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微一愣。
胤禛正色道:“我要妹妹!”
因为他的关系,历史上的六阿哥胤祚凭空消失,取而代之则是佟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但他记得清清楚楚,历史上德嫔还有个女儿,自己还有个妹妹的,这个孩子会平平安安长大。
皇上忍俊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你这小子,除了念书不行,别的方面倒是挺机灵的!”
话毕,他更是转身吩咐梁九功道:“你去敬事房一趟,就说朕今晚上歇在永和宫。”
梁九功应声下去。
胤禛心里忍不住想,这怕是距离得个妹妹又更近一步了。
因皇上好些日子没过来,自然是小别胜新欢,乳娘连忙将胤禛抱了下去。
从前胤禛是小娃娃,能吃能睡,可如今睡觉的时候少了,无聊的时候就多了,看着院子一角那个沙池,也觉得索然无味。
倒是乳娘照着德嫔的吩咐,每日带着胤禛出去散散步。
哪怕德嫔忙着,乳娘们也不敢耽搁。
如今正值盛夏,哪怕到了傍晚依旧是酷暑难耐,乳娘给胤禛换了件绡纱褂子,牵着他的手就往御花园走去。
胤禛最近能走会跑的,一溜烟的功夫就把乳娘甩的老远,刚走到湖边,就见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宫里头能穿这颜色衣裳的人没几个,除去皇上与太皇太后,皇太后,就剩下太子了,就连佟贵妃都没这个资格。
眼前这个站在湖边的孩子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如今太子已经六岁,长得虎头虎脑。
他与其余阿哥们不一样,从小都是跟在皇上身边,得皇上亲自教导的。
众人都说皇上疼惜胤禛,可比起太子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前年太子出天花,皇上可以说是衣衫不解亲自照顾太子,到了最后太子的病好了,皇上反倒瘦了一大圈。
在皇上的教导下,太子勤学上进,恭顺有礼,以至于当初反对皇上过早立储的那些声音渐渐没了。
每次胤禛见到太子时,觉得这样小小一个人儿装成大人模样有些好笑,也觉得太子根本不如众人想象中那样好,若真是个好的,后来为何会历经两立两废?
胤禛犹犹豫豫要不要上前时,太子已经眼尖发现他了,喊了他一声。
这下胤禛没办法,只好上前请安:“太子呵呵。”
他如今还小,“哥哥”两个字还发不出来。
太子长得并不像皇上,更像故去的赫舍里皇后,眉目温润,看着很有大家风范,笑着道:“你怎么过来了?也是过来散步的吗?”
胤禛点点头。
这还是他头一次单独碰见太子。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平日里忙得很,大多时候都是泡在书房里,在胤禛看来,简直是紫禁城中最命苦的人之一。
他听说太子一天只睡两个半时辰,瞧着太子如今这身量,他很为太子以后的个子发愁。
小孩子不睡觉那可是长不高的啊!
太子和煦道:“闲来无事的确是可以来御花园走走,看书看得久了对眼睛不好……”
说着,他更是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那些传闻,怎么瞧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个弟弟不像个蠢的,顿时拿出兄长的架子来:“人还是要多认字念书的,你长大后就知道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一串的话说下来,听的胤禛直皱眉,怀疑他是不是是真的只有六岁,要不然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活像个六十岁的老大爷似的!
绝望的胤禛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呵呵,好……”
太子以前就注意到这个弟弟了,说实在的,他的弟弟并不多,胤祉是一个,只是胤祉总是怯怯跟在荣嫔身后,胤祺也是一个,却是太小了点,不像这个弟弟,长得实在好看。
后宫之中,就没这么好看的小娃娃!
太子趁着无人注意,捏了捏他的脸,面上神色依旧正经:“记得了最好,要不然等着以后你进了上书房,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打板子?
胤禛好歹也是看过清宫剧的,知道满人对汉人不大敬重,紫禁城中尤甚,皇上虽为皇子们请了许多汉人师傅,嘴上说着尊师重道,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他摇摇头,低声道:“疼!”
太子见他不反对,见身边也人拦着,又戳了戳胤禛胖嘟嘟的脸:“你可真是傻乎乎的,师傅打的不是你,却是你身边的哈哈珠子。”
瞧胤禛一脸迷茫,他更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哈哈珠子就是你的伴读,从大臣或者皇亲国戚家中选出来的,你犯了错,挨罚的就是他们了,你忍心吗?”
胤禛摇摇头,觉得这样未免太残忍了些。
太子继续道:“你还小,等着大些说不准就会念书了,若实在不行,以后早点起晚些睡就是了,总不能把功课落下的。”
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胤禛苦着一张脸,正想着该寻个借口离开时,却见着不远处僖嫔找了过来。
僖嫔乃是赫舍里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初赫舍里皇后去世之后,太皇太后从赫舍里一族中选了个妥帖的人照顾太子,她就被选中了,而后顺理成章留在宫中,更是得皇上赐下嫔位。
她出身不凡,却是性子不争不抢,一心只照顾太子。
胤禛见状,喊了声“僖娘娘”,僖嫔笑着道:“原来是胤禛啊,这么热的天,站在湖边倒是凉快些,不过瞧你们一个个额头上都是汗珠子,随着本宫一起回去喝些绿豆水好不好?”
胤禛虽对太子并不是十分喜欢,但想着自己一日日大了,总要出去走动的,就牵着太子的手去了僖嫔宫里。
宫里头一早就准备好了井水湃过的绿豆水,带着些凉意,却不会坏肚子,胤禛一口下去,仿佛整个人身上的毛孔都打开了。
僖嫔更是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好克化的山药糕和栗子糕,瞧胤禛吃的香甜,最后更是道:“待会儿带些回去就是了,对了,今日德嫔为何没陪着你一块过来?本宫记得往日里你们母子都是一块出来御花园散步的。”
胤禛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含含糊糊道:“皇阿玛过去了……”
寻常人听到这话面上多少有些失望之色闪过,可僖嫔向来没什么恩宠,对这种事看的也不甚重要,依旧笑着道:“怪不得,不过本宫方才还是差人去永和宫说了一声,免得德嫔担心,你就安心在这儿玩一会,太子功课繁重,很少有这般松快的时候!”
胤禛点点头,应声说好。
反正当下与太子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吃了糕点,喝了绿豆水,太子就说要练字了,胤禛见状只道:“太子呵呵,我回去啦!”
太子点头称好,道:“姨母宫里不光栗子糕做的好吃,还有红豆糕也好吃,下次过来我要人做给你吃。”
胤禛甜甜点头,挥手告别。
谁知道等着胤禛前脚刚走,后脚僖嫔的脸色就变了,虽依旧看着温柔,可面上的笑却淡了好几分。
将身边的人都遣了下去,僖嫔这才蹲下身子轻声道:“太子,你以后少与胤禛来往的好。”
太子微微一愣,不解道:“姨母,这是为何?”
说着,他更道:“方才,您不是挺喜欢他的吗?寻常您私下时常教导我要我多防备着些胤禔,他是皇阿玛长子,母族又是纳兰一族,您的担心,我明白,可是胤禛……”
“他年纪尚小,且德嫔根基甚浅,无娘家帮衬,为何我连胤禛都不能深交?”
他就算再老沉,却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平日里提防着这个,担心着那个,难免会觉得委屈。
僖嫔知晓太子喜欢胤禛,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要多提点几句:“太子,你要记得你是大清朝的太子,是一国之储君,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
“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上进,不然这位置就要被旁人抢走了,你又如何对得起拼尽性命将你生下来的皇后娘娘?”
“德嫔不简单,养出来的儿子如今不知道深浅,但有一点本宫却是知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要记得,玩物丧志……”
这种话,打从太子记事起就一直听僖嫔说起,哪怕他的功课都得了皇上夸赞,依旧有僖嫔在背后不住的敲打,说他不光是自己一个人,更是背负着皇额娘的性命与希望,背负着整个赫舍里一族的兴衰荣辱。
太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淡了下来,怏怏道:“姨母,您放心好了,以后我不会再和胤禛来往的。”
“不,你们要来往,却要掌握好一个度,不能太过于亲密,更不能太过于疏远。”僖嫔当时在赫舍里一族中一众姑娘中被推选出来,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当即就正色道:“如今你也六岁了,大阿哥八岁,估摸着这两年就要回宫,对于这些哥哥弟弟,你要学会用人之道,要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说着,她更是皱皱眉:“特别是这个胤禛,如今看着不大聪明,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德嫔得皇上喜欢,若是你得他喜欢,只怕德嫔也能在皇上跟前替你多美言几句。”
“还有胤祺,以后你每日请安不光要去慈宁宫那边,寿康宫那边也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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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嫔口中不大聪明的胤禛刚走到永和宫门口就打了几个喷嚏,行政忍不住暗想,可别是有人在骂我吧?
他刚走进永和宫,就被梁九功拦了下来:“小阿哥回来了?正屋可不能去,可要奴才陪着您玩玩?”
如今皇上与德嫔正忙着,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自不会去添乱。
胤禛奶声奶气道:“多谢公公,我要回去睡觉觉啦。”
可等着他真躺在床上之后,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眼瞅着正屋那边叫了两次水后,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胤禛发现自己额娘面色含春,想着昨晚上叫的那两次水,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爹也还是挺厉害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自己距离得到个奶呼呼的小妹妹更近了一步。
德嫔问起胤禛昨傍晚去僖嫔做客的消息,当即是忧心忡忡,僖嫔这人她是知道的,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却对谁也都是拒人千里,想了又想,她还是道:“……胤禛啊,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可千万别吃旁人给的东西啊!”
宫里头没能平安长大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胤禛点点头,奶声奶气说好。
德嫔顿时是喜笑颜开,因今日是初一,是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所以她便带着胤禛去了慈宁宫。
谁知道德嫔前脚刚走进去,后脚就听到瓷器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起的还有太皇太后盛怒的声音:“……怎么,哀家给她选的院正她不相信,非得相信那个孙太医?哀家就不知道,那个孙太医到底是何方神圣,华佗在世不成?”
说着,她老人家的声音倒是愈发大了:“她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连哀家都知道她肚子里这孩子哪怕强行生下来,以后也没办法长大,就算是长大了,也是个药罐子,就算真是个儿子,难道还能争些什么吗?简直是不知道分寸!”
太皇太后嘴里说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可怜德嫔这下牵着胤禛,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很快有宫女进去通传,里头太皇太后那盛怒的声音就止住了,但德嫔带着胤禛进去,太皇太后脸上的怒气依旧难掩,屋内地下瓷片散落一地,气氛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德嫔根本不是能言善道之人,当即就思量着自己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着胤禛已经迈着小短腿飞奔过去,一头扎进太皇太后怀里:“曾祖母,胤禛想您……”
这话说的哟,当即太皇太后脸上的怒气就退了些,拍着他的小屁股道:“你这小娃娃,就知道逗哀家开心!可也得小心脚下才是,万一摔着碰着了,将你这小脸划伤了,哀家怕是要自责一辈子的!”
她老人家这话音刚落下,苏麻喇嬷就忙招呼宫女上前洒扫:“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若是小阿哥摔倒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宫女们一通忙活后,慈宁宫上下气氛已经缓和不少。
胤禛更是主动请缨给太皇太后背起《三字经》来,他这改编版的《三字经》听的太皇太后是哈哈直笑,手上喂他吃着糕点,嘴里更道:“皇上前些日子还与本宫说咱们胤禛读书不行,今儿哀家一看,这不是挺厉害的吗?叫哀家说啊,这种事儿不必着急,皇上小时候不也整日只想着贪玩吗?”
说起皇上,太皇太后脸上才浮现了几分笑意:“哀家还记得他小时候大半夜偷偷溜去御花园,想做冰船,当时正是大冬天的,身边就带着一个人,第二天就冻病了,哀家当时知道这事儿是又气又急,好在后来没什么大碍……就皇上这般,还好意思说咱们胤禛是不是?”
胤禛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隔辈亲,他有点好奇,若皇上在这儿,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点点头,奶声奶气道:“曾祖母真好,胤禛喜欢曾祖母……”
他都有人撑腰了,他倒是看看谁还敢说三道四,背地里说他是个小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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