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亭这一句听起来俗气十足的话,却给了他们这群人一个强效的镇定效果,本特意避而不谈的医术和神奇的轻功在他们如今看来,仿佛也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大事了。


    他这句话的冲击力就仿佛是把人从高处的天空上拽落下来,触碰到了地面。


    也是这样,他们才敢继续相交——不过他们其实也想过这是否是什么另类的妖精报恩,要他们说,志怪小说不全都是这样子的吗?


    更别说几位都已打算回去后买几本志怪小说,看是否有共同之处了:能被多本书同时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有用、真实的,大抵是有事实基础的。


    花满楼俯视晏亭,不免失笑:“当然记得,花家可都是商人。”


    他们是皇商,讲究信誉,自然不会赖账,而且能用钱交易清楚的买卖,显然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正面阳光的他,眼中光芒璀璨,周身也沐浴在光辉之中,像是在昭示他同样光辉的未来。


    陆小凤也帮腔:“花家肯定不会赖账,你大可放心!”


    游龙生动了动嘴,想想家中情况,还是闭嘴不语。


    崔略商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酒葫芦:“可我没钱支付你的诊金……”


    而且还有无情的那一份呢。


    晏亭道:“你们的不用。”


    因为是他主动去看诊治好的,所以他不收,花家的是他们之前便谈好了价钱,因而才会收。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是非常讲信用的人了。


    哪怕他如此区别对待,花满楼也含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崔略商更不好意思了:“我欠你个人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一定得叫我才好!”


    若这巨额诊费会成为一个人乃至家庭的负担,那便违背他施救的初衷了。晏亭也知晓这些钱财对花家并不算什么,这才会收下——而他本也是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他凭心意收费,又哪敢有人说一句不是呢?


    没错,他不过是凭借心意收费罢了。


    晏亭点头:“好。”


    不过基本上用不到对方……顶多会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他对赚钱有点想法。


    陆小凤笑眯眯道:“那我们便先走一步了!”


    游龙生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几人纵马离去,只看得见淡蓝色和月白、深灰的衣衫,还有赤红色的披风,一同在空中飞舞飘荡。


    好不肆意。


    *


    肆意与洒脱被他们带走,热闹也随他们而去,而对此时的晏亭来说,只余安静,还有一种随之而来的‘果然’,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去去,又归于他这七八百年来的平淡。


    修仙,修的是仙人,是本我,亦是孤独,只有耐得住孤独的人,方能通过修仙的独木桥。


    就像渡雷劫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去扛,便是这么个道理。


    可修无情道的人,还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晏亭自身,也是又渴望被关注又会为此感到害怕的矛盾性格。


    他微微垂下眼眸,把折扇揣起,脚尖轻轻一点,瞬间腾飞三尺有余,竟不知他如何在空中借力,又轻轻一点,便飞掠那三层高的酒楼,只在屋脊踩了一脚,忽而飘然远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不免发愣,看得一旁经过的普通百姓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是看错了吗?还是错觉?


    但等他们再定睛去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


    晏亭几步便错开了众人视线——还好楼顶没有规定不准借力让江湖人行走——很快窜出这条街,又远去了,消失在城外条曲折的道路上,消失在远处雄伟的山川之中。


    很明显,他不打算走寻常路,至少他不打算走官路,在他眼里,比起那尘土飞扬的官路,他宁可翻山越岭。


    不过这边的山也没有很高,至少大部分是,这也方便他施展轻功了。


    峨眉山?是个很近的地方,今晚他便能到!


    到不了他也别叫什么修仙者了,顶多能叫一句修行者罢了。


    *


    半天前,珠光宝气阁附近一间破败的神庙中。


    “天青……你帮我个忙可好?”,上官飞燕倚靠在霍天青怀中,柔声说道,“这计划实在是变数太多,你是我最后的办法了……不然计划便要失败了,那我与你的承诺,自然也……”


    她未曾说完,但是想必霍天青完全能明白她的意思。


    霍天青,天禽派武林奇人天禽老人的老来子,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深得‘凤双飞’的绝学真传,早已跻身在一流行列,哪怕是展昭、西门吹雪等人与他一起,恐怕都只会是平手。


    而这样的人,与有名的前辈水母阴姬、李寻欢、石观音、上官金虹等人相比,也是有一战之力的,至少能够拖延一段时间。


    青年武功高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性格又是一等一的好,办事能力强,而责任感更不用多说,可就是如此青年才俊,此刻的他,竟然甘心听命于一个只想着利用他的女人!


    也幸亏,并无其他人看见。


    男人心里门清,可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如果清楚对方的算盘便能躲过避开,也不会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说法了。


    霍天青揽着她的肩膀,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上官飞燕为自己的魅力沾沾自喜,不过两息后,她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与情绪:可不能沉溺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之中,男人哪有钱重要?有钱的话,会有多少男人呢——


    她抿抿嘴控制住嘴角不要上扬的过于明显,她娇声道:“天青果然是最能理解我的人!”


    霍天青忍不住露出一个‘得逞了’的笑,他低头去看少女,只看到发旋,但他也完全不会感到生气,反而轻声与她说:“对,我才是最理解你的人,所以你定要多来看我才是。”


    上官飞燕的武功和霍天青一比那简直是不能看,完全可以说是不值一提,因而霍天青一边说着话一边手忍不住太高在她肩颈处徘徊的时候,上官飞燕如同有了预警的猎物一般,察觉到危险,姿态放得更加低,这才哄得霍天青的手离开了她脆弱的脖子。


    她才敢提出她的备用计划:“天青,还请你与阎铁珊透露陆小凤的消息,他不是经常会很好面子,请人去赴他的宴席吗?这正巧是一个机会!”


    霍天青温和的看着她的眼睛:“好。”


    明明他是答应了,却仍旧给上官飞燕一种说不上的危机感,似是野兽的占有,似是猎手的垂涎……她低眉顺眼的又贴上去抱紧他。


    不然的话,她真怕自己说出让他不满意的话,让她永远属于他。


    什么样的人永远会属于另一个人?


    当然是死人。


    上官飞燕不想活着吗?她想,她当然想,她还想活的更好!


    她并不想当死人,所以此刻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


    安安静静的、无声无息的……


    ……


    阎铁珊发出请帖,要送于陆小凤和花满楼手中,他却是不知,其实晏亭也在的。


    而看过请帖,连夜带着陆小凤亲笔的和追命署名的信件,在刚刚亥时的时候,爬上了峨眉山门,站在了独孤一鹤的门外。


    青年轻轻敲门:“独孤一鹤,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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