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是走千银学院邀请途径, 程一鑫也不是什么授课专家。
大金谨慎,要了份保密协议让程一鑫签。
程一鑫签完,大金放心地开始主持了,“今天来了好多不是我们系统的同学。”
甚至好多人站着听。
“是不是觉得HR不在很爽?”
大家哄笑。
因为能合理正当摸鱼, 平时千银学院的讲座就很爆满。
上班期间带薪听课两个小时, 不限岗位, 报名就能参加。
今天这种自由非正式的,又没有HR监督签到的听课,氛围简直不要太轻松。
大金算是技术宅里的社交牛逼症了。
即便开会来的人比他们团队的人多了许多,依然稳如老狗,扶了扶眼镜, “好多人可能没搞清楚就来了。我介绍一下, 今天请来的是S.martphone论坛的钻石级别大神, 刷机技术一流。”
一片哗然。
旁边有技术宅低语, “就像我小学的时候,Q/Q只有一颗星星, 忽然见到三颗太阳的大神那种感觉。”
S.martphone作为20世纪末诞生的手机论坛, 成长值增长就是如此缓慢。
持之以恒地每天评论或者发帖,加上解决帖子的悬赏值,还有发帖的访问下载量。如果一段时间未重复上述动作, 等级还会下降。
金潇:“……”
好的。
不就等于冲浪水平嘛。
程一鑫是挺强的。
程一鑫的蓝灰色头发很扎眼, 像赛博朋克2077里的角色走出了二次元。
尤其是出没在格子衫宅男人群之中, 没了HR拍照, 这波人均年龄不到30岁的团队,乱哄哄地错落站着, 自由得令人以为串了片场, 准备看他的街舞solo秀。
好在说是大神, 染头蓝毛罢了,大伙自动免疫了。
其实他今天算得上很清爽,耳朵没夹他的半永久香烟,没戴银链子。蓝白条纹衬衫里一件纯白T恤,没有二维码和鑫哥二手手机专卖字样。
金潇想起来他说的,本来染的就是iPhone13同款远峰蓝,掉色重回奶奶灰。
这次染得很到位,衬得五官立体,肤色冷白。眉如远峰,藏着未出剑鞘的锋利,远看不见内双,单眼皮显得很孤独淡漠,像月亮照在将醒未醒的层峦叠嶂之上,与铅灰的天际融为一体。
程一鑫从大金身侧走到讲台中心,冲大家打了个招呼。
女生都在悄悄说,“挺帅的。”
有人冲他比了个手势,“大神。”
他正要说话,大金把手里的扩音器递给他,“用这个。”
第一回用这种扩音器而不是市场大喇叭,程一鑫很不适应,“喂”了一声。
金潇难得见他羞赧。
他耳朵微红,声音穿透了满场,不自觉隔着人群看了一眼金潇。
原来不是所有的场合,他都没心没肺。
程一鑫声音清透且有磁性。
可惜他常年在嘈杂的环境里扯着嗓子喊,哑了是常态,不哑才奇怪,习惯于廉价的音质。
“我不是什么大神,”程一鑫笑了笑,“叫我鑫哥吧。”
“鑫哥。”
“骗我们叫哥,看起来还像大学生。”
“别说,我们大学时候系里有个大神,技术贼好,成绩贼烂,一到期末出成绩时候就黑了教务处系统,据说学校花了几百万升级系统都没卵用。”
着实是,程一鑫今天收拾得用力过猛了。
千银招人都是硕士起步,起码25岁,还是熬掉了多少头发才换来的毕业。
长期在技术宅这种雄性荷尔蒙环境下,单身狗多,不修边幅,工作996,秃头是通病,普遍长得着急。
程一鑫□□丝归□□丝,社交归社交,却有少年折不弯的腰。
杀马特发色为他的少年感添砖加瓦。
一把劲腰,站略微发福的大金旁边,几乎只有人家一半的宽度。
程一鑫大大方方承认道,“我没读过大学。”
高中毕业都是勉强。
不经意许多人啊了一声。
他们不知道他在对面大世界商城里工作,这个学历稀忪平常。
大金拍了拍他,“英雄不问出处。”
“先请鑫哥给我们讲国内主流的刷机手段。”
“鑫哥,”大金把讲台上凳子拖过来,“坐着讲,随意点。”
程一鑫清了清嗓子,再次接过扩音器。
屏幕上展现出来给金潇做的上百页文档,满满干货。
他没坐下,端端正正站着讲。
他太瘦了。
一低头,转身指屏幕下端时候,后颈能看见椎骨。
“市面上主流的刷机主要是几种情况,第一,忘记密码;第二,系统崩溃;第三,内存不够变砖,界面全白;相当于;第四,降级官方系统,比如我升级了WOOD 11.0,我更喜欢10.0,但是官方不提供倒退方式,刷机可以;第五,恢复原厂也不能完美解决系统卡顿问题。”
大家反应过来,他讲完了一页了。
千银里几乎没出现过如此谦逊的“授课专家”,开场不介绍自己经手的项目,没吹嘘自己的履历成就,真的就在认认真真讲课,一句废话没有。
程一鑫收敛许多市井气息,没有再展露出大世界惯有的颓废。
比如金潇就没见他背挺得这么直过,挺拔如小白杨。
不懒洋洋地站着,或者搞些撸刘海、打响指、打响舌的非主流动作。
他其实更擅长一对一的市井街头的把式。
金潇仿佛重新认识了他。
不知道他今天这种高冷大神形象,究竟是他今天转性了,刻意想表现出来的,还是受了公众场合的限制,才无法施展社交牛逼属性。
“下面我要说的,是并不太光明的刷机原因,”程一鑫顿了顿,“比如偷来的手机抹掉id,绕id,和合约机变成正常使用无限制的手机,还有篡改软件权限面具刷机。”
“另外,据我所知,论坛里还有些技术大神,给手机刷另外一个系统,纯粹出于破解兴趣,没什么用途。”
底下有人提问:“面具刷机有什么用?”
“最简单的例子,可以用游戏外挂。”
嘶了一声。
纷纷骂起外挂狗。
程一鑫淡淡一笑。
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金潇:……
没记错的话,他游戏id上周才发了社区帖,说遇上外挂狗反手举报加打爆,底下一堆人给他抠666。
程一鑫以前打游戏时候,就像年龄相当的大男孩,一口一个草,大杀四方。
在意输赢,急红了眼,容易上头。
被她神经操作气得半死,转头看见她又无奈,直安慰她没关系。
程一鑫继续说,“刷机方法呢,市面上很多软件可以一键刷机,内存不足可以自救。”
“大部分还是要求助专业人士。目前主要分成卡刷和线刷,卡刷就是用sd卡进入recovery模式,线刷比较多,除了recovery模式,还有fastboot,CPU端口,仅适用于高通处理器的手机。”
“针对合约机,黑解是华强北流行起来的解锁方式。基本上都是卡贴方式解决的,ICCID完美,att版,还有TMSI。”
“不过很不稳定,频繁被封。”
程一鑫指了指屏幕上的示意图,正要细说。
回头一看,金潇忽然站起来。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剩“封”字在会议室里回荡,风中凌乱。
原来她并不是要走上来。
会议室里位置不够,本来给金潇留了位置。
她接程一鑫上来晚了,遵守先来后到规则,主动选择与后来者一样,坐在落地窗前地毯上,仰着头注视他。
金潇走到第三排座位前,盯着一个女生删了手机里的照片。
旋即提高音量,声音覆盖了整个会场,“打扰一下,请大家务必不要拍照,不能泄露提供者的信息,资料可以会后向大金要。”
这句话很委婉。
大金反应过来,及时补充了一句,“别出卖鑫哥哦,不然他会被同行报复的。”
程一鑫给他们整理的刷机手段够清晰够全面,不是每一个刷机大佬都愿意和公司合作的。
这种游走在灰色边缘的饭碗,生怕反手被公司告了。
金潇重新坐下,却顶不住来自讲台上的目光灼灼。
令她无法忽略。
「金潇Tonight」:别看了。
程一鑫止不住地想看她。
裤兜里手机忽然在震,他用讲台挡着手机,回了她消息。
「鑫哥二手手机专卖」:叫声哥这么难?
金潇是实在说不出口“鑫哥”,于他们而言,不并不是一个称呼,是太亲昵了。
程一鑫继续讲。
余光瞥见底下,被金潇要求删照片的女生嘟嘟囔囔,身侧人都在安慰她。
“题外话,”程一鑫忽地转头,语气调侃,“咳,老实交代,那个妹妹,你是不是把我拍得太丑了,让你们同事都看不下去了。”
女生意识到自己不妥,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感到很羞躁,恨金潇不给她留个面子,发个私信让她删不行吗。
听到程一鑫替她解围,女生双手作喇叭状,毫不犹豫扯着嗓子,隔空喊话,“很帅的。”
程一鑫勾唇一笑,“多谢夸奖。”
金潇看了看微信,没什么回复的心思。
他轻轻松松就能收割一片叫他鑫哥的,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果然装正经装不了多久。
满是干货地讲,讲完四十分钟过去了。
大金接过来,“辛苦了,休息一下?”
“谢谢。”
程一鑫刚要下去,底下刷刷地举了一排手。
大金:“……”
他无奈道,“你们是不是想赶我下去?”
大金人缘好,兄弟遍千银。
跟他逗贫嘴,“天天都能见到你,看腻了。”
“鑫哥,太强了吧。”
“这些方法,都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吗?”
程一鑫实话实说,“我就是论坛的搬运工罢了。”
“论坛上的大神才是真大神,甩了代码就不管了,我只是实现实操。还有一些大版本之间的迭代版本,比如论坛上只有10.0版本的刷机代码,我可以根据10.0出10.2的刷机代码。”
程一鑫低头,刘海挡住了眸子,掩盖了他的不自信。
“我是因为职业原因有所接触,如果在座的各位有机会接触到刷机内幕,肯定比我强多了。”
“还是厉害了。”
大金可算抢回来了会场的注意力。
“我们团队呢,根据鑫哥介绍的国内主流刷机手段,整理出来针对刷机的系统升级需求,并按可实现性提了优化建议,准备反馈给法国。”
“我现在开始介绍,请鑫哥看看是否需要补充,剩下时间留给大家自由提问。”
大金说完,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有男生轻笑一声,满是讥讽,“这不是儿戏吗?”
在座都是高学历的天之骄子,大家同台竞技仍有不服气的时候。
更何况是程一鑫,没履历没名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们千辛万苦筛学历筛实习经历筛奖学金,在学校里谁没听过风云人物黑掉教务处网站的案例啊。
此人语气轻蔑起来。
难以置信听了这么久,竟然是一个高中疑似没毕业的论坛搬运工在侃侃而谈,怪不得他连大神都不敢当,搞不好就是背地里给人刷赃机的。
真是有种被人骑到脖子上愚弄的感觉,偏偏大家还听得一脸认真。
他娴熟地一捧一踩,“伍迪设计的系统,逻辑性,流畅性,安全性,大家有目共睹吧。人家伍迪天才设计师,博士毕业,十几岁就拿过Golden Keyboard编程大赛的冠军。你确定,我们要听他所谓的漏洞?WOOD公司那边不会高兴吧?”
真的听这杀马特的提了这么多需求过去,不显得他们尸位素餐碌碌无为么。
千银内部的系统漏洞百万悬赏计划,简直像一场笑话。
这人还自证清白地补充了一句,“大金,我不是针对你哈,对事不对人。”
程一鑫挑眉,“质疑我没关系,不用质疑伍迪,我很崇拜他。”
“每个系统都有漏洞,”他伸开手,用另外一只手的指尖抵住掌心,示意道,“要铺开一个系统,建立完整逻辑很不容易。但是以点破面很容易,刷机利用的就是这样的漏洞。”
大金打圆场,“这件事我们问过伍迪了,他很好奇国内刷机方法。你快坐下,学历又不能代表啥。”
“呵,那我们这么多年书白读了?他连读个英文都不利索。”
客观来说,程一鑫读得很标准了。
他英文虽然烂,来千银前是把需要讲到的单词认真背了读音的,但是到底不擅长,读起来总透露着不自信,不自觉降低了语速。
却绝对不到不利索的程度。
金潇站起来,“如果一个人十六岁就开始修手机呢?”
“读过的书不会白读,他付出的时间也不会被辜负。各位基本是大三开始进实验室的吧,到研究生毕业满打满算五年。同样是25岁时候,他在手机这个领域,比在座的大多数人学习时间都长。”
千银里的学历鄙视链,上行下效,中毒已深。
她不怀疑招来的人水平。
但冲着程一鑫今天是她请来的。
她不可能让人羞辱他。
金潇掷地有声,“我爷爷建立千银的时候,仅初中毕业。”
金潇进千银两个月,虽已是公开的秘密。
这还是她第一次公开承认自己身份。
他们八卦她身份,成长经历,有多少财富,是否入赘,是否可以躺平。
总是忽视了一点,她是千银年轻一代的继承人。
也是千银未来的掌舵人,拥有真正的话语权。
识时务者为俊杰。
刚才叫喳喳的人瞬间沉默了。
大金打圆场,“金潇说的是鑫哥吗,十六岁就开始学修手机?”
程一鑫想笑。
金潇就算维护他,都不好意思喊一声鑫哥,他落落大方承认道,“是,那时候翘课学修手机。”
大金脑子转过弯来,“所以,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金潇:……
她到底说错了什么。
两人一人在台上,一人在台下,异口同声。
“认识。”
“不认识。”
大金:“???”
金潇瞪了眼程一鑫,他收到她的眼神暗示,两人再次齐声。
“不认识。”
“认识。”
金潇实在是无语了。
怎么没有默契。
程一鑫重新夺回来扩音器,替她澄清,“是这样的,她以前在我店里买过手机。然后她不认识我,我对她有印象。直到这次刷机,误打误撞,发现是老客户。”
“哦哦,很难对我们银厂厂花没有印象。”
“鑫哥开手机店?”
“在哪呀?”
程一鑫一天要说几十遍的话,嘴皮子一磕就出来了,“二手手机收售修。”
大金主动说,“有没有电子名牌,各位回头给鑫哥打个广告吧,不透露鑫哥来上刷机课哦。”
“有的。”
程一鑫低头操作电脑,很快屏幕上跳了一张黑金色的名片。
上面有二维码和地址电话。
他忙里偷闲,瞥了金潇一眼。
金潇知道他笑容里不安好意。
果然。
「鑫哥二手手机专卖」:厂花?
“我一个搞设计的竟然感觉这名片怪好看的?”
“是啊,很秀。”
金潇垂眸。
这是她以前帮他设计的,跟他的保修标签一样,是一双金色的Q版小翅膀,在画面上亮眼又不喧宾夺主。
他那时候还很嫌弃,说不够人家红红绿绿的吸引人。
逗得金潇气鼓鼓。
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他还用着呢。
大概是出于提分手的愧疚心吧,留着怀念一段不合适的感情。
有人看出来了,“鑫哥就在对面?”
“对,”大金是知道的,“大家要修手机可以找鑫哥。”
一个男生忽然认真举手,“鑫哥,你修手机技术好吗?”
程一鑫开着玩笑,语气倒是自信满满,“哥说第二,大世界没人第一。”
他眼睛一亮,语速飞快地诉苦,“我们以旧换新条线,天天收到假零件。还有那种扩容机,我们按256G收上来,发现原本竟然是64G改的。”
“扩容机还是很不稳定的,”程一鑫点头,“经常黑屏,不耐摔,玩游戏闪退,无辜注销账号,建议你们压根儿就不要收。”
提问的男生很无奈,“没办法啊,线上卖家截图了系统界面,看了256G,初步估值再验机以后告诉他不收,要被投诉死,我们制度就是降点价捏鼻子收了。”
“能不能给我们来个培训?我们也需要给研发提需求升级。”
程一鑫瞥了眼刚才呛他,质疑他学历的人。
他感受到千银的学历鄙视。
没有人再会像金潇一样了吧。
明明生在金玉之家,却毫无盛气凌人之意。
“我可以介绍我师傅来,他虽然只是本科毕业,但是之前开过一家手机维修城,很有资历。”
他报了手机维修城的名字,C市人都有印象。
“现在怎么不开了?你师傅现在在哪吗?”
“我师傅,”程一鑫垂眸,“他修了一辈子手机,现在眼睛不好,飞蚊症,不敢再修了,徒弟就都出去自己单干了。”
“但是,”程一鑫很有信心,“理论指导肯定没问题的。”
“好,谢谢鑫哥,我加你微信细聊。”
“没问题。”
等一波问题问完,大金再次幽怨地看了一眼,“到底有没有人听我说升级方案了?”
“听。”
程一鑫主动将扩音器交给他。
走下讲台阶梯。
大金给他留了座位,“鑫哥,那边坐。”
“不用,”程一鑫摇头,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窄窄的路,“我去找我的老客户。”
落地窗前坐了一溜人。
金潇位列其中。
刚才还是她带头坐下来的,因为她不坐下,其他男生都不好意思坐。
程一鑫盘腿,他双腿修长,几乎挨着金潇,柔软的地毯,坐着很舒服。
金潇抱膝坐的,腰却挺得很直。
台上大金在切换PPT,短短一周,他们效率颇高,成果斐然。
他在想,上次两人并肩坐在地上。
好像还清晰地映在他脑海里,是在他家里看电影吧。
看电影之前他俩去超市买东西。
金潇挨个在那看热量表,他抽走,扔购物车里,“别看了,热量越高的,往往越好吃。”
金潇这样不爱吃零食,逃不过被他喂了半包薯片。
她以前可真好哄。
现在,他微信里还停留在那句厂花。
她一条都没有回复她,仿佛夜聊甚欢是场错觉,只存在于她深夜意志力薄弱的emo,才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于她而言,他就像热量很高的零食,短暂快乐,最终会是她拒绝的垃圾食品。
近距离看她,已是奢望。
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吧。
大家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唯独他们,谁也听不进去台上的声音。
离着咫尺,手微微一晃就可以碰到对方,触在同一片地毯柔软的绒毛里。
隔着五年的不欢而散,仿佛水星的亿万光年,再也开不出来微信夜聊里的玩笑话。
金潇低声说,“谢谢。”
程一鑫并不领情,唇角讥诮,同样低声道,“下一句,我帮你说了吧。”
金潇疑惑,“什么?”
今天程一鑫气质真不一样。
又回到开场时候的他,眉目间冷峻得像化不开的雪山,慢慢吐出几个字,“后会无期,再也不见。”
金潇愣住了。
她后知后觉起来,五年来,他们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上两周在大世界商城里偶遇。短兵相接,她被搅乱心虚,有落荒而逃之嫌。说的话那般决绝,说以后让同事来对接,等于再也不见。
所以,他今天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的么。
怪不得出言讥讽她。
金潇垂眸,“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一鑫转头看她,她却不与他对视。
半晌,他薄唇轻启,问她,“你还想见我吗?”
好像她什么都不该说。
说什么都是错。
五年前就证明了他们不合适,并不能因为请他帮了忙,就给不该给承诺。
不论程一鑫是否出于自作深情,态度认真几何,对分手又如何看待。
她看得出来,程一鑫不排斥见她。
金潇说不下去。
低头打字。
给个痛快。
「金潇Tonight」:对不起。
程一鑫倏地转回去了。
不再看她。
门吱呀一声开了,去食堂打包下午茶的同事进来了,挨个给他们分了茶点。
照顾女生,都给了热饮。
不透明的打包杯,套了高温防烫杯套,她随意拿了一杯,径直放在后面窗台沿儿上。
蓝色杯子图案跟室外的一方蓝天般配,缓释了她感受到的凝固低沉的周身气压。
轮到程一鑫,他同样拿了杯热饮。
派下午的妹子很惊讶,“我还第一次见男生主动要求喝热饮。”
程一鑫实力卖惨,淡淡一笑,“脾胃不好。”
“哦哦,”妹子看了眼他,满眼怜悯,“怪不得这么瘦!”
金潇:……
他大冷天跑完步喝冰冷的康师傅矿泉水时候还少么。
强迫自己不去看程一鑫。
金潇盯着屏幕,发觉又能听进去了,等她伸手去拿杯子,喝了一口。
原来是蜂蜜柚子茶,没认真看竟然能选到合适的口味。
等会。
金潇愣住了,她分明记得,自己选了杯蓝色杯身的,现在怎么就变成了紫色。
她有个不祥的预感。
往旁边看去。
“我突然想喝牛奶,就跟你换了。”程一鑫察觉到她的目光,旋转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杯子,蓝色的,跟他的远峰蓝发色融为一体,配了一脸。
他说,“放心,我没喝过。”
金潇:“……”
她瞥了眼,原本她拿的那杯,确实是热牛奶。
金潇自小就乳糖不耐,尤其是空腹喝牛奶,不到半个小时肠胃就得翻江倒海。
她很是纠结。
他到底是出于心血来潮,还是记得她乳糖不耐?
程一鑫舔了舔唇角白色的牛奶沫,冲她一笑。
仿佛刚才两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