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锦感觉后背靠着一块会震动的被太阳晒热的石头,整个人都僵了,一抬脚踩在了舒昱的脚上。
“嘶——”
舒昱后退了一步,弯着腰抱着右膝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一脸受伤,“你还真的下脚啊?”
“我……”怀锦有些慌张地抬了下手,却不知道该不该向前去,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舒昱却突然放下右腿,有些讨好地说道:“这下你不生气了吧?”
那一下怀锦根本没有用尽全力,不疼,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哄人,才故意装的。
等抬头看到周围被他们两个惊到的店员和顾客们,舒昱赶忙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抱拳,“和家弟玩闹,惊扰各位了。”
又转过头轻声对怀锦说道:“这些事咱们回家之后再理论,先去看看之前定做的衣服怎么样了。”
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店员也赶紧去安抚客人,一人前来招呼舒昱二人:“两位客官,是要看成衣还是定做啊?”
舒昱拿出一个木牌,说:“前几日在你们这儿定做了几套衣服,今日有空,就自己来取了,做好几套了?”
当时要得急,舒昱特意加钱,让他们先做。
店员一看那对牌,就知道这是大客户,又看了上边有一个“白”字,就忙道:“您先到楼上雅间儿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请白师傅。”
白师傅就是当时上门的那个裁缝。
“嗯,多谢。”
舒昱也不敢轻易去接触怀锦了,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在外面呢,给哥点儿面子,我都给你买了这么多衣服了,等会儿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买。而且引起别人注意也不太好。”
怀锦莫名地心烦,他当时不把这人给他定制衣服的事情放在心上,走得毫不犹豫,更没想着还会回来。如今也无法把那句“这又不是我想要的,我根本就不需要”说出口。
今天出来接触到更多的新鲜事物,他预发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甚至自己的情绪也十分奇怪。
他因为舒昱产生了太多的情绪波动。
内心愈是烦躁,怀锦就愈是压抑着自己,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因此他现在就任由舒昱扯了他那并不宽松的袖子,手指甚至蹭到了他的手腕,然后面无表情将手移开,却向前一步,侧着头看向舒昱。
舒昱瞬间懂了他的眼神,嘿嘿一笑,真好哄。
他们走到楼梯的拐角就遇见迎出来的白师傅,“舒将军亲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这时从三楼下来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公子,身后跟着两个护卫。他居高临下地看了舒昱几人一眼,回头对身后人说道:“这锦绣阁也没有比普通的裁缝铺子高贵多少,什么人都能进来,要是和某些村夫穿同一家的衣服,觉得自己的格调都降低了,真是晦气。”
舒昱并不理会那人,对着白师傅笑得疏离,道:“我哪里值得上这样的吹捧?锦绣阁这样的店,自然不缺达官贵人光临,我一介武夫,怕是登门都降低了锦绣阁的格调。”
又向上瞟了一眼,提高了声音嘲讽道:“只是锦绣阁是卖衣服的地方,少不得了大家闺秀前来,怎么能随便让狗进来,还对着客人狂吠呢?我这样的村夫,不碍什么事,要是娇滴滴的、说话轻声细语的千金小姐,那不是会吓到人吗?”
上方传来一声怒吼:“你骂我是狗!”
舒昱做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认真地问:“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狗叫?这么凶,怕不是什么疯狗吧?”
白师傅在一旁忙打圆场:“我们锦绣阁登门的都是贵客,环境十分幽静。舒将军不是来取衣服的吗?您这边请。”
“站住!骂了我就想走?”东方熙宁噔噔噔地跑下来,拽住舒昱,“你必须跪下来向我道歉,在锦绣阁爬一圈,一边爬,一边学狗叫。不然,你今天别想站着走出锦绣阁!”
舒昱扯回自己的胳膊,俯视着那位小公子,“你是谁呀?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刚才含沙射影,骂我是狗!”
舒昱缓缓摇头,“我一个村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村夫”二字还被他刻意重读了。
东方熙宁一脸鄙视,“你刚才就是觉得我讽刺你是村夫,所以才骂我。怎么?男子汉大丈夫,敢说不敢承认啊!”
舒昱叹了口气,伸出一根食指,“第一,我就是村里长大的,也是男子,我并不觉得村夫是什么讽刺的称呼。更不会因为你说我是村夫,我就骂你是狗。”
“第二,我确实听到了狗叫,如果你们没有听到,那或许是我听错了吧?也有可能是那狗只对着我叫,我恰好听力比较好吧,我可没有指着你的鼻子说你是狗啊。”
“第三,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路人,我怎么会平白无故骂你是狗呢?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自己心虚到以为我是在骂他吧?再者说了,狗狗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和狗狗相提并论呢?”
他伸手指的动作从容不迫,但那张嘴却没停,叭叭地把一大串话说完了。
舒昱悄悄深呼吸,自我夸赞:肺活量大就是好,抬杠都不带喘气的。
然而,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积分只加五。
舒昱愤怒地向系统抗议:“我说了那么大一串,怎么就只值五分了?”
系统冷漠:“小学鸡斗嘴,无效输出,话多不一定都有用。”
舒昱:……
好吧,骂人是小狗,确实有点幼稚。
东方熙宁只听到什么“你”啊“狗”啊之类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愤怒地指着舒昱,“你!你!你是说我连狗都比不上?”
说着就要动手扇舒昱,被舒昱躲过了,还护着怀锦往一旁退了一步。
东方熙宁反而脚一崴,差一点摔倒。还好身后的护卫及时拉住了,“公……”
只是东方熙宁不仅不感激,反而一巴掌甩在那护卫脸上,指责道:“你们还在愣着干嘛?去给我把他的嘴撕烂!”
她堂堂公主,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什么时候受了这样的侮辱?更何况这人还是敢死皮赖脸地肖想她、解除婚约后还散布流言侮辱她的人。
这个名叫东方熙宁、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就是那个被娇惯的小公主。
当时东临国情况危急,她知道父皇把她当做奖赏,自然也是怨恨的。只是那时国都要没了,她也不好去和父皇争辩。
且她有脑子,万一东临国败了,要她嫁给一个武夫的承诺自然就不算了;要是真有人能力挽狂澜,到时候她还是一国公主,可以让父皇施压,逼那人主动放弃。
她一向受宠,如今又做出了这样的牺牲,父皇一定会心疼她的。
没想到这个叫舒昱的却是块硬骨头,一直咬着不松口。那时她听闻舒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莽夫,长相丑陋,一脸大胡子,一顿能吃半头羊,一个月都不洗一回澡,大字不识几个,就会拿着几百斤的锤子打人。
她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于是她去求了父皇,她说她嫁给这样的人是给皇室丢脸。
“雷霆雨露皆恩赐,他要是个忠心的,父皇稍加暗示,他就该为父皇分忧才是。要是他不听话,那不就是和原来的那个老顽固……”
她知道父皇好面子,还忌惮武将,好不容易搞掉了原来的护国大将军,不会容忍再来一个不听话的。
更何况本来舒昱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武将,如果娶了她这个公主,就有机会和权贵勾结,甚至投靠皇子,这样会威胁到父皇的皇位。
东方熙宁开始听说舒昱在朝堂上丝毫不给父皇面子,还执意拿“履行约定”说事的时候,她虽然有些慌张,但却仍然坚信她不会嫁给舒昱。
结果,她是如愿以偿了,但她的名声也变差了。都说她受了舒昱的恩惠却不知感恩,说是她和父皇恩将仇报散布谣言污蔑国之功臣。
整个国家都受了恩,凭什么要她来承担?不是她做的,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一切都是因为舒昱不识抬举,说不定这些都是他的算计。
虽然不会有人在她面前说,但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
东方熙宁自是恨上了舒昱,哪怕知道了舒昱的长相并不是传言中那样,也不后悔自己拒嫁,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
今日扮成男子出来散心,结果就遇见了舒昱,就想来发泄一下怒气,却不料被一顿杠,现在把自己气得不行。
要是真的嫁给这样的人,说不定她不被打死,而是被气死。
护卫是知道公主的刁蛮性格,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不顾了,连忙劝着,“公子,这可是舒将军。”
又悄声耳语:“明面上动手,容易留下把柄。”
舒昱其实也听到了,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地得瑟:“你急了,你急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