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渊的伤已经结痂,用不着再成日躺在榻上,可以下来走动。
听说他还想挥刀舞剑,练练自己像被锈住的身体,宁欢悦第一个不同意。
“不行不行,这些动作太大了,万一把伤处扯开,那岂不是伤上加伤,又得重来?”
宁欢悦坚决反对。
把伤扯裂了,她的药又得从药粉开始再重上一次。
好不容易用在言渊身上的膏药都快用完一盒了,伤口愈合的情况也很好,宁欢悦不想再原地踏步。
她会拒绝在言渊意料之中,但实际从宁欢悦嘴里得了答案,言渊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啧”了声。
宁欢悦:“我听见啦!”
言渊:“……”
他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色,当作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转身进屋去取来一张银弓。
此弓上头并未有什么夸张的雕刻,与他房里那些金光闪闪的金银宝物等风格不同,弓身简单利落。
宁欢悦看着,觉得这样的弓反而比纹样繁复的那种,要更适合言渊。
他将弓往上抬了抬,问她:“拉弓总行了吧?”
宁欢悦迟疑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可不可以,但比起要耍一套刀剑什么的,应是要来得保险些才是吧?
得了她应允,言渊便去做另外的准备。
首先,这阵子总是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就得高高束起。
以黑色发带扎起后,布条还长长垂下一端,与他那头竖起的乌发一起垂在言渊颈项。
身着窄袖的黑袍,不再只是赤着上身,腰间一束,将他那身线条匀称的肌肉都裹在衣裳里。
风一吹,他束成马尾的发被吹起。
然后修长的指搭在箭上,张弓。
宁欢悦几乎没等到他怎么瞄准,好似箭才刚搭在弦上,“嗖”的一声,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箭就往箭靶处飞去。
“咚。”
正中靶心。
宁欢悦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寨子里的弟兄们很捧场的吆喝。
“不愧是大当家!”
然后,宁欢悦视线都还没从箭靶中央的箭矢上离开,下一瞬,再一根箭飞来,生生将靶心处原先的那根羽箭破成两半。
“咚”!
再次正中!
而且半点也没偏离。
“嗖”、“嗖”、“嗖”几声破空的连射声传来,宁欢悦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着言渊好,还是看着箭靶才好,只恨自己的眼根本不够用。
数不清他究竟射了几箭。
直到箭靶承受不了言渊这样又快又猛的射击,支撑的木杆子产生裂痕,然后再一次射中箭靶时,“啪嚓”断裂,整个往后倒去。
“磅”。
扬起一地尘土。
弟兄们欢呼得更大声了。
“大当家厉害!”
宁欢悦看向言渊。
他射了几箭,脸却半点没红,更是大气不喘,只是神色很淡然地放下弓。
宁欢悦心想:这样,也叫身体锈住了吗?
箭靶正在修缮,言渊握着弓,神色无聊,似是觉得有几分没趣。
宁欢悦心想也是,刚刚都射得正进入状态呢,转眼箭靶就倒了,可不是无趣得很吗?
她想着要不然同言渊搭个话,解解闷吧?
一声“喂”还未喊出,后来又想到他们都互通名字了,却连一次也没有叫过对方的名儿,想想也是挺好笑的。
那名字不就白报了吗?
正想着该怎么唤他才好,突然,“扑棱”、“扑棱”,翅膀拍动的声音响起。
言渊一顿,凝神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一只鸽子落在屋檐,见言渊看来,还歪了歪头,并不怕人。
见到那鸽子,言渊神色一肃,也没下令,直接看向同样面色大变的范三。
接获言渊的眼神,范三点点头,驾着梯子就去将那只不怕人的灰色鸽子取下。
“咕──咕──”
它张嘴鸣叫两声,却并未挣动。
宁欢悦惊讶地道:“它好乖呀。”
寻常鸽子这会儿见了人不是赶紧飞走,就是定要搧动几下翅膀挣扎。
哪像这只,淡定温驯,活像被人饲养了许久似的。
宁欢悦的猜想并没有错。
范三将鸽子捧过来,一翻,赤红的鸽爪朝上。
纤细的鸽爪上绑了个小竹筒,显眼得很。
言渊眉间一皱,伸出修长的指,将其取下。
边拆言渊还边问:“贾二带来的信鸽,有两只?”
很快问出关键。
因为他们的人都在这儿,就没有再需要信鸽与谁传递消息的需要。
而信鸽既然飞到他们寨子,那也就代表──有旁的人偷鸡摸狗成功了。
范三喉咙有些发紧,险些跪下。
“看、看样子是的,那一天只逮到贾二正放出另一只,小的们便以为他只有手头那只,虽也想过还有别只的可能,事先在可能行经的路上布下埋伏,接连几日都未拦到,便以为无事,请大当家恕罪!”
宁欢悦不小心听到几句,要说这寨子里最近发生的大事,应也就是她上山来那日。
她猜测,那个被言渊亲手处理掉的男人,应就是他们口中那个“贾二”。
宁欢悦犹记得那会儿,范三担心她被吓着,还特意同她解释了句,这是在清理内贼来着,并非他们大当家随意杀人。
这点宁欢悦是信的。
否则言渊要真杀人不眨眼,逮谁就砍,那还有谁愿意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在山上住的这几日来看,宁欢悦能感觉到,这些山匪虽然对言渊是又敬又怕,每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极关心他的。
言渊扫了瑟瑟发抖的范三一眼,并没说话,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将取下的竹筒倒出,一卷纸张滚落在言渊掌心。
言渊伸手将其慢慢展开,可里面一字未写,只是一张纯粹的白纸。
范三傻了,“怎么这纸上,什么都没写呢?”
早知贾二养了信鸽同齐王传递消息,范三他们也不是没派人在必经之地守着。
既然还有错放的鸽子,路上没能拦下,传回来的又是空白的纸张,那么,极有可能会陷入另一种结果。
言渊把纸揉烂,扔了。
“信鸽被旁的人捉了,故意放回来,是要找我们人在哪儿。”
他面色严肃,被他眼神扫到的人全都敛容,站直身子。
“全员备战!虽不知是谁,不消多久,敌人应会来袭,做好着装准备,拿上你们的武器!”
几乎就在他话声落下没多久,放哨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喘着气儿道:“大当家,有人来了!”
这要是来作客的人,放哨人也不会是这样惊慌来报。
况且作客?
谁有那个闲工夫,到山匪窝里作客?
言渊心知果然如此,伸手做出手势。
“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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