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实习生没有远程权限,何姜连无薪加班都不用,难得睡到自然醒。
她醒的时间也挺早的,还不到九点,正好是在被窝里玩手机的好时间。
不过她没有这个习惯,而是利落地起床。
复兴的宿舍条件算是数一数二,大部分都有独立卫浴。
何姜慢腾腾地在阳台刷牙,觉得房间里有动静猛地回头看。
离开学还有一个多礼拜,照理说舍友们不会这么早来学校,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许娅对上她的眼就说:“跟我妈吵了一架,想想还是学校舒服。”
何姜道:“远香近臭,都是这样的。”
许娅深以为然道:“我刚回家那几天简直是宝。”
天天嘘寒问暖,恨不得饭菜给她端到床上吃。
她话到这儿,约莫是想到舍友的身世,生硬转移话题道:“我收拾一下,咱们中午出去玩吧。”
何姜遗憾道:“我今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她要和她爸去逛家具城,给空荡荡的房间里添几样东西。
许娅随口问道:“什么事啊?”
因为知道何姜没什么朋友,平常也不太跟人社交,除了读书就是挣钱。
何姜不想撒谎,她觉得也没必要,但也不想跟舍友说太多,毕竟大家的关系也没好到这份上,因此她含糊道:“跟同事逛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跟她爸也能算是同事。
许娅也没深究,转而打听道:“你觉得江河怎么样?”
社会内卷,大学生实习成常态,她这学期也有此打算。
何姜昨天刚被定为继承人,虽然她对自己能成为总裁没什么信心,但觉得股东的概率还是挺大的,这会当然是说:“全世界最好的公司。”
许娅好笑道:“你们公司该给你代言费。”
何姜大方道:“无偿代言。”
又说:“但真的挺好的。”
互联网公司就那几家,大家看中的无非是发展前景,论实力雄厚江河可以说是前三。
许娅就是考虑到这个才有此一问,点点头说:“那我看看还有什么岗位。”
两个人隔着阳台门小聊几句,何姜洗脸后开始护肤。
她收到的礼物里虽然有大品牌的东西,不过秉持着勤俭节约她还是打算把原有的用掉,这会水乳在脸上拍打着,拧出细细的口红。
向来不化妆的人这样,当然让人侧目。
许娅道:“你也买了这个颜色啊。”
何姜分不清色号,在她看来都是红色的,顶多有深浅之分而已。
她道:“别人送的。”
说话的人坦荡,听着的也不觉得有什么。
许娅家境富裕,对此不深究,只是过会看着她的大衣说:“新的吗?”
何姜一年四季都是三身衣服换着穿,别人的衣柜是满得快溢出来,只有她的还有空余的位置。
她道:“对啊。”
许娅眼神有一点狐疑,说:“不便宜吧?”
东西的好坏,一眼看过去还是能分辨的,尤其是羊绒大衣本来就贵。
具体多少钱,何姜也不知道。
这是一件基础款,她没从衣服上看到任何品牌logo,识图搜出来的从贵的到便宜的都有,不过她猜测应该是最贵的那家。
她道:“偶尔奢侈一把。”
说完不想再被问,赶紧拎着包走人。
许娅只觉得她怪怪的,想想把疑问放在心头,毕竟大家还是要遵守社交礼仪。
只是她没能憋多久,等舍友们陆陆续续来学校,忍不住跟最要好的王静嘀咕道:“何姜好像交男朋友了。”
汉语言文学本来就是女生多的学院,大家可以说是美得各有千秋,但何姜的长相仍旧是鹤立鸡群。
五官精致,眉眼弯弯,一双腿修长,细腰勾人,即使不施粉黛也出尘,从入学开始她就很受欢迎,献殷勤的男生没停过,但一直没听说谁能俘获芳心。
王静脸上写着“八卦”二字说:“谁啊谁啊。”
许娅无奈耸肩道:“我也是猜的,不过最近都有豪车接她,而且她天天大包小包回来。”
看样子还是个富二代,不过美人的机会总是更多。
王静道:“也不知道帅不帅。”
出于偏见,两个人都很有默契觉得是不帅的,但同时又觉得对何姜来说是个好出路。
找对象是第二次投胎,能投个高门大户就能改善处境。
许娅道:“我看对她挺好的。”
此刻话题的主人公何姜确实过得挺好的。
正是开学的前一天,江宋借口作为没能送她上过学的补偿,又是买了好些东西。
何姜都快对礼物免疫,索性提出说:“我想去游戏厅。”
她眼馋娃娃机好久,寻思哪怕一整天也比她爸随便买个包便宜。
江宋当然没有不答应的。
他印象中的游戏厅还是打街机的地方,对现在孩子的玩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大方地扫码充了一千个币——要不是一次有上限,他能充得更好。
何姜拿着满满一箩筐的游戏币,信心十足地放了两个进机器。
她知道成功抓起来的几率不高,但没想到这么低,两个接两个,居然半天都无所获。
江宋安慰她道:“没事,咱们有很多钱。”
何姜本来都快放弃,想想还是死磕。
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娃娃,缝线看着还挺粗糙,不过她十分心满意足,乐得原地蹦哒两下。
江宋觉得给她买一车娃娃,她都未必能有这么高兴,晃着手机说:“又充了两千。”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
何姜本来是花二十块都不敢这么漫不经心的人,现在对数字也没有那么容易吃惊。
她咬牙说:“我尽量回本。”
玩这种游戏,最后肯定都是亏的,到最后何姜已经忘记钱的事,只时不时停下来数自己有多少玩偶。
机子里抓出来的都不大,一定数量可以换柜台里的大娃娃。
他换了两只半人高的,伸长手发现抱不动,只能伸长脖子找人。
江宋出门都跟着安保,这会不远不近地观察着,眼观六路,第一时间就发现。
今天是王哥带着人值班,往这边走几步,就听到说:“能帮我把这个搬回去吗?谢谢。”
贴身的工作人员总是最清楚情况,王哥当然知道拿什么态度对这位新上任的大小姐,大家是雇佣关系,本来就应该的事情,更何况是这么客气的态度。
他颔首应下,保持着在人前不说什么奇怪话的习惯。
何姜其实更喜欢这样,一口一个“大小姐”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什么封建残余。
她一身轻松地走着,心想钱果然是容易让人沉迷的东西,一旦享受过便利就再也放不开。
江宋今天就是来弥补她童年的遗憾,难得进了一趟肯德基。
他在美国读研那几年生活费紧张,西式快餐是最便宜的东西,吃得他一辈子不想碰薯条。
何姜对他生活的细节不是很清楚,点了个套餐,乐颠颠拆开送的盲盒玩具,沮丧说:“真倒霉,居然是丑玩具。”
江宋怎么能叫她失望,发了条消息,等两个人上车的时候,车里摆着好几十个盲盒。
何姜下意识道:“不能退吗?”
这套盲盒一共就四款,拆齐的几率太低,重复的东西在她这儿等于没意义。
江宋也算摸清楚她的一点习惯,说:“没事,剩下的我来处理。”
说是他来,其实都是交由陈明远,这位特助的工作范围之广,只能说没愧对工资。
何姜说不感动是假的。
在她的人生观念里,对父亲并没有具体的概念,因为众所周知,即使是在健全的家庭里,这个人也多数是不为子女教育做贡献。
她乍然有这种被人当作掌上明珠的感觉,惶恐之余又生怕是一场梦,活得多少有点小心翼翼。
江宋看她迟疑,催促道:“拆吧,看看运气。”
运气不怎么样,拆到最后还是三缺一。
何姜不知怎么觉得好笑,自己嘎嘎乐。
放声大笑,也是一种难得的时候。
江宋少见她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即使是相认的那天都是淡淡的。
从某种程度上,父女俩的性格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对事实的接受得挺快。
他突然相信鸡汤里说的,快乐是一种很简单的东西。
名贵的礼物固然好,但没送到心坎上的话意义不大。
也许做人父母最重要的确实是陪伴,可惜他的空闲时间也不算多。
他道:“我后天飞琼州,有个经济论坛。”
即使是何姜这样的门外汉,都知道这个会议的名声,人总是崇拜强者,她轻轻“哇”一声说:“路上小心。”
要不是孩子上学,江宋倒想带着她见见世面。
他道:“五一的时候有几个朋友一起办的固定聚会,想去吗?”
何姜心中一动,先是谨慎道:“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种场合本来就是交流信息、提携后辈,带孩子的人挺多的。
江宋道:“当然。”
他道:“人脉也是一部分。”
何姜如果不是他的女儿,认识千百个人估计都没什么意义,但她现在不单意味着自己,还有江河这个庞然大物。
她颇有点担心自己的不擅长社交会搞砸,犹豫道:“我不太会说话。”
江宋无所谓道:“别人会积极跟你说话的。”
他的身家地位摆着,把独生女儿拎出来,大把人上赶着,即使她性格再内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姜的社恐之心已经先颤抖起来,想想要跟那么多陌生人打交道就头疼。
不过她还是咬咬牙说:“我会好好表现的。”
江宋确实也想考察她的表现,一切以江河继承人为标准,只是知道急不得,说:“放轻松。”
越是想着做点什么,反而有可能把所有都弄得一团乱,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何姜看他的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也没关系。
叫她不由得也冷静许多,笑笑说:“我不想给你丢脸。”
江宋开玩笑说:“怎么会,你往那一站全震住了。”
又道:“只怕回头家里门槛都要被踩破。”
何姜从没有谈过恋爱,对男生甚至有点抗拒。
说来倒霉,她没遇见多少正常人的追求,听到结婚两个字都得抖一抖。
江宋没发现,只接着说:“要是有看得上的,你就跟爸爸说。”
这语气很像选男宠,何姜抿着嘴笑道:“我还不想结婚。”
心里却担心着不会搞联姻这一套吧。
江宋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不然他自己就是最好的金饽饽。
他道:“也不着急。”
一个四十来岁的光棍,虽然有命运的成分,但可见的对婚姻并没有太大追求。
他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对家庭的重心只能弱。
这样想想,有个二十来岁的孩子也不错,她已经有很强烈的自我意识,需要大人又不需要。
江宋不想干涉太多,决定给她最多的自由,反正自己负责掏钱。
这应该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了吧?
他自己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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