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嫔万万没想到这路刚走了一半,就听说小钮祜禄氏已经去了钟粹宫。
德嫔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当日她拒绝了小钮祜禄氏后,这人并没有说什么,但宫里头的女人,哪个有这般大度?只怕会变着法子在背后使坏!
德嫔却并没有在胤禛跟前流露出什么来,步入钟粹宫之前忍不住对胤禛是叮嘱又叮嘱,要他千万莫要胡闹。
胤禛一扫方才胡闹的模样,紧紧攥着德嫔的手,点头应是:“好。”
等着胤禛一进去,就见着钏儿跪在下头,上首坐着小钮祜禄氏与荣嫔,这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一个是刚协理六宫就碰上这种糟心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故意刁难德嫔。
还有一个进宫许久,想着其中有猫腻,只怕她也被人当成了枪使,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德嫔上前见礼,刚屈膝下去,就听见小钮祜禄氏淡淡道:“好端端的,为何将小阿哥也带来了?”
怨不得她多想,实在是觉得德嫔实在是多此一举,莫不是想拿孩子来要挟她?
德嫔却没她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实话实说。
这话,小钮祜禄氏与荣嫔都是不相信的。
倒是胤禛一进来眼神就落在了钏儿面上,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更是弄清楚了怎么一回事。
钏儿与荣嫔身边的大宫女白果是同乡,平素少有来往,前几日不过是送些家乡小食槐花饼过来,呆了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谁知道荣嫔的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就不见了。
这手串倒也不算名贵,却是当初荣嫔进宫后皇上送的第一件礼物,对荣嫔来说意义非凡,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掉在了哪里,可找来找去,整个钟粹宫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那手串。
荣嫔如今恩宠渐稀,生怕这是什么坏兆头,命人小心去找,甚至连宫女房里都没落下。
不曾想没几日就有了这手串的消息,说是被一个宫女托人送出宫去卖,打听来打听去,这人似乎就是永和宫的钏儿。
当时荣嫔就觉得不对劲,想要按下这事儿不说,偏偏当初事情闹得太大,连佟贵妃都知晓了此事,不仅亲自安排沈嬷嬷插手这事儿,更是将这事儿交给小钮祜禄氏全权负责。
一串手串而已,值不了多少钱,这些日子她也没要白果少塞银子给钏儿,她相信钏儿没这么傻!
钏儿低着头掉眼泪,方才才用过刑,脸颊肿胀,嘴里呢喃着说“没有”之类的话。
德嫔见状,正色道:“娘娘,臣妾与钏儿相识多年,她根本就不是那等会偷东西的人,臣妾宫里头这几年下来并未缺少任何东西,若她真的手脚不干净,为何还会巴巴跑钟粹宫来偷东西?”
荣嫔也帮着说好话,“是啊,方才臣妾也仔细想了想,这其中很多地方有问题,兴许那晚天黑,旁人没瞧清楚这人长什么样子,一时间看岔了也说不准……”
侯在一旁的沈嬷嬷得了佟贵妃的吩咐,也是有备而来,当即就笑着道:“几位娘娘,话可不能这样说,做贼拿赃,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在,如今人证有了,依贵妃娘娘的意思,不如去查查物证?”
佟贵妃也是有自己打算的,钏儿并不是本分之人,屋子里肯定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至于那日钏儿所说的话,她当时就是半信半疑,除去钏儿与涓儿,永和宫还有她别眼线,大家都说胤禛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她才会觉得钏儿这是收了好几个人的好处,是荣嫔想要借着她的手除掉胤禛!
呵,简直是做梦!
小钮祜禄氏也觉得这法子甚好,甭管什么尔虞我诈,人证物证都摆出来,谁都不好说什么!
很快沈嬷嬷就带着宫女太监前去永和宫。
这段时间,小钮祜禄氏倒还有闲情逸致逗起胤禛来,她是个和气的,只要人将胤禛抱在炕上,笑着道:“……最近可有念书认字?这种事不必着急,等着长大些就好了。”
“对了,饿不饿?渴不渴?可想吃些什么?与你荣娘娘说就是了。”
荣嫔虽不喜胤禛,但大家都在,难免要说几句场面话的,笑着道:“小孩子家家就是喜欢粘着额娘,不过你是男儿家的,可不能太粘着额娘,要不你去找胤祉玩吧?他这会子应该正在练字了。”
说着,她更是刻意解释道:“这孩子小小年纪性子倔得很,上次在皇上跟前背书没背好,觉得不好意思,日日回来用功,怎么拦都拦不住……”
胤禛:得了吧!
这话连他这个两岁不到的小孩子都不相信,别人怎么会信?
他连忙摇摇头,奶声奶气道:“不要!”
说着,更是可怜巴巴道:“要额娘!”
荣嫔一瞧,顿时是心花怒放,虽说胤禛还小,可瞧这粘人劲儿,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沈嬷嬷就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一水的玉镯子,金瓜子,金花生之类的东西……样样皆不是德嫔出手能够赏下来的。
沈嬷嬷将东西送上去,正色道:“还请钮祜禄娘娘过目,若是这个钏儿手脚干净,这些东西又是哪里来的?”
说着,她又看向德嫔,继续道:“德嫔娘娘您瞧瞧,这些东西可是您赏下来的?”
德嫔摇摇头,脸色晦暗。
钏儿见状,当即跪地前进,拽着德嫔的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娘娘,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
她想说自己对德嫔忠心耿耿,可话到了嘴边实在说不出来。
德嫔也是心乱如麻,她是个心软的,知道按照宫里头的规矩钏儿会被打死,若是她开口,起码能留钏儿一条命。
思来想去,德嫔想着当初的情分,正欲开口求情,谁知道下一刻却是胤禛打翻了桌上的茶盅,茶水洒落,胤禛顿时就哇哇大哭起来:“额娘,额娘……”
德嫔这下心都碎了,连忙过去:“可有烫着?来,让额娘瞧瞧!”
胤禛多机灵的小娃娃啊,茶水只把衣袖打湿了,自己手指连碰都没被碰到一下,却依旧不耽误他哇哇大哭,嘴里更是呢喃道:“额娘,吹吹……”
德嫔的心都要疼死了,哪里还顾得上钏儿?
小钮祜禄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发落了钏儿,宫里头有规矩,像这等手脚不干净的宫女直接乱棍打死。
饶是钏儿怎么求饶,到了最后还是没用。
胤禛等着外头钏儿的哭闹声渐渐止住了,这才慢慢收住眼泪,可怜巴巴靠着德嫔。
他能感受到德嫔的难受,他知道,任何一个人碰上这样的事儿都会难受,但是没办法,紫禁城就是如此残忍。
总归是要适应的!
偏偏小钮祜禄氏还要借着这件事敲打敲打德嫔几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以后身边人德嫔还是多用些心,今日好在有线索,若是钏儿再惊醒些,岂不是养虎为患?”
德嫔能怎么样?
只能点头称是。
回去的路上,胤禛察觉到了德嫔的心绪不佳,拽着她的手叽里呱啦,一下问这是什么花,一下说要背只记得前两句的《三字经》给德嫔听,最后更是道:“额娘,不哭……”
德嫔没哭。
也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入宫这么些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听儿子这么一说,她只蹲下抱住胤禛,眼眶酸酸的:“好孩子,有你在,额娘怎么会哭?只要你好好地,额娘就什么都不求了。”
等着母子两人回去永和宫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可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说皇上来了。
说起来,皇上已经许久未来,这些日子大多都在宜嫔那里。
等着进屋请安后,皇上瞧见德嫔那红红的眼圈,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也不顾有胤禛和外人在场,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点小事,还值得你掉眼泪?你心地良善,难免被人钻了空子,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留些心眼就是了。”
德嫔顿时只觉得愈发委屈,想着如今钏儿已经不在了,只能噙着泪点头称是。
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实在招人稀罕,皇上忍不住将她搂进怀中安慰一番。
一旁的宫女早有眼力见退了下去。
偏偏屋内并无乳娘,一时间大家伙儿倒是把胤禛这个小娃娃忘了。
胤禛嘻嘻直笑,道:“羞羞!羞羞脸!”
皇上与德嫔一看,这才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儿子,德嫔脸皮薄,当即就从皇上怀中挣脱开来,佯装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倒是皇上瞧见他就想起认字的事儿,冷着脸道:“你读书认字不行,还知道什么叫羞羞脸?你倒是与朕说说,什么叫做羞羞脸?”
胤禛压根不往皇上跟前靠,掰着手指头道:“抱抱,就是羞羞脸!”
皇上顿时被他气笑了:“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语气听不出喜怒来。
德嫔生怕皇上不喜胤禛,忙道:“皇上,这些日子臣妾请人教了胤禛背书,如今他已经会背几句《三字经》了……”
胤禛:……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德嫔这是想方设法要他在皇上跟前露脸。
只可惜,德嫔注定要失望了!
皇上果然来了兴趣,指着胤禛道:“既然这般,那你就背几句《三字经》给朕听听吧!”
胤禛也不藏着掖着,一开口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狗不叫,猫不跳……”
说着,他像是没看到皇上那阴沉沉的脸色似的,皱着小眉头道:“狗会叫,猫也会跳,皇阿玛,错了!”
他的意思是,《三字经》的内容错了。
皇上良久没说话。
也是难为皇上,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上次教胤禛认字后,皇上回去也是郁闷了很久,总觉得这孩子是不是个傻的?后来还是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太皇太后劝慰了几句,他这才心里好受了些。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他之所以这般难受,是因为太过于看重这孩子,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兴许哪天就开窍了,就像胤祉似的,平日里念书好好地,可到了他跟前就磕巴起来。
可见有的时候他不光要当一个严父,也得学会当个慈父。
皇上像是没看到德嫔冲胤禛使眼色似的,笑了笑道:“知道前几句是什么意思吗?”
胤禛听人讲过,也知道其中的意思,却还是倔强的选择摇了摇头。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听到了皇上的赞许,甚至皇上还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道:“前几句,背的很好!”
胤禛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这样的话居然都说的出口?
接下来的话,更是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次和上次比起来也算是进步了不少,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胤禛:!!!
天呐,明天太阳可是要从西边出来?
瞧着皇上那严肃的表情,胤禛觉得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想了想,认真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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