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漓原本愤怒的表情似乎凝滞了一下。


    “你,你们京市是这样的?”


    “怎么,你们海市不是?”


    卓漓:“当然不是。”


    顾涉白长腿往卓漓面前这么一伸,“那是你见得少。”


    卓漓:“……”


    掌声送给社会人。


    怪不得卓沉从前总是对原主说要他离京圈那一波财阀圈子远一点,找对象就从海市本地找。


    顾涉白看这表情越发不对劲了,似乎知道小金丝雀反常的原因——


    他就是昨天求婚被拒了以后他就想‘从良’了!


    他不想继续这种“恶心”的金主和金丝雀关系,不再想要继续这种上下不平等,身体和金钱交换的所谓恋爱关系。


    他只想找个正常人谈恋爱,正常一生两人三餐四季,步入婚姻的殿堂。


    这个觉悟是很好,说明他的漓漓开窍了,三观正,有志气。


    但是眼下这个时候顾涉白哪儿能让他这么想——


    那他自己不得绿了吗。


    想离开我?!


    就算是在妄想里也不行!


    双标顾涉白拿出手机,声音痞里痞气起来,“怎么着,你不信。那我叫几个朋友出来一块喝喝酒给你见见,让他们给你讲讲他们的风流史!”


    “不,不了……”


    “喂,老肖啊,你在京市……”


    卓漓一把上前捂住了顾涉白嘴巴。


    电话那头还传来朋友的动静:“喂,顾少,怎么了……喂,喂……”


    然后挂了。


    为了挂这个电话,卓漓现在整个人是扑在顾涉白身上的,一条腿卡在他双腿之间,膝盖半跪在后座椅上,另一只手撑在顾涉白耳朵旁,细白的手指发着抖直接往他脸上扣。


    卓漓像是相当恼怒:“我不想——见你那些‘圈子’里的朋友!”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满脸都充斥着对垃圾堆的生理性排斥。


    顾涉白却被扑得心满意足。


    嗯哼。


    今天小金丝雀能耐了啊。


    顾涉白是个打蛇顺杆爬的,一下搂着卓漓细窄的腰身将人往身上一带。


    清甜的冷香扑鼻而来,是卓漓洗发水的味道。


    车子由停车加速,卓漓本来只是虚虚地扑在顾涉白身上,忽然之间手没撑住,重重地跌在他心口,手肘在他胸口咚地敲了一下,让人抱了个满怀。


    顾涉白咳嗽两声,没放人。


    心里想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是时候给司机老吴发个红包了。


    等到卓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顾涉白已经抱了个心满意足。


    心里头什么火气和烦乱那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抱过的原因。


    他感觉今天的漓漓……好,好诱。


    刚刚被抱过之后眼神格外冷漠,戒备。


    就像一只高居王座看似落魄实则择人而噬的古埃及神兽猫猫在高傲地舔毛!


    美颜暴击!!!


    顾涉白面对这样的卓漓,收回了刚刚扣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虔诚又僵硬地替他捋平袖口,仿佛即将裹上白布投放进金字塔的一具干尸。


    眼睛都眯了起来,也差不多忘了自己的人设,温温柔柔地说,“别想多了那些有的没的。”


    “我养着你而已,又不费什么钱。”


    卓漓稍微定了定神,问:“你就这么确定,我离了你就活不了?”


    顾涉白又愣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


    他忽然想起了三年前卓漓刚出道时候在舞台上光彩四射,聚光灯打在他头顶的模样。


    漓漓一直都是卓家人放在手心里爱护大的,是卓父老来得子,人到中年有了这么个乖巧漂亮的小儿子谁不往骨子里疼,卓沉也是,那是出了名的弟控。


    之前顾涉白不是很能明白卓家人的心情,甚至因为卓家对他保护太过,导致他小学初中经常和卓漓隔着点距离而不满。


    但是现在,他好像也能理解一点。


    的确好想,把他藏起来。


    就像养金丝雀一样,让他永远待在最温暖的大笼子里。


    等到漓漓病好了,他想起来他和自己的关系了。


    那他,他是不是又会继续混娱乐圈了。


    漓漓年纪轻不懂事,该不会被娱乐圈的五光十色迷了眼,以后哪天跑来跟自己离婚吧。


    想东想西,忽然之间血气上头。


    脑子混混沌沌,“是。”


    卓漓脸色一沉。


    顾涉白低着头,去握他的手。


    “你要离了,我就活不了。”


    离。


    那是不可能离的。


    这婚只要结了,一辈子都不离。


    顾涉白沉浸在卓漓微抬的下巴和疏离的眼神里,那些霸总的台词也说不出口了。


    卓漓转过脸去,顾涉白看不清卓漓的神情。


    两个人一路上再没说过话。


    顾涉白解开一点领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亲他。他希望漓漓可以像以前那样容易犯困,一无聊了就呼呼大睡。


    这样的话,就像上次在墨尔本那样,他还可以撑着他熟睡了,亲亲他清隽的眉眼,碰碰他软嫩的脸颊,揉揉他蓬松的头发。


    但是卓漓没睡。


    他就这样坐得板正,背脊都直得可以去当标尺画工程图。


    灯光一道道往后略。


    顾涉白和卓漓就这样回了家。


    张妈来开门,看到小少爷和自家二少爷出双入对的,一眼看过去登对极了,笑的眼尾褶子都藏不住欣喜:“回来了,先生,小少爷。外头冷,张妈给你们煮了奶茶。”


    张妈端了奶茶上来。


    小少爷却脸色灰暗,好像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冲击。


    她问二少:“先生,小少爷怎么了,从前胃口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奶茶都不喝了。”


    哦,大概是想要从黑暗的道路上回个头,结果反而撞了南墙吧。


    跟着卓漓上楼梯,看到他进房门,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手撑住,打开一条缝,让一道光进到房间内,“怎么了,进房间都不开灯,不暗吗。”


    卓漓不想理他。


    顾涉白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要不,明天,我明天不出差了,我再陪陪你……”


    “顾二少爷贵人事忙,不用因为我待在家里。”


    是哦。


    顾涉白点点头,他不能被爱情冲昏头脑,他要赚钱,要养老婆。


    如果他一直窝在家里,小金丝雀也不见得就会一直高兴。


    毕竟,他作为一个金主,还肩负着“养鸟人”的重任嘛。


    看着小金丝雀一身的金玉琳琅,他觉得今天哄得非常成功。


    卓漓肯定很感动。


    顾涉白心如擂鼓,“好,这一次出差比较久,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卓漓,我说了,只要你够听话,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小金丝雀终于有点神色变化,“什么都答应?”


    顾涉白:“嗯。”


    卓漓抿着嘴,顾涉白忽然有点不明白他这个表情的意思。


    “家里的保镖太多了。”


    “我看到那些黑衣服就很不舒服。”


    这算什么。


    简单得很。


    顾涉白显然那今天心情好得不得了,卓漓说什么就是什么。直接扬起笑意打了个电话,让人先把那多余的几个眼生保镖连夜撤走。


    心里还想怪不得他今天出来穿衬衣不穿睡衣,原来是公馆里外庭院有陌生人,小金丝雀会害羞。


    破案了破案了。


    顾涉白心底始终留存的那点疑虑打消,“好,你不喜欢咱们就不要。这屋子只有张妈,管家,只有你熟悉的人。”


    卓漓点点头。


    终于扯出一个看上去怎么好像有点虚假的笑容。


    回了房间。


    顾涉白忽然想起来卓漓的药还没给他换。


    找管家拿了钥匙,半夜三点多,悄悄地打开了卓漓的房门。


    像一只小耗子溜了进去。


    小金丝雀睡觉都是雷打不动的,顾涉白之前这样进来过好几次,卓漓从没发现过。


    顾涉白打开卓漓床头,拿出了他的药瓶子,把里面的药全都倒出来放进袋子里,再把新买的维生素片都倒进去。


    坐在床边上,几颗几颗地全都数好了。


    然后把药放回原位,悄咪咪地再出去了。


    出去之前,又蹲在床前,借着月光欣赏了一会儿老婆的睡颜。


    诶,今天睡姿还蛮乖顺的,侧睡,两条腿并着曲起,一只手藏在被子里,一只手伸出来虚抓着拳放在枕头上,靠着鼻尖。


    睡姿好乖。


    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狂放。


    顾涉白眼底迸出宠溺的光芒。


    明天他又要出差了,最近顾氏在往澳洲扩张,他忙得脚不沾地的,像今天这样和老婆愉快地相处是可遇不可求的。


    伸出手,想揉一揉老婆的柔软的头发。


    又默默地收回去。


    算了,最近他很累,就不打扰他睡觉。


    希望漓漓的病可以早点好起来。


    特意垫着脚,慢慢地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凌晨六点,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顾涉白就出门了,因为昨天推了一应事务陪着卓漓,今天他得赶最早的飞机尽快飞去澳洲。


    卓漓今天早上又没来送他,给他爱的抱抱呢。


    顾涉白略有些遗憾。


    不过也想,可能是他的病快好了吧。


    顾涉白昨天意外抱到了漓漓,心情格外舒畅。


    未来七天的出差和离别对于他来说好像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于是忽略掉那点异样,心情愉快地坐上了开往机场的车,途中,卓沉又给他打了个电话。顾涉白:“漓漓在家呢。放心,整个寒假我都会照顾好他……不用,他和我是婚约关系,怎么还需要卓总来负担什么……”


    顾涉白挂断了电话。


    坐上了飞机。


    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次去墨尔本,卓漓发的那三只可爱猫猫表情包。


    顾涉白眼底带笑,又盯着看了会儿。


    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十二个小时。


    再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落地。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狂响起来。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顾涉白打开手机,三个未接,两个管家的,一个司机老吴的。


    他眉头一蹙,先回了管家的。


    “漓漓怎么了?”


    那边电话里隐约还能听到张妈哆哆嗦嗦的悲叹,还有司机老吴远远地吆喝仅有的看门保镖的道歉的声音。


    顾涉白心一沉,跟着脸色登时严肃起来,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拢,“到底怎么了?”


    “二少,小少爷他……”


    “他?”


    顾涉白眼神深暗。


    “他不见了!”


    啪地一声。


    顾涉白把电话挂了,眼前一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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