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森老师的儿媳妇上森熏小姐在嫁进这个家之前曾是护士,自身和上森老师的关系又不算太和睦,自然成了警方想要怀疑的第一人选。
不过熏小姐也不是简单角色,三言两语就把其他的几个嫌疑人和上森老师的矛盾全都倒垃圾似的说完。
心见一边听一边在一旁默默无言。
就是说……做人还是要善良一点,不然连嫌疑人都有一箩筐。
她在这边思考的时候,名为毛利小五郎的侦探也一直尝试着寻找突破口,只不过连着好几次都错漏百出。
太宰治一边听一边笑,末了还要感叹:“真是有意思的人。”
心见不好意思说自己之前也怀疑过那几种凶器,于是默默地远离了太宰治一步。
见少女远离,太宰治笑眯眯地问她:“小心见觉得谁是那个凶手?”
“……我不知道。”心见诚实地回答:“上森熏小姐以前当过护士,少不了嫌疑。矢代小姐这么多年默默深爱着上森老师的丈夫,但在上森老师的丈夫去世后仍然来她并不喜欢的上森老师的料理课这一点也很奇怪。西谷先生和佑子小姐都声称自己在黑暗里看不清东西……”
这么排下来的话,上森熏小姐和矢代小姐的嫌疑会更大一些。
“不过……”心见想起警方问话时几个人的反应:“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西谷先生一直在方方面面都表现出对佑子小姐的好感,对着佑子小姐脸红也好、帮佑子小姐做课前的准备工作也好,都做得非常明显。
而在警方对几个人进行问话时,佑子小姐只表达了她个人夜视能力较差这件事,也得到了其他几名嫌疑人的一致肯定;西谷先生却在向警方反馈时反复提及“他和佑子小姐两个人都”。
心见直觉这个“都”中有那么一点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佑子小姐的弱夜视能力被嫌疑人们公认,她的嫌疑本就已经降至最低,为什么“喜欢”佑子小姐的西谷先生会在自己尚未洗清嫌疑的时候去不停地用言语将佑子小姐和他捆绑在一起?
他是保护心太强,想在佑子小姐面前表现吗?还是……想借佑子小姐把自己的嫌疑也撇开,为此不惜冒着佑子小姐被重新拉下水的风险?
不管是哪种,这种“喜欢”似乎都不是那么的纯粹。
太宰治并不意外少女在这方面的敏锐。
他虽然不知道三澄心见幼时的成长环境,不过多少可以从她遇见他时的表现里推测出一二。即便不依靠异能力,她也能正确地感知到交谈者的情绪起伏,这是在不被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才会有的察言观色。
她这样的孩子,竟然也会不被爱。
太宰治不由得开始有些好奇少女的过去。
三澄心见的背景履历不难查,她进港口mafia那个月就被情报部的人整理归档。她出生于东京的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朝九晚五的企业员工,母亲则是在一家花店打工贴补家用。
她的人生平平无奇,唯一的转折点就是在她升初中的那一年,少女突然转了性子考进东京武侦高中的初等部。
一个独生子女会得不到父母的爱吗?
从现在的三澄心见多少可以窥见幼年心见应当也是个优秀的孩子,一个孩子既漂亮又聪明,竟然会不被爱。
事实证明心见的那点不舒服的预感是正确的,那位西谷先生的确就是杀害上森老师的凶手。
在被问及杀.人动机时,这位西谷先生将目光移向了佑子小姐:“上森老师不再资助我的店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抢走佑子小姐想出来的创意菜谱,还对佑子小姐出言嘲讽……”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听到心见微弱的声音,太宰治侧目。
少女握紧拳头、身体微微轻颤,似乎在压抑着某些不该由她来产生的怒火。
“佑子小姐,或许你没有察觉到,其实我一直都对你……”一无所知的西谷先生还在这个时候试图向佑子表白心意。
心见猛地一抬头,刚想往前走就被太宰治拉住了手腕。
与此同时,破案的毛利小五郎也打断了西谷先生的话:“西谷先生,你根本不是出于对佑子小姐的好意,只是想给自己的犯罪行为开脱而已。”
太宰治对少女莞尔:“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心见静静地看着少年因为低头逆光而阴影交错的面容,大脑在视线触及到对方眼中鸢色的那个时刻冷静了下来。
她低下头去看地板,像只知道自己犯错了的狗狗。
西谷先生现在是被指认的杀.人凶手,他在这样的场合试图向佑子小姐表白,将自己的杀.人动机和“为佑子小姐出头”这件事进行情感捆绑。
看佑子小姐躲避的眼神和身体语言就知道,这种犯罪动机的情感捆绑很容易让她产生愧疚心理,情节更甚者,甚至会相信罪犯所说的话,在日后和罪犯分开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地重复今天的场景。
人的回忆是会不断美化的。
心见不希望佑子小姐被这种捆绑式的告白影响到她的生活。
她去指责西谷先生,和西谷先生争论是没有意义的。
太过千夫所指的局面会让身处被情感捆绑地位的佑子小姐对西谷先生产生同情,从而加大佑子小姐被捆绑成功的可能性。
佑子小姐现在最需要的是心平静气的开解。
她和佑子小姐聊了一刻钟,在确定佑子小姐不会被西谷先生的话影响之后她才跟着另外两人回家。
“三澄小姐真不像个mafia啊。”回去的路上,诸伏景光状似不熟悉地开口“试探”车后座的两人。
过于善良对mafia而言可不是一句夸奖。
太宰治先少女一步笑道:“苏格兰先生以为mafia是什么样的呢?”
车内顿时一片无言。
不管是太宰治还是诸伏景光都是心见心中重要的人,而现在这两个人立场相对,两人之间的言语过招总是叫心见两头为难。
回到住处,太宰治当着诸伏景光的面叫走了少女,一副“我们要说悄悄话了”的样子。
诸伏景光深感其幼稚,完全不予理睬。反正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心见一定会告诉他的。
不了解情况的景哥如是自信。
轻柔地夜风徐徐盘旋在庭院上空,树叶摩挲着发出簌簌声。这样的环境总是容易让人身心放松。
“小心见以前是生活在东京的吧?”
背对着她的少年倏然发问,心见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少年也不纠结她的回答,直接跳跃到下一个话题:“小心见为什么会想着考东京武侦高中呢?”
心见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片刻前还随着夜风摇曳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难怪今天太宰治会反常的同意和她一起去法餐料理教室。
每一个卧底在成为卧底之前都会和自己过去的人生挥别,公安会替他们完全的隐姓埋名,抹去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而心见特殊一些。
她的生平履历太简素,以至于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对她的画蛇添足。就读过东京武侦高中并不能证明什么,反而会因为履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一点而让人放松警惕。
这些利害横滨的军警早都跟她分析过,所以心见从来都不害怕港口mafia去查她的过往。
这些早应该在她加入港口mafia的那年就被调查过了。
而现在太宰治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里提起这件事,显然不会是因为他反应迟钝。他一定是掌握了其他的什么信息。
心见鼓起勇气和太宰治对视,试图从他的一些……眼神、或是神态里看出些线索。
可惜少年从来就毫无破绽。
难道是景哥的身份被发现了?
这段时间里最大的变故就是她和景哥的意外重逢,心见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她勉强自己笑起来:“就是想做,所以去做了。”
“那有后悔过吗?”太宰治对少女的不想提及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你没有成为东京武侦高中的学生,说不定你就不会在这里了哦?”
“不在这里的话,小心见应该还会是家里的公主殿下吧?”太宰治明知故犯。
不会的。
心见垂下眼睑。
太宰治的问话方向和她预想的有些偏差,他的目的似乎不如她所想的那样曲折。景哥和她没有暴露是幸事,可她也同样不愿意向太宰治提起那段旧事。
那个时候……她刚来港口mafia的那次异能力暴走,她的精神濒临崩溃。每天晚上都能梦见姐姐死去的样子,午夜梦回都是那些人看她怜悯又怀念的眼神,他们就好像做工精巧的机器人,拥有精心打磨过的克隆情感。
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每一个。
她最先「共情」的人是姐姐身边最亲昵的佣人,这是唯一和其他人不同,但充满怨念和恶意的人。
她怀念姐姐,她也怀念姐姐。
她厌恶她,她也厌恶自己。
这都是你的错啊。
你是外来者。
是你害死了我最亲爱的小姐。
年幼懵懂的心见站在灯光里,眼里见到的是的黑暗,耳边听到的是深渊。她很害怕、想要落泪,想要有个人像姐姐一样跟她说“你要像我们爱你一样爱我们”。
可是再也不会有人这么说了。
是我做错了吗?
年幼的心见彷徨在噩梦里。
我想要得到大家的“爱”,为此付出了我全部的“爱”。为什么姐姐还会离我而去?
现实和噩梦对她而言毫无交界,它们纷纷扰扰地冗杂在一起,像老式相片、像海市蜃楼。
听闻三澄心见异能力暴走高烧不退而来到医疗部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病床上意识模糊的少女,伸手贴上了她滚烫的额前。
异能力的生效不过须臾。
上一刻还在她脑海里循环往复的噩梦如泡影般破碎,水面潋滟的幻象让世界扭曲颠倒。
在这一切的尽头,她看到温柔抚摸她的少年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啊。
就是这个了。
心见觉得自己抓住了救星。
一个不会爱人的少年,
她甘愿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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