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悄悄地从安全通道出去, 金潇左顾右盼。
会场里的人还在看无人机阵表演,靠近玻璃站着,外界流光溢彩,华丽炫目, 无人留意他们从电梯间跑路。
十二月底是很寒冷的温度了。
前几天还下过一场小雪, 门童冻得双手通红, 呵了口气,匆匆地把他们存在大堂柜子里的包和羽绒服拿过来。酒店大堂里布置了许多圣诞装饰,人来人往好不繁忙。门童跟他们说,门外的圣诞树上每位客人能拿走一件礼物。
成年人的世界早就无了惊喜。
金潇想起来国外的时候,圣诞节和伍迪一起, 但凡碰见惊喜, 淡淡一笑。伍迪身上是很有令小女生沉迷的贵族气息, 他不会对讨个彩头的事情流露出普通人情绪, 只有资本市场上的坐庄,赛车场上的狂飙才能刺激到他。或许她本来就是个灰姑娘仙度瑞拉, 她喜欢程一鑫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对星河滚烫和麻辣烫都有同等热情。
酒店内的暖气和门口的凛冬简直像两个世界,金潇探了个头就缩回来,程一鑫拿过羽绒服, 把她裹起来, 后面抱着她。
两人依偎着不肯出门, 在室内仰头望着门外六米高的圣诞树, 挂满了礼物盒子,程一鑫给她套上羽绒服袖子, “想拿哪个, 我去拿?”
金潇回头, 发梢轻蹭着他下颌,“我想拿高的,金色和蓝色雪花的。”
悬挂在篮球架高度的礼物盒子。
程一鑫揶揄地笑,“嫌我运动量不够?”
金潇瞪他一眼。
她改了主意,“我想自己拿。”
金潇真是对运动挑战自我非常热衷。
程一鑫头疼,“你膝盖还没好呢,别闹,我拿。”
金潇拽了他的手,两人顶着零下的寒风往外跑。程一鑫起初不乐意,看她笑得放松可爱,因为喝了酒,暖气里面色微红,出去凛冽的寒风中,简直是一卷冰与火之歌。更像他们的内心,工作几年各自成长了,几分钟还在楼上千银年会里为事业各自打拼,程一鑫发名片发得嗓子都哑了,现在他们重新在一起,还能像高中一样发疯,随时挽手奔跑几千米。
看她轻盈跃起,轻飘飘地摘下来两个礼盒。
邀功似的递给程一鑫。
程一鑫去接,她一晃手收回去,笑得狡黠,“礼物和我,选一个?”
金潇双手背到身后,身子前倾,眨了眼睛,哪还有继承人的气场,分明是个记忆中的的少女。
程一鑫退后一步,张开手臂,“外面零下7度,我怀里37度,你选一个?”
金潇噗嗤一笑,程一鑫身上的羽绒服是她选的,质地宣软,又时尚又蓬松,看着很好抱。她双手穿过他的羽绒服缝隙,环着他的腰,压缩了羽绒服内的空气,压出窄窄一道边。羽绒服之间轻蹭出沙沙响声,像暖风吹过心底的声音,柔软得一塌糊涂。
程一鑫背过手偷袭,拿了她的礼物,金潇大觉上当,“喂!”
“礼物和你,我都要。”
“不讲武德。”
“你还知道不讲武德呢,”程一鑫失笑,他径直吻下去,品尝够了她的甜美,“这才叫不讲武德。”
两人仰头望着32和33层,灯光重新亮起来,无人机阵在天空中离场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唯有千银不一样的印象烙在心头。
喝了酒,金潇的车丢酒店,他们叫了的士。
“去哪儿过圣诞?”
“不知道。”
出租车司机懵了,“不知道是哪?”
金潇说着要过圣诞,现在却一时想不到。去热闹的酒吧应该吵得头疼,年会结束再不想去这样的地方了。再说温度感人,她把手伸到程一鑫衣领里取暖,“我不想出去了,好冷。”程一鑫被她冰得龇牙咧嘴,拿手去捂热她,掏了张百元钞,“师傅,先随便开吧,往热闹的地方。”
“金色和蓝色,你选一个?”
金潇拎起两个礼物盒子,又让他选择。
“金色。”
“为什么?”
“你也姓金,四舍五入等于选了你。”
“……”
“你还敢不选我?”
结果拆出来一包叠星星的纸,明明学生才玩的把戏。金潇兴奋道,“你会叠吗?我小时候可羡慕别人玩了,又怕我爸妈说小卖部买的东西脏兮兮。”
程一鑫笑了笑,“这不是女生叠的吗?我倒是收到过不少。”
是啊,那时候喜欢一个男生,在纸上写一句话,叠成星星送给他。可惜金潇没体验过这种青涩的暗恋,她成绩好,体育好,音乐好,美术好,小学到初中虽然不至于被嘲讽装有钱人,但碍于各方面太出色了,人缘贫瘠。
金潇凉凉道,“你都收了?”
“收了。”
眼见金潇眼睛瞪圆,程一鑫咳了一声,“我又转手卖给其他学校女生了。”
这很程一鑫。
金潇哭笑不得,“你小时候就很缺钱?”
“是啊,”程一鑫看了窗外,飞驰的风景是他们熟悉的城市,夜色之下自然不一样,被灯光妆点作火树银花,“我家以前就住这附近,老城区,够破。但我爸妈一心去挨着深圳的惠州买房,把我和奶奶接过去,所以平时零用很拮据,就自己挣呗。因为初中学区三年不买卖,等初三卖了房,我和奶奶开始租房住。到后来,你知道的,和程佳倩一起住了。”
程佳倩父母出车祸身亡。
留下她和这套房子,但她年龄小,又长得漂亮。家在在程一鑫高中体校附近,有一次她被人尾随到家门口。程一鑫和几个同学碰见了,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体校生天不怕地不怕,上去就给人拍了板砖。程一鑫和奶奶搬过去,想劝退欺负她一个人在家的歹人,没想到一住住了多年,住成了家人。
金潇安慰他,“我小时候也在这学过小提琴,在老师家里。他是位很出名的音乐学院教授,退休后很清贫,钱都捐给山区了。”
程一鑫逗她,“早知道小时候就在你面前晃一晃。”
“我可不会叠星星给你表白。”
“给你。”
“什么?”
程一鑫把一枚硬硬的颗粒塞她手心,“刚不是问我会不会叠吗?”
金潇摊开手,手心里是他不知何时叠好的星星,扁扁紫色,形状漂亮,光线昏暗之中泛起淡淡荧光。他分明望着窗外说着童年往事,到底技术有多娴熟才能光靠手感叠出来一个星星。
金潇唇角勾起,“就一个?人家都是收一玻璃罐子。”
“错,”程一鑫轻笑,“这是半个。”
程一鑫牵过她的手,教她怎么把扁平星星捏得鼓起来,“忘了跟你说,以前我不仅倒卖,我还帮人叠,一颗2毛钱,叠一百颗挣20块。”
金潇惊讶,“一百颗,那要叠多久?”
“一个小时吧。”
程一鑫发展了附近几个小学的叠星星生意,几经易手,最后甚至还收到了自己叠的星星,简直哭笑不得。手速快,有生意头脑,程一鑫现在熟练程度不减当年,得意洋洋,“下次哥有空给你叠几百个,一步到位,送你一玻璃罐银河。”
金潇撇嘴,“太土了。”
程一鑫呵一声,“是谁跟我说毒鸡汤,每颗尘埃都是星辰。怪不得看不上我,骗了我那么久,分手就变沙子。”
金潇:“……”
他们接着拆下一个礼物。
一个质地廉价的金属手链,吊着一枚雪花。金潇欢天喜地拿过去,被程一鑫没收了,“你不是对非金银的都过敏吗?”
金潇小声嘀咕,“就戴一晚上。”
“明天变猪蹄子。”
“……”
金潇瞥了眼他细细的手腕,“那你戴,我看着过过瘾。”
“这……”程一鑫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我一大男人……”
金潇哼了一声,撸起他袖子,他分明左手是戴了条银色手链的,“这是什么?”
她细看一下,呆滞了,这不是Boxing时候被打断了的项链吗,修不好了所以变成手链了吗?
程一鑫尴尬,“行吧,哥豁出去了。”
金潇给他戴上,欣赏了一阵,雪花挨着刻着“xx”字母的银色吊牌,银色吊牌磨损得很厉害,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的?”
“分手后不久吧,夜市里见到的,一下就想起了你。想着干脆以毒攻毒,每天戴着能早点忘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上次还说‘xx’不是我,”金潇不乐意了,“不知道谁没良心。”
“谁让你分手了还不忘潜水跳伞。”
“不然怎么办?分手了买鞭炮庆祝去?”
“……”
两人笑着闹着,大老爷们儿司机听了半天,忍不住牵起嘴角。
从后视镜里看他俩,皮肤白皙,像冰雪里走出来的精怪,女生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男孩搂着她,眼神宠溺而温柔。真是越看越羡慕,让人回想起年轻往事,司机劝道,“现在的小年轻啊,太冲动了。这回和好了,可别再闹分手了。”
金潇晃了晃他胳膊,“司机大哥说你呢。”
“好,”程一鑫应承道,“永远追随公主。”
“肉麻。”
车行缓慢起来,靠近工人体育宫附近热热闹闹,隔几步一颗圣诞树,年轻的男男女女谈情说爱,巡游的演员戴着圣诞帽吹着管乐唱着《Merry Christmas》。
“你记得我们第一年圣诞节怎么过的吗?”
记得啊。
那一周忙疯了,金潇大一还没开始学双学位,但本硕博连读的专业岂是可以小觑的,圣诞节时候有场国外乐队的演唱会就在工人体育宫,金潇通宵两天赶完作业和考试快快乐乐跟他一起去。俩人从大世界商城里批发了一堆荧光棒,卖完荧光棒挣了一笔钱。一直没蹲到放出来的黄牛票,最后快快乐乐地站在门口跟着保安一起唱,特别投入。
又拐了一个弯。
往左边是城东,往右边是城西。
程一鑫压低声音,“我家还是你家,选一个?”
又是道选择题,被他气息吹拂得耳侧肌肤和脸颊一片粉白,金潇咯咯地笑,“我想去你家,佳倩在家吗?”
程一鑫咳了一声,“师傅,右拐吧。”
“你俩还去哪儿逛?”
金潇看着窗外,素白的指尖却在他手心轻刮。
“不逛了,”程一鑫被她勾得喉咙发紧,“回家。”
程一鑫很快懊恼了。
今天他一定是喝得微醺了,忘记了他家什么模样。
两人拥吻着上楼,黑暗中滋生出无穷荷尔蒙气息,一进屋他们的羽绒服双双落地,听见清脆的拉链头磕在瓷砖上的声音。程一鑫反应过来没有地毯,开了灯,他捡起来金潇羽绒服,拍了拍灰尘,挂在臂弯。
金潇勾着他脖子,一向很光彩夺目的眸子,此刻朦胧迷离地望着他,对他的行动表示抗议,“别管它了。”
程一鑫弯腰把她公主抱起来,到沙发前放下她,“宝贝,等我一会。”
他房间里更乱,拆了一半的手机,零件堆的满地都是,还有程佳倩借放的乱七八糟的甲油胶,程一鑫后悔不迭,“我先收拾房间。”
他挽起衬衫袖子,准备埋头苦干。卧室门被轻敲,金潇的声音蛊惑人心,“今晚的最后一个选择题。”
程一鑫无奈,轻掩的房门打开,“什么?”
金潇姿态妩媚地靠着门框,一双长腿细白,从开衩的礼服长裙中泄露无尽春光,她笑盈盈地看他,“你收拾房间,还是收拾我,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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