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城中人久沐灵机，便是凡人资质也要比下界之人好些，更有世居于此的家族，偶尔能出一个修道之才。
萧宓便出生于这样一个小家族，成了一个幸运的修道人。
然而她资质既没有好到能让高人前辈破格收徒，背后也没有大家族支持供给。她只能靠着一分运气，两分悟性，七分道心，艰难地拜入宗门，走上剑修之路。
但也至多如此了。
修炼每个境界进阶都需要大量灵机和资源。萧宓只凭自己，或许只能慢慢修炼到炼气圆满，然后做个内门或外门的执事积攒功劳，期望在寿元耗尽前能攒够功勋换取一枚筑基丹，谋取那渺茫的进阶机会。
若不甘心如此，也有另一条路：像季仲秋一样，将自己作为筹码，卖身给某个世家。或许要牺牲自己的婚姻、自由、尊严，但至少仍有一丝上进之机。
但现在，萧宓在唐棠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想找我帮你制作一件机甲？”
唐棠一听就两眼亮晶晶，给人定制机甲可是她的老本行了！
“因为、因为师姐的机甲很厉害！”萧宓有些脸红，激动地说，“师姐明明是下界凡人，却靠自己制作的机甲，成了剑宗大弟子，还打败了法宗著姓弟子、赢下了夺旗战！”
“我、我剑术资质一般，但我也想像师姐一样，靠自己闯出一条上进天梯！”
闻言，唐棠一脸感动之色。
她踮起脚拍拍萧宓的肩膀：“很好，你已经有成为一名机甲战士的觉悟了！”
萧宓：……？
“我们是朋友，我可以免费给你设计机甲，不过材料需要你自己准备。”
萧宓连连点头，无有不应。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一样一样地取出材料。
这个储物袋是宗门发的低级储物袋，能装的东西十分有限，没一会就掏空了。
全都是夺旗战后分给各弟子的战利品，萧宓因为上场了，分到的比其他弟子要多，但也远比作为战斗主力的唐棠少。
唐棠看完一脸凝重：“这些材料只够给你做条腿。”
萧宓涨红了脸，“我还攒了一些灵石，可以到坊市再买一些。”
唐棠还没去过坊市呢，不由喜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也要补充材料维修机甲！
*
苦心宗治下仙城位于问穹山下，便以问穹为名。
城中多为凡人百姓，但这些凡人产业也以为修士服务为主，种植草药、采药挖矿、处理材料、打工打杂等等。毕竟修士终究没有完全脱离尘俗，仍需要人为他们打理杂务。
唐棠和萧宓乘坐滑翔机到问穹城外，就有机灵的小贩上前招呼：“可是苦心仙宗的仙子？小人最熟悉城中各家各坊买卖和消息，可给两位仙子引路介绍。”
不过萧宓在仙城生活多年，熟门熟路，直接带着唐棠到苦心宗的庶务处停放滑翔机，然后前往城中最大的修仙坊市。
“我们先到万宝屋看看，城中最新最好的材料都在那了。”
一到万宝屋，里面的东西果然看得人眼花缭乱。法器、丹药、灵植、材料，摆放出来的就有不少，伙计还送上了一本册子，都是万宝屋有把握在短期内提供的东西。
唐棠看了恨不得将整个万宝屋买下来！
收集材料，是每个机甲设计师的终身爱好！
萧宓提醒她：“师姐，我们先买这次用得上的材料就好。”
好吧，唐棠克制地在现有的材料里点了几个。
萧宓掏出储物袋，有点紧张地点了点里面的灵石，“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没事，还有我的呢，宗门每月发的灵石我都攒着没用过。”
唐棠也掏出来一袋灵石，哗啦哗啦倒在桌子上，一数，五十块。
她入门五个月，每个月十块，确实一块也没花。
就是数量比萧宓少多了，摆在一起看不免显得有些可怜。
萧宓觑一眼她的神色，咳咳几声：“我经常做善功、外出历练，才赚了这么点。师姐只是潜心修炼，之前都没在意过这些俗物，若是想要，肯定很容易就能赚到灵石。”
唐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回头一看，原来是脸色仍有些苍白的杜子卢。
他一身富贵公子打扮，凑头看了一眼二人桌上的灵石，咋舌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数过这么点的灵石！”
唐棠把桌上的灵石收回来，用双手捂起来不让他看。
“跟你没什么关系！”
杜子卢歪着头打量她一眼，突然道：“算了，我替你们付了吧。”
顿了一下，又仿佛掩饰什么地补充，”为这么点东西磨磨蹭蹭，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苦心宗多寒酸呢。”
“不用你付，我不差钱！”
杜子卢和萧宓闻言扭头看她那干瘪瘪的储物袋：……
唐棠人穷志不短地迎向他们的目光。
她说自己不差钱不是打脸充胖子，而是觉得自己可是堂堂星际天才机甲师，而杜子卢只是个普通修仙世家子弟，她才不需要用他的钱。
出身苦心宗五著姓嫡支的杜子卢：……
暂时手头拮据的星际天才机甲师走到万宝物掌柜面前，自信道：“掌柜，你们收图纸吗？”
“可是炼器图纸？”掌柜惊喜不已，“收的，收的，若是有好图纸，我们的价钱一定让道友满意！”
器修修炼需要炼制大量器物，但是又很少有人能自行设计，因此只能大量收购图纸。这些东西多是各世家代代流传下来的，外界很少流露，能收到一张那可是赚了呀。
看到掌柜这么热情，唐棠得意地扭头瞥了杜子卢一眼。
她扬扬手，很大方道：“价钱你们看着给就行，就当是第一次合作交朋友。我给你画一个基础又实用的版本。”
然后要来纸笔，当场刷刷地画起来。
掌柜有些疑惑：炼器图纸不都是家中传承下来的吗，怎么还有现场绘制的？
等拿过唐棠的图纸，掌柜不由上下翻转看了好久，皱眉道：“道友，你可能给我介绍一下这是什么器物。”
“哦，这是修士版制式机甲。”唐棠趴在柜台上给他热心讲解，“我在自己的初代机上进行删减，只保留了最基本的防御能力和力量增幅，改成了适宜推广的大众版本。”
“看着模样有点怪，而且很笨重，道友确定这真是修士用的法器？”掌柜有点迟疑，“而且这炼器手法实在古怪，甚至还用上了凡人打铁锤炼的手法，我不曾听闻哪家炼器流派是这样的。”
他最后总结道：“道友，我实在无法用一般图纸的价格收购你这图纸。你若是想要出售，倒是可以在我们万宝屋寄售。”
唐棠觉得不可置信：“掌柜，你再仔细看看！这个设计思路又简洁、又实用！绝对是当下最适合炼气期修士的版本，不，筑基期用都没问题！”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掌柜，“掌柜，会不会是因为你不擅炼器？请再让一位专业炼器师来评估一番，绝对能看出我这图纸的厉害之处！”
掌柜抽抽嘴角：“贫道本身也是一位炼器师，自然有专业眼光。”
“道友既然对你的图纸这般自信，不如拿出一件成品让我们评估一下，是否真的如你所说那么厉害。”
那不是没有材料吗！正是要卖图纸换钱买材料呀！
唐棠用控诉的、受伤的目光看向掌柜。
掌柜：……
一旁的杜子卢看得好笑，拉过唐棠：“行了，材料钱我付了吧。”
这时候唐棠已经有点想吃嗟来之食了，萧宓却道：“师妹先谢过杜师兄好意，不过师姐买材料是为了我，这钱还是该我出的。”
她小声对唐棠说：“师姐，我们先买一部分，日后我会努力做善功赚钱的，你不用担心。”萧宓实在不愿意看自家大师姐向可恶的世家子弟杜子卢折腰。
“唉，没想到万宝屋的掌柜也这么不识货，”唐棠叹气，“我待会在外面摆摊试试，制式机甲没人要，我就给人做私人定制！”
杜子卢见这师姐妹二人这么嫌弃自己的好意，不由有些气恼：“好，好！你们剑宗弟子可真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能赚到多少钱！”
唐棠无语地看着他，怎么这人白送人东西送不出去还生气起来。
她拉着萧宓往外走，她还要摆摊赚钱呢。
“等等——”
喜怒无常的杜子卢又叫住她。
他上前几步，脸上神色几度变化，终究还是咬牙小声道：“你们既然拿到了神象山小界的名额，就要抓住这个机会。距离入界还有不足半年时间，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最好在那之前进入炼气大圆满。”
唐棠想进入神象山小界只是为了里面的灵植宝材，闻言不由奇怪道：“这跟我的修为有什么关系吗？”
杜子卢含糊道：“不是据说小界里灵机充沛吗，往年也有不少弟子进去找寻进阶契机的。”
但是唐棠暂时对提升修为不太热衷，闻言没什么想法，只是谢了一下杜子卢的关心，然后出门摆摊去了。
徒留杜子卢在原地跳脚。
*
师姐妹二人在仙城混了一日才回返上山。
萧宓靠着自己在城中的一些人情，总算换回来了一部分材料，唐棠看了之后说够给她再做一条腿了。
但是唐棠摆摊生意十分惨淡，无人问津。
此时她的脸上就一副怀才不遇、不敢置信、备受打击的样子。
萧宓安慰她道：“师姐的机甲如此厉害，只是世人没有眼光罢了。日后随着师姐的名声威望起来了，自然有人能看到师姐的机甲了。”
“可惜没能给你多买些炼制材料。”
唐棠长叹口气。
“咦，差点忘了那一个收集材料的好地方！”
她调转滑翔机方向，再次飞到熟悉的小仓峰。
外门炼器房值守的还是之前那位弟子。
他没去观看剑法夺旗战，不知道唐棠其实是剑宗弟子，至今还以为她是器宗内门弟子，专门来外门炼器房苦修的。
唐棠跟他打招呼：“我要的东西还有吗？”
“有的，这本来也没什么人要。现在都在老地方给师姐留着呢！”
然后唐棠熟练地带萧宓到炼器房摆放杂物的小房，指着一堆废料，豪气地对她说：“师妹要什么，随便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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