着此刻这场景,竟有几分惨然。
“他们总说我冷心冷情,却原来,师尊比我更狠心。”
“这一剑,弟子深刻的记住了。”
“可是……”
虞惊夜望向乔珍,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委屈,是倔强,是诸多说不清的情绪糅杂在一起。
他伸出手,攥住了胸口天机剑锋,利刃瞬间割破他手掌,鲜血淋漓。
虞惊夜却置若罔闻,就这么看向乔珍。
“我不走。”
“你!”
纵然是乔珍都被他这动作惊住。
想抽回剑,却被虞惊夜紧紧攥住,动作间拉扯的他掌心流落更多鲜血。
乔珍不得不停下,惊心的想他真是疯了,不要手了么!
只是撵他滚,又不是要杀他。
再望向眼前几欲发疯的虞惊夜时,眸光简直震动。
为了好玩,她本来不想挑开的,现在这种情况却是不得不说了。
乔珍闭了闭眼,似乎是在挣扎,半晌后轻舒一口气,眸光复杂的看向身前青年。
“虞惊夜,你堕入魔道多久了。”
她这话一出口,虞惊夜微怔。
这才真真正正的明白,她赶他走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望着乔珍,惨然的笑了一下。
“居然是因为这个。”
“可我是魔又如何,师尊不是也说过,魔中亦有良善之辈?我没有用魔气伤过任何人!你为何容不下我?”
我只是想,更好的站在你身边。
他不否认他想变得强大,但他更想的是她。
“你还在骗我!”乔珍却是不信的,闻言清冷的眼中泛起涟漪,“你既是魔族,不夜城你进去了吧,是不是你亲手伤的一灵!”
虞惊夜张了张唇,罕见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我,没想杀她,只是警告一下而已。”
原本是想的,可想到你不喜欢,我哪里还会做。
乔珍深吸一口气。
“那从那一刻起,便错了。”
“不,从你堕入魔道起便错了。”
“正邪不两立,我是仙门你是魔族,已是殊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堕入魔道,又是如何堕入魔道,也不想知道。念及多年师徒情分,你走吧。”
“玉虚宗,我身边,都已再容不下你。”
“容不下,”虞惊夜轻轻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正道于你而言就这么重要?比我重要?”
乔珍冷着脸:“自然。”
虞惊夜呵呵轻笑出来,那笑声明明是浅的,内里蕴含的却满满都是疯意。
“你宁愿,宁愿扔了我,也要护着这正道,狗屁正道!”
“你今日要赶我走,来日我就毁了你的正道!”
“虞惊夜!”乔珍厉声呵斥。
虞惊夜双眼通红:“要不要试试?”
他发了疯,乔珍便发了狠。
银牙紧咬就着虞惊夜还握着剑锋的手,更深的刺了进去。
虞惊夜没有躲,被这凶狠的一剑刺的更深了,胸口处的鲜血溅了老高,又落下来,染了他一身。
唇角也不由自主的溢出鲜血时,他似乎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膝间微曲,下滑,无力的单膝跪到地上。
可即使这样了他还是不死心,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拽住乔珍雪白的裙角。
“师尊,弟子,不想走。”
“你不是说过,无论如何不会弃我于不顾么?”
“我来想办法,我能留在你身边的,我只是修魔,又不是杀人。”
“弟子可以保证,从今往后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
虞惊夜抬起头来,眸中疯狂渐渐褪去,转而占据上风的是明显的委屈。
“我会偷偷喜欢你。”
“我不想走。”
“虞惊夜。”
乔珍垂眸,望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人,轻轻叫出他的名字。
虞惊夜应声抬头。
那一瞬。
望见的是一道寒如雪的剑光划下,那是她的天机。
下一刻,虞惊夜似乎感到体内有一处骨骼破碎,他全身上下的灵气也骤然崩溃流逝。
过了一秒他才终于回过神来,那是他的仙骨,被她一剑斩碎了。
他这些年在玉虚宗,在她手下所学仙术,随着仙骨的破裂,全都没有了,全都被她一剑毁了。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随后传来的才是迟缓的剧痛,虞惊夜猛然吐出一口血,手撑在地面,痛到身体整个在抽搐。
但比身体更痛的,好像是他的心,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她亲手撕开了一样。
虞惊夜手撑在地上,垂下的眼眶通红,不再是疯的,而是难过的,是痛的。
她可,真狠啊。
乔珍站在他身前,垂眸望着狼狈半跪在地上的青年,眸中情绪复杂。
“虞惊夜,你既入魔道,也不必再修仙门道术。”
“从前种种我便收回,从此往后,你我之间也再无缘分。”
说完,乔珍不再留恋,抬步跨过虞惊夜身边,就要离开。
动作间,她雪白的裙角从虞惊夜面前划过,如将要消散的雾,终是再也抓不到了。
虞惊夜猛然咳出一口血来。
明明是她说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可如今,亲手,甚至狠心将他扔掉的,也正是说出那句话的那个人。
这种想法入心头,虞惊夜觉得自己被疼痛撕扯的更剧烈,视线也愈发模糊。
他跪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胸口,低着头,眼帘轻垂,冲着黑夜轻轻开口。
“真的不要我了?”
他背后,离开的乔珍没有回头。
“嗯,不要你了。”
得到回答的虞惊夜笑出声来,抬眸,望着苍茫黑夜,缓缓闭上眼,再也撑不住的倒在黑暗中。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想。
真狼狈啊。
像条狗一样被她扔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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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孽徒
寒夜中三剑, 决绝的、残忍的斩断了乔珍和虞惊夜之间的一切。
也将他们这平静和谐,甚至温馨的七年打碎的彻彻底底。
而且是由乔珍单方面的,忽然就将他抛弃掉了, 狠心且决然,没有一丝征兆没有一丝犹豫。
就连她当初亲口许诺的,绝不会弃他于不顾的诺言也违背了。
虞惊夜那样强势、那样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一个人, 在这场背弃里居然自始至终都是被动的,被乔珍掌控着任意摆弄。
这会儿。
乔珍已经回到了缥缈峰,坐在她清冷的竹屋里, 坐在安静的月光中,垂眸,看着掌心斑驳纠缠的血迹。
那是虞惊夜的血。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 方才那三剑, 虞惊夜竟是一下都没有躲。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以虞惊夜如今的实力, 真要打起来, 肯定能和乔珍拼一拼的, 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可他为什么不还手?
是忘了?
是惊住了?
还是,他想看看她究竟能狠心做到何种地步?
乔珍坐在空寂的夜色里,抬眸看向窗外, 眸光轻轻似笑非笑了一声。
“干什么啊。”
都不像他了。
可即使摆出这么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她也不会心疼他的。
毕竟曾经的她可是更痛,连命都丢了。
毕竟今日发生的一切,全都在她计算之中,就是她故意的。
包括虞惊夜意外被应一灵发现魔族身份,包括清雯偷听到清竹师徒谈话, 包括今夜那狠绝的三剑。
一切的一切, 都在乔珍掌控之中。
为了让虞惊夜再一次深刻品尝到被抛弃的痛苦, 为了让他再一次心痛,为了让他体会到他不知道的那些感情。
为了折磨他。
那毫不留情的三剑,她决然的抛弃,以及置曾经绝不弃他诺言的不顾……
今夜种种,虞惊夜醒来要恨死她了吧。
毕竟他当时的表情是那么痛苦那么悲伤,难过的那么深切,甚至连愤怒都被深深压下去了。
仿佛那三剑不是刺在他身上,而是把他的心都撕烂了。
那一瞬间乔珍甚至觉得,他好像是真的喜欢她的。
但很快乔珍就回过神来,嘲笑自己一声,怎么可能,人家都不懂爱的呀。
也不再将他的感情放在心上,转而想起别的来,眸光微微发亮。
上个世界背刺墨林菲斯之后她立马就脱出世界了,没能看到后续那人发疯的模样,还是挺可惜的。
这一次,她可是有充足的时间能观看他被抛弃后歇斯底里的样子,确实还挺期待的。
醒来后的虞惊夜会怎么做?
会发疯吗?
会来报复她吗?
要怎么报复她?不会把她抢过去抓起来锁起来关起来吧。
乔珍轻轻啧了一声,觉得这变态还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事。
总归,他舍不得杀她的。
黑夜中,乔珍红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惑人笑意。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等着看了。
她的小可怜,被抛弃之后会怎么发疯呢?又要怎么一边疯着一边围着她打转啊。
乔珍笑意更深了,微微动了动,手肘支在膝盖上轻轻撑着脸,眸带兴味看向窗外。
虞惊夜。
快点回来找我吧。
随后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沐浴休息一下。
毕竟明天还有场仗要打。
放走可能是魔族,甚至可能是传说中魔尊的虞惊夜的罪行,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虞惊夜这么一走,压力全都落在乔珍身上了。
乔珍为了护住他这一条命,要承担的后果是巨大的。
她在黑夜中摇了摇头,红唇微勾笑了笑。
为了她的乖徒弟,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二日。
玉虚宗议事堂。
玉虚宗七位峰主,数位长老,以及今日清晨抵达的仙盟众人,将屋子里挤得满满的。
乔珍坐在堂中,冷眼承受着所有人的视线。
她对面,一位束着道冠面色严厉的仙盟长老愤怒拍桌而起。
“清羽!你私自放跑魔族是何等大罪你可知道!”
他怒发冲冠,乔珍却视而不见,冷着眼,端起桌上茶杯喝了口茶,将人晾了好半晌,才终于漫不经心开口。
“魔族?放跑?我只是将我弟子逐出师门而已,哪来的魔族。”
“你还在狡辩!”
一旁的清雯也是恨得直咬牙,万万没想到乔珍这么护着那小崽子,竟然不顾一切也要将他放走。
“我们昨日分明在他暖玉上查到了魔气!”
乔珍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去魔域走一遭你身上说不定也有。”
“所以才应当查清楚!”清雯亦是冷哼一声。
“今日仙盟中人来,昨晚你就将人放跑了,清羽你是何居心,什么逐出师门,分明是心虚袒护!”
说着,清雯眯了眯眼。
“你不会早就知道他是魔族吧。”
她的眼中放起光来,好似抓到了乔珍天大的把柄。
“所以你才将他放跑的是吧,清羽,莫非你早就勾结魔族?”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勾结魔族是何等大罪。
清竹登时寒了脸:“清雯!莫要胡说!”
掌门清虚子也是眯了眯眼。
然而清雯这话一出口,仙盟中好些人竟当真变了脸色。
因为仙盟包容修真界百派,传承悠久,其中好些长老都是经历过数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的,自然深知魔族可怕。
却也因为越深知,便越恐惧。
这下子,好些人落在乔珍身上的目光,变得探究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更加凝重了。
也就在这堂中气氛几乎一触即发的时候。
“嘟,嘟,嘟。”
手仗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众人皆是回头看去,这一望,厅中所有人,包括数位资历深厚的长老也弯下腰,恭敬行了一礼,随之为来人让开道路。
随着让步,来人面容渐渐显露。
是位满头白发身形瘦小,苍老到有些可怖的老者。
乔珍是知道他的,这位乃是药王宗的药老,也是当年那位封印魔尊的仙尊的至交好友。
他可不仅仅是参与了当初的仙魔大战,更是大战的主要人物,如今在修真界的地位亦是德高望重。
原本面色冰冷的乔珍见到他,也安静的行了一礼。
“见过药老。”
药老没什么架子,反而分外慈祥,见了乔珍先是笑。
“你这丫头还是这脾气,倔的不行,只是——”
他叹了口气。
“你那弟子牵扯进这样的事里,无论如何是应当查清楚的,小羽,你将他提前放走,这件事确实是难辞其咎啊。”
这话在理,乔珍也没什么好说的,低下头,抿唇不语。
早在想要放走虞惊夜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这时,旁边一位仙盟长老实在没忍住的开了口。
“而且那有可能是魔尊啊!”
“倘若他真的是,谁知道魔尊潜伏在玉虚宗这么年都做了什么,这一下子放虎归山,我们仙界,怕是再没有一位仙尊能阻挡这可怖魔物了。”
这句话,也让屋中众人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药老也是叹了口气,温和看向乔珍。
“小羽啊,你可知晓了?倘若他真的是,日后修真界人间界血流成河,你该当如何?”
望着药老的目光,乔珍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
“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清雯冷笑出声,“他可是魔,你将他放走就是在包庇他!清羽,你究竟为何如此护着你这徒弟,你不会——也随着他遁入魔道了吧。”
她的猜测是越来越离谱,清竹原本顾及着药老在此,这下实在是忍不住了,生气开口。
“清雯!莫要胡说,如今尚未有证据能证明虞惊夜是魔族,倘若弄错了呢?”
“惊夜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倘若当真是魔尊,少时怎么会受苦挨打,又为何在清羽座下虚耗这么多年。”
清雯闻言嗤笑一声:“魔族么,做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说着,她面上扬起一丝笑,带着恶意,故意恶心乔珍的揣测道。
“许是垂涎我清羽师姐美色呢。”
“你!”清竹愤怒的眉头紧拧。
站在旁边一句话没说的乔珍却心想,他还真是。
他不仅垂涎,他都以下犯上动手了。
昨天晚上情况都那样了,他还怎么赶都赶不走。
说实话,要是虞惊夜真在缥缈峰上待下去,日后指不准能做出什么混账事,以他的心计说不定就真把乔珍吃到口了。
吵吵闹闹着堂中又乱了起来,药老重重咳嗽了一声,众人才恢复安静。
药老摇摇头,看向乔珍。
“你与弟子感情深厚,想护他周全我能理解,可或许你也被这感情障目了呢?罢了,此事暂且不提,我想问问另一件,前些天你忽然将你那弟子关入寒冰狱却是为何?是因为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吗小羽?”
虞惊夜被关进寒冰狱的原因见不得光,如何能当众说出来。
再加上清雯方才那恶意揣测,就更不能提了。
说出来只会更让人觉得虞惊夜有鬼。
于是乔珍没有开口,只是低头保持沉默。
她什么都不说的抗拒态度,让仙盟众中诸位长老颇为恼怒。
这下子连药老都有些无话可说了,深深叹了口气。
“小羽,你深信他却又什么都不肯说,如何能服众啊,既如此,你就真的是放走魔尊嫌疑人的罪者了,要受惩罚的。”
说完,药老侧眸向身边人道。
“那逃掉的弟子,务必追回。”
身边众人面色一肃:“是!”
然而不曾想。
就在仙盟中人准备立马出发去追虞惊夜时,乔珍提步,挡在了门口。
这一下子,堂中人皆惊。
药老眸光也一下子变得锋利,看着挡着唯一出路的乔珍。
“清羽,你这是要阻挠?”
乔珍低着头,没有说话,却坚定的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动。
清雯见她这样眸中乍起幸灾乐祸的光。
“那小子果然有问题是吧清羽!你就是维护魔族的仙门叛徒!”
乔珍冷冷看了清雯一眼,没有理她。
药老看着她这样子半晌,最终还是深深叹了口气。
“当真要这样?”
乔珍这才开口,面色是沉静的。
“他于我座下从未做过坏事,无论如何罪不该死,我相信他。”
药老摇了摇头:“你相信,你相信又如何呢?等到真正事发的时候便晚了,介时万民之血谁来担?清羽,你担不起。”
乔珍站在光芒里,认真的看着药老。
“他的罪恶我也不会替他担,倘若日后他当真如此,我会第一个杀了他。但作为师尊,在现在还能担的时候,我还是替他挡一挡吧。”
“你呀,你呀,”药老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乔珍半晌,最终摇了摇头,“那好,便不追了。”
清雯的登时急了:“药老!”
“好了,”药老挥了挥手,“有玉虚宗清羽仙尊为他担保难道还不够吗?而且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那弟子就是魔尊,只是——”
药老看向乔珍,眸光微微严厉了些。
“放跑魔族,甚至是魔尊嫌疑对象这件事是你的过错,你须得受相应惩罚。”
“而且之后,倘若那弟子当真就是魔尊,这般弥天大错你亦要全部承担,清羽,你可知晓?”
乔珍低头恭敬道。
“弟子知晓。”
药老望着她这模样摇了摇头。
“傻孩子,你为他承担这一切又是何必,你倒是真宠爱你这弟子。”
想起那个人,乔珍不由自主轻轻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想起他们已然决裂再也回不去从前,终是无奈。
只道。
“弟子愿受罚。”
私自放走可能是魔族,甚至可能是魔尊的虞惊夜,是惊天大罪。
最后给乔珍的处罚也不会轻。
仙盟与玉虚宗商量过后,决定与乔珍销魂钉之刑。
销魂钉,乃是修真界最重的刑罚之一。
是将一枚无色无形的魂钉生生打入受刑者的身体,此后,这魂钉会消散于受刑者体内,带来从身体到精神莫大的痛苦,锥骨刺魂,不亚于生生撕裂灵魂。也会让受刑者身受重伤。
所以亦称销魂钉。
但好在乔珍此次只是受了一颗销魂钉,休养一两年就好了。
倘若受了三颗销魂钉,其痛苦不亚于凌迟剜心,且会时常经受这般折磨。
倘若五颗,必会身受重伤修为大跌。
倘若十颗,便是仙体半废神仙难救。
此次乔珍自愿受销魂钉之罚,仙盟也无话可说,毕竟虞惊夜究竟是不是魔族还是未知数,在她受刑之后便走。
清雯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护着那个小畜生,恨得直咬牙。
但也达成了打击乔珍的目的,背地里开心的要死。
清竹却是心疼坏了,一边怪她为虞惊夜做到这种地步,一边天天往缥缈峰跑照顾她。
只是后来乔珍决定在峰中闭关清修,他也没法再见到人了。
而有关乔珍受罚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好事,后来也并没有流传出去,有关此事细节,就只有当日堂中诸位知道而已。
但对乔珍来讲,这件事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有系统在,她可是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受刑时还戳着系统跟他唠嗑,让他把她状态弄得惨一点,以后好派上用场。
毕竟她最讨厌疼了,怎么可能让自己疼啊。
然而她现在越惨,往后的虞惊夜就会越痛。
之后遇见,他但凡敢对她做一点过分的事,往后都会悔恨难当。
不过,想必在她给他一剑的时候,他就已经痛不欲生了吧。
*
玉虚宗清羽仙尊座下弟子虞惊夜,忽然被逐出师门一事,传开的时候简直惊煞了众人,让许多人都难以接受。
毕竟那可是天资卓绝不亚于清羽仙尊的虞惊夜啊,其惊才绝艳甚至隐隐超越大师兄楚一羽,就算日后成为下一任玉虚掌门也不会让人惊讶。
这样一个人,怎么忽然就被逐出师门了。
连个征兆都没有,谁能不惊诧。
可对于这件事,宗门似乎并不想多提,就连清羽师叔也是一直在缥缈峰闭关清修,对此事并没有一丝解释。
大家也只能将疑问埋在心底。
也就在玉虚宗正因为此事哗然的时候。
乔珍的日子倒是过的悠哉,正躺在她竹屋榻上,支着下巴闭眼假寐。
徐徐清风吹过她身边,撩起她墨色长发,漾起浅绿色裙角,美的清幽。
“师尊,别在这里睡,就算不会冷也吹的难受。”
声线微冷若珠玉轻撞,但隐含关切的青年音好似飘荡在耳边,又好似离得好远,轻轻的听不真切。
假寐的乔珍一下子睁开眼来。
那一瞬望见的是熟悉的翠色竹屋,是清风与孤寂。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青年在说话。
乔珍皱起眉,抬指揉了揉额角。
看来是睡蒙了,怎么会忽然想到他。
随之摇摇头,不想再想这件事。
伸指探到桌边,执起一杯茶饮了一口,清甜的青梅香气瞬间占据了整个口腔,纠缠缭绕。
乔珍额角微微跳了一下,脑海中几乎是自然的回想起那一日。
她就是在这里,在这榻上,在咬着青梅的时候,被那孽徒压着亲了个透彻。
而后又意识到她手中这盏茶,还是虞惊夜被她罚去寒冰狱前亲手给她泡的。
特地用法术储存起来,留着她日后慢慢喝。
蓦然的,乔珍心里就生气一股气来,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总之就是心里不大舒服。
发泄一般将手中茶杯扔到桌上。
哗啦。
是因为乔珍动作太大,杯中的茶水承受不住的跃起,飞溅,泼洒到乔珍手腕上,也湿透了袖袍。
乔珍立马就伸手去拿帕子擦。
柔软的手帕落到腕间被慌乱的蹭了两下,露出边角,乔珍便也在午后的阳光下,清晰的看到丝帕角落里纠缠的绣着两个字。
——清和虞。
这是不久前虞惊夜看好玩,非要用术法弄出来的。
就连这帕子也是虞惊夜的。
乔珍抿了抿唇,将丝帕放到桌上,湿掉的衣袖在法术的蒸腾下变回原样。
重新窝回榻上的乔珍却似乎有些无力。
虞惊夜。
虞惊夜。
他都已经走,可这缥缈峰上怎么还到处都是虞惊夜。
乔珍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用胳膊遮住眼帘,不想见光。
七年时间,她和他朝夕相处,几乎不曾分离过,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也总该有点感情的。
不,还不止七年,她和墨林菲斯也曾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
就连林珂,虽然短暂,但也曾深刻相处过的。
她曾经那么深切的爱过他,后来亦惊心的恨过他。
现在他忽然走了,莫名的,叫人感觉有些无聊了。
可那个人啊,是不会喜欢她的。
启城之上万道风刃穿身而过,那样的痛苦她已经深刻领教了。
她不信。
也不敢信了。
乔珍开玩笑的想。
或许就算以后他在她面前哭着求着说爱她,她也不会信了。
作者有话说:
小虞:师尊我爱你啊!!!(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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