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唐棠，最近修行更敷衍了，大多数时间不是躲在屋里研究图纸、材料，就是跑到器宗外门炼器房里炼制东西。
负责教导弟子的柳老道放养她，倒是萧宓过意不去，跟她说还是以师姐的修炼为主，机甲的事可以慢慢来。
“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第一个单子，必须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尽善尽美。”
萧宓被感动到了，每天做完功课就下山做门派善功、出门猎取妖兽，赚钱给师姐买些好材料。
除了萧宓，苏必和也对唐棠荒废修炼很是心急。
他特意追到唐棠的住所，严肃地叮嘱她一定要好生修炼，赶在进入神象山小界前进入炼气大圆满，至少要进入炼气后期。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催着我修炼？”唐棠疑惑地问，“前几天杜子卢也这么跟我说过。”
苏必和一听杜子卢的名字就炸毛：“他怎么会好意提醒你？这人阴险狡诈、内里藏奸，找你定是不安好心！”
然后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确定。不过我隐约听闻，这次是周陈子师叔带队进入神象山，他会在这次历练中收几名弟子为徒！”
“周陈子师叔本来就是我们修行老师，没必要特地找他拜师，况且其他长老也教得不错。”唐棠不以为意道。
她觉得周陈子师叔讲得还没柳老道好呢。后者上课讲解清楚，下课从不强硬管束她，她要拜师也更愿意拜柳老道为师。
“那怎么一样！周陈子师叔现在是执剑弟子之首，他的亲传徒弟也必然能进入执剑殿修炼。”
“听闻周陈子师叔剑碎之后，再无望晋升，今后只能教授弟子与打理庶务。现在收徒想来是作为衣钵传人培养的，不但能得传他的剑术神通，还能被作为执剑弟子培养！”
“执剑弟子是苦心宗地位最高的弟子，对内可以享用门中大量资源，对外可以代表苦心宗参加斗剑法会，人人都梦想能成为执剑弟子。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争取？”
*
可惜无论是周陈子的剑术神通，还是执剑弟子的位置，唐棠都不甚关心，在她眼中，不能帮助她修机甲的都是外道。
她又埋头炼器一月，某天半夜，终于初步完成萧师妹的机甲主体，便到炼剑台上驾驶调适。
不想此时炼剑台上竟然有人在。
对方一身灰白布衣，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旁边摆放着一壶茶，他便在月色下独自饮茶、赏月。
唐棠上前几步，打量对方两眼，觉得不像是普通内门弟子，倒像是剑宗内的高人前辈。
因此乖巧地行了一礼，然后体贴地打算换个地方试驾。
那人却笑着道：“你可是要在这里炼剑？不必顾忌我。”
唐棠摇摇头，指着身边的笨重机甲：“我来试验机甲。”
对方闻言很感兴趣，走近打量几番，似乎并不因这个东西笨重古怪、不符合修仙人审美而有偏见，反而很有些跃跃欲试。
唐棠其实很高兴与别人讨论机甲，却只能挠着小脑袋不好意思道：“这个机甲是我为一位朋友量身定做的，不好再给别人上身。”
对机甲战士而言，私人机甲就和他们的半身一般，怎么能让陌生人随便上手呢！
她作为制作者，每次都只是十分礼貌地简单调适呢。
对方很好说话，还主动道：“不如我陪你对战测试吧。”
他走到山壁旁，摸着下巴认真挑选半天，折下一根还算笔直的树枝，嚯嚯地比划两下，才以执剑礼道：“道友，请。”
唐棠便跳上机甲，不客气地先攻。
驾驶别人的机甲时唐棠总是比较克制，既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使用极富个人特色的横冲直撞打法。
由于萧师妹的剑术路子偏向柔韧缠战，这款机甲也以均衡、耐力强为特点。唐棠便近身贴上对方，招、架、格、挡，劈、翻、挪、移，完全不与对方的树枝正面抗衡。
这位剑宗前辈剑法十分高明，左手执剑，右手背负于身后，脚步闲适，只在某刻轻松写意地划出一剑，剑光轨迹如神来一笔，轻松将难缠的唐棠逼得连连后退。
“再来！”
唐棠完全被压制，微微有些喘气，声音中却满是畅快和兴奋。
对方也不由轻笑一声。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大半个夜晚，唐棠才终于叫停。她的体力有点撑不住了，机甲也有些破损需要维修了。
反观对面那位前辈，仍是气定神闲，闲适地将树枝插在一旁，倒了一杯冷茶慢饮。
唐棠不由佩服，“前辈，你的剑术真好。”
转而又有些扭捏道：“前辈能教我吗？我在与你对招时有了许多灵感，若能学到如此剑术，化用到机甲中，我的机甲设计和战斗能力应当能大大提高！”
这位剑宗前辈摇摇头，“你资质、悟性都堪称上佳，要学当是不难。只是我的方法不适用你。”
他端着茶杯叹息道：“我的方法只有一个，天道酬勤。”
唐棠感兴趣地竖起自己耳朵。
“求道者百人，成事者十人。其中六人得益于家世，二人所持为资质，一人有赖于机缘，最后一人，一无所有，所能付出的，唯勤而已。”
唐棠听出几分意思了，她机灵地道：“前辈，你是来劝我勤于修炼的？”
剑宗前辈低头饮茶不语。
唐棠觉得对方这么一位前辈高人，却愿花时间饶了这么大一圈子，只为了劝自己好好学习，不由很是感动，坦诚地道：“我也很勤奋，只是勤奋都花在了机甲上。”
“修行是根本，你今日战败，不是败于机甲，而是败于修为和剑术。”
这倒是，她这款机甲已经在可用条件内做得很完美了，但她还是没办法靠这款机甲战胜眼前这位前辈。
于是她从善如流：“我以后会多在修炼上用心的。”
她沉思片刻，自信道：“前辈方才不是说成道者有二人是靠资质吗，我就做那靠资质的二人之一好了！”
想用天道酬勤对她劝学的剑主：……
“咳咳，你当其他弟子没有你这样的资质吗？他们不但同样资质出众，而且有充足的资源外物支持，也并不失于苦修。上进的机缘就那么多，你一心二用，怎么争得过别人？”
“没事，我有平均水准就行了。我修炼只是为了更好的驾驶机甲，怎么能本末倒置呢？”
剑主：……你还挺不忘初心的。
他叹口气，“九重修仙界终究是以修为为根本的事件，你在炼气期能靠机甲打赢同辈修士，可能打赢筑基修士？金丹修士可翻山倒海，元婴修士可神行千里，更不提化神之上，已可称为真正仙人、天神。你的机甲在他们面前又如何？”
唐棠微微一笑，“若是有材料，不说筑基、金丹、元婴，便是化神机甲，我也做得出来。”
她前世就能制作出一人可抗一战舰的机甲，更梦想能做出传说中的“神”级机甲。
若是修仙界有神存在，那她一样能做出堪比神的机甲！
剑主闻言一怔，看了唐棠几眼，只见她双目明亮，坚定自信。
他不由失笑：“好！不亏为我剑宗大弟子！”
又沉思片刻，道：“你既然有心做越阶机甲，就更该为神象山历练做好准备了。”
“神象山实为一神兽尸骨所化，虽然不确定其来历为何，生前修为似乎也并不高，但仅凭一具尸骨便能化山、开界、破关门，此神兽尸骨必然有独特之处，大概是二重天所能找到的最好炼器材料。”
唐棠听得眼睛发亮。
“二重天各宗门、世家无一不想收服此神兽尸骨，都无能为力。但我手上，倒是有一个可能的办法。”
“前辈，请赐给我此法！”唐棠迫不及待大声说，然后诚恳补充，“前辈若想要什么条件作为交换，我一定尽力做到！”
剑主笑道：“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不过要想使用此法，你还需要有炼气大圆满的实力才行。”
“我修炼！我一定努力修炼！”
剑主满意点头。
——没想到只需要小小利诱就成了，白费那么多时间讲道理。
*
这日之后唐棠便一反常态地刻苦修行起来！
连给萧宓的机甲都匆匆交付了，只说等从神象山再给她改进。
她资质确实过人，潜心修行之后，只短短两月，便从炼气二层突破到炼气六层，算是到了中期的顶峰。
可接下来，她无论如何修炼，所得也非常少，难以突破瓶颈进入后期。
唐棠以工程师和学者的研究思维，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找对方法，便四处找剑宗弟子探讨。
“炼气期瓶颈？”苏必和奇怪道，“炼气不过是最低阶的阶段，小境界突破哪有什么瓶颈，不过是些水磨工夫罢了。至少得突破筑基时才算有瓶颈吧？”
唐棠咋舌，原来苏必和资质如此好么？
她开始怀疑卡在炼气小境界的自己，修炼资质是不是其实挺普通的。
萧师妹却道：“炼气期小境界确实不容易，苏师兄他们不觉困难，是因为他们是世家子弟。”
炼气小境界的突破需要当前阶段数倍的灵气凝聚，一举突破关窍。唐棠资质虽好，但修炼积累不够，因此才卡在这里。其实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埋头苦修，凭她的资质，几年功夫便能自然能摸到突破的契机。
而苏必和等世家子弟，从来丹药不停、宝物不缺，便是在千仞绝壁这等灵脉福地上修炼，都要布置上等聚灵法阵加快修炼速度，因此对他们来说炼气期内的小境界确实不是难题。
苏必和、杜子卢这些著姓子弟，会那么轻松地叫唐棠一个炼气二层的家伙，在半年内突破到炼气大圆满，就是因为这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很自然的事，不就是多吃点丹药、多花些钱的事吗？
萧师妹道：“师姐若是想快些提高修为，不如去做门派里的善功任务，可以兑换一些修炼的丹药。”
门中大部分小家族、散修出身的弟子都是如此做的，也就是唐棠本身资质好，身为大弟子所能使用的份额更多，加之先前并不特别操心修炼的事，一直没注意用度问题，才会不知道这些修炼杂事。
可等她去看过善功任务，不由蹙眉：“这些任务也太耗费时间了。”
大多数门派任务都是各宗杂事杂物，且报酬低微。偶尔有些下山除妖、破瘴之类的技术性高报酬任务，也特别多人抢夺，且任务耗费的时日也不少。
唐棠可没有这么多时间花在任务上。她现在每日时间一分为二，一半用来修炼，一半用来研究和制作机甲，连睡觉时间都压缩到每日一个时辰了。
况且唐棠认为这样赚取丹药提升修行的性价比十分低，耗时耗力不说，原本用于修炼的时间还被压缩了。
难怪季仲秋、萧师妹几人总是显得比剑宗其他弟子更忙碌，每日只能挤着时间修炼。明明资质更好，修炼速度却只能勉强跟上苏必和等人。
唐棠皱眉沉思。
苏必和的修炼方法她不能用，她不是世家子弟，也不打算卖身到世家。
萧师妹的方法她也不想用，效率太低了，这样被动追赶，永远只能落于人后。
至于剑宗前辈“天道酬勤”的办法她压根没想起来，她觉得这就是对方为了劝学给她灌的鸡汤。
作为星际时代的天才机甲师，唐棠觉得不能忘记自己的专业优势。
科学修仙，机械证道！
*
剑宗弟子们不出意料地发现，才专心修炼不久的大师姐，又又又又开始摸鱼了。
这次她常往外跑，不是去阵宗万弥峰找李士贤，就是去丹宗问鼎峰找柳仙子，还认识了几个符宗的小师弟师妹。他们都非常仰慕剑宗大师姐，对唐棠言听计从、知无不言。
这么又过了一个月，距离神象山开界还有三个月，仍是炼气期六层的唐棠再次出现在炼剑台。
这是一个高达二米，横着也二米的巨型机甲，坐下来也像座小山一样。
其实众弟子根本看不到唐棠的脸，只是看到这么个东西，就能猜到是谁了。
柳老道面无表情地道：“唐棠，你穿着这东西挡到后面的弟子上课了。”
“哦，对不起。”
唐棠翁声翁气地道歉，然后艰难地操纵机甲爬起来，拖着沉重的小碎步挪到了后排，一屁股坐下，整个炼剑台都震了一下。
萧师妹奇怪道：“师姐，你的机甲不是已经能做成轻便、贴身、便于行动的款式了吗？怎么这次又改回去了。”
唐棠瓮声翁气地表示机甲壁太厚了她听不到萧师妹说话。
萧师妹：……所以你为什么要穿着这东西来上课？
等萧师妹又说了一遍，唐棠便一如既往地自夸起来：“这次的机甲可不一样，这次我在本命机甲贰代机外增加了新装置，全自动吸收灵机外置装置！”
她示意萧师妹挨着自己。
“有没有感受到丝丝凉风？”
萧师妹迟疑地点头。
“那就是我这自动吸收灵机外置装置在疯狂汲取灵机引起的风！”唐棠洋洋得意地用她那只能像企鹅一样自然抬着的手臂拍拍自己的胸脯，哐哐作响，“高速训练的同时，还能给里面的机甲驾驶员带来清凉的新鲜空气！是不是很人性化的设计？”
萧师妹再次迟疑地点点头。
唐棠继续道：“这样一来，我不管吃饭、睡觉、上课，还是修机甲的时候，都在自动进行修炼！修炼时间、效率大大增加，还能继续花大量时间修机甲！”
萧师妹：……我不觉得你穿着这身还能正常吃饭睡觉。
她对唐棠所说的修炼效果半信半疑，这听起来比聚灵阵可完全不一样。聚灵阵不但需要阵法庞大、耗费巨大，运行需要大量灵石，而且也必须固定在灵脉之上，不能轻易挪动涂抹。
但唐棠并不是需要别人接受和理解自己的人，她真的穿着这笨重的机甲度过了历练前的最后三个月。
就在神象山小界开界前一天，唐棠终于突破到炼气大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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