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降临的第二天。
那天天气晴朗, 除去空气中的微风有些凉，并不特别冷。
路边的树叶在转变的季节里换了衣裳，由青翠的绿渐渐变为浅淡的黄。
有的心急离开, 正芳华的时候就早早脱离温港，在飘扬的风里永远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初秋降临的第二天。
似乎就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那时候白塔和手下几位异形还在临时据点暗中筹备着, 该如何打回地下城。
当时时间尚早，才刚刚早上六点钟。
白塔手下那几位异形看着眼前严峻的形势，怎么也睡不着, 等不及的早早在据点的会议室等着，想在首领来之前先行商量些探查地下城消息的方法。
其中一个圆脸的，坐在桌前看着手中报告止不住的直皱眉。
“天谴对地下城的防守也太严苛了, 别说去查探信息, 现在就连靠近方圆百米都不是件容易事, 如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 里面的人应该没有大碍。”
坐在圆脸身旁的是一个黄毛, 闻言有些不解。
“这就很奇怪，既然城里的大家并没有事为什么不反抗呢？也没有试图传出来一点消息和我们联系，难道是一直被天谴控制着？”
旁边坐着另外几位皆是摇摇头, 他们现在还没探察地下城，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两眼一抹黑。
性子沉稳的圆脸皱着眉。
“急什么，等首领下命令我们进去查过就知道。”
“你倒是不急，”黄毛叹了口气，“我老爹老妈可还在城里呢。”
说着, 他摇摇头嗤笑了一下, 有些开玩笑的说。
“早知道前几天去乔府接首领的时候, 就该把那个乔小姐也带出来，有她在乔司辙什么都能答应，还愁进不了地下城？”
对面的一个姑娘冷哼一声。
“什么都敢说，也不怕首领扒了你的皮。”
“是——”黄毛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咱哪能比得上金尊玉贵的乔小姐。”
也怪不得这几个异形对乔珍有怨气，原本他们开开心心去参加首领的婚礼。
谁能料到那位小姐居然在这么开心的一天当场背刺，生生把那么期待这场婚礼的首领的心扔在地上踩。
害的首领被抓，地下城遭封，他们几个更是如丧家之犬。
难免的，就带上些微词。
然而。
也就在这几个异形发着牢骚时。
“砰！”
剧烈急切带着满满慌乱的一声响在门口。
小型会议室的门一下子被从外面推开，罗光白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进门就问。
“首领呢？”
连声线都在紧着发抖。
屋里的几个异形一下子意识到不对，看着罗光白的跟鬼一样的脸，还有此刻慌乱的状态，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登时。
有的皱起眉，有的直接站起来，都是在问。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天谴知道我们藏在这里了？”
“现在还早，首领还没来呢。”
“到底怎么了？”
罗光真的快疯了。
双眼通红着抬起手，崩溃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真要是天谴打过来了还他妈好点，至少问题还能用战斗来解决。
可谁知道他今天一早，照例去门口报亭取下线消息时，却意外看到了那两则报告。
登时罗光就傻眼了，下意识想先瞒着，不敢告诉白塔，不然首领肯定要当场发疯。
然而转念一想，光瞒又能瞒多久呢。
这是帝国近年来最轰动的事了，连夜上了帝国最大皇家报社的最大版面，而且各家大大小小媒体都在报道，报纸、快讯、新闻，铺天盖地满满都是这件事。
白塔只要不瞎，早晚都会看到。
这样的事，这样的事——
罗光有十条命也不敢瞒。
他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了，慌与崩溃之间还带着没反应过来的怔然，就连地下城被攻陷的时候，罗光都不至于如此失态。
这到底是怎么了？
也有反应快的。
离得近的圆脸眼尖的看到了罗光垂在左手裤边，半隐半现紧紧拿着的报纸。
大早上的，如今他们为了躲避追捕小心的不再用电子设备，罗光若是被什么外部消息刺激到，只能是因为这张报纸。
圆脸往前一步，一把夺过了轻飘的纸张。
占据了帝国皇家报纸最大版面的消息，在这一刻，毫无遮拦，强烈到分明的占据了屋内所有异形的眼眶。
一瞬间。
原本刚刚还在说乔珍，对她颇有意见的几个异形，登时就哑了声。
没有人再说话，也没人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屋子里安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本就压抑的气氛也随着这样的安静变得愈发死寂，莫名的让人心头发堵，呼吸不上来。
清晨的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窗落到屋内，在这个秋天的早上让人觉得隐隐发寒，却也照亮了圆脸手中紧紧捏着的那张报纸。
那则轰动帝国，占据了整张报纸最大版面的消息，是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里罕见的黑白色。
那是一个人的讣告。
它的发出，是在向讣告主人的亲人、朋友、社会公众，以及知道那个人的所有人传递一则消息。
——报纸上刊登的那个人，已经死亡。
因此报告下方，讣告主人的照片也是黑白色。
她在不大的相框里手捧着一束玫瑰，圆圆的杏眼微弯，笑得很甜很温柔。
那时那刻她的身边好像有微风吹过，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和衣衫，她美的空蒙清灵，似乎下一秒就随着那风，消失在柔光里。
她也真的就永远消失了。
最后留给所有人的，也就只有这一则消息一张照片。
所以她的照片是黑白色。
她手里捧着的那束原本娇艳欲滴的玫瑰也在纯粹的黑白里变得暗淡，清晨温柔的阳光落到照片里她身上，再也照不亮她一丝颜色。
就好像她真的从这个世界彻底抽身离开，褪去了所有色调。
她原本温柔可爱的笑意便在这黑白里蔓延出一丝悲伤，缓缓的占据了整个安静的会议室，让看到消息的人怔然的不可置信，又难以抑制的心头泛堵。
因为那是他们都见过的人，因为那是他们刚刚还在说的人，因为那是他们首领的爱人。
报纸的首页就印着她的名字，今天以后这世上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已经死去。
那是乔家的大小姐，乔珍。
良久之后屋子里终于有人缓慢的回了神，就连镇定的圆脸都恐慌起来，手一抖，手中的报纸的掉到地上。
伴随着响起了抑制不住的惊呼。
“我靠！”
“这，这——”
“乔，乔小姐，是那位乔小姐吧？是我看错了吗？”
“不可能，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那位小姐心机城府都那么深，怎么可能……”
可他们所有人也都知道，那位的身体究竟有多不好，死亡是随时伴随在她身边的猛兽。
而且方才那则讣告上，白纸黑字写的足够清楚。
乔小姐于昨日下午五点十分突发心疾，抢救无效于乔府离世。
并将于明日举行葬礼。
然而就算写的再清楚，也依旧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所有异形的表情都写着这句话。
一时间就好像有人给他们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荒唐的叫人无法接受。
最不可置信的是刚刚还对乔珍有些不满的黄毛，他一脸无法相信的捡起地上的报纸，想从头到尾再看一遍。
却也是意外的。
不小心展开了报纸的另一面。
那一瞬间，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不亚于乔小姐离世消息的另一个巨大版面。
白纸黑字清晰的撞入在场所有异形眼中，那上面写着。
——帝国已于昨日夜晚通过议案，《人类与异形和平共处计划》。
从此往后，帝国将积极促成人类与异形的和平共处。
为此，由乔珍小姐出资，帝国主导，为数万异形建立一座全新的城池，以方便管理。
下方的副标题上则清清楚楚再明白不过的，写着一切前因后果。
这一切的一切，帝国同意不再绞杀异形，甚至开始接受异形，为他们建造新城安置异形……
等等所有匪夷所思，从前来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都是乔珍小姐在其中奔走。
这惊天的议案能够成功，全是因为乔小姐。
善良的乔小姐从来没有放弃异形，从来没有忽视任何一条生命。
承受着病痛，时刻被死亡威胁的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热爱生命。
可她最终救了那么多人，却没能守住自己的命。
所以地下城婚礼那日的背刺不是背刺，是她气不过白塔骗她，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是她为了更好的先把大多数异形控制住。
也是她向大家，向这个世界最后的离别。
她曾经的爱人是怪物，她死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在帮他们这些怪物。
捏着报纸的黄毛没忍住，眼眶酸的一下子哭了出来。
他妈的，他有什么资格说乔小姐啊。
他配吗。
而且更让人难过的是。
此时此刻，就连他们这些和乔小姐算不上熟悉的，都这么不可置信这么难受。
这消息要是被首领知道，可想而知他该有多无法接受。
却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黄毛止不住眼泪的时候。
“吱呀。”
门口传来轻轻一声响。
白塔推开门走进来了。
望见阳光下他的身影他的脸，屋内原本悲伤的氛围更是一下子就凝固住。
白塔多机敏一个人，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冷凝的眉眼微微一侧扫过来，声音淡的像是含了冰。
“怎么了？”
就连像来沉稳的罗光和圆脸都说不出话来，其他人嗓子里更是恍若含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发不出一丝声音，堵到心里难受。
这样的异常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屋里这几个此时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就证明他们都是心智坚毅的战士。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们集体失态到这般？
白塔眸光向下一侧，就望见了黄毛手里捏着的报纸，冷着眼走上前去，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那张薄薄的纸。
屋里没有人敢阻止，这样的消息谁又敢去阻止。
黄毛甚至将手顺从的往前递了递。
于是白塔没有任何阻碍的拿到了那张报纸。
顺着今日清晨微凉的阳光，他在那一刻，再也清楚不过的看到了报纸上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最后一章了，谁能想到我没写完，（痛哭流涕）而且剩下的放在一起字数有点多，明天写完了我早点发
为白塔抹泪
他最后就连她的死讯，也只是从一纸讣告上知道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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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3、人外侵入
在看清楚手中报纸上消息的时候, 白塔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了，没能将讣告两个字和下面照片上的那张脸联系起来。
下意识还在想乔珍又怎么了，怎么照片用的是黑白色, 不好看也不吉利，她要生气了。
而后过了好几秒，大脑才缓缓慢慢的意识到, 讣告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有人死了。
然后白塔又用了很久很久，才将这两个字和消息里她的名字、照片上那个人联系起来。
那意味着乔珍死了。
那一瞬间。
白塔什么都没有想，没有轰然一下子脑袋炸开, 也没有当场发疯。
他站在冰冷的阳光里，紧紧捏着手中那张轻飘的纸，银黑分明的眼泛起惊心的红血丝, 死死的一个字一个字盯着手中的消息又看了一遍。
于是也看的格外清楚分明。
乔家乔小姐乔珍于昨日下午五点十分突发心疾抢救无效, 死于心衰。
葬礼将于明天在花海墓园举行。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看不懂？
白塔眼中的红血丝愈发浓重了, 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好像他的眼里在滴血一般, 恐怖的让人觉得悲伤。
他看不懂！
他也不信。
于是白塔就又低着头, 再一次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
乔小姐死于心衰。
葬礼将在明天举行。
开什么玩笑！
他不信！也不可能信！
白塔恨不得拆开了揉碎了，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去看。
阳光下, 那雪白纸张上的一个个字就好像是怪物，张口就能将他吞没。
却也让白塔在恍惚到快要窒息的痛苦里，又一次不能更清晰的看见。
乔家小姐乔珍，这世上他最爱最爱的人，在昨天下午死于心衰。
她是生生痛死的，也是虚弱死的。
她死了。
她死了？
他的乔乔, 死了？
可他都没能再看她最后一眼啊。
昨天下午他在干什么？
白塔恍然想起来, 昨天下午他就在这间会议室里, 正在和属下商讨要怎么攻入乔府，怎么攻入地下城，并且要防备乔小姐的后手。
他在防着她。
可是没人知道她根本就没什么后手，她早就放手了。
她在病床上生生被病痛折磨到死的时候，他远在千里之外和别人谈笑生风，在想着如何防备她。
他永远也无法知道她最后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有很难受吗？她哭了吗？会不会很害怕，有没有想过他？
他错过了，往后余生也再无可能知道。
白塔半银半黑的一双眼通红着，内里的红血丝浓密到简直快要爆出来，连带着空洞胸腔也泛起猛烈的疼，让他几乎呼吸不上来。
却无论如何死也不愿意放弃手中那张报纸。
白塔低着头，自虐一般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则讣告。
阳光从旁边的窗户落下来照到纸张上，白纸黑字刺目的像是利剑，直直扎进他眼眸中。
他没有躲，他就瞪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惨白的指尖颤抖着捏皱了手中纸张的时候，眸光的红血丝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爆发开来，鲜红的血泪在这一刻顺着白塔通红的眼，一滴一滴下落，最终坠到地上，砸出一朵惨又凄美的花。
他不仅仅，不仅仅是没见到那个人最后一面而已啊，不仅仅是没能陪伴她到最后一秒，不仅仅是没能救下她。
他甚至是直到第二天，直到现在才知道她已经离开。
他那么那么爱她，却居然连她死亡的消息，都是从一纸讣告上知道。
白塔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鲜红的血泪落在纸张上，蕴湿了上面的字迹。
他又看到了那行都快背下来的字。
帝国对乔珍也很是心疼，一点也不吝啬笔墨的夸她，赞扬她所做的一切。
可一张报纸的篇幅也就那么大一点，就算把人夸得天花乱坠，拢共也就那么一段。
他们用三两句话就说完了她的生平。
白塔面上挂着血色的泪痕摇了摇头。
不。
那不是她的人生，那不是他的乔乔。
他的乔乔那么温柔，那么爱笑，连发小脾气的时候都是可爱的。
她那么鲜活那么漂亮，怎么最后就变成了报纸上冰冷冷的几行字？
一张照片，几句话就概括了她的一生。
白塔无法接受。
因为实在太过崩溃，白塔捏着手中报纸的手指一直在无意识用力，脆弱的纸张最终没能承受住被捏破了一角，轻飘飘的从他手中坠落。
那一瞬白塔就跟彻底疯了一样，通红的眼里爆发出疯狂又惊慌的光，急忙蹲到地上去找，姿态急切又狼狈。
可他这样一个怪物，此时此刻竟然没了力气。
在要动作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这场巨大的悲痛抽干，狼狈的痛楚和眩晕从脑海里爆发出来，席卷了身体各个角落。
白塔伸手，却无力的根本够不到那张明明就近在咫尺的报纸。
他可是天下无敌的异形首领白塔啊，现在居然连伸手都做不到。
令人恐惧的心慌也在这一刻席卷而来，混杂着狼狈的痛苦和眩晕，让白塔几乎被惶恐淹没。
站在一边的罗光他们快要吓死了，忙帮他捡起报纸。
白塔一把夺过来，像是揣着什么宝贝一样，将那张报纸紧紧抱到了怀里。
仿若抱住了全世界。
因为那是有关于乔珍的最后一条消息。
可那不过只是一张报纸而已。
然而现在的白塔，除了这么一张报纸，什么都没有了。
旁边的罗光他们都红了眼眶，没有办法只能尽力去劝。
“首领您别这样，乔小姐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乔小姐她那么聪明，说不定这消息其实是假的呢？”
“说不定这是为了引首领你出去。”
“说不定……”
说到最后，他们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收了声。
毕竟那报纸的背面白纸黑字昭告天下，清清楚楚写着帝国已经通过了议案，不会再对异形不利。
这样的事情不是儿戏。
也就意味着帝国已经没有了要再抓他们的理由，又为何还要引他们出去？
白塔在他们的声音里有些怔然的抬起头，他看见了光，看见了恍惚的人脸，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在启唇之际。
“噗！”
猛烈的吐出来一口鲜血。
艳红的血色飘散在冰冷的光里，像是开了一朵悲伤的花，而后又在瞬间凋零。
巨大的悲痛在这一刻汹涌澎湃的冲上来，凶猛的蚕食着理智。
白塔眼前一黑，竟生生痛苦到晕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
白塔是在自己屋子里。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漆黑，时间好像已经是下午了。
他的手里还捏着那卷报纸，脆弱的纸张被他指尖拧起一道道褶皱。
不是罗光他们不想拿开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而是白塔攥的实在太紧，根本就拿不掉。
即使此时此刻白塔也不愿意放手，他捏着那张报纸有些木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晕过去前猛烈到让他这个怪物都生生晕倒的各种情绪，在这一刻又重新席卷而来，连带着心脏处撕裂一般产生了巨大的痛苦。
他分明已经没有心了，却还是好痛好痛，痛到想死。
但悲哀的是。
白塔嗤笑了一下，那双流过血泪的眼现在还是通红着，在黑暗里看着简直血腥的吓人。
可那眸中的情绪却是破碎不堪，清澈的泪线顺着那双可怖又可怜的眼，缓缓流落下来。
可悲的是他是个怪物，他连死都做不到。
在失去她以后，他连陪她离开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失去爱人的痛苦里浮沉，永无止境。
白塔直到现在依旧无法相信，她那样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所以全都是骗他的，她没有对他不利，也没有对地下城不利，她那样做只是为了快速而有有力将地下城的异形先控制起来。
因为她的时间不多了。
也因为他骗她，所以她也骗他，瞒着让他最后一个知道事情的真相，给他开了那么大一个玩笑。
实际上她一直在为异形奔走，她想要实现他的梦想，想让异形的存在合法化。
想要他这个怪物站在阳光下。
直到死前，她都在为他努力。
这样的惩罚可真是……
白塔低下头痛苦的死死抓着头发，眼泪在面颊上汹涌流落。
“太痛苦了，乔乔，乔乔……”
他声音几欲破碎的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他和她连最后一面都不那么愉快。
那时候她孤单的站在阳光下，认真的问他，如果重来一次会不会杀了她。
当时他堵了气，他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堵了气，他说没有重来的机会。
那时候的白塔万万没有想到，那竟是他和她此生最后一句话。
白塔没有一刻这么恨自己过。
该告诉她的，该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不！他当时就不该走。
白塔隐在黑暗中的眼眶愈发红了。
怪不得她当时让自己不要走。
当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那么在那样的情况下问出那句话她该有多难过，得到自己回答的时候又该有多难过。
可如今却也正如他当时说的那样，在没有重来的机会。
余生他就只能在无尽的后悔里渡过。
“乔乔，我的乔乔。”
白塔此生第一次，简直是失声痛哭。
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手中捏着那纸讣告，情绪崩溃的哭到不能自己，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原来悲伤到尽头，没有心的怪物也承受不住。
他连，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啊。
也就在白塔最最悲伤的时候，没有征兆的，放在他床边的手机忽然在寂静里响了起来。
白塔过了好久好久才抬头看过去，电话一直没挂断，那是个陌生号码。
他又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探出手指将电话接起。
那一瞬在黑暗响起的声音在意料之中，是唐笑。
他似乎也才经历过一场痛哭，声音被电波传来时，简直是嘶哑到不成形。
上来就开口，没有客套也没有痛恨。
“消息你应该都看到了。”
“帝国已经通过议案，决定暂时考虑人类和异形和平相处的议案。”
“那是乔乔，”唐笑声音颤抖了一下，“那是乔乔生前努力了好久才寻来的机会，她离开的最后一刻还他妈在想着你这怪物，为你们奔走。”
“白塔你要还是个男人，明天早上八点过来谈判。”
在唐笑说话的时候，白塔一直没有沉默着没有开口。
唐笑也不在意他究竟来不来，说完该说的话就要挂掉电话。
直到最后一刻白塔才终于出了声，嗓音嘶哑：“她没有用我的心。”
天谴控制了地下城，自然也能搜出来他遗留在城中的心脏。
只要移植过去乔珍就能活，可她没有用，为什么？
听见这话，唐笑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开口，他的声音在寂静里哽咽到不像话。
“她怕你没了心会死，他妈的。”
电话被挂断。
原本安静的室内又一次重回寂静。
白塔坐在黑暗里，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落。
半晌之后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掌心里。
肩膀在寂静中耸动的着，他的笑声从指缝里流落出来，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难以自制到他忍不住的开始咳嗽。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又弱下来，内里参杂着令人悲痛的哽咽。
他在黑暗里痛哭失声，状若疯狂的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此生，再也不会有人给他回应。
*
第二天早上。
白塔还是出门了。
唐笑昨天说的话他是听到了的。
那是乔珍最后的愿望，他怎么能够不去。
哪怕前方是帝国的陷阱，是刀山火海，他也去定了。
他穿上了往日里常穿的黑斗篷，头上带着大兜帽，遮住了异于常人的眉眼。
也是因为他不想看见旁人，不想和他人说任何一句话，这个世界对他来讲，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可当白塔走上街道，到处都是昨天的消息，路上街边人人都在讨论那两件大事，到处都逃不开乔珍的影子。
人们神色震惊的议论着帝国昨天通过的，人类和异形将和平共处的议案，也好奇着将要为异形建立将他们集中管理起来的新城。
说实在，最开始人们肯定是害怕的，毕竟他们恐惧了异形那么多年。
可随着后面放出来的乔珍小姐的一段影像，听见她的解说，理智的人渐渐的也开始接受了。
人们仔细的想了想，他们好像至今为止都没有见过异形，从头到尾这怕从何来？
就算异形们被集中管理起来，往后一生他们可能也没有见到异形的机会，恐惧又从何而来？
也逐渐的有更多的人意识到，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被恐惧俘获，其实乔珍小姐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人。
便愈发明白她推动这次惊天议案成功的不易之处。
可偏偏这么好一个人，早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让他们连称赞和想念都来的太迟。
那个时候。
还在等待新城建立的地下城中，摆满了鲜艳的玫瑰，那是可爱的乔小姐生前最喜欢的花。
还不明白死亡是什么，可就是觉得很悲伤的秋秋牵着姐姐的手，眼泪没忍住的从眼眶落下来。
“姐姐，乔姐姐究竟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呀？死掉是什么意思？乔乔姐姐是因为生秋秋的气所以不来了吗？”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秋雪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摸了摸秋秋的小脑袋，温声道。
“她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她是那么好那么好一个人啊。只是你乔姐姐怕冷，就不和我们一起过冬天了，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也永远的留在了这里，只要你想念她，她就会在。”
“可是我还是很想乔姐姐，”秋秋没忍住的流着泪，拽着秋雪的手，“我们去求首领大人，求首领大人把乔姐姐带回来好不好？”
秋雪难过的摇着头。
首领大人现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人啊。
因为即使强大如白塔，也救不回他心爱的人。
更让人心痛和悲哀的是，偏偏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最爱她，也最想她的人。
白塔有些茫然的在街道里走着，耳边充斥着人们对新法案和异形的讨论。
有些年轻人甚至很兴奋，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异形究竟是什么样。
有一些人还在担忧，害怕异形还是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影响。
不过不管怎么说，异形们终于有机会可以站在地面上，站在阳光里，不用再过东躲西藏的生活。
虽然可能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但毋庸置疑的，这个世界正在渐渐变得更好。
好到不需要战争，不需要打斗，也不再需要逞凶斗狠。
也在恍然中走着走着，白塔路过一群年轻人，他们正在讨论乔珍小姐留下来的呼吁视频。
视频？
什么视频？
白塔忽然伸出手，铁钳一样抓住了其中一个年轻人的手臂，因为过久的悲痛他的声音还嘶哑着，却急切的不行。
“视频，什么视频？”
年轻人被他抓的痛极了，可看着这人的模样又实在是着急，就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就是乔珍小姐呼吁大家正视异形的视频啊，你在手机上……算了。”
年轻人伸手往前一指。
“就在前面拐角那个广场，就正在放呢。”
白塔松开年轻人的手就往前冲去。
他像是疯了一样奔跑着，路上撞了好些人也没回头。
却在奔到那个拐角前夕，他像被雷击一般猛然停在原地。
温柔的阳光散落身周，他听见轻柔的风送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那一瞬间。
白塔蓦然就湿了眼眶，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那是乔珍的声音。
这一刻他却像是怕了，没再那么莽撞的狂奔，他小心翼翼的、缓慢的走过了那个拐角。
刺眼的阳光在他走过最后一步的时候，喧嚣着宣泄而来。
白塔在太过耀眼的光芒里抬起头，一下子就望见了眼前那块屏幕，也一下子就望到了屏幕里的人。
是她。
是他的乔乔。
她穿着她往日里总是很喜欢的温柔白裙，优雅的坐在书桌前，窗边的清风浅浅来过，吹起她柔顺的长发，她在光里漂亮的那么耀眼。
她也还是那么爱笑，圆圆一双杏眼弯起来，勾起的唇角幅度也是温柔，软的像是这世上最甜的糖。
就好像她还是从前那样。
没有离开他时那样。
可是此时此刻，白塔站在阳光下，她却只在屏幕里。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却已经是这世上最远最远。
然后白塔看见屏幕里的她开口，杏眼弯弯，眸光低垂时就像是正看着他在说话，声音温柔依旧。
她说。
“其实我们之中有很多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异形啊，那么我们的恐惧又是从哪里来呢？”
“因为不知道，因为不了解，因为未知所以觉得害怕，但如果有朝一日能够面对面站在异形面前，我们会发现他们也会哭，他们也会笑，他们也会痛苦也会难过，他们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从来就没有他们和我们之分，他们不应该叫异形，我们都是人类。”
说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从最开始，变异就是一场意外，大多数人只是晚上出去散了个步，打开窗看了一眼，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又有什么错呢？太多太多异形并没有做过不好的事，就像人类里面有坏人，异形里面也有很多很多好人，以偏概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们不能将曾经的错误再放大了，等到新城建立，一切都回归秩序之下，那么一切也都会变好的。”
“我很笃定。”
她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什么，漂亮的眸子里泛起柔光。
“因为我见过异形。”
“他比这个世界上的谁都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痛，他很强大。”
她笑得是那样温柔，也在那样的温柔里眉眼轻轻下垂，流淌着柔光的眸子就像是看着白塔在说话。
“他很好。”
荧幕上的视频在她的话音里落下帷幕。
白塔看着大荧幕的眼眸也随着光影的结束熄灭光芒，变得死寂一片。
她说，他很好。
在她离开这世界前，他对她最后一句话是在赌气。
可她依旧在说他很好。
他不好，他就是个恶心可怖的怪物。
是她太好，好到他痛彻心扉，这辈子都无法忘掉。
周遭开始响起压抑的哭声。
那是站在大荧幕下同样在观看影片的人们。
有位女士忍不住的在抹眼泪。
“乔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离开了呢？我的小姨就是因为那天意外照到了月亮变异的，她是那么善良一个人，从没有做过不好的事，就连异能也是只能变出一枝花而已，却被大家害怕的赶走了。如果小姨能等到乔小姐该多好啊。”
“是啊，乔小姐人那么好。”
“她还那么年轻，多可惜啊。”
“乔小姐就连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为了我们，为了这个世界考虑啊。”
“这么好的人是天使吧，匆匆的来，匆匆的拯救世界，又匆匆的离开，她一定是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了。”
“乔小姐，我们会想念你的。”
在此起彼伏的哭声和话音里，有纪念她的人送上了花。
就放在刚刚播完她影像的大荧幕下，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多，送的花也越来越多。
各种各样的都有，黄白的菊花，娇艳的玫瑰，代表思念的蝴蝶花，放在一起芳香柔美好看极了。
轻柔的风在这一刻从身周吹过，卷起散落的花瓣飘向天空，在白塔的面前飞舞。
这一刻他在压抑的哭声，抬眸看着大荧幕上模糊的黑。
不能更真切的意识到，他心爱的那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她在死前用尽一切力气实现了他的理想。
于是此刻的白塔，没了理想，也彻底失去了她。
白塔站在行色匆匆的世界里，身边是人来人往。
可这世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再也没有他想见的人。
他就在汹涌的人潮里孤独着，泪从透澈的眼眸中落下，神情恍惚宛若死亡。
可悲哀的是，他连死亡都做不到。
他永生不死。
他永失所爱。
作者有话说：
这章早点更，晚上就没有啦，勿等
这个世界也就完结啦，明天还有一章番外
是白塔在失去乔珍之后开始发疯的梗，不喜欢的小伙伴可以跳过哈
✿ 134、白塔番外
初秋到来的第三天, 早上八点钟。
帝国议院最隐秘的那间会议室内，正坐着几位位高权重的人。
初晨的阳光从斜里落下来，照亮了一室沉寂, 这几位可以称得上是帝国核心的人，面上的表情竟是如出一徹的哀伤，有的肃穆, 有的哀痛，有的现在还红着眼眶。
也是一样，他们身上都穿着纯黑色正装, 细细闻来身周好像还弥漫着秋菊的香味，就好像他们是刚从一场葬礼上赶过来。
“咚。”
会议室正中央的钟表在这个时候发出沉暮的响，指针正正好走向八点整。
一直低着头的乔司辙抬起眼, 眼眶通红的看了看钟表, 又在余声里垂下目光。
唐笑坐在角落里, 靠着沙发隐在一片阴影下。
听见声响没有一丝反应, 低着头, 盯着掌心的手机死死移不开目光，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风吹来光影浮动，他手机里的影像也在轻晃, 隐隐约约可见其中少女温柔的笑。
——那是乔珍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影像。
被留下来的人总是多磋磨，就只能可怜的攥着这最后一丝的回忆，在逝去里汲取温暖，才不至于永坠冰窟。
坐在谈判桌前的唐父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小乔珍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这么突然就……
他侧眸看了看角落里彻底失去魂魄的儿子, 又看了看这两天一口饭没吃的老友, 摇摇头, 心里堵得难受。
却也正在这时。
八点钟声刚被敲响的下一秒。
“吱呀。”
会议室门口混着钟声传来轻响。
刺眼的光从屋内和室外一起倾泻而下，一个身穿黑色长斗篷的怪人出现在虚金色里。
这个时间点，还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怪人在过于充沛的光线里抬起头，露出了异于常人的容貌。
稍长一些的短发由眉心一点起，左边是如山川白雪的银，右边则是如永夜一般的黑，泾渭分明。
而后他微微抬起眼眸，一双眼竟也是如发色一般的左银右黑，衬的他整个人漂亮好看却又诡异矛盾。
只是分明他身周的光芒是那么耀眼那么蓬勃，可那阳光就是没能落到他眼底，那么漂亮的一双异瞳满目死寂。
像是猛烈的一把火烧过，燃尽了他所有的爱与感情，只留下苍茫又孤独的灰烬，将他整个人淹没的喘不过来气。
正是如约而来的异形首领白塔。
闻声。
一直低着头的乔司辙向门口看去，这几天来他一直没阖眼，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滴，状态自然算不上好。
但他也没掩饰，这屋里都是一样的，谁的状态也好不了。
他就这样红着眼看向门口的白塔，捏了捏眉心，淡淡开口。
“挺准时。”
唐父顺势望过去，没有说话。
唐笑则是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就坐在那片被阴影覆盖的角落里，双眼通红的盯着手机屏幕，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视频。
站在门口的怪物首领白塔没有一丝表情，眸光依旧死寂灰暗着，没听见话一样直接走了进来。
黑色的斗篷一角扬起，沉重的会议室大门在他身后无风自合。
白塔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眼眸轻垂时，整个人淡的像是失去了所有色彩。
他没有开口说话。
屋子里也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可分明谁都没有说什么，气氛却在这样的寂静里缓缓弥漫起浓郁的悲伤，压抑到让人心脏被凌迟一般疼。
但乔司辙他们今天是来办正事的，不然也不会在乔珍葬礼刚刚结束就匆匆赶来。
他们为了那个人最后的愿望拼尽全力。
乔司辙收拾了下心情，最终还是由他先开口打破平静，看向白塔，语气说不上痛恨也说不上多么好。
“大致的消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帝国这边的谈判大部分已经由乔，”他的声音没忍住哽咽了一下，“已经由乔乔谈下来了，现在主要问题就在你们这边，虽然议案已经通过了，但大多数异形还在等待你的命令。”
“我相信，”乔司辙的眸子泛起微微凌厉的光，“你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确实是这样。
白塔从来就没有想过将人类赶尽杀绝，他想要的是让异形站在金字塔尖统领这个世界，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并不是想掀起一场屠杀。
毕竟异形们除了拥有异能之外，本质上还算是人类，甚至他们其中大多数的父母或是亲人还生活在人类社会中，无论如何也是缺不了社会性生活的。
他要的是颠覆政权，要的是被承认，要的是唯我独尊。
而这其中的大部分，已经被乔珍完成了。
她在被他误会的难过与黑暗里，孤独的替他走完了所有难走的路，手牵着手将他拉到阳光下。
如今除了没有让他成为这世上唯一的权柄，其他的一切都在往很好的方向发展。
无论是作为异形首领还是白塔，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此刻在听到乔司辙的话后，白塔却久久没有开口回应，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眼帘轻垂时纤长羽睫落下浅浅阴影，遮不住那双漂亮异瞳中渐渐泛起的猩红。
也因为他不说话，室内又重新落入寂静，让人觉得压抑。
见白塔不开口，乔司辙顿了一会儿，又自顾自继续。
“专为异形设立的新城已经在建立了，建城的资金不用你们出，大部分来自乔乔的遗产。”
“她走前，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都留给了异形保护基地。”
“她或许没有说过她很在乎你，但她生前死后所做所有，无一不是为了你。”
提到乔珍，白塔才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看过来，日光下那双眼猩红的吓人，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却很平静。
可他分明已经快要疯了，此刻的平静就显得愈发诡异。
仿佛白塔整个人被割裂开来，一半是永失所爱的歇斯底里，一半是随着乔珍离开后灵魂彻底死亡。
发疯与平静的死寂在此刻被矛盾的拼凑在一起，那是要彻底疯掉前的平静。
他就那样死寂又紧的盯着乔司辙。
“她，走前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乔司辙知道他在想什么，丝毫不惧的盯着白塔那双可怖的眼，在寂静中缓缓摇了摇头。
“呵。”
短促的安静了一下之后，白塔居然一下子笑出声来。
那笑声落在温柔的阳光下，显得冰冷刺骨，又冷又疯。
连角落里除了手机上的画面什么都不在意的唐笑，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去。
这个人是真的疯了。
白塔确实是要疯了。
他一边姿态可怖的轻笑着，眸中一边泛起翻涌的猩红色。
她把所有的一切什么都安排好了，甚至在走之前还去见了秋雪，却独独，独独不愿留给他只言片语。
他的乔乔是那么好又那么残忍，说丢下他就丢下他，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倘若当时她告知自己真实的情况，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下一秒就会死，白塔爬也要爬回来。
可她没有，她就那样走的决然，临走前不愿意再和他说一句话，再见他一面。
就让白塔和她之间最后的回忆，永远停留在他当时的冷言冷语里，每每想起都锥心刺骨，在无法挽回的后悔里痛苦永生。
那些隐藏在心里没能说出的话，会成为玫瑰的尖刺，扎在他心里一辈子。
看着白塔要疯不疯的神色，乔司辙叹了口气。
“她东西留给你。”
“什么？”白塔一下子抬起头，一派死寂的眼眸终于亮起丝光来。
“玫瑰，她的玫瑰。”
白塔愣了一下，下一秒猛然回想起来，独属于乔珍的那座玫瑰花园。
当初他初入乔府，就是为她打理那座玫瑰园，甚至玫瑰园里许多玫瑰，还曾是他亲手种的。
他们在那座漂亮的花园里初次相遇，在那里接吻，在那里亲昵，在那里萌发感情。
而今她走了。
玫瑰庄园里见证着他们曾经的三千朵玫瑰，她一朵也不要，悉数还给了他，就好像是把记忆和感情也还给了他。
真狠啊。
他的乔乔千般万般好，临走前还拖着拽着将他拉到阳光下，还那样记挂着他。
可那样好的她，却再也不要自己这个怪物了，最后的最后，连回忆她都不想留下。
白塔唇角还维持着笑，可他那双泛着红的眼盈起光，看着像是要落下泪来。
于是他越笑，就越显得凄然。
看着这样的他，一时间就连乔司辙都觉得有点眼酸，从兜里掏出东西的手犹豫着，竟有些不知道要不要拿出来。
但还是被白塔看见了，异形首领紧紧握着拳，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的将手心掐到烂时，他轻轻开口。
“那是什么？”
既然已经被看见了，那也没办法。
乔司辙将兜里的戒指盒拿出来，轻轻推到白塔面前。
“乔乔让我转交给你的。”
白塔打开了戒指盒。
内里的东西闪着柔光，华美到耀眼。
那是他当初欢喜又激动，挑了好久才定下来的婚戒。
在他们婚礼那一天，白塔曾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这枚戒指戴到她手上，告诉她永远都别想逃离自己身边。
却不想，如今这枚戒指却以这么嘲讽的姿态，重新又回到他身边。
白塔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那枚漂亮的戒指。
在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上，无名指间，正戴着同样一款戒指。
她是自己举办了婚礼的妻子，属于他的那枚戒指，白塔自然戴上去后就再没舍得取下来过。
可是到头来，原来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将那场婚礼当真。
婚礼的另一个主角不喜欢他。
所以她不要玫瑰，不要戒指，也不要他白塔。
坐在角落里的唐笑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依旧盯着掌心的手机，没抬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上那人的笑脸。
“还有你的心，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亲自送到你手里。”
不然唐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白塔转目望过去，唐笑正好揭开了旁边的黑布。
于是白塔也一下子看见了透明药桶里那颗正缓缓跳动的萎靡心脏，以及桶身写着的字。
——白塔是傻子！
字迹张牙舞爪的，每个笔画的末尾还带着小勾子，一下子望见就好像笔迹的主人正站在他面前撅着嘴，可爱的骂着他。
白塔没忍住的眸里泛起柔光，笑了一下。
然后他在下一秒又猛然意识到，那个人已经被死亡带走，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才刚刚扬起的浅笑落下来，被悲伤占据，连带着白塔的神色也开始恍然起来，而后就在这恍然里，他眼角眉梢开始泛起星星点点的疯意。
失去乔珍的疯狂和死寂在此刻撕碎界限，融合到一起，让怪物变成了一个疯子。
白塔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向乔司辙，声音还带着一丝恍然。
“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这话说的突然又没头没尾，而且诡异至极，让屋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乔司辙狠狠皱起眉：“你在说什么，乔乔已经去……”
白塔像是没听见一样，眸中那丝恍然渐渐褪去，显得眼底的猩红更盛，清醒又疯，一个字一个字问道。
“她在哪，我要去见她。”
“你要发疯也别给我在这里发疯！”乔司辙愤怒的蹭一下站起来，“今日乔乔葬礼，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葬礼。
啊，是的葬礼。
白塔想起来了，昨天的报道有说过，她的葬礼将在今天早上于花海墓园举行。
当时那篇报道写的实在详细，所以他也记得很清楚，乔小姐喜欢清晨和雨露，所以走前希望自己能离开在晨光里。
因此葬礼也举办在一早，清净，现在这个时间约莫是已经结束了，不然乔司辙他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起来了，他也等不了了。
在乔司辙愤怒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白塔一下子转身离开。
突然到叫乔司辙和唐父一下子就愣住了。
还是角落里的唐笑最先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声蹭的一下站起身。
“白塔你要去干什么！”
白塔没有回头，夺门而出。
唐笑心里不好的预感便越来越盛，眸子里震起剧烈的光。
“拦住他！别让他走！”
这疯子这个状态打听乔乔葬礼所在，还他妈能干什么好事不成！
却已经晚了，这世界上有谁能拦住发疯的异形首领呢。
在外面的侍卫反应过来之前，白塔先一步闪身出了门，而后抬手一挥，沉重的会议室门砰的一下子重重合上。
扑过来的唐笑差点被门板夹到手，也终究是没能追出去，拍着门发疯一样吼。
“白塔！你敢对乔乔做什么试试！”
白塔连失去她的滋味都已经品尝过，还有什么不敢做呢。
他的灵魂已经随她而去，人生也不会比此刻更糟糕。
发了疯的怪物也不再顾及丝毫，直接使用起异能来。
只是眨眼间，他就来到了花海墓园。
那个地方恰如其名，入目所及皆是盛开的花朵，轻浅的花香飘扬在空气里，晕染的这个地方柔美、悲伤又安宁。
是她会喜欢的地方，白塔心想。
他抬起脚步，向前方走去。
也确实是如他所想，应那个人的要求，葬礼举办的很早，这会儿所有仪式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乔司辙他们为了去谈判走的稍早，此刻还留下一些人在收尾。
那些人看见穿着斗篷的白塔也没有在意，毕竟今天的葬礼虽然举行的早又隐蔽，还是有许多得到消息的人偷偷过来了，想要送乔小姐一程。
此刻墓碑周围，以及埋葬着那位小姐的地方摆满了鲜花，当真是如花海一样。
于是已成彻底发疯的怪物，顺利的走到了墓碑前。
白塔低着头，兜帽下的眼帘轻垂，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墓碑上那个人的名字一下。
触感是冰凉，冷的他一下子缩回手。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几步之遥的花海，胸腔里泛起更加剧烈的冷。
那些人怎么敢，怎么敢让他的乔乔睡在这么冷的地方！
而后下一秒。
“轰！”
剧烈的爆炸声混杂着石块崩飞的声音，在安静的墓园响起，当场震呆了所有人。
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便也惊恐的望见，冰凉的日光下，那个站在乔小姐目前的古怪黑斗篷身前，石块与碎屑齐飞。
那个疯子王八蛋，他妈的炸了乔小姐的墓碑！
然而还没等周遭的下人和护卫惊醒，那疯子先有了动作。
他撩起黑色斗篷长腿一跨，挥手，被人们放在乔小姐墓上的花朵被狂风吹开，露出下面下了棺木刚刚才被填上的新土。
然后他弯腰，掌心狠狠往下一压。
“轰！”
新土翻飞，乔小姐的墓被这王八蛋掘开了！
这时终于，旁边的佣人们反应过来。
“他，他在掘小姐的墓！”
“快！快叫警卫！”
“快过去阻止他！”
数不清的人在往白塔身边赶，但区区人类，如何能抵挡得了异形首领。
他都没有看，只是稍稍一抬手，身边的人被巨力轰开，吐血翻到在地。
耽误这么一会儿，白塔也已经翻开了所有的土。
他垂眸看着眼前坑洞里冰凉的棺木，眸中的猩红愈演愈烈，即使站在阳光下他也像个怪物。
白塔抬腿跳到棺木旁就抬起手，刚要触碰到木板时微微顿了一下，但下一秒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伸手抓住了边沿，一下子将木板掀开。
于是也在那一刻。
他衬着早上的阳光，终于望见了朝思暮想让他发疯的那个人。
乔珍其实离开的并没有多久，认认真真算起来还不到两天，也还是那么漂亮。
身上穿着她最爱的纯洁白裙，安安静静的躺在铺满鲜花的白稠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当温柔的日光落在她面上，整个人圣洁的仿若花海里的精灵。
白塔原本疯狂猩红的眸光在望到乔珍面容的那一刻，缓缓沉静下来，变得温柔又悲伤。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乔珍冰凉的脸，声音万般温柔。
“乔乔，我来晚了。”
他就那样把棺材板掀开，旁边的乔家佣人才是真的要疯了，好在这时警卫力量也终于赶了过来。
一群人疯了一样就往白塔旁边冲，恨不得将他击毙当场。
白塔没有回头看，只是看着掌心下的乔珍。
没有心的胸腔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原本被疯意填满的猩红眼眸也因为内里泪意显得悲伤。
“乔乔？”他没忍住的又轻轻叫了一声。
“你怎么不说啊？”
“和我说说话，嗯？”
没有人回应他，怎么可能有人回应他。
白塔的眼神便愈发悲伤，轻轻摩挲着乔珍的脸。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你是有多恨我？”
“也没有关系，我爱你就好了。”
“我带你回家，往后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冲的近些的警卫听见了白塔发疯一般的呓语，气的眼通红。
“疯子你敢！滚开乔小姐身边。”
“聒噪。”
白塔眼帘轻垂，淡淡道了一声。
下一瞬，由他身周掀起一道剧烈的风，方圆十米内的人都被吹飞生生砸了出去，倒地吐血不起。
白塔神色温柔的望着乔珍，轻柔的将她抱了起来。
或雪白的或艳丽的花朵从她身上落下，已经没有灵魂的乔珍的躯体落到白塔怀里，若她的裙摆一样绵软，手臂和脖颈无力垂落。
白塔就更紧的将她抱到怀里，死也不会放开一样，神色温柔又悲痛。
“乖，我带你回家。”
说完抬腿跳出土坑，无视这一地倒下的人，抱着乔珍就要往外走。
也正是在这时，哭晕过去被扶到一边的阿宴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看见白塔掘了乔珍得墓，生生把已经安息的人挖出来抢走，当场就要再晕倒。
“白塔！你是叫白塔吧！”
白塔抬目，冷冷的看着她。
阿宴却是不怕的，只是觉得悲伤生气。
“我不管你是谁，看在小姐那么爱你，被你骗到那个地步的份上，你就让她安息吧！”
“她什么都不欠你的啊，异形她照顾好了，你的愿望她也帮你实现了，她怕你怪她骗你，最后连离开都是静悄悄的，她连玫瑰和戒指都还给你了！”
“你就让她，”阿宴泣不成声，“安静的走吧。”
他怎么会怪她。
他怎么舍得怪她。
白塔有些怔然的低头看着怀里人。
“我让你走？”
“可我让你走了，那我该去哪里呢？”
我原以为我们可以在地下城有一个家的，但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啊。
现在他没有了乔珍，也没有了家。
白塔垂眸，低头在怀中的乔珍额上落下一吻。
而后就这么抱着人径直离开。
阿宴没拦住他，在后面哭喊着，不小心摔倒于地还在往前挣扎。
“你放过小姐吧，你放过她吧！”
白塔脚步微微顿了顿，下意识将人抱地更紧了。
“可她没放过我。”
“我的乔乔，我的妻子，我弄丢了她一次，这次不能再丢了。”
阿宴哭着摇头。
“她早就已经放过你了啊，她什么都没要，什么都没说就那样走了啊！”
“哦。”
于是白塔明白了。
他低头看向怀中人，正安静躺在臂弯的他的妻子眉眼温柔，漂亮依旧。
“原来是我不愿意放过她。”
他曾经说过他这辈子绝不会放手，没想到到最后，他真疯到连具尸体都要抢走。
白塔轻轻笑了一下，弯起的唇角和着猩红的眼疯到没边，他紧紧的搂着乔珍，抬步就走。
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他知道自己有病，但他就是，没有办法，也不愿意放手。
疯子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阳光里，倒了一地的人们才渐渐缓过气来。
警卫队长唇角还含着血，看着不远处白塔抱着乔珍的背影，面色惊恐。
“快，快！”
“上报乔统领！”
“有个疯子，有个疯子他妈的闯到墓园来，挖了乔小姐的墓把她抢走了！”
乔司辙和唐笑他们，在白塔头也不回的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就觉得大事不妙。
却没想到坏预感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
在得知乔珍被白塔生生抢走的时候，乔司辙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唐笑更气的恨不得直接上门一枪崩了白塔那个疯子。
结果不成想，当天晚上白塔就闯进乔府，把乔珍那三千玫瑰园生生挖走了。
然后第二天，又直接把乔珍生前住过的小姐府给搬走了。
就像是要把她曾存在过的所有的痕迹，都贪婪又无耻的全都揽进自己怀里。
乔司辙看着空荡荡的乔府，心痛至极真恨不得手刃了那畜生！
然而白塔太能躲，接下来好几天他和唐家都没能找到那疯子的藏身之处，发出去联络他的消息更是石沉大海。
他们不知道白塔把乔珍带去哪里了，又要做什么，更是无从去找。
直到几天后。
是突然的，白塔忽然回了乔司辙的消息，答应要和他商谈。
商谈的那一天，唐笑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看见站在里面的白塔，直接就拎起他的衣领，把枪抵在白塔太阳穴，眼底是困兽一般的疯光。
“乔乔呢，你他妈把乔乔带到哪去了！”
终究还是乔司辙要沉稳些，虽然他也恨毒了白塔，但到底乔珍的身体现在还在这疯子手上。
乔司辙拉开了唐笑，示意他先冷静些，真有什么也得等找到乔珍再动手。
而后抬眸看向白塔，眸里泛起刀剑一般的冷光。
“说吧，你究竟要怎么样才愿意把乔乔还回来。”
然而。
令人觉得诧异又诡异的是，几天未见，此刻的白塔竟未见一丝疯状，比在场的唐笑乃至乔司辙都要冷静许多。
甚至看过来时他的唇角还含着一丝笑意，就好像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就连唐笑刚刚那样的行为他都不在意，轻笑着看向乔司辙。
“乔先生，我的妻子托我向你问好。”
妻子？
乔司辙愣了一下，下一瞬勃然大怒。
刚刚他还劝唐笑不要冲动，这一刻换他直接揪上白塔衣领，多年来的涵养一瞬崩塌。
“白塔你这小畜生！亏乔乔她，亏乔乔她那么喜欢你，你当初骗她也就算了，这才几天你居然娶了别人！”
“既然这样你把她抢走干什么，你把她还回来入土为安！”
听见乔司辙愤怒到宛若嘶吼一般的话，白塔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空白，下一瞬一把挥开乔司辙的手，嫌弃一样理了理衣领，轻轻皱了皱眉。
“你说什么呢，我和乔乔才举行的婚礼，我的妻子不就是她么，她昨晚知道我要来见你，托我给你问好。”
静。
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旁边抽冷子想偷偷给白塔一脚的唐笑，都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下子表情空白的变成了乔司辙，他看着白塔近在咫尺认真的脸，越看越觉得恐怖。
有些怔然道。
“你在说什么白塔，乔乔已经死了，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她怎么可能托你向我问好。”
说着说着，乔司辙的声音变得愤怒起来。
“她都已经离开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她！”
白塔原本不计较的神情骤然阴沉下来，看着恐怖如斯。
“虽然你是乔乔的亲生父亲，但要是再说出这样的话，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乔乔是我的妻子。”
“她每天和我在一起，怎么会死。”
原来他不是平静了，不是彻底走出来了。
乔司辙有些怔然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表情森寒的白塔。
他是彻底的疯了。
这个人究竟是有多难过，多痛苦，多难以接受乔珍的离开，才会逃避现实疯成这样。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站在旁边的唐笑发出了惊心的笑声，他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悲的笑话，一边流着泪，一边笑弯了腰。
许久之后他才笑够了站起身来，目光可怜又悲痛的看着白塔。
“我还说我要疯了，原来你他妈才是真疯了。”
“原来，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最后。
这场根本就没能开始会议，自然是不欢而散。
白塔都疯成这样了，乔司辙和唐笑他们也没能逼他把乔珍交出来。
傍晚来临的时候，白塔急切的回到了家里。
那是乔司辙他们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的一处异形据点，地方不大不小，正好能放下一座小姐府。
白塔踩着最后一丝阳光，走进空无一人一片黑暗的小姐府。
打开门，他按亮了灯光，声音温柔的开口。
“宝宝，我回来了。”
之后又急忙走进屋内。
“等很久了吧，是不是饿了？我现在就去做饭。”
可自始至终，屋内都是一片寂静，并没有另一个人。
他又是在和谁说话？
倒是在一片寂静中饭菜很快就做好了，异形首领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色香味俱全。
就是菜式实在太多，四菜一汤占据了桌面大半，一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
白塔好像也没有打算一个人吃，他盛了两碗米饭，拿了两双筷子。
一碗放在他身前，一碗放在右手边。
而后他就对着右手边的空空如也的座位，眉眼微柔的说着话。
“乔乔你得多吃点，不能挑食。”
“怎么样，今天的菜合不合你胃口？喜欢吗？”
但是空气怎么可能回答他。
于是在白塔的话音落下以后，本就安静的室内又陷入一片寂寞。
白塔温柔的眉眼就在这样一片沉静缓缓淡了下来，最终变成死寂，灰败，面无表情。
半晌之后他放下手中的碗筷，轻轻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手臂落在眼睫上，遮住了眉眼。
日渐冰凉的秋天空气里，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冷嘲一般轻声道。
“疯了吧。”
这句话自然也不会有人回答他。
白塔也不是想求一个回答，他那样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桌上饭菜都变得冰凉，才终于起身。
他推开门去了卧室，客厅里熹微的光落进去，照亮了内里场景。
房间内的结构简单，却很温暖，正是乔珍从前的卧室。
而作为卧室曾经主人的她，此刻也正躺在自己曾经的床上，双手交叠于小腹间，神色安详，就仿佛睡着了一般躺在那里。
白塔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久好久，好像才终于有勇气敢靠近。
他走到床边，合衣服轻轻躺在乔珍身边，过了半秒又没忍住，翻身把乔珍搂在了怀里，将她的头埋在自己心口，紧紧抱住。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时，这个向来不可一世，曾经冷血的像块冰一样的人，有些怔然的看向远方。
“宝宝，”他轻声道，“我好像疯了。”
“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的知道你已经死了，却还在不断的幻想着你还活着。”
甚至在将乔珍抢回来之后，他还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心脏移植到了乔珍体内。
自然，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但异形首领的心脏，也会保持着乔珍躯体的鲜活。
可无论它怎样努力的跳动着，却永远也无法温暖爱人的躯体。
他是那么强大，又那么无力。
白塔伸手，紧紧搂住了乔珍的躯体。
“我知道你怕冷，不喜欢永远都这么冰凉。”
“你觉得没意思吧，我也觉得没意思乔珍，哪怕你骂我恨我永远不见我，只要你活着……”
怪物的声音哽咽起来。
“对不起，是我没有办法放手。”
“对不起，是我太想你。”
“对不起。”
“我爱你。”
曾几何时，这个人不懂得什么是感情，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此时此刻，却再不会有任何人比他更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痛。
高天之上冷血的神明，终究为爱坠下神坛，也终将为爱苏醒。
白塔怀抱着乔珍的身体，轻轻闭上了眼。
轰！
世界在此刻陷入一片黑暗，浓烈的悲痛爱恨不舍难离，宛若流星划过夜幕。
早已离开这个世界的乔珍，也终于彻底结束了此次任务。
作者有话说：
好嘞，这个世界彻底结束啦，让我们有请下一位男嘉宾（不是
之后我尽量甜一点，但本质上嘛，男主还是那个冷血黑化疯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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