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一听主子突然唤自己大名,登时一激灵:“啊?小的走、走过来的。”


    颜元今唔一声:“过来。”


    陈皮立马乖乖上前,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下一瞬,头顶便挨了一记暴栗。陈皮痛得“哎哟”一声,正晕头转向之际,听主子问:“可察觉自己被跟踪了?”


    被跟踪?被谁跟踪?


    陈皮委屈地捂着脑袋:“未、未曾。”


    颜元今哼道:“笨。”


    说完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滚吧。”


    陈皮“欸”了一声,麻溜跑了,跑出扬州亭,登时吓了一跳,外头茶棚内竟不知何时已多了许多姑娘家,还有人正娇声与店家争论:“我每日都要来这里吟诗作画,凭什么今日二楼就不让进了?”


    那店家抹一把头上冷汗:“姑娘当真日日前来?莫不是走错地儿了?就算是,今日楼已有贵人包了,我又怎能放您进去?”说完,还用目光朝上暗示了下:“是谁也不必我多说,你何必惹上他呢。”


    那女子脸颊一红,很快又仰首挺胸起来,摆出副不畏强权的架势,嗓门更高,生怕楼上听不见似的:“管他是谁,有两个臭银子,身份尊贵就了不起了?本姑娘才不稀罕。这么大个楼,他才几个人?掌柜的你若是不好说话,就让我与他当面商谈。”


    陈皮自她身边跑过,见她眼神正偷偷朝楼上飞,不禁在心里叹气,这吸引人的手段也忒老套,放在旁的纨绔身上指不定好使,可他主子是谁,那可是胤都第一难搞的软硬不吃。


    好好的漂亮姑娘,怎么个个想不开呢。


    陈皮飞速远离是非之地,跑出老远,才又想起来琢磨,主子还说他被人跟踪了?外头这么多人,指的是哪个?


    那些人又不傻,随便一问就知道广陵王世子在这,犯得着跟踪他么?主子可真会冤枉人。


    *


    李秀色也不晓得怎么才一会茶棚里便多出这么些人来,那世子在楼上不见下来,外头的人便也没一个能进得去。


    楼上下来个小厮,在店家耳边说了两句什么,便见店家对那还不依不挠的女子笑笑,在她一脸期待的目光中大声道:“来人——”


    “世子吩咐,给她拖走!”


    李秀色咽了口唾沫,眼睁睁看着那貌美如花的姑娘哭哭啼啼被两个黑脸大汉不留情面地扛下去没了影儿。


    店家笑眯眯:“世子爷还有话带到,说今日这楼是他双倍银子包下的,谁若是不满就直接出更高的价,少在这边唧唧歪歪。”


    “……”


    没人吱声,世界清静,店家心满意足地溜了回去。


    李秀色不敢造次,只能继续干等,正候得有些乏时,忽觉面前走过道熟悉身影,她一愣,登时坐直了身子。


    那身影径直入了店,小二火速上楼通报后,便毕恭毕敬将她迎了上去。


    外头羡慕纷纷,有人小声道:“方才那人便是乔国公独女罢?当真是艳色绝世。”


    “是她,胤都上下能入得了世子青眼的,除了她还有谁?听说前一阵世子还送她一把上好瑶琴,你们可曾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瞧现在,咱们在底下等那么久也没被多看一眼,人家一到便楼上座了,这可真是独一份的。”


    一人语气发酸道:“那又如何,谁不知乔国公与顾太师两家有婚约,世子再喜欢她,还不得拱手让人。”


    李秀色在旁边默默听着,越发觉得这本书定是好一出“三男争一女”的狗血四角恋大戏。


    一个出家人、一个纯吃货、一个大骚包。


    这三人里她铁定压卫祁在啊。


    不过乔吟现在来找颜元今做什么?


    李秀色正好奇观望,忽觉周围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抬眼朝右方看去,果然见那桌有一高个的幂篱女子正上下打量着自己,而后突然起身气势汹汹走了过来,横眉道:“李秀色?”


    李秀色没想到戴着帷帽也能被认出,被喊得愣了愣,下意识道:“你谁?”


    那人愠怒:“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李秀色正色道:“前些日子我走路撞着了树,不小心将脑子撞坏,别说不记得你,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


    那人见鬼一样看她半天,嚷道:“你装什么!若非去年春宴上你不小心坐着了我高兰的位子,旁人又怎会将你认成了我,以为我样貌丑陋,传出那些闲话?!”


    还有这档子事。


    李秀色迅速明哲保身,撇清关系:“哦哦!你认错人了。”


    高兰气得跺脚:“我知你为何不承认,听闻李家正值丧葬之期,你却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居然出现在这里?定是偷溜出来的罢!”


    李秀色继续面不改色:“姑娘真的认错……”


    没等说完,那高兰竟抬手要掀她帷帽,一面还道:“认错人?你不仅害我被误认丑女,还不自量力勾引过我兄长!你当我不认得你身形?别以为今日颜色穿得鲜艳,就忘了自己那张脸什么德行了!你既不承认,露出来给我瞧瞧不就得了!”


    周围人早已被争执吸引了目光,不乏交头接耳:“呀,她就是那个据说长得极丑、面带污垢的李家三娘子?”


    “我听说这三娘子爱慕高兰长兄,曾以书信告白,还被高复当众羞辱了一番,拉她去青楼和小妓比较,都比不过人家姿色三分。啧啧,这才过了多久,竟又按耐不住来这打广陵王世子的念头了?”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掀了也好,我倒想看看她面相究竟有多吓人呢。”


    李秀色“嘶”一声,护住帷帽后退,厉声道:“我是或不是也轮不到你来掀我帽子,高姑娘还请自重,你若再动手动脚,我可便报官了。”


    高兰记得这李三小姐是个懦弱性子,本有意学大哥在众人面前羞辱她来解气,却不想她居然还敢威胁自己,好歹对方也是钦天监家的庶女,高兰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没再动作,只翻了个白眼:“丑人多做怪!”


    李秀色到底是有些忍无可忍,正要说话,忽听人群又一阵骚动,是颜元今下楼了。


    她抬眼望过去,见他正与乔吟一前一后出来,乔吟正低声说着什么,他一脸漫不经心,但不难看出听了进去。


    棚内个个安静了下来,矜持乖巧,见郎君有佳人在侧,只能眼巴巴望着,却再没胆大的敢迎上去。


    乔吟先行上了马车,店家自马厩牵了“小桃花”出来,颜元今也随后翻身上马,发间叮叮呤呤,眼看便要离开。


    李秀色这才反应过来,这骚包骑马不知要去哪,现在放他走,今天就算完了。她咬了咬牙,匆忙绕开人群朝茶棚外走,心跳如擂鼓。


    杀千刀的系统任务,等她有朝一日回家,非买上一百本《尸舍》烧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干这事确实需要点心理素质,李秀色素质不高,好在脸皮挺厚。她出了棚,眼见着颜元今要经过,再度推算好距离,瞄准了他搭在马镫上的黑靴,确定假摔过去能刚好抱住那长腿,终于深吸一口气,正要扑倒,脚底却忽然不知被谁狠狠绊了一下。


    李秀色来不及反应,竟真的全然失控摔了出去,扑通一声重重砸到了地上。


    头顶帷帽混乱中不知被谁一把拽掉,她只觉鼻子被砸得生疼,眼泪都一下冒了出来,面前更是黑乎乎一片,大脑生懵了几秒。


    小桃花大抵没想到有人突然摔在自己跟前,右蹄险些就要踏上去,生生收了回来。


    李秀色浑身酸痛,下意识抬头去看,迷糊中见马上的颜元今似歪了歪头,目光在她的方向停了一瞬,而后一拉缰绳,没什么情绪地策马从她身上直接跨了过去。


    李秀色早料到如此,脑袋疼得又沉了下去,耳旁忽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哎呀,本想伸个腿,谁料把姐姐绊着了。”


    那人凑过来,看见李秀色侧边面容,忽然夸张地尖叫一声:“啊!姐姐脸上……怎的有虫子!”


    这一叫惊动了不远处马车里的乔吟,她掀开帘子回头张望,见颜元今正坐在马背上慢悠悠过来,便好奇问道:“世子,那边发生了何事?”


    颜元今道:“我怎么知道。”


    李秀色被叫得头疼,偏偏这女子她有点印象,之前在围栏外见过,唤作柳儿。此刻与高兰同行,不知怎么一唱一和了起来,高兰安慰道:“哼!哪有什么虫子,不过是胎记罢了。”


    “胎记?”柳儿抹抹脸上的虚泪:“许是形状太吓人……我还以为是虫子。”


    高兰低头瞧李秀色,语气好不幸灾乐祸:“哟,之前我还当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这可不正是李三小姐么。”


    乔吟坐在车上探着头,闻言眉心一跳:“李妹妹?”


    那边厢,李秀色俨然已成了人堆里的焦点。


    “她便是那个丑娘子?怎么生这副模样?这胎记也忒吓人了些。”


    “脸上脏了那么一片,我若是长这般,早投河自尽了。”


    “哎呀,姐姐貌美如花,何必开这种晦气的玩笑?”


    “你们见她方才么?分明是想朝世子身上扑的,幸亏世子看都不屑看她一眼,当真是一点颜面都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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