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着白衣的人面带温和笑意，削去眸间许多淡漠。
温琼寒确定并不认识这位女子，却也被她周身气度吸引住了。
并不是喜欢，而是觉得，心底有一种诡异的微妙感。
太像了。
太像她心里那个人了。
那日在揽春宴上见到的那位，温琼寒虽不愿，却不得不承认，和她师尊确有七八分的相似。
但终究不过只是形似而已。
这位白衣女子，与她师尊在容颜上可以说是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可奇怪的，就是像。
那种温和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简直可称作一模一样。
温琼寒蹙眉继续观看。
只见那位白衣女子笑了笑，伸出手抱过狐狸。
温和道：“这是又到哪里野了，还遇到了危险，怎么这么不乖，嗯？”
那雪白的狐狸也不说话，乖乖巧巧伏在她怀里。
倒是那只雪狼，甩了甩尾巴，突然化作人形。
一袭流光银衣，在光下闪出耀眼的金色。
温琼寒心跳如急鼓，刚想绕过去看看这只雪狼究竟长什么样。
那位温和带笑的白衣女子却伸手轻轻在白狼额间一点，摇头道：“一点都不乖，要罚一罚。”
“就罚，这五日不许化人形。”
话音刚落，那只小狐狸就伸出爪子使劲扒拉她。
九条尾巴缠得紧紧的，眸光润润仿佛在撒娇。
“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是去找你，若非这几日你不能化形，我定然也要罚你。
再闹，就不许你跟着小星出去瞎晃了。”
九条雪白的狐狸尾巴悻悻耷拉了下去。
那位白衣女子就抬手，很轻柔地抚了抚狐狸的额间。
温琼寒这才看清，那白色的柔顺毛发掩藏下，竟有一簇鲜红的标记。
如同寒冰之上的烈焰，
惹人侧目。
温琼寒足尖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碾了碾，心里怅然若失。
刚刚听到这位女子说不会让雪狼化形。
她才发现自己既期待，又惊惶。
明明此处，哪里都诡异万分。
但哪里，又都透露着她想要的答案。
她害怕揭露答案，又想揭开那一个个被掩埋在深处的谜底。
矛盾万分。
垂眸，温琼寒清晰听到那位女子道：“小今别不开心了。”
原来，是叫小今嘛？
狐狸还是不说话，大抵的确生了她的气，白衣的女子就拿出一只白玉铃铛晃了晃。
清脆的响声蔓开。
她说：“师尊送小今一个礼物好不好呀？”
她笑意依旧温和，
温琼寒却骤然心惊。
因为，
那只铃铛，与她进来前送给小狐狸的。
一模一样。
细腻的白玉刻着华丽的纹路，精致漂亮。
温琼寒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得来的这个物件了，只记得这只铃铛似乎有感应的效果。
是高阶法器。
看到铃铛一刻，雪白的九尾狐终于动了一点，眼神感兴趣地盯着那只铃铛。
白衣女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晃了晃铃铛，手里变出了两只。
她道：“师尊有一对铃铛，一只给小今，一只给小星好不好呀？”
雪狼立时嗷呜一声回应她，似乎也很高兴。
白衣的女子就笑吟吟地扯出一条红线，穿着铃铛系到狐狸爪上。
还举起来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满意道：“好看。”
又朝地上卧着的雪狼摆摆手：“小星还愣着干嘛，过来呀。”
那只雪狼闷闷不乐的，伸出爪子，厚重的银色毛发下狼腕明显粗于红绳，戴不上。
白衣女子便道：“这便显出来了，还是长得小点好。”
顿了顿悠悠又道：“能化作人形自然最好。”
雪狼就收了尾巴，刻意避开她炯炯的眸光。
似乎对自己做错的事被罚不能化形有些心虚。
“好啦，师尊先替你收着，过两天等你能化人形再给你戴上。”
语罢，抱着狐狸进了屋。
雪狼紧跟。
一人两妖似乎是去吃饭了。
院中顿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惟留清风阵阵送来竹香。
温琼寒现在简直可称作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外边。
看看这里在多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
林间湿润，云蒸雾绕，烟气弥漫。
温琼寒绕山看了一圈，猜这大概是千年之前的连山地带。
因为这里有许多已经灭族的妖兽。
比如裂鲤。
虽然裂鲤并不算得珍贵，还惹人厌恶，但时至今日，裂鲤几乎已经不见了踪影。
也不是有人猎杀。
但不知怎么，就寻不到了。
渐渐的，从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还有许许多多，在历史长河里消弭最终只刻在古书上的东西。
温琼寒认得它们，却也仅仅限于认识罢了。
她并不清楚这些生灵的其他。
古书上没有记载的，几乎是一点都不清楚。
她甚至看到了其他的九尾狐。
是红色的。
那是一只漂亮过分的九尾狐，它甩着油光水亮的九条大尾巴，招摇走在山间。
再然后，它死了。
被别的不知名的妖，剖出了狐丹。
鲜红的一颗珠子。
那只妖甚至将九尾狐的残躯，生生活吞了。
温琼寒在那一刻错愕到了极点，她终于反应过来，现在她正处在过去。
一个被阵法保存下来，不知多少千年的过去。
那时候的妖族，不像现在被人族同化，明白了礼义廉耻。
在他们眼里，吃掉别的妖族，是无可厚非的。
不管它们吃的妖是否能化人形。
山野之中，未有法度道德。
只有强者为尊。
能活下去的，就很好了。
看得越多，温琼寒就对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越好奇。
她像是来到这里开辟了一片净土。
只与竹林，古琴，和清茗作伴。
她甚至，没有一把防身的剑。
温琼寒回竹林的时候，她正在陪小狐狸玩。
叮当叮当的清脆铃铛响声，带起一阵又一阵的琴音。
温琼寒这才发现，
这位女子边陪狐狸玩，另一边还弹着琴。
心中不由感叹。
这是何等奇才。
就算她，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地步。
当然，温琼寒也不会弹琴。
但有擅琴的仙师曾尝试用法力御琴，不过短短一曲，人却趋近于疲惫。
用法力操作灵物，终归是件极费神识的事情。
另一边还要轻轻松松着狐狸玩，修为若不高深便是想也不敢想。
在悠扬琴声里，温琼寒仔细回想进入法阵后发生的一切。
除了明确法阵内大致时间，还确定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旧年如梦”这种法阵，应该不是记录了一个人的事情。
而是在区域范围内，将整个环境和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即，“旧年如梦”是设在地域上的。
温琼寒猜她现在如果出去的话，一定能在连山寻到不一样之处。
因为这个阵法肯定就近设在连上内。
否则异地记录，所耗不敢想。
“小今，师尊最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不许去隔壁山上玩。”
温琼寒回神，听到那位女子似乎打算出一趟远门。
“如果遇到危险，摇铃之后师尊会立刻回来的。”
“也不许告诉小星师尊要出去了！”
女子笑了笑，眸如春水温润，“她肯定又会生气的，但是师尊是真的想去，能怎么办呢？”
她苦恼道，“天底下的喜欢，都是不能被阻碍的呀。”
九尾狐疑惑地扬了扬头，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只是很顺从依赖地用发顶蹭了蹭师尊的手。
然后目送白衣的仙者离开。
温琼寒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女子，是去找喜欢的人了。
怀揣着满腔的思念与希望，去见那不知在何处的情人。
不知怎么，温琼寒心底升腾起一种不安之感。
似乎已经能预料到。
这位女子或许，并不能得到她想要的爱情。
说不定还会被背叛。
就像人间一切话本里写的那样。
情深者总会遇到负心人。
她想跟上去看看，
可是白衣的女子，离开得太快也走得太远了，超出了连山，法阵已不能记录下来。
因此温琼寒没法看到她到底会发生什么。
百无聊赖。
她只能观察起雪白的小狐狸。
在自己师尊走后甩着尾巴晒太阳的狐狸。
柔软的毛发在光下反射出银色，像雪一样漂亮。
足间的铃铛，精致过分。
红绳明显。
一翻身，叮当作响，清脆好听。
好可爱。
温琼寒控制不住地，又想去揉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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