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黑西装的几个保镖把尸体运走, 小红毛和何曜才转过头，告诉蒋池：“的确是老大自愿的。”
“为什么？”蒋池问。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解散团队？”
因为一旦成团就无法解散，除非队长死亡，而之前苏允元说过, 微光团队的人已经失去了参加时光之钥争夺的资格,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红毛点点头：“没错, 老大是自愿牺牲的, 目的是让微光特勤团的人可以再次进入副本寻找时光之钥。”
“这个牺牲会不会大了一点, 值得吗？”韦冥也为苏允元这样的牺牲感到有些震撼。
笛赫这时候才开口：“为了组织的目标, 牺牲在所难免, 当然值得。”
但笛赫的眼神里好像还有别的话没有说, 不过这细微的神态变化，让蒋池明白，可能事实并没有这么糟糕。
蒋池没有在追问苏允元的死, 而是问道：“迷雾组织目标究竟是什么？”
只见笛赫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之前一直在副本寻找证据，已经得到证实了，现在的副本和7年前的大灾害以及大灾害之前的副本不同, 那已经不是自然灾害了, 现在的副本都是官方创造的。”
“官方？”小书包瞪圆了眼睛。
笛赫点头：“虽然官方这样做, 具体目的尚不清楚, 但具情报消息, 可能是要通过人为制造大量灾害副本来引发第二次大灾害，据说大灾害可以链接某个未知的时空。”
“官方已经和最初成立的目的背道而驰，如果真的引发了大灾害，那不管是不是觉醒者, 不计其数的人都会遭殃。”
“白鹿组因为这件事, 或许跟官方的高层已经出现了分裂, 但白鹿组透露了消息给我们，官方投放的人工副本其实不需要全部通过闯关的方式清楚，而是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清除模式。”
“是什么？”韦冥问。
“就是时光之钥。”小红毛接过笛赫的话回答。
“这个副本是系统原来为了强行终止副本系统而设置的，时光之钥可以修改过去一小段时空，同时也能彻底关闭副本系统。”
笛赫分析：“而官方现在打开了无数的智斗场，目的就是大量清除觉醒者，避免觉醒者有机会拿到时光之钥。所以现在大家能做的就是生存下去，等待时光副本开启，夺取时光之钥。”
“苏允元牺牲，但是可以让他的精英团进入时光副本争夺。”
蒋池明白，苏允元的牺牲也许只是他的计划的一部分，说明时光副本的出现已经迫在眉睫，于是问道：“时光副本的时间，预测出来了吗？”
笛赫点点头：“预计时光将在一个月后开启，也就是30天。”
“而这三十天里，因为这次智斗场的开启，势必有大量觉醒者被清除，如果你们能活下来，排名就会到达前排，不用再大量刷分就可以进入前五排名，就有资格进入时光副本。”
“但另一方面，也因为觉醒者被大量消灭，下一次时空副本已经没有觉醒者可以战斗了。所以一个月后的时空副本，也许就是关闭灾害副本的最后机会。”
小红毛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生存，觉醒者之间已经开始了相互的智斗，而我们的目的，不仅是活下去，还要进入时空副本，争取通关并获得时光之钥。”
接着就像安慰蒋池一边，他拍了拍蒋池的肩膀小声说道：“别担心，老大不算是真的死去，只要拿到了时光之钥，就能改变过去。这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蒋池点头：“明白了。”
覃明露出有些不安的神情：“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官方这一次投放智斗场，一定会逼得觉醒者们想尽办法自相残杀。”
笛赫想了想，提出经验之谈：“每个团队要根据实际情况安排人员参加，要兼顾战斗力和生存天数。最好能分2队参加，这样一来团队有照应，二来可以不用参加太强的游戏确保生存。”
“比如2人一组，都参加2-3星的，这样一次可以参加两场，获得4-6天的生存天数。比起4人同时参加5星场要划算。”
小红毛看了看表：“时间不多了，蒋池你们刚出副本，抓紧休息一下再继续，我会和何曜立刻组建新的微光精英团，待会打个通宵的场。”
几个人一合计，就开始分头行动。
离开微光大楼以后，楼下的街道就是各式各样的智斗场，闪烁的灯光映照着，掩盖了城市原本的五光十色。
四人回到洋房，休整了一天，整理各自的法灵升级和熟悉场地，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便开始行动了。
此刻，他们的目标，是街道对面的一个中学，夜深人静，学院区内悄无声息，只见一幢教学楼上挂出了「礼3星」的牌子。
蒋池想到了笛赫的提醒：“参加2-3星的游戏确实比较划算，5星虽然生存天数高，但难度大，要的成员也多，不如分开参加中等难度的游戏。”
小书包对这个中学里出现的智斗场显然十分感兴趣，伸手一指：“那就这个吧。”
四人往中学校园门口走，这个平行空间叠在原来的中学里，保安亭里虽然亮着灯，但却没有人守卫，所以他们顺利进了大门，沿着操场的塑胶跑道走向那幢教学楼。
教学楼上面的教室都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只有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挂着一个灯泡，一楼是一个类似礼堂的地方，「礼3星」的标志也同样挂在了礼堂舞台的中央。
此刻除了蒋池他们以外，还围了不少过来打探情况其他觉醒者。
“已经有队伍进去了，再进一队人游戏就能开始。”其中一个觉醒者站在玻璃窗外，对刚刚过来的蒋池他们说。
“这是几人游戏？”蒋池问。
“3V3。”有人答道，“但好像对手有点强，好几队都不愿和对方打，没敢进去。”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每一个队伍需要派出三个人。而且对方实力不俗。
覃明想了一下：“这个不好分成两组，要么换别的游戏？”
韦冥却道：“不用换，你们三个去玩这个，我一个人找一个1V1的游戏就行，也同样可以分成两组。”
小书包有些担心：“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韦冥自信一笑：“当然。”
蒋池还是提醒道：“你一个人的话，去找1星的游戏吧，不仅简单，而且要求1人参赛的更多。”
不等他们继续叮嘱，韦冥已经兀自转身走了，边走边摇手。
“知道了。”
直到韦冥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校道上，覃明才惴惴不安地把视线收回。
放任他一个人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而韦冥出了校园，就直奔马路对面，那是刚刚他们从微光大楼出来时看见的一个地方。
是一个剧院，场景很大，上面写着「信5星」。
韦冥嘴角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早已按耐不住的样子。
而蒋池那头，理所当然地认为韦冥一个人去找1星游戏去了，再不济，那个疯狂的家伙最多也就是找个2-3星吧。
回过神来，蒋池和覃明以及小书包朝礼堂走进去，他们刚进入礼堂的范围，一道空气墙就出现了，把围观的其他觉醒者挡在了外面。
那些觉醒者们很兴奋，大叫着：“开始了开始了，这场游戏一定精彩。”
另一个觉醒者不解地问：“怎么说。”
趴在气墙外的觉醒者努努嘴：“喏，第一队进去的队伍，可是「灵魂容器」队啊，这下有戏看了，不知道后面进去那几个小伙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被走在最后的蒋池听到。
灵魂容器？
这个名字他不陌生，正是团队排名里，碾压了微光和迷雾，排在第一名的野人组。
小书包抿了抿唇，表情一沉：“这么巧吗，一来就碰上灵魂容器？”
此刻礼堂的台上站着四个人，一个年纪约摸50岁的中年人，穿着灰色条纹的西装，胸口别着这个中学的校徽，看上去像是校长或者教导主任，也就是这个游戏的NPC，或者说是裁判。
裁判对着新进来的蒋池组微微一笑：“欢迎你们参加「礼3星」游戏，我是本场游戏的裁判，你们可以叫我王校长。”
“各位先准备一下，待会将由我宣布游戏规则。”
蒋池转头看去，台上另外三个人，是两男一女。
两个男生都是年轻人，看上去不过是20出头，大学都没有毕业的样子，而另一个女孩就更小了，水灵灵的大眼睛，模样看上去最多十三四岁。
覃明也惊了一下：“怎么还有个小女孩？”
蒋池也没想到，排名第一的灵魂容器，竟然是几个这么年轻的人。
只见那个小女孩表情很淡定，似乎对于这种要命的游戏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她的一只手还是紧紧拉着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
小女孩声音很清脆，询问拉着他手的男生：“哥哥，他们就是我们的对手吗？”
原来这两人是兄妹。
对方对于蒋池他们的打量并没有露出异样，反而先走下台来，朝着蒋池伸出手：“我是灵魂容器的团长，唐力，这两位是我的队友科菲和芝子。”
“我叫蒋池，蓝星的团长。”蒋池也开始介绍，“这是覃明，嬴乐。”
双方都默契而友善地打过照面，看来越是高手过招越是彬彬有礼。
“你好。”覃明不由得又看了小女孩一眼。
唐力解释：“这是我的妹妹芝子。很多人跟你们一样不理解，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小的人来参加游戏。”唐力摊摊手，“没办法，我们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我父亲是个赌鬼，仇家也多，为了保护妹妹，只能随时带着她，当然，她也是觉醒者。”
唐力轻笑了一声：“与其在现实生活中被欺负，不如，找一个更适合生存的地方。所以我们基本都在副本里生活，一个接着一个。”
“对吧，芝子。”唐力摇了摇小女孩的手。
芝子重重点头：“嗯，哥哥说得是。”
听他提到自己的事，明明像是个悲剧，却被他说得格外轻松，倒不是因为自信，更像一种无奈的自嘲。并且，把副本当成避难的场所，那现在得有多黑暗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蒋池无权过问别人的人生，只好不做评判地点点头。
第72章
覃明把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收回来, 他的神情复杂，像是生出一丝同情的同时，还有一些忌惮。
他沉默着走到蒋池的身后，俯身在他耳边说：“遭受过很多磨难的觉醒者, 他们的意志会更加坚定, 在绝境中觉醒出来的法灵能力, 一定很强。”
蒋池也同意这个说法。
假如两兄妹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到了难以生存的地步, 那么他们的法灵能力, 说不定是跟生存系统有关的, 在副本里, 最强大的能力就是如何保命和生存下去。
难怪他们队伍的人虽然年轻, 但却是团队排名第一，就算智斗场上法灵不能进行攻击，但法灵效果依然是有效的, 所以对手不容小觑。
小书包有些咂舌：“怎么一挑就挑到了实力第一的团队。”
“点儿有点背啊。”外面看好戏的觉醒者们也忍不住讨论。
蒋池拍了拍他们的后背：“既然已经来了，就别想那么多，好好游戏。”
几个人正说着话, 讲台上的王校长整理了一叠纸, 在桌面上码了码, 就好像真的学校开晨会一样, 对着讲台上的麦克风试音。
“游戏马上开始, 下面由我宣布游戏规则，请注意听。”
蒋池组和灵魂容器组分成两边站好，蒋池排在最前面，低声提醒身后的覃明和小书包。
“这个游戏池是「礼」, 如果我之前思考的没错, 这个分类考验的是规则, 所以要格外留意游戏规则。”
覃明和小书包像被班长点名的学生，竖着耳朵专心听校长宣读规则。
王校长担心众人听不清楚，所以语速很慢：“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学校的大礼堂，我们接下来进行的游戏叫做「翻椅子」。”
“顾名思义，在你们的身后，左右两边分成两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横竖10⚹10的100个翻转椅，参与游戏的组别为蓝星和灵魂容器。”
“规则一，左右两边各10⚹10=100个椅子，蓝星负责翻左边的区域，灵魂容器负责翻右边的区域，也就是每组负责100个椅子。”
“规则二，每翻开一个椅子，得1分，时间2小时，时间到后，积分最多的组胜利。但每个椅子被翻开后都可能爆炸。如果爆炸，翻开椅子那个人就会被炸死，且是直接死亡。”
“规则三，爆炸的椅子算2分。”
“规则四，每组3个人，等于有3条命。如果全部炸死，还有幸存者的一方直接获胜。”
“规则五，时间到了同分的话，生存人数多的获胜，如果同分且人数一样，双方都失败，6人全死。”
“游戏开始后，每一队的积分会直接显示在礼堂的大屏幕上。”
王校长说着，伸手一指，屏幕中立即出现了「蓝星VS灵魂容器」的字样，然后字的下面显示着0:0。
“游戏规则宣布完毕。”王校长对台下的人微微点头，像是给他们时间消化，“请大家认真熟读规则，现在计时，游时开始。”
说完，王校长就退到了一边，好整以暇地观赏比赛。
空气墙外观看的人同时一愣：“规则就说完了？”
“只是翻凳子吗？”
那些觉醒者开始议论纷纷。
“没有其他隐藏规则？”
“要自己找吧，毕竟是「礼」的游戏，考的就是对规则的发现和理解。”
“那个叫什么蓝星的团，要惨了，对上灵魂容器，听说他们一直在打「礼」和「智」的游戏池，说明智商很高，没有对手啊。”
与蒋池料想的一样，「礼」的规则给的很浅显，但又暗含了很多杀机。
蒋池敛下目光，语气平静地道：“规则说得太简单，没有说100张椅子里藏有多少炸•弹，也没有任何关于炸•弹位置的提示，看起来都是随机，那就不能明确概率是大还是小，而且……”
他眼神直勾勾地在两个队员的脸上梭巡：“如果是考验规则，那么游戏或许需要通过牺牲来换取隐藏规则的触发，这应该才是「礼」游戏的可怕之处。”
小书包皱着眉头，点了点下巴：“在不知道炸•弹概率大不大的情况下，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等对方先出手肯定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只能等有人翻了椅子后才能有新的信息分析。
但蒋池他们能想到的事情，对发肯定也能想到。
所以就算游戏已经开始，两个队伍都没有人先行动。
覃明摇头：“大家都很谨慎，他们也不敢翻。”
这时蒋池注意到，唐力的表情很轻松，只是领着自己的两个队友，在椅子之间的过道中走来走去，像是在观察什么。
小书包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在一张椅子前面蹲下：“难道装有炸•弹的椅子有什么不同？”
看见唐力他们一张张椅子观察，覃明也好奇：“会不会他们的法灵能看出玄机啊？”
一边说，一边朝着椅子的站脚和扶手那些缝隙看进去。
不等蒋池开口，一旁的裁判王校长已经忍不住站出来提醒：“提醒各位一下，椅子里的炸•弹藏得很隐蔽。”他危险一笑，“当你能看见炸•弹的时候，就是爆炸的时候，大家不用白费力气，也不要浪费时间。”
蒋池叹了口气，经过王校长的提醒，唐力那边也停了下来，在与自己的队友低声讨论着。
但显然，能看出唐力的心态非常好，被王校长揶揄了这么一下，依然没有任何挫败或者窘迫的情绪写在脸上，像是明知道不能看见炸•弹，只是为了谨慎和安全起见，做的检查而已。
这个人性格沉稳，心思缜密，有别于他年龄的成熟。
蒋池不由想到，就算这个游戏有韦冥在，他的法灵在这组人强大的心态面前，估计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蒋池收回情绪，告诉其他人：“按照裁判的说法，是无法直接发现炸•弹的，所以最终还是要直接翻。”
他站在靠近讲台的位置，放眼望去，椅子横排和竖排形成一个10⚹10的方阵，整整齐齐。
“按理说，炸•弹的概率不会太大，因为我们只有三个人，如果100张椅子中招的概率很大的话，那三个人游戏很快就结束了。”
覃明握了握拳：“不用担心，我的法灵「守护之翼」，可以承受一次致命的伤害，所以其实我们比对方多一条命。”
发现唐力他们组并没有要开始的意思，覃明认为不能继续干等着，便说道：“我先去翻，反正多一条命，就算第一个翻到也不亏，万一得了一分，也能给对方增加压力。”
说完，他就开始走动，寻找合适的椅子。
小书包拉着蒋池退开了两米，让覃明去排雷，然后开着法灵的护盾挡在蒋池的面前，像是担心爆炸以后会造成误伤。
而唐力他们看见覃明开始行动后，也停止了讨论，耐心观察蒋池组的情况。
气墙外的人情绪高涨，像是围观开盲盒一样兴奋不已。
“来了来了。”
“随便挑一个吧，概率应该不大，不至于那么倒霉。”
“这不好说啊，都是命，万一第一个就炸了呢。”
“也不能怪他磨叽，小团队没什么魄力。”
覃明沉下心，没有被外界的声音打扰，因为第一翻没有信息，肯定是随机的，跟盲盒一样，凭感觉，凭习惯，甚至凭哪个顺眼开哪个，反正没有规律可循。
一边想着，覃明一边走到了100张椅子中间的位置，也就是第五排的第五号。
“先翻中心点怎么样？”覃明对蒋池笑了一下。
小书包回他：“可以，比翻边缘的感觉好一些。”
话音刚落，覃明就直接上手，把那张椅子翻了过来。
气墙外的人看见覃明戴着眼镜，看起来性格内向懦弱，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几乎没有迟疑和多作思考，就直接行动了。
所有人都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五秒后，椅子没有爆炸，说明是安全了。
“我靠。”墙外的众人似乎比自己翻还紧张，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就翻了，我还以为要做点心理建设呢，吓死我了。”
“看不出来啊，这团的人胆子还挺大。”
“不大怎么挑战灵魂容器啊。”
“有什么用，到最后不也是被碾压，不用抱太大期望。”
椅子翻开后，蒋池他们走过去观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电影院和礼堂最常见的那种翻转椅，只不过这里的座椅翻过来后不会自动翻回去，而是被固定在翻出来后的位置。
唐力探了探头，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们队伍中那名叫科菲的成员，发色偏黄，皮肤很白，浓眉大眼，眼窝很深邃，看起来像个混血。
他把视线转到唐力的脸上，说道：“果然还是要随机翻，没有什么提示，让我先去排雷吧。”
芝子却仰头询问唐力：“哥哥，不如我去吧，我的运气可好了。”
科菲摸了摸芝子的头，笑了一下：“既然这样的话，芝子选一个，我去帮你翻。”
看得出，他们的关系相当好，这种关系到生死的局面无法对他们形成考验。
唐力像是深思熟虑了片刻，才点头同意科菲去，但是在科菲开始行动之前，唐力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第73章
两队人都不知道对方的法灵是什么, 蒋池听到他们的对话，猜测科菲的法灵有很大可能是跟覃明一样，是多一次机会这种生存系的，否则也不会第一个派他出去。
只见科菲在右边的区域, 走到了和覃明一样的位置, 也就是第五排第五个座椅。
然后他直接翻开了椅子。
等待五秒后, 情况和覃明那边一样, 没有爆炸。
屏幕上的比分1:1。
气墙外的觉醒者们呼了一声, 各式各样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不愧是排名第一的队伍。”
蒋池心里沉沉一跳。
对方十分精明, 他们对照蒋池组的位置翻, 这样可以率先获得一个信息, 就是双方的炸•弹位置有没有可能是一样的？
如果炸了，科菲应该有可以保命的法灵逃过一劫，同时得出炸•弹位置不同的结论, 如果没有炸，那便于后续采取跟随战略，怎么算都不亏。
应该是科菲开始前, 唐力告诉他这样做的。
蒋池微微咂舌, 这个人, 果然足够冷静, 也足够聪明。
不会放弃任何一丝一毫可能影响比赛局势的机会。
等于是利用对手的每一个动作, 再把每一部分的计算都用到登峰造极。
小书包跟蒋池的想法一样，不由得喉咙咕咚一下：“对方的压迫感，好强啊。”
的确，是压迫感, 那种冷静到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毫厘不差的压迫感。
“打起精神。”蒋池告诉小书包。
覃明见状, 脸色有些不好，不敢再继续行动，从座位区走回了蒋池那边。
覃明用眼神示意唐力他们组，然后询问蒋池：“要不然我们也不动，等他们翻了我们也跟着他们翻？”
“说不定炸•弹位置真的是一样的。”小书包回道。
蒋池深知遇到了劲敌，但他没有随意猜测规则，何况高手过招，不能被对方牵制了主动权。
所以他摇了摇头，反对道：“若是我们也干等着对方去翻，然后再去翻一样的，那就相当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看似安全，但说不定被算计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他们也知道，同分没有意义，同分的结果是六个人全灭，他们肯定会有后手。”
“必须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能被带跑偏了。”
蒋池瞥了一眼唐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何况，要是我们翻到了一个炸•弹呢？”
覃明有些不解：“翻到炸•弹不是糟了吗，我只有一次保命机会。”
蒋池却轻笑着摇了摇头：“未必不是好事，如果翻到炸•弹，你有技能可以保命一次，然后我们不仅不会死亡，还会得2分，这时候就看对方敢不敢跟着翻了。”
蒋池不甘示弱，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仿佛遇强则强，这个对手让他的血液也沸腾起来。
“有道理啊！”小书包立马听懂了蒋池的意思，“就是如果他们认为炸•弹的位置一样，我们翻出了炸•弹，他们也敢翻的话，那至少可以得出他们的法灵是保命技能，有助于我们之后的战术，不至于对手是什么法灵都确定不了。”
“如果他们法灵不是保命，不敢跟着翻的话，那炸•弹的椅子会加2分，他们无论如何都比我们落后2分，这时候他们怎么跟随都不会赢，他们势必要自己去额外多翻两张空椅子，那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反跟随了！”小书包越说越激动。
“反跟随他们，比分也是始终领先两分！”
覃明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如果运气好，他们的法灵不是保命，而且炸•弹的位置也确实相同的话，只要翻到炸•弹，那我们不就等于直接赢了？！”
蒋池点头。
“明白了。”覃明跃跃欲试，“反正我们也多一条命，等于接下来无论翻到什么我们都有收获，要么是获得新信息，要么是直接掌握了比赛胜利。”
蒋池叮嘱：“选的位置拉开一点，不要集中在一起，扩大范围。”
“好。”
说完，覃明又重新走回椅子的区域。
这时候他挑选了一个距离中心点较远的地方，第二排的第三个，动手翻开。
因为蒋池的提醒，这一次的覃明翻得更游刃有余，连眼睛都没眨，看着气墙外的人一阵刺激心悸，不住发出惊呼。
五秒后，椅子没有爆炸。
而唐力那边，也果不其然，很快跟随了覃明的位置，也翻开了同一张座椅。
情况一样，没有爆炸。
气墙外的人不淡定了：“炸•弹位置相同的可能性很大啊！”
然后覃明没有说话，淡定地走到靠近门口的后排，翻开了第九排倒数第二张椅子。
这一次也很顺利，还是没有爆炸。
可另一边的唐力，他们却停下来了，没有选择继续跟随，耐心地等待覃明下一步行动。
小书包侧头问蒋池：“他们是看出了跟随战术的弊端吧，或者猜到了覃明的法灵可以保命，不敢贸然跟了？”
蒋池：“也许只是谨慎的观察一下再说。”
这时候覃明见唐力他们没有动作，转头看了蒋池一眼。
蒋池只示意他：“继续。”
覃明只好又凭感觉选了一张靠前排的椅子。
而这时候的唐力他们依然没有行动，只是在观察而已。
很快，覃明已经翻到了第五张椅子，都是安全的，没有爆炸。
外面的其他觉醒者紧绷的心也松了下来：“概率不高嘛，连翻五张都没事。”
此时的比分是5：2。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抢时间的游戏，在游戏结束之前，暂时的领先没有意义。
蒋池没有喊停，覃明就自顾自地继续，但到了第六张，他开始有些纠结了。
因为整个区域从中间切分成四块，包括中心位置，每个地方他都翻了一张，此刻有些选择困难症一样，在椅子之间的过道中挑挑拣拣。
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像盲选一样闭着眼睛走了两步，然后靠近自己手边的是哪张，他就翻哪张。
吱嘎——
椅子的坐垫被翻转过来时，固定的齿轮有些生锈似的，发出一声响声。
原本气氛寂静的空旷礼堂中，被这么突兀刺耳的声音划破凝滞，覃明心里不禁咯噔一跳。
其他人也瞬间跟着揪紧。
难道这张就是炸•弹？！
覃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准备等着自己的法灵抗住爆炸的致命一击。
结果五秒过去……
除了那声噪音，一点事也没有。
“还以为这是炸•弹了，吓死我了。”
“怎么没事？”
外面的觉醒们开始出声，打破了那几秒钟的停顿。
覃明缓缓睁开眼睛。
也不是炸•弹，是安全的。
但这时，他却突然看见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咦？”
蒋池也看到了那张椅子的不同之处，提前一步往前走去。
因为会场是允许走动的，也允许观察其他组的情况，所以唐力见状，也朝他们移动靠近。
只见那张椅子和其他椅子的不同之处在于，坐垫上面写着一个「2」的数字。
“新规则应该是出现了。”场外有人这样说。
蒋池三人围着那张椅子端详，奇怪的是，除了数字「2」以外，就没有其他区别了。
小书包不由问：“这个「2」是什么意思，编号吗？”
“但其他座椅也没有。”
蒋池刚才就有了答案，这时候开口道：“是隐藏规则。”
唐力他们组没有太靠近，距离他们隔着左右区域的一条中间过道，但他听到蒋池不加掩饰地说，还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蒋池没有防备任何人，因为他从唐力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猜到的规则，唐力一定也同样猜到了。
所以他无所谓，直接告诉覃明和小书包：“你们玩过扫雷吗？”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是一个扫雷游戏。”蒋池道。
覃明挠挠头：“扫雷？”
他来自意识之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没有玩过很正常。
结果小书包也跟着摇摇头。
蒋池：“……”
差点忘了，这是十年代的经典游戏，看小书包的年纪，没玩过也不足为奇。
于是蒋池科普：“扫雷游戏是windows的经典游戏，数字代表在这个数字为中心的9宫格范围内有几个雷。”
他指了指那张椅子：“比如这个数字是2，就说明以这张椅子为中心，围绕这张椅子周围的8个位置里，有2个雷。”
蒋池这边还在讲解，唐力他们组已经离开了原位，科菲径自走到了位于他们所在的右边区域，跟覃明翻出的那张写有「2」数字的椅子相同的位置，然后翻开。
气墙外的围观者突然一声讶异：“啊？”
“有点意外啊。”
“居然不同？”
蒋池三人被这些嘈杂声吸引，回头一看，只见科菲那边，跟他们数字「2」椅子相同位置的那张，翻出来是空白的，竟然没有数字？
小书包皱眉：“那说明，炸•弹的位置还是不同的。”
前面他们的猜测均被推翻了。
覃明啧了一声：“难怪后来的椅子他们没有直接跟，估计是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所以谨慎行事把。”
蒋池他们还在讨论，唐力突然跟科菲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突然飞快行动起来。
这个行为再次引起了场外观赛的人的关注。
第74章
科菲直接以刚刚翻开的那张空白椅子为中心, 把围绕在周围的八张椅子全部翻开了。
然后全部顺利，没有一张椅子爆炸。
科菲的做法也算是验证了蒋池的说法。
所以蒋池并没有惊讶，他解释：“因为唐力他们也看出了这是扫雷，他们明白, 只要翻出来的是空白的椅子, 就代表这个椅子周围8个都是安全的, 可以一次性全翻开。”
覃明转头看了一眼：“那我前面翻开的5张空白椅子, 岂不是说明那些九宫格里都是安全的？”
说着就像科菲那样, 要直接把其他八张都翻过来看看。
但不知为何, 蒋池又突然有所疑虑起来, 抓住了覃明的手：“别急, 先不要动，看看对方的情况再说。”
小书包看了一下表：“确实不用急，时间还很充裕。”
唐力那头却没有等待, 因为刚才他们用的跟随战略，跟着覃明翻了两次，而两个空椅子的位置离得很远, 所以科菲把刚才那些翻过的空椅子周围八个都翻了过来。
可就在他翻最后一张的时候, 意外情况发生了。
那张椅子被科菲翻出来, 上面写着数字「5」。
这时候不仅唐力愣了一下, 就连蒋池也都哑然了。
“怎么回事？”
蒋池沉下心：“这不对劲。”
他抬头瞥了一眼唐力, 对方显然跟他的表情是一样的。
所以唐力赶紧上前，打住了科菲的动作。
覃明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为什么说不对劲？”
“是因为这个数字「5」，应该代表以这张椅子为中点，周围的8个椅子里有5个雷。”蒋池回答, 然后指了指,“但是, 现在那个有数字「5」的座椅周围，有4个椅子翻开了，都是空椅子，剩下4格椅子没有翻开，就算这4个格子都是雷，数目也对不上。”
小书包瞪了瞪眼睛：“是啊，如果是扫雷游戏的话，那得有5个雷才对啊！”
“说明规则不对。”蒋池明白自己理解的隐藏规则是有误的，这并不是原本的扫雷游戏，所以数字代表的也不是那个意思。
此时此刻，气氛突然变得极其凝重。
就连唐力的眼神也晦暗不明，双方都停了下来，陷入瓶颈。
气墙外的声音又开始絮絮叨叨，越发吵闹。
“双方本来就是谁都没有占多少优势，现在又出现新状况。”
“还以为游戏很快就结束了，没想到规则到现在都没摸对啊。”
但这个时候，觉醒者们已经没有拿两队人进行对比了，也不像开头那么有信心灵魂容器一定会碾压蓝星，像是不知不觉把两组人放在了平衡的天平两边，势均力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游戏结束还剩下一小时十五分钟。
礼堂里噤若寒蝉，气氛凝滞得可怕，就连气墙外的觉醒们都纷纷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看着接下来的进展。
小书包蹙眉：“如果不是扫雷，那数字还能代表什么？”
蒋池默不作声。
在10⚹10的这种结构中，同时出现炸•弹和数字，他理所当然地想到的就是扫雷，这是吃了先入为主观念的亏。
这个时候的蒋池心里紧了一下，好在之前翻出来的椅子都没有炸•弹，否则错误的规则会让他们失去保命一次的机会。
唐力那头也正胶着，三个人来来回回在座位区重新观察着每张座椅和那些数字的情况。
覃明也在过道里走来走去，一会儿蹲下查看，一会儿又站起来。
蒋池在看他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等等。”蒋池开口，宛如自言自语，“按照规则，我们负责的是左边区域的椅子，那隔开左右区域的中间那条过道中的信息，应该也算是参考的范围。”
覃明心细又善于观察，经他提醒，这时候也注意到，从进入礼堂开始，隔开左右两个区域的中间过道中标注了不少箭头，就是影院和礼堂常见的那种安排入座的导视路线。
同时，在每一行椅子中间的过道中，也有这些注明方向的箭头。
“你是说，这些箭头？”覃明问。
蒋池突然有些狐疑：“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从门口进来的过道标注往前走的箭头很正常，但是每一排座椅的过道中也有指示箭头？”
“按照常理来说，电影院或者礼堂的位置过道标注的应该是座位数字，而不会是指示箭头，因为无论你从左边进入座位还是右边进入座位都没有关系。”
蒋池很肯定：“所以这些每一排过道中的箭头一定表示着什么。”
只见第一排和第二排之间的过道是往左边指的，类似示意人从左边进入座位。
而到了第二排和第三排之间，箭头就反了过来，是往右边指的。
蒋池判断：“也就是说，这些椅子是有顺序的。”
“如果按照导视路线，那么从第一排左边开始，从左到右，然后第二排从右到左，然后第三排从左到右，像一个S型一样，如同贪吃蛇一样依次经过这100个位置，便有了一个前后顺序。”
蒋池沿着路线走了几步：“如果是这个顺序，那刚才翻开的数字「2」，代表的就不是9宫格，而只是代表这个路径后面的炸•弹的提示。”
“也就是说，真正的隐藏规则应该是：按照导视箭头顺序，出现数字的座位后的几个座位里，必有1个雷。”
“比如说刚刚翻开的那个数字2，就是表示，按照箭头指示的顺序，依次往后的2个位置中必存在1个雷。”蒋池很快做出判断。
他的声音很低，因为这个发现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信息点，他自然不会这么大方地和对手分享。
但同时蒋池也暗自庆幸，之前盲目的随机乱翻是很危险的行为，不过还好，正巧没有翻到数字后面的座位。
等他说完话，三人下意识地往唐力那边看，令人意外的是，唐力他们不知为何，竟然已经开始大量地翻动椅子。
并且不是由科菲一个人翻，而是三个人全都加入了翻椅子的行列。
只见他们动作十分迅速，表现得非常有信心，同时那些椅子也确实都没有爆炸。
小书包惊愕：“怎么回事？”
蒋池心中怔了一下，很快得出答案：“唐力也推断出了的规则。”
“注意看，他们翻动的椅子都是安全的，因为如果遇到有数字的椅子，那这个数字后面的位置都不要翻开就行，比如遇到5，那后面5个椅子都不要动，因为里面其中之一肯定有炸•弹。”““但那5个位置之后就是安全的，可以直接翻，直到遇到下一个有数字的椅子为止，以此类推。”
小书包叫了一声：“他们加速了。”
唐力他们的行动也验证了蒋池的说法正确。
这个就是游戏的真正规则。
于是蒋池对着覃明和小书包点点头，示意他们也开始行动。
气墙外的起哄声传来，都被这一幕震惊似的。
“不愧是灵魂容器，这么快就找到答案了。”
“蓝星也不逊色啊，说明双方推理的时间差不多。”
很多觉醒者这时候才真正认识到了蓝星这个团。
对他们来说，灵魂容器是排行榜第一，所以他们自然明白这个团队的实力，但蓝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团竟然能跟灵魂容器打得不分上下？
“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偌大的礼堂中，因为双方都明确了规则，所以椅子翻得坚定且此起彼伏，外面的讨论声一停止，就只剩下吱嘎吱嘎翻动椅子的声音。
同一时间，同一速度，很快双方就翻完了所有安全的椅子，只剩下有数字椅子后面的跟数字相同的椅子数没有翻。
等到他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往大屏幕上的记分牌一看。
85:85。
双方平局，都是85分。
蒋池扫了一眼全场的椅子，很快明白了原因。
“因为虽然炸•弹的位置不同，但翻出来有数字的椅子个数和数目一致，双方都是有5个椅子，分别写了1、2、3、4、5，也就说，双方不敢翻的椅子个数就是1+2+3+4+5=15，都是有15个椅子不敢翻，所以得分都是85分。”
小书包和覃明不由自主地咬了咬牙，平分也没用。
蒋池淡定地说道：“要想获胜，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比拼。”
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唐力那边只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始行动了。
还是派出科菲出去排雷，唐力和芝子远离椅子的区域。
只见科菲选了有数字5的那张椅子。
蒋池淡定：“因为这个椅子后面的5个椅子里，只有一个雷，五分之一，概率最低。”
科菲表情很谨慎，最后选了那五张凳子里的第三张，在翻开之前，回头朝唐力示意，似乎询问问他的意见。
唐力只是微微地一点头，因为他们都明白，五分之一的概率，也只能随机选。
科菲面对着那张椅子，伸手，将座椅往下一压，翻了过来。
从蒋池的角度看去，就只看见科菲的眼睛突然怔了一下，瞪得浑圆。
不等他们反应，突然一声巨响。
砰——
众人心里皆是一紧。
运气不好，第一个椅子就炸了！
第75章
应该是特制的炸•弹, 所以范围不大，就只在那张椅子的位置爆炸了，甚至没有太大的烟雾和爆破物飞出，只是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还是极响。
刺耳的声音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气墙外的人甚至条件反射地用手抱住头或者挡住脸。
他们围观了这么久, 因为两组队伍的冷静和势均力敌, 以及在时间过半的情况下都没有人触发过炸•弹, 所以几乎让他们忘记了这是一个会夺人性命的游戏。
直到此刻, 才真正有了赌上生死的实感。
这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游戏。
“死……死了吗……”
人群中有人问出声。
烟雾虽然不大, 但毕竟礼堂没有太大的通风, 所以空气中还是充斥着烧焦的味道, 和一些刺鼻的粉尘。
蒋池用手扇了扇鼻尖, 抬眼看去，唐力和芝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而座椅那边, 那张椅子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可令人震惊的是，科菲竟然从过道中直起身, 重新站了起来。
“他没有死？？”
场外的人十分错愕。
“这人有保命的法灵吧！”
“太牛了, 难怪排行榜第一！”
“有保命技能的话, 玩这种游戏简直是犯规啊！”
蒋池和覃明心知肚明地对视了一眼, 并不意外。
这和他们之前想的一样, 这个人有保命的法灵技能。
虽然知道他们可以抵挡炸•弹的伤害，却不知道对方具体的法灵是什么，是像覃明一样只有一次机会，还是有很多机会。
很明显, 蒋池他们此刻落入了大逆风的局面。
科菲用手拍了拍袖子和裤管, 掸掉身上落的灰, 然后那五张椅子里，除了刚才爆炸的那张椅子外，他又将剩下的四张椅子翻开了。
因为5张椅子里面有一个雷，而雷已经炸了，说明剩下四张都是安全的。
蒋池看了一眼屏幕此刻的计分。
一个炸•弹可得2分，剩下的4张安全椅子得4分，总计6分，所以灵魂容器团此刻的分数是91分。
领先蓝星6分。
这个时候，唐力组自然不会再行动了，等待着蒋池组接下来的表现。
小书包有些不安：“虽然我们也有保命技能，也可以硬吃一个炸•弹然后得到6分，但我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只有一招。”
的确，对方的神情太淡定了，甚至能从唐力的眼神中，看出了志在必得的自信。
蒋池淡淡道：“就算他们还有保命技能，次数也不会太多，因为他们还剩下10张椅子没有翻，如果真的可以那么多次保命，大可以继续往后翻，没必要等着看我们的行动，因为没有意义，哪怕两组人都能翻完100张椅子而不死，那也是同分，两组都失败。”
“他们领先6分就不动了，也说明他们的机会不多，能不用尽量不用。”
接着蒋池话锋一转：“但无论对方是多一次保命技能还是两次，都比我们占优势，因为他们可以在不死人的情况下硬吃1到2次的炸•弹，那分差还是会拉开很多。”
“假设对方最少有两次保命技能，对方就可以有两次机会在不死人的情况下硬吃炸•弹，可以再稳拿2+3=5分，分差会到达11分之多。”
覃明深吸一口气：“要是这一次能不触发炸•弹再开6分，达到平分，后续就不会那么被动。”
小书包有些心里没底：“15张椅子，要开6张都安全，这个概率有点渺茫。”
蒋池示意覃明：“但无论如何，我们也只能行动，先去翻吧。”
覃明点点头，然后走向了那个写着数字5的椅子面前，他们的选择跟唐力组一样，翻5后面的椅子，五分之一的概率会好很多。
覃明记得科菲是翻第三张椅子爆炸的，尽管炸•弹的位置已经证实了不同，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第三张椅子，选择了第一张。
他的手微微迟疑着，紧紧抿着唇，心里默念祈祷了几句，才翻开那张椅子。
所幸的是，那张椅子没有爆炸，蓝星组再得一分。
覃明松了一口气，朝小书包眨眼：“1分成功了，接下来还有5分。”
因为数字5后面的椅子翻开了一张，但是剩下中雷的概率还有四分之一，也是全场最低的，所以覃明继续在5数字后面的椅子中寻找。
覃明默念了一句：“那就有头有尾吧。”
然后选择了第五张，半眯着眼睛翻开。
气墙外的觉醒者们秉着呼吸，不知不觉站成了两派，一边支持灵魂容器，一边支持蓝星，支持者的数量竟也不相上下。
第五张椅子，还是运气好，没有爆。
覃明呼了一声。
这样蓝星组就有2分了，此刻的比分是87:91。
但蒋池他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停下的时候，必须要再进一步。
这时覃明还在那数字5后面的椅子区域，蒋池赶紧叫停。
“换数字4后面的椅子。”
覃明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对。”
因为现在5后面只有3张椅子了，是三分之一的风险，确实应该去翻4后面的椅子，是四分之一的风险。
覃明明白，越到后面，中雷的概率就会越大。
不过四分之一的情况，覃明还是有些信心的。
他走到写着数字4的椅子那边，还是按照刚才的顺序，选择了4后面的第一张椅子。
或许是前面两次都运气好，让他和其他的旁观者都有些放松了状态。
所以当炸•弹砰的一声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又被吓了一跳。
“完了！”
蓝星的支持者们发出一声嚎叫。
“居然炸了，果然运气不是次次有的。”
有个人发现了从烟雾和粉尘中站起来的覃明。
“快看，蓝星的人也没死！”
“他们也有保命技能？？”
“这下好了，比分又逆转了，真的是越来越惊险刺激了。”
这一次运气不好，雷炸了，覃明用「守护之翼」抗下了致命一击，所以他挡了一死。
尽管覃明的技能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但也不能说完全陷入绝境，因为这颗雷让蓝星获得了2分，然后数字4后面剩下的椅子都表示安全，其余3个安全位置翻开得3分，一共5分。加上之前覃明运气好翻到的2分，这一轮一共得7分。
此刻的比分是蓝星92，灵魂容器91。
现在蒋池组领先1分。
这下子，换蒋池组暂停了下来，他们齐齐看向唐力那边。
唐力知道覃明的法灵是保命，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和慌张，不难推测，唐力他们组应该还有机会。
原本以为他们会换人，但这时候蒋池惊讶地发现，他们还是继续派出了科菲去翻椅子。
小书包不解：“为什么？难道科菲的法灵真的那么强，有多次保命技能？”
气氛越来越紧张，谁都不知道对方的法灵是什么，究竟有多少次机会。
覃明有些心虚，低声道：“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要是下一轮科菲翻到雷还是不死，那我们就只能纯交给运气了。”
科菲晃动着步子，慢慢地朝座椅的区域走上去，他径直走到数字4后面的椅子前。
这也是唐力他们组，剩下的概率最低的数字。
科菲挑了4后面的最后一张，手腕一翻，座椅落下。
这一张椅子没有炸，众人一片静默。
比分直接追平了。
此刻比分是92:92。
科菲没有停止，接下来三分之一的概率，他挑选了距离数字4最近的第一张翻开。
砰——
爆破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安静的礼堂。
这一次众人没有被爆炸的声音惊吓，但表情更为凝重，纷纷去求证烟雾中，科菲究竟有没有事。
白色的烟雾翻滚着，与刚才几次爆炸中没有完全消散的烟重叠在一起，遮蔽了视线，礼堂像是被白雾笼罩着，只听见几声轻咳从模糊不清的爆破中心处传出。
是科菲的声音！
烟雾淡去一点，只见科菲用手挥舞着萦绕在他身边的粉尘，不住地轻咳了几声。
围观者们目瞪口呆：“他竟然又没死！”
“太强了，什么法灵啊？”
蒋池和覃明面面相觑，小书包噤声，只剩下或胶着或因为烟雾不敢用力地呼吸声。
科菲选的那张椅子爆炸后，他便把4后面剩下的两张安全椅子都翻了过来，雷2分加上其余的3分，共计5分。
屏幕上的计分面板跳动。
92:96。
灵魂容器又反超了蓝星4分。
压力又重回了蒋池这边。
科菲回到唐力身边，只要比分超过对手，他们就不会继续行动。
这时候唐力却朝着蒋池他们走了过去。
唐力目光和缓地看着蒋池，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看你们的表情，应该没有保命的机会的了吧。”
他说的这句话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挑衅或者傲慢，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温和的态度没有让人产生任何不愉快的感觉。
蒋池明白，即便不用回答，对手也已经将他们看穿了，所以只是在做陈述而已。
但蒋池也冲着对方缓缓一笑：“你们不是也没有机会了么。”
两个队长目光温柔地交锋。
其他人：“……”
第76章
蒋池之所以这样判断, 是因为他知道，以唐力的处事风格，如果他们还有保命的机会，哪怕只剩下一次, 也是不会还等着蒋池他们的行动的, 会直接把所有次数都用光, 把能翻的椅子都翻过来。因为继续等待在这个阶段已经毫无意义。
这跟谨慎无关, 是唐力不会浪费时间做任何无用功。
蒋池看得出来, 对方与其说像一个耐心蛰伏等待猎物的猎人, 不如说他像一只判断力和攻击力都极强的角雕。
他的耐心并非用在等待时间上, 而是很有技巧, 飞行极快，眼神毒辣，能轻松看清猎物的行动轨迹, 还能一边关注猎物一边改变飞行方向，一旦瞄准目标，就会毫不犹豫出击, 十分果决。
唐力不置可否：“是吗？”
蒋池：“既然你已经看出了我们不再有保命机会, 而自己又没有行动, 很容易就推断出, 你们也是一样。”
“因为没有机会了, 剩下只能靠运气，所以才不会贸然出手。”
蒋池肯定：“否则游戏已经结束了。”
唐力见蒋池大概已经猜到，于是也没有隐瞒对方的打算：“其实，我和科菲都没有面对炸•弹可以保命的技能, 但芝子有, 她的法灵是「生命链接」, 她可以将所有人受到的所有伤害行进平摊。”
“我们有三个人，如果炸•弹爆炸了，也就是一人只损失三分之一的生命，所以一共只有两次机会。因为第三次爆炸就会让我们三人同时死亡。”
唐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芝子，宠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古怪的忧伤。仿佛不应该出现在他心智这样强大的人的脸上，所以看起来有些违和。
而芝子似乎并不知道哥哥在难过什么，在她看来，领先了分数，游戏就是胜利的。
所以她回头看了一眼屏幕，确认那硕大的92:96的比分，她一边重新拉起唐力的手，一边乖巧地弯着眼角和嘴角，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打气。
“哥哥，我们马上要赢了是吗？”她问。
即便是参与过那么多死里逃生的副本，芝子依然有她这个年龄还摆脱不了的稚气和天真。
然而蒋池却在心里咂舌。
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法灵，可以说，比他之前遇到的法灵都要震撼人心。
因为对这个法灵来说，人数越多，那么保命的机会就越多。
这个礼3星的游戏只允许进来三人团队成员，但如果可以进来五个呢，那么芝子的生命链接，就会让他们有四次保命的机会，每次遇到致命伤害，都只掉五分之一的血量。
可以说，这个技能在人数多的副本里就是无敌的，加上唐力的智商，难怪他们在其他副本里可以生存这么久，成为团队排行榜第一。
小书包的语气都带着一丝后怕，忍不住低声对覃明道：“幸好这游戏只有三个人，否则我们早就输了。”
唐力对他们错愕的样子并不意外，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甚至那股笼罩在他神情里的悲伤之感，越发浓重了起来，眼神带着闪烁。
他幽幽吐了一口气，松开了芝子的手：“你去科菲哥哥那里。”
芝子听话地拉着科菲回到了右边的座位区。
唐力看着芝子的背影，轻眨了一下眼睛。
“我的妹妹，即使她是个觉醒者，拥有这么厉害的法灵，但对我来说，我更愿意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像是自嘲，他轻声一笑：“芝子的法灵，在她八岁那年就觉醒了。”
唐力的眼中倒影着不远处的芝子，他眼里晦暗不明，有什么雾霭似的更深的东西，连礼堂的白炽灯都无法照亮。
“我们母亲死的早，父亲是个赌鬼，每次赌输了，或者喝醉酒回来，就会对我们拳打脚踢。”
回忆如同泥泞的深处，一脚踩进去，不会立即沦陷，但一点点地吞噬，把清醒的人往深渊里拉，无能为力，直到再也看不见光明为止。
“我比芝子大十岁，从小和他相依为命，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芝子无法像同龄人一样上学，我就背着她到处去打零工赚钱，说是打工，其实跟乞讨也差不多。”
“父亲每次回来要钱，我就把她藏进米缸里，或者床底的缝隙中，她当时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喝得迷迷糊糊的父亲很难找到她。”
“芝子很乖，我告诉她，哥哥在跟她躲猫猫，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哭，不要发出动静，直到哥哥找到她为止。”
“她才几岁，就会照做，然后在衣柜里，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等我。”
唐力苦笑，用手抚了抚眉间。
“父亲想卖掉芝子还债，找不到她，就会打我，为了不让芝子害怕，我也不哭，努力不发出声音，咬着牙努力熬过每一次的毒打。”
“等父亲走后，我洗干净身上的脚印和血迹，才敢叫芝子出来。”
他像是从回忆的深渊中回过神来，唐力目光平静地看向蒋池：“你们可能无法理解，为何芝子会觉醒出这样的法灵吧。”
“即使洗干净了那些血迹，可是脸上新的伤痕，手脚上陈旧的伤疤，那些烟头烫的痕迹，皮带的鞭痕，还是没有瞒过芝子。”
“我骗她说，这些伤看起来很可怕，但是却不疼，只是有些难看而已。”
唐力默了一秒，再次开口的时候却在深呼吸。
“她还那么小，根本不懂得为什么生下我们的父亲要让我们这样疼痛，为什么没有犯错也要挨打，为什么哥哥被打却说不会疼，明明那么疼。然后她就会很天真地跟我说，如果她可以转移哥哥身上的伤疤就好了。”
“她说，芝子不爱美，不爱漂亮，希望哥哥身上的伤口可以转移到她的身上去。”
他忧伤地把目光投向芝子，后者静静一笑。
“后来，芝子长大了，她开始明白我这样做，是为了她，不愿意再老老实实待在床底或者衣柜，也不愿意我独自一人承受，她想和我一起面对和承担。最后，当她知道她和我早就卖给了父亲的债主，她说，哥哥我们逃走吧，离开这里，一起走到那个恶魔找不到的地方去。”
唐力顿了顿，语气开始轻松了很多。
“然后很快，我们就遇到逃生灾害副本，在里面，虽然残酷，也有可能会送命，但至少那个像魔鬼一样如影随形的父亲和他的那些债主再也找不到我们，我们甚至可以依靠通关，获取法灵宝石和道具，来卖给其他觉醒者赚钱。”
“芝子就好像她心中所期望的那样，想要转移我的伤痛，帮助我分担伤害，所以才觉醒出来生命链接法灵，她的生命，我们兄妹二人，始终是一体的。”
蒋池吸气：“所以你才会说，副本是适合你们生存的地方。”
唐力自嘲一笑，像是比起副本的可怕，现实更让他难以接受，所以他反问：“难道不是吗，如果是你，你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你觉得意外，只是无法感同身受罢了。”
蒋池否认：“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这样选择，我会选择解决现实的麻烦。”
唐力不置可否：“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
蒋池心里一怔，只觉得唐力所谓的解决现实的办法跟自己心里想的并不同。
唐力勾了勾唇角：“成立了灵魂容器后，我知道哪里会出现灾害副本，我把那个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的父亲，引到了副本里……”
蒋池闭着呼吸凝滞了几秒：“你在副本里……”蒋池整理了一下措辞，“解决了他？”
在逃生灾害副本里死掉，死亡不可逆，在现实生活中会转化成相应的意外事故。
这的确是对唐力兄妹来说，最好的解决现实的办法。
唐力：“那是一个被恶狼追逐的副本，会在一个迷宫里无限循环，即便是死了，只要七天时间一到，又会再次轮回。比起直接杀了他，将他留在这样的副本里，永远被最恐惧的事物追逐，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蒋池知道，如果一个正常人在副本待久了，就会渐渐忘记自己是谁，失去一部分记忆，然后在无尽的循环中沦为NPC。因为失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惩罚，也不知道自己该为犯下的什么罪而忏悔，更不知该如何祈求原谅才能离开这里。
是一个虽然残酷，但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惩罚。
小书包和覃明都感到唏嘘，低声叹了一口气。
唐力却恢复了如常的表情：“好了，扯远了。”他指了指屏幕，“既然现在大家都没有了保命的机会，那么接下来，游戏才真正开始了。”
他抬头冲蒋池一笑：“我挺欣赏你的，如果还有机会，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成为朋友？”
可这分明是只能留下一个队伍的游戏。
所以唐力的表情有些遗憾，仿佛在无声与蒋池做着告别。
说完转身回到了科菲和芝子那边。
蒋池自言自语地回应：“希望吧。”
唐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蒋池他们继续开始。
气氛变得压力重重，场内外的人呼吸都沉重了许多，一点噪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打扰。
第77章
蒋池细数了一下, 覃明抗下刚刚那个炸•弹以后，他们还剩下9张椅子没有翻，分别是数字5后面的三张，数字3后面三张, 数字2后面两张, 数字1后面一张。
很显然, 数字1后面的那张椅子必是雷, 可以首先排除, 数字5后面剩余的三张桌子, 是概率最小的, 但这一次, 无论概率小不小也无济于事。
蒋池露出不妙的神情：“我们落后唐力组4分，同分无效，也就是在不开到雷的情况下, 要翻5张安全的椅子，才有机会赢。”
“而在剩下的9张椅子里，数字后面都必有一个雷, 就要减去4张, 那全场就只剩下5张安全椅子, 要把这5张椅子全部翻对, 这个机会太低了。”
这个分析令人感到恐慌, 但蒋池的神情还是努力克制着，保持平静。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趁着覃明和小书包还在思考的时候，就提着步子往前走去。
“等一下！”
蒋池刚走两步, 突然被覃明拦住了。
覃明正要开口：“让我……”
话还未说完, 小书包就打断了他。
“我去吧。”小书包眨着眼睛说。
他脸上并不沉重, 轻扬着唇角开玩笑：“我运气挺好的，玩游戏抽卡也好，抓阄替宿舍的人买饭也好，我都挺欧的。”
蒋池摇头反对：“通过概率来看，这不是运气好不好的事，太冒险了，身为蓝星的队长，应该由我去。”
“你听我说。”小书包坚持，毫不动摇地站在蒋池前面，“我去比较划算，因为我的法灵可以抗伤害，我或许不会死，但你的法灵在这里是一点伤都扛不住的，要是爆炸了你必死无疑。”
“虽然不想谈性价比，但由我去，价值最高不是吗。”小书包冲着蒋池笑了一下。
“放心。”他拍拍胸脯，“不要小看我的抗伤，你忘了，在魂系副本里，数值那么强大的boss我都能抗下，何况炸•弹爆炸这件事，跟逃生灾害副本里违反规则必死的情况不同，在便利店那个智斗副本的时候，裁判最后也只是拿枪射杀他们，并不是输了直接死亡的。”
小书包缓缓地分析：“要是炸•弹爆炸，我抗住了这个炸•弹伤，只是受伤但没死，我们就赚到了，毕竟这是「礼」的游戏，就是看谁对规则的理解更透彻，又能微妙地并不完全基于规则，万一规则就是可以靠我们打破的呢？”
蒋池和覃明都没有说话，最后小书包淡定地总结：“何况我运气好，不一定就会翻到炸•弹。”
说完话，小书包不等他们反应，就转身朝座椅区走去。
蒋池还是下意识地拉住了他，小书包先发制人，笑得眼睛弯弯：“队长，我很高兴能交到你们这几个朋友，比起一个人，我觉得团队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而且要是没有你，上一个副本我也未必能通过，我愿意这样做，是因为我相信你最后一定可以拿到时光之钥，改变这一切，所以现在，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这句话说得很轻松，丝毫没有要留下遗言的意思。
静默了一秒，蒋池最终还是拗不过小书包的坚持，只好松开手，只说了一句：“没什么技巧，凭感觉选就行。”
覃明哑着声音鼓励：“加油。”但手掌不自觉攥紧。
“好。”小书包答应着。
蒋池虽然看上去有些担心，但他分析小书包说的话也确实没错。这些智斗副本里虽然法灵不能直接攻击，但法灵的功能和作用还是不变的。也就是说，每个人的法灵一定都能发挥一定的作用。小书包的也不例外。因此他才决定放小书包去试一试。
他一步步走到座位区，走向数字5的那张椅子，然后他把手轻轻抬起，闭上眼睛，像盲选一样在半空划了一个弧度，最后凭着感觉落下手。
小书包睁开眼睛，他的手搭在剩余的三张椅子中，中间的那一张。
礼堂突然静谧下来，气墙外的觉醒者们都捏了一把汗。
“这个概率实在太低了！”
“要翻五张完全椅子，不亚于天方夜谭。”
“就算翻到炸•弹，另外剩余的两张椅子加起来也只有4分，而且还损失了一个人，就算分数平分，人员少一个人也是输。”
所有人都有些后知后觉，现在才理解这个游戏的残酷，不由得冷汗津津。
小书包选好了那张椅子，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直接翻了过来。
一秒，两秒过去。
空旷的礼堂中连呼吸都是轻微的。
小书包的肩膀有些紧绷，这时候微微放松了下来，五秒过去，炸•弹并没有爆炸。
“安全了。”
围观者们松了一口气。
“还有4分。”小书包回头，朝蒋池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他走了几步，穿过过道，走到了数字3的位置旁边接着翻。
方式一样，也是闭上眼睛，手随意滑动，最终手指大概落在哪个位置就选哪个。
小书包重新抬眼，是靠近数字3座位的第一张。
他哗地一下动手翻开。
动作太快，以至于墙外围观的人有些猝不及防。
“怎么样？！”
“没炸！”
又是一声欢呼。
小书包和蒋池那头同时松了一口气。
唐力默不作声，垂着眼睫，静默地站在另一头，芝子和科菲面面相觑，脸上有些不好的预感，但科菲还是对着芝子摇头，仿佛在安慰。
蒋池看了一眼，目前剩下的位置还有5数字后面的2张，3数字后面的2张，以及2数字后面的2张，排除必爆炸的1数字位置，剩下的概率都一样。
都是二分之一。
小书包低语：“还有3分了。”
这3分，必须在每一个二分之一中都正确选对。
越来越紧张的游戏局势让人几乎难以呼吸，声音断断续续，一会儿屏息静待，一会儿又议论纷纷。
小书包闭眼祈祷了三秒，没有被外界干扰，然后他又走进过道，回到了数字5的座位。
那两个没有被翻出来的椅子，一张在靠左边，一张在靠右边。
小书包似乎陷入了纠结。
气墙外有人说了一句：“神仙靠左手！”
“左手出奇迹啊。”
而话音未落，小书包自己也是选择了左手边那张椅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翻开。
砰——
一阵爆破的白烟充斥礼堂，比起之前的爆炸都要响亮和迅疾。
几乎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爆炸了？？”
“嬴乐！”蒋池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
拨开满眼的烟尘和烟雾，只见小书包躺在过道中，爆炸发生的时候，他的法灵瞬间开启，盾牌挡住了爆破的冲击。
所以他的身上除了脸上有几道弹出物的刮伤以外，并没有什么伤痕。
覃明也跑了过去，蒋池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在还有呼吸。
“应该是他的盾抗住了伤害，没有死，但爆炸的冲击还是太大，所以他还是被震晕了。”
其他觉醒者咂舌：“这法灵也有两下子，没死应该就算不错了吧。”
蒋池和覃明将小书包抬到讲台的前面，覃明轻轻拍了下他的脸颊：“小书包，醒醒。”
但小书包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游戏裁判王校长见状，先是上前观察了一番，然后又裁决道：“补充规则，这位玩家已经昏迷，虽然如果你们能活到游戏结束，昏迷玩家可以醒来，但现在昏迷等同于死亡，也就是说，如果后续两组同分，算蓝星组输。”
觉醒者们不淡定了：“啊这……”
“但是不急，现在蓝星领先了。”
蒋池让覃明照顾好小书包，接着自己走到刚才爆炸的那个位置，把剩下的另一张安全椅子翻了过来，加上小书包前面翻的2分，炸•弹的2分，总得分5分。
大屏幕上分数及时跳动。
97:96。
蓝星组暂时领先1分。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唐力把目光收回，轻轻微笑了一下，对着科菲和芝子说：“好，轮到我们了。”
像是领着士兵冲锋陷阵的将领，无论应对何种绝境，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鼓舞和冷静。
“芝子。”唐力叫了芝子一声，“现在可以收起你的法灵了，不需要再用生命链接了。”
他们三个人的生命被链接在一起，所有人均剩下最后三分之一的血量，已经抵挡不住最后一次爆炸，所以唐力让她解开链接。
“等一下哥哥。”芝子收起法灵后，发现唐力想走，伸手拉住了他，“你要去吗？”
唐力自信地点点头，让她放心：“只要再翻1个椅子就能赢回来了。因为平分的情况下，算我们赢。”
“我不能去吗？”芝子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眼眶红了，但还是忍住了，轻声重复询问，“我可以去吗？我不害怕爆炸。”
唐力低下头，盯着芝子的眼睛：“你跟科菲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就被科菲打断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有妹妹要照顾，你怎么能去？”科菲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我去比较适合。”
唐力向来平静无波的表情有些微怒：“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其他队友。”
“算了吧，你才是队长，没有队长的团队算什么。”
科菲甩开唐力的手，正要往前走。
“站住！科菲！”唐力喝止住，“别忘了你加入灵魂容器的时候说过，要效忠团队，还有听队长的命令。”
科菲愣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唐力：“我从来没有命令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和芝子待在原地。”
“可是……”科菲转过身，两条秀丽的眉毛拧在一起。
“或许在你看来，副本里是我和芝子救你的命，你要报恩，可是你忘记了，第一次在副本遇到你的时候，其实是你救了我和芝子。”
唐力缓缓挪动着步子，朝着科菲靠近。
第78章
唐力走到科菲的面前, 稳定的情绪像是终于崩了一块，眉头轻蹙，定定直视着科菲。
“你还记得吧，第一次在副本遇见你,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那个没有水, 也没有食物的饥饿围城里缠斗。”
他的目光陷入久远的记忆里, 那里同样没有一丝光亮, 幽沉的黑瞳深不见底。
“你知道, 比起满是黄金和财宝的副本, 饥饿的地方才更可怕, 在那个时候, 人性变得荡然无存，再大义凛然的正人君子，都会退化成被本能驱使的野兽。”
“我和芝子小时候饿惯了, 也知道怎么保存体力，但那些发了疯的其他觉醒者们，在绝望之中, 就会对比他们弱小的人下手, 例如当时才八岁的芝子。”
唐力说到这一段回忆, 努力维持着镇定, 但他的眼角嘴角, 依然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
“那个副本的规则，时至今日我还记忆犹新。”唐力的目光破开一切，带着心有余悸的情绪陈述，“饥民们可以选择一个人, 向神明献祭贡品换取食物, 但恐怖的是, 另一条规则却写明，祭品是可以吃的。被献祭的那个人就是「祭品」，与神明换取食物的意思，其实就是让我们吃掉其他人。”
“当时所有人都把我和芝子逼向绝境，他们骂我们是孤儿组，拿去献祭才不亏，也有人哭着求我们说，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只有我们无父无母，让我们替他们去死一死。”
唐力露出讥笑：“可笑吧。”
“而且献祭的方式很简单，不需要真刀实枪地争斗，只需要十个人用自己的血液在石碑上写下被献祭者的名字，献祭者就会死去，献祭自动完成。”
“当时我们恰好还剩下12个人，除了我和芝子，只要他们所有人都写下芝子或者我的名字，那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那十个人里，你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这样做，你选择了，站在我们这边。”
“你因此得罪了其他人，他们指责你，因为你那无用的同情心，让全部人都要跟着陪葬。”
唐力问科菲：“那天晚上，你应该知道他们为首的那个觉醒者跟我谈判了吧，他和我说，有个办法可以放过芝子，就是他们可以在石碑上写下你的名字，只要我也同意，那你就会成为祭品，而他们就会放过我和芝子。”
科菲垂着头，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就是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之中，人与人之间根本不可能还有信任，明明你和我只是第一次见面，明明你自己曾经也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过，但你依然还是选择，相信我。”
科菲这时候像是回答一个没有其他答案的问题一样，带着显而易见的语气：“是因为你跟我承诺，只要我不伤害芝子，你就会把我们都安全带出副本。”
唐力的声音透出感激：“可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告诉过你。”
“那天晚上，那个跟我谈判的觉醒者离开后，我却没有离开，我看到了他后来偷偷找了你，因为说服我，本身就不是他真正的计划。”
“他为了从内部瓦解我们，挑拨我们的关系，他故意告诉你，我已经答应了他会写下你的名字，而你想要活下去，就趁早同意跟他们一起。”
“可是你的回答，我听得很清楚，你说你相信我。即便你曾经被最要好的人背叛，只要我说了会带你一起出去，你就会相信。”
唐力盯着他的眼睛：“科菲，即使在那种绝境和诱惑之下，你都没有违背你的承诺，所以，与其说是我在跟你保证什么，不如说，是你选择守护了我。”
“并且后来，我虽然找到了脱困的办法，就是那两道有闸刀的铁门，但即使知道是出口，也没有人敢过去。”
“如果不是你无条件地相信我的判断，让芝子用生命链接把我们链接在一起，一起通过了那两道闸门，我们也没有办法离开。”
科菲紧咬着牙，他很明白这番话说完的后面，会面对着什么。
唐力伸手拍拍科菲的肩膀，突然换上了轻松的语气：“我相信，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会替我好好照顾芝子的。”
一旁的芝子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不哭不闹，像是尊重唐力的选择，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拉了科菲的手。
“现在，再一次相信我哥吧。”芝子眼睛有些湿润，懂事得令人悲伤。
“好。”科菲终于点头同意。
唐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半弯下腰，摸了摸芝子的头。
礼堂经过几次爆炸，那些烟雾因为排风不好挥散不去，让他们的脸上和眼睛里，看起来都雾蒙蒙的。硝烟的味道，浓郁得令人恐惧和不安。
死亡的气息并非是血腥的，而是一种寂静和人心里的凛然。
唐力没有再回头，坚定地走向那或许会爆炸的战场。
蓝星组只是领先1分，但灵魂容器组还有数字3、数字2和数字1后面的椅子没有翻，只需要再翻1张安全椅子就能获胜，难度不算太大。
此刻，唐力也没有其他选择，排除数字1的椅子外，只剩下数字3后面的椅子概率最低。
所以唐力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数字3后面的椅子。
他站在三张椅子的中间，似乎想回头，但最终还是顿了顿，只是把下巴埋低，即便他再强大，也明白，在随机的命运面前无计可施。
唐力伸出手，选择了中间那一张，他的目光突然交叠了另外一个场景，就是他站在中间，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的人，是芝子和科菲。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罪与恶的围城里，空气中满是污浊的气体，闭上眼睛迎向的，永远只有灰色的尘埃。可画面很快又一转，铁门锋利的钢匝锈迹斑斑，是血液侵蚀的颜色，充满腥臭和腐烂的残肢，他被匝断了手臂，但他明白，只要坚持跑出去，一切都会复原。
很快，他们看到了铁门反射出来的，有别于那些昏暗的光，灿烂明朗，象征着光明。
最后一个画面，就像刚刚，科菲和芝子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身边，他们奋力地跑着……
一秒。
两秒。
砰——
出口的光突然又变成了让视线昏暗的烟雾。
中间的那张椅子爆炸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次炸•弹的威力比此前都要巨大，震耳欲聋的声响像要把整个礼堂震塌，那爆破的粉尘差点连气墙都隔绝不了似的，烧焦的刺鼻的味道让人无法呼吸。
“科菲！”有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蒋池面色一凝。
竟然是唐力的声音？
浓烟很快散去，所有人在烟雾中调整视线，这时候他们却看到，唐力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芝子的身边，靠近讲台的位置，此刻正奋力地朝爆炸的中心奔去。
而刚刚他站的那个位置，却是另一人倒下了，被炸•弹炸得血肉模糊。
“科菲！”唐力抱起地上的科菲，眉毛拧在一起神情痛苦。
芝子也跑了过去，忍不住嚎啕大哭：“科菲哥哥……”
覃明呆若木鸡地注视着这一切，所有人都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
为什么明明是唐力翻开的有炸•弹的椅子，死的却是科菲？
蒋池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应该是科菲的法灵。”
“法灵？”
蒋池点点头：“或许科菲的法灵是能跟选定的人互换位置，所以在炸•弹爆炸的时候，他启动了法灵，替换了唐力的位置，代替他被炸死。”
浑身上下都是烧伤的科菲几乎面目全非，他奄奄一息地撑着一口气，想要朝着唐力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但是依然难以做到。
唐力深深地呼吸，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剩下最后十三分钟，他让自己保持冷静地低声说：“你撑住，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等我们胜利了，你的伤都会复原的。”
“好。”科菲终于成功动了动嘴唇，澄澈的眼里充满笑意。
唐力抱怨：“你这家伙，别什么都说好，又什么都自己抗。”
科菲的气息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他用尽力气：“是因为我还是相信你啊。”
唐力声音一哽。
“我们这个「孤儿团」，只能靠你去完成目标了，队长……”
“很抱歉。”
科菲说完最后一句话，科菲的目光渐渐从清晰变得模糊，他视线里的唐力也终于被烟雾笼罩，掩盖，最终消失。
只剩下耳边不断呼喊着的，他的名字。
科菲闭上了眼睛，唐力竭力地让自己保持呼吸，然后神色平静地站起来，用垂眸掩盖发红的眼睛以及眼里悲伤。他把数字3后面剩下的安全椅子都翻了过来，静静地做完这一切，才抱起科菲的尸体，默不作声地离开座位区。
屏幕的时间缓缓跳动。
比分也跳了一下，显示97：100。
这时裁判王校长从讲台后走出来，像是这场游戏来到这里才终于让他有了兴趣。
王校长笑得诡异，宣布：“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分钟，目前比分蓝星97，灵魂容器100，请各位抓紧时间。”
第79章
平静得死水一样的礼堂, 突然像被投入了一枚石头，溅起涟漪。
气墙外很快有觉醒者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直接说了一句：“哎，游戏结束了。”
议论纷纷一瞬间又重归平静, 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灵魂容器领先3分, 但这对蒋池组来说, 已经是绝境。
蒋池心里十分清楚, 此刻他们的桌椅只剩下数字3后面两张, 数字2后面两张和数字1后面1张, 然而, 数字1、数字2和数字3的后面都还有一个雷, 也就是说，他们所剩下的安全椅子数量就只剩下2张。
即使全都翻对，也就只有两分, 还是落后对手1分。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了。
发现了这一点的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确实没有意义了。”
“除非牺牲掉一个人，去硬吃炸•弹，换两分, 就还有机会。”
此时蒋池通过复盘就能发现, 这个游戏根本就不是看谁的运气好, 能够翻到没有炸掉的椅子。而是在比谁能硬吃的炸•弹最多。
或者说, 比谁牺牲的人数更多。
覃明正若有所思, 把目光集中在蒋池脸上，脚下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步：“必须要有一个人去翻炸•弹，否则，输了也是死, 与其整队团灭, 不如牺牲一个人。”
蒋池当然知道, 这是最不得以但又必须实行的一种情况。
因为对手唐力也是这样做的。
只见唐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芝子的旁边，他只是让芝子守护好科菲的尸体，然后只身一人走到他们那个写着数字2的椅子后面。
他像个不动地雕塑一样静静守护在那里，数字2后面的两张椅子，一张是安全的，一张是雷，他的眼睛正紧盯着大屏幕，看着剩余的时间进入倒计时。
一旦他发现蒋池组牺牲了队友，分数领先的话，在最后关头，他就会翻动数字2后面的椅子，再把比分扳回来，即便翻到的是炸•弹。
这样还能留下芝子胜利，离开游戏。
否则，游戏一旦失败，将面临的是三人团灭。
这是每个队长最后都会做出的选择，团队利益最大化，保证游戏胜利，可以给场外的剩下的团员增加生存的时长。
蒋池不得不佩服唐力的心智，或者说，震撼于他的品格。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队长。
经过几次炸•弹的爆破，所有人身上都落满了灰，灰头土脸的，唐力身上甚至沾上了科菲的血，显得略微有些狼狈。
可是他强悍地伫立在那里，目光灼灼，神色坚定。
像是被一台精密的计算机严密地计算过，时间只要跳到最后一秒，对手只要领先他们一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翻开那些椅子。
他平静且淡定，没有任何一丝赴死的悲壮，仿佛只是做他该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蒋池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家伙，还真的是强敌呢。
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又拨了拨刘海，好整以暇，语气看不出情绪地对着覃明说：“我还有办法。”
覃明愣了一下：“真的？”
“你不会是想要牺牲自己才来骗我的吧。”覃明怀疑地求证。
蒋池轻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像这种人吗？”
覃明：“像。”
蒋池：“……”
蒋池拉了拉覃明，淡淡地笑了一下：“至少，我可以先把剩余的两张安全的椅子选出来，先追回两分。”
“因为如果不先把安全椅子全选出来，那我和你无论牺牲掉哪一个人，也拉不回比分，照样会输。”
蒋池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六分多钟，还有时间选。”
覃明不安：“那万一你选错了，直接爆炸了呢？”
蒋池目视前方：“那游戏就提前结束了。”
他用的说辞是「提前结束」。
虽然残酷，但蒋池还是语调极冷静的分析：“这个游戏，我们已经是必输的局面。”
“第一，如果现在没有把剩余的安全椅子全部翻过来，即使牺牲一个人，也还是存在分差，游戏直接失败。”
“第二，如果我选出了两个安全椅子，剩下的2分，可以靠牺牲一个人去换，那总分4分，反超对手1分，而这个时候，唐力也会毫不犹豫地继续翻剩下凳子，然后让芝子出去，而无论唐力翻到的是炸•弹还是安全椅子，我们队伍已经没有可以牺牲的人了，因为全员被炸死，对方直接胜利，游戏还是失败。”
“所以，虽然渺茫，但这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如果我们运气好，选出了剩余的两张安全椅子，获得2分，然后在倒计时的最后关头，和唐力拼手速。”
“我之前数过，炸•弹爆炸时候会有1-2秒左右的延迟，也就是说，时间结束的那一刻，看谁最后那张炸•弹爆炸得快，哪一队就能获得胜利。”
蒋池指了指唐力，无力地笑了一下：“但这个机会也不大，因为按照唐力这人的习惯，我猜他已经看出我们最后的机会是拼手速，所以在我翻到两张安全椅子以后，一旦看见我们任何一个人靠近剩下的桌椅，他都会毫不犹豫牺牲自己，断绝我们全部的希望，换取芝子最后的安全。”
“所以，这个时候，就由我来给我们团队争取最后一丝机会吧。”
蒋池发现，最后关头，他做的也是和唐力一模一样的事。
覃明终于点了点头。
因为他明白了，现在所有他能做的，就是先相信蒋池，等需要他的时候，再坦然赴死。
覃明突然觉得自己手脚的肌肉已经紧绷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明明心里并没有多慌张，但是看着蒋池缓缓往前走的背影，冷汗还是不自觉地沿着脊背而下，手心攥紧，几乎掐到了掌心。
蒋池其实并没有充分的信心能在这么低的概率里，成功翻出最后两张安全椅子，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他一边走，一边召唤出了自己的法灵，真言审判。
一道银白色的光闪了一下，真言审判降落，就像个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朋友，没有说话，默契地背着手跟着蒋池往前走。
因为游戏场内，法灵无法攻击和战斗，所以真言审判并没有带佩刀，优雅地缓缓挪动步子，纯白色的面具在礼堂的射灯下发出微微的折射光，像渡着一层光圈。
走到座位区后，蒋池低声，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和他说话：“我的直觉挺准的，但是为了避免心里的摇摆，或者过多的分析，我需要你的帮忙。”蒋池微微一笑，“你不是可以聆听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吗，”
真言审判的声音从面具溢出：“你其实不必等到现在才召唤我，提前的话，说不定我能早点给你提供帮助。”
蒋池：“没关系，现在就够了。这个游戏归根到底不是比运气的游戏。”
说着，蒋池靠近数字3后面的桌椅，只剩下两张，他凭感觉选了左边的那张，然后问：“这是我内心里最想选的椅子，对吗？”
真言审判回答：“对。”
话音刚落，蒋池毫不犹豫地翻开椅子，那一刻，他不知为何已经坚信这张椅子不会爆炸。
所以他的神情格外淡定，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他不知道这是归结于太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是真言审判回答的那个「对」字给了他一种奇怪的力量。
果然，三秒之后，椅子没有爆炸。
蒋池真情实感地笑了出来，这时候才道谢：“谢谢。”
真言审判：“你其实不必问我也可以，因为你是我见过，内心最不会摇摆的人，你的选择从来不会犹豫，你的第一选项，就是你最真实以及保持始终的想法。”
蒋池：“那就当成，向一个可靠的朋友借胆吧，毕竟生死攸关的事，得有人壮胆才行。”
真言审判的声音也露出笑意：“好。”
数字3后面的安全椅子已经全部排除，蒋池走到数字2的椅子后面。
这时候他还在过道里，就远远指着后面的其中一张椅子问：“我的直觉告诉我，选这张，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吗？”
真言审判回答：“是的。”
于是蒋池一走到那张椅子跟前，同样是胸有成竹地翻开，甚至比刚才还要镇定和轻松。
同样，等了两秒后，椅子没有爆炸。
两张最后的安全椅子，在极低的概率之下，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被全部翻开。
无论是场内还是场外的人，都被蒋池这淡定的操作惊呆了。
就连唐力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目光紧紧跟随蒋池。
气墙外，有觉醒者结巴起来：“这……这太强了，是开了天眼吗？”
“还有机会啊，还有希望！”
“但我看唐力的表情，他说不定他会为了稳一手，提前牺牲自己！”
覃明猛地转头看向唐力，只见他皱着眉，咬着牙关，正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和比分。
蓝星99：灵魂容器100。
剩余时间倒计时——
04:34；
最后四分半。
第80章
唐力的手按在数字2后面的其中一张座椅垫子上, 众人几乎能看见扣住椅子的轮轴动了一下，但很快他的手又停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手指有一丝微微的抽搐。
蓝星目前只落后灵魂容器一分, 与其因为输掉游戏全队覆没, 最后一秒, 蓝星一定会选择牺牲一个人来翻出炸弹。
唐力知道蒋池和他一样, 一定会这么做。
所以唐力明白, 他自己其实可以提前一步截断蓝星的所有后路, 只要他再翻开一张椅子, 无论是雷还是安全的, 分数领先两分以上，蓝星都没有办法再跟他抢夺最后的时间，芝子就能安全。
只是时间还剩下四分多钟, 短暂的，但却对此刻的抉择来说，却又是宽裕的。
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芝子, 只见芝子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唐力的方向, 除了脸上褪去了一些血色, 显得有些苍白之外, 她仍然保持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镇定。
就好像有唐力在的地方, 她就不会害怕。
唐力知道，芝子并非是天生坚强的，只是在自己面前，努力扮演了不让他担心的小孩。
为了不成为他的包袱, 所以伪装和掩盖了自己的崩溃和脆弱。
唐力不确定他手边的哪一张凳子是炸弹, 哪一张是安全的, 但无论是哪一张，只要他不按下去，就不会让芝子露出所有的无措和绝望。
他突然有点害怕让芝子看见自己被炸弹炸死的场面，用他的生命来保证芝子最后的安全这件事，虽然芝子不会阻止他这样做，但这仍然是残忍的。
再拖两分钟吧，唐力想，只要他不选择，拖一秒，悲伤的事就会暂时远离芝子一秒。
所以他的手才停住了，慢慢收了回来。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走到这一步，这也是他第一次，做这么冒险的决定。
蒋池的目光掠过他们，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保持着淡然：“就算他现在不行动，最后一刻前也会行动的。”
真言审判却低了低头：“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你就要放弃吗？”
“当然不会。”蒋池轻笑，“况且，与其死在那个裁判的手里，不如被炸弹炸死。”
真言审判沉默了下来，虽然戴着面具，但蒋池仿佛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
是一种奇怪而热烈的视线。
屏幕的时钟又跳了一个数字，如同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03:13。
在最后的几分钟时间里，明明是杀戮的游戏，礼堂却奇异地陷入了一阵平静与祥和之中。
射灯变得像初升的日光一样淡白柔和，笼罩着每一个人。
所有人仿佛凝固，静止不动，场外的人轻轻屏住呼吸，没有人说话讨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时间的数字一秒一秒跳动。
会场上，那些被翻开或者爆炸后的座位，像是精彩的一场电影散场后留下的寂寥，所有的人声鼎沸归于平静，最终只剩下两个人，远远在和朋友做着无声的告别。
唐力的眼睛就是隔着这些座位，与芝子相视。
而蒋池，与真言审判并肩站在一起，回头的时候，正看见覃明慢慢向他走进。
覃明走到数字1后面的椅子，就停住了，隔着两层过道和蒋池对话，语气透着与蒋池一样的平静和淡然：“你的任务是找到最后两张安全椅子，你已经成功了，而我最后的任务，就是在游戏结束前，抢在唐力前面，翻开这张炸弹椅子，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蒋池摇头，轻轻一笑：“交给韦冥。”
覃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听懂了蒋池的意思，就是如果他们游戏失败，那么寻找时光之钥的事，就只能让韦冥一个人去了。
“对。”覃明点点头。
他和蒋池一样对韦冥有信心，那家伙最终一定可以拿到时光之钥，然后重启时间线，说不定还能救回他们。
两人说完，同时抬头看去，时间只剩下最后1分钟。
00:59。
唐力重新把目光朝向他们，盯着他们的行动，事实上，即便只剩下10秒，唐力的时间仍旧很宽裕，他没有提前翻，说明他认为最后一刻再翻性价比最高。
00:26。
直到这一刻，礼堂里那诡异的和平和宁静，才终于被打破。
气墙外有觉醒者叫了一声：“快看！唐力要行动了！”
唐力的手已经重新搭回了座椅上，另一边的芝子，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唐力也不忍心再看他，只是用不大不小的身体说了一声：“芝子，照顾好自己，去帮助剩下的团员。”
芝子张开嘴巴，胸膛剧烈起伏，却只剩下啜泣，于是只能重重地不断点头。
00:10。
十秒钟的倒计时，蒋池回忆了一下，没有任何一个炸弹椅子爆炸的时间能超过10秒，即是说，即使抢在唐力的前面翻开炸弹，也无济于事。
而覃明却坚守着自己和蒋池的约定，就是赶在最后时刻，赶在唐力之前，翻开椅子。
所以当唐力的手搭在椅子上，即将按下去的那一刻，覃明已经率先翻开了炸弹椅子，要牺牲自己，获得蓝星组的最后2分。
然后他坦然地闭上眼睛。
砰——
只有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礼堂的光束里全是细微的白色灰尘，簌簌飘落。
与爆炸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覃明身上闪烁的光，像是覃明站在逆光处，金色的晨曦的颜色把他镶了一圈金边。
蒋池瞪大眼睛，惊讶地难以置信，他很清楚，这道光意味着什么。
是「守护之翼」！
覃明的法灵守护之翼，可以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所以，此刻覃明在爆破的粉尘中，闭着眼安然地站着，任由爆破物洒落到他身上，落在那层新生的光环之上。
“为什么？！”蒋池不解。
守护之翼只有一次机会，为什么覃明的守护之翼再次触发了？
难道是这种绝境之下，覃明的法灵进阶了？
等到覃明睁开眼睛，他的表情与蒋池一样茫然和错愕。
而另外一边，唐力也静静站在原地，他没有翻转椅子，因为芝子拦住了他，让他的手最终没有落下。
“与其让你死去，而我独自活着，我宁愿我们都不存在在这个世上。”芝子对唐力说道。
此时此刻，屏幕上的倒计时最后一跳，落在了00:00上，时间结束。
游戏也结束了。
蓝星101：灵魂容器100。
最后一分绝杀，险胜。
现场是比刚才还要持久的死寂，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或者欢呼。
唐力像是虚脱地把手收回来，转过头的时候，芝子却没有在哭了，他们默默无声地迎向彼此，像是这样的结局仿佛他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蒋池转头看向覃明，又低声重复了一次：“为什么，你还有守护之翼？”
覃明摇了摇头，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法灵并没有进阶，只是确实触发了一次守护之翼。”
这时候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真言审判：“是我的复制能力。”
蒋池震惊地回过头：“复制能力？”
真言审判点头：“我复制了覃明的守护之翼，所以他还能再抗下一次致命伤害。”
蒋池皱眉，他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我是什么时候觉醒出了新技能吗？”
因为在蒋池的意识里，真言审判作为法灵，是依附于他的信念而存在的，但蒋池无论是在刚才的绝境之中，还是在其他时刻，都没有「复制」这样的念头。
他突然感觉到，好像他的法灵，果真如他自己所说的，是一个可靠的、并且拥有自主意识的实体？
正当蒋池怀疑着，真言审判却轻轻笑了一声：“也可以这样说吧，或许你在绝境之下的求生欲，是一种潜意识，你自己都没有察觉。”
“是吗？”蒋池将信将疑，并且他竟然看不出他自己的真言审判是不是在说真话。
这让蒋池十分纳闷。
不等他继续问，裁判王校长已经鼓着掌走出来：“恭喜蓝星，获得游戏胜利。”
这个宣布，才让气墙外愣了半天的觉醒者们反应过来：“真的赢了！”
“蓝星打败了灵魂容器！”
“太可怕了！”
各式各样的错愕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王校长像是欣赏了一场刺激的比赛，所以心情颇好，用惋惜的表情看着唐力和芝子：“很遗憾，你们输了。”
唐力深深吸了一口气，拉住芝子的手，安慰：“芝子别怕。”
芝子的脸上早已不见泪痕，仿佛拉着唐力温暖的手，让她再也不惧一切：“哥哥，我不怕。而且你说过，我们要相信其他队员，就算我们不在了，他们也会重新组团生存下去的。”
唐力欣慰地最后摸了摸芝子的头：“对，我们要相信他们，一定会实现目标的。”
芝子眼光聚拢，倒影着唐力和礼堂里的光，更重地点头：“嗯！”
“唐力。”蒋池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后。
他的神情复杂，带着钦佩又像遗憾，更多地是感激，对着唐力示意：“谢谢。”
蒋池之所以会谢他，是因为蓝星会胜利也有对手主动放弃的原因。
因为即使覃明去冲了炸弹，并且守护之翼触发后没有死，他们的比分也只比灵魂容器多了一分。假如唐力在最后十秒钟去翻炸弹，那么比分又会被反超，虽然覃明或者蒋池中的其中一个人，还有时间再去翻最后一个炸弹，但这也势必会多耗损掉蓝星的一个成员。
即是说，灵魂容器虽然必输无疑，但他可以选择多带走蓝星一个人。
如果换成别的队伍，为了泄愤，为了心里的不甘，还有为了最后一丝抢时间的希望，或许都会选择这样做，但唐力没有。
他放弃了。
没有因为怨恨和不甘要多抱着一个人同归于尽。
唐力心照不宣地摆摆手：“我很难遇到像你这样的对手，所以，你就当做，英雄惜英雄吧。”
蒋池沉默地看着他。
“还有。”唐力像是被蒋池洞穿了，所以没有掩藏，坦然地道，“如果在时光副本遇到我的其他队员，有机会的话，也请你，帮助他们。”
蒋池十分清楚，唐力最后的那十秒钟，还在做着他身为队长该做的打算。
就是托付。
用手下留情来托付剩下的队员，就像如果再次遇到相同的情况，他也希望蒋池可以手下留情。
这让蒋池更是惊叹于他的用心，因为就算是他自己，恐怕在最后关头，也想不到这么多。
“我会的。”蒋池跟唐力承诺，一定。
“谢谢。”这次换成唐力对他露出感激的眼神，两个人相视一笑，为了这份短暂的，互相竞争又惺惺相惜的友谊。
裁判王校长拿着枪走过来，蒋池转过身，没有再看他们，只听见唐力淡然地跟芝子说了一声：“走吧，芝子。”
然后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一句：“再见。”
蒋池缓缓合上了眼睛。
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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