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到证据,一切都是空谈,因此林如海并非惧怕这些盐商,而是要稳住这些盐商,等拿到了证据,要怎么收拾这群盐商,还不是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说了算?
这两三个月,林如海没少听贾敏夸赞沈鼎聪明,他早就动了心思教沈鼎一些别的。
在他看来,沈鼎早晚是要科举入仕的,多教一些,可以让沈鼎少走一些弯路。
“证据?”沈鼎皱起眉,“皇上是一国之君,登基也有十几年,下头的皇子还未长成,不至于威胁到皇上的地位吧?”
收拾勋贵有那么难吗?
林如海叹道,“这就要说到,太上皇了。”
“太上皇?”沈鼎有些懵,红楼里还有太上皇吗?
他虽然看过原著,但过去这么多年,最多也就记得主角相关的事,皇室在红楼梦里都是最边缘的人物,描写的并不多,他自然是不记得有没有太上皇的。
但林如海既然提到了太上皇,那就是有的,林如海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沈鼎没有过去的记忆,扬州又远离京城,他不知道皇家有哪些人,也挺正常。
“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个大概,十几年前,前太子意图毒杀太上皇而被废,之后自尽而亡,太上皇也想压下这丑闻,追封了废太子义忠亲王,但太上皇的身体被毒侵蚀得厉害,太医说若不好好调养活不了几年,其余皇子都已经长成,手里都各有各的势力,太上皇不放心把皇位给他们,因为一旦给出去,他就是真正的太上皇了,于是太上皇挑中了当时年仅十八岁的陛下。”
沈鼎闻言惊讶,“当今陛下登基时,竟这么年轻?”
“陛下生的晚,自然年轻。刚登基那几年,陛下要面对手段厉害有权有势的诸位皇兄,又要面对不肯放权的太上皇,过得很是艰难,得亏长公主和驸马相助,这才慢慢稳住了朝纲,培养出了自己的人,如今陛下已经三十出头,皇位已经彻底稳固,当然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就是皇权。
属于皇帝的权利。
沈鼎若有所思,忽然皱起眉,“陛下是皇后所出,前太子是谁所出?本朝立太子,不都是立嫡再立长吗?有嫡出皇子怎么会另立太子?”
“废太子乃是太上皇的贵妃所出,陛下虽是嫡子,但他生的太晚,皇后入宫十年,仅诞下一位公主,且听说皇后生公主时伤了身体,很可能不会再有孕,谁知立太子没两年,皇后又怀孕生下了一位皇子呢?”林如海叹道。
沈鼎叹道,“太子已立,陛下的处境岂不是十分尴尬?”
“那是当然,原本太子是其他皇子的靶子,陛下一出生,便成了新的靶子,不管谁登基,都不可能留一个更正统的继承人摆在那里扎眼,其他皇子对付太子也不会忘记对付陛下,幸亏太后和长公主手段厉害,才保住了陛下,这也是陛下为何对嫡姐如此恩宠的原因之一。”
“陛下真是……厉害。”会投胎也是一门技术。
当今皇上简直是一手烂牌嗨翻全场的典范啊。
“说起来,太上皇会挑中陛下,也是因为当时陛下最年轻,好控制吧?”
林如海道,“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陛下乃嫡出。”
既然太子作乱被废,理所当然的就该立嫡皇子为太子。
只不过当时陛下身体被毒素侵蚀得很严重,必须好好调养,才直接传位给当今陛下。
“……”所以说,会投胎啊。
“话说回来,江南这边一直掌握在太上皇的手里,扬州富庶,更是重中之重,扬州盐税可以说是太上皇的钱袋子,如今皇上还未彻底掌权,这些盐商背后大多是四王八公撑腰,而四王八公全都是太上皇的老臣。”
话说到这里,几乎是点明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简而言之,这群盐商背后最大的靠山,是太上皇。
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当然收拾不了这群盐商,哪怕林如海是巡盐御史,这盐引也不能随他心意的想给谁就给谁。
太上皇不会眼看着林如海帮皇上抢走他的钱袋子,一旦林如海进展顺利,他离死也不远了。
“太上皇身体不是很差吗?为什么还这么折腾?”沈鼎搞不懂太上皇在折腾什么。
既然都退位了,那就老实一点啊。
折腾这些,不是作死吗?
“一开始,太上皇是站在皇上这边的,随着太上皇的身体好转,还有诸位王爷败下阵,太上皇就开始跟皇上对着干了。”林如海解释道。
沈鼎:……
好的,明白了,就是身体养好了,又想体验一把大权在握的感觉咯。
果然是病得不轻。
陛下皇位已经彻底稳固,这个时候乖乖把手里的权利交出去,才能安享晚年。偏要穷折腾,将陛下心里最后一点容忍都消磨干净,等陛下大权在握,还有太上皇什么好果子吃?
“太上皇糊涂了啊。”沈鼎瘪瘪嘴道。
林如海垂下眼,没有斥责沈鼎。
因为他也这么觉得。
虽然他林家当年也忠于圣上,但他们忠心的是在皇位上的人,而非退位的太上皇这个人。
更何况,林如海觉得太上皇并没有什么胜算。
这也是为什么林如海被钦点巡盐御史,可以说是皇上强迫他站队,他却没有怨怪皇上的原因。
如果这两个里面一定要选一个,他当然是选年富力强,励精图治的——当今陛下。
而不是想着在这里建个皇家别院,那里建个园子的太上皇。
“行了,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别在外面乱说。”林如海告诫道。
沈鼎咧嘴,“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对外说?”
那不是活腻了吗?
“现在安心了?”林如海问道。
沈鼎叹了口气,“所以老师今天只是示敌以弱,让这些盐商放松警惕,好拿到他们勾结的证据是吗?”
“聪明。”
“……”白担心了。
“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你还小,少操心这些,老师还没倒下呢。”林如海摸了摸沈鼎的头笑道。
沈鼎:“……”
“我不是小孩子。”沈鼎憋出这么一句话。
林如海哈哈大笑,“好好好,你是大孩子,回去睡吧。”
“……”算了,不跟老人家计较。
沈鼎拱手一礼,“学生告退。”
从书房里出来,刚离开正院,没走多远,路过花园子,有个人影走出来。
沈鼎能夜视,将来人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是黛玉。
“哥哥不怕?”
沈鼎闻言轻笑,“我怕妹妹做什么?”
“哥哥知道是我?”黛玉惊讶的道。
沈鼎笑道,“我与妹妹相识这么久,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顿了顿,“妹妹是一直在这儿等我出来?”
“才没有,我……”黛玉找不到借口,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
“妹妹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怎么在这儿傻等?腿酸了没有?”沈鼎叹道。
黛玉其实也没有一直站着等,时不时的会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一会儿。
不过听沈鼎这么问,就知道他误会了。
眨了眨眼,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酸……”
“傻丫头,上来,我送你回去。”沈鼎叹了口气,在黛玉面前蹲下。
黛玉笑着趴在沈鼎身上,“哥哥跟阿爹去书房这么久,都在聊什么?”
“请教老师一些书本上的问题而已,下回妹妹就别等我了,自己回去,知道吗?”
黛玉应了一声,“哥哥平日里不都是问阿娘吗?今天怎么不问阿娘,反而去问阿爹?”
“师娘让我去问的。”沈鼎也不怕黛玉去找贾敏证实。
黛玉听了,便没有再问,靠在沈鼎背上,闲聊到黛玉的院子,黛玉已经在他背上睡着,将黛玉交给了奶娘,才转身回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很晚,沈鼎梳洗完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想起林如海说的话。
官场上这些勾心斗角,真是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谁先倒下。
今日盐商逼上门,他还当老师被欺负了,回来就将傀儡翻出来去盯着这群盐商,哪里知道老师是在示弱钓鱼呢。
关心则乱啊。
感慨之余,沈鼎又觉得放心,起码老师没被欺负。
夜里给黛玉姐弟俩输送完灵气,回来之后,照常打坐修炼。
次日一早,沈鼎带着书去请教贾敏。
等林如海下衙回府,一道用了晚饭,沈鼎抱着书和黛玉结伴离去。
“哥哥昨天没有骗我吧?”黛玉今日上午去正院的时候,听到下人议论昨天有一群盐商上门声讨他爹,虽然她没见到昨日的阵仗,但今天她向贾敏问起,贾敏却随口敷衍她,黛玉当时虽然没有追问下去,心里却存了疑,这会儿逮着沈鼎逼问。
沈鼎半点都不慌,笑着道,“妹妹是说昨儿盐商上门的事儿?这事儿老师有安排,别看那些盐商闹得厉害,到时候只有被老师收拾的份儿,他们现在闹得越大,到时候下场越惨,妹妹不用理会。”
黛玉眯起眼,“你答非所问。”
她明明问的是沈鼎昨天有没有骗她。
沈鼎怎么可能被黛玉唬住?
“妹妹这是怎么了?”沈鼎揉了揉黛玉的头,“若是妹妹不信,等老师下衙回来,我们一道去问老师如何?”
见沈鼎信誓旦旦,黛玉迷惑的看着他。
真是她想多了?
“昨儿老师还拿这群盐商告诫我,教我将来怎么做官呢。”
沈鼎知道黛玉素日对这些如何当官的经验不感兴趣,果不其然,一提这个,黛玉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将黛玉送回去之后,沈鼎回到自己的院子,先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到点才回屋歇息。
等夜深人静,给黛玉姐弟输送完灵气,回来就打坐修炼。
一夜无眠。
次日沈鼎只在自己书房里看书,午后黛玉摸过来,“冠玉哥哥。”
“妹妹怎么来了?”
“我刚从正院过来,听阿娘说,下个月初二是燕家大公子的好日子,要带我们去燕家吃席呢。”
闻言,沈鼎脑海里闪过燕翰学的脸。
明明还是个少年,在现代怕还是个刚升高中的青少年,这就要结婚了?
“这婚礼办得也太早了吧?需要这么急吗?”沈鼎不太理解。
黛玉也还小,不明白沈鼎的意思,“早吗?”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燕家大公子今年也才十五。”沈鼎回忆了一下,道。
黛玉眨眨眼,“十五怎么了?”
“嗯……”沈鼎语塞,过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哈哈,没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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