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不用膳领着咱们到这里做什么?”外头实在太冷了,摘星穿了件夹袄,还是冻得直哆嗦。
本来说好了拿红泥小火炉热饭菜的,不知大姑娘想到什么了,竟是连饭都不吃,将她们带到院子附近,埋头找什么东西。
摘星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热气,叫她说,这么冷的天,做什么都不如温温暖暖的吃顿饭,窝在暖阁里舒坦。幸好底下人的官司不敢摆在明面上,衣裳、碳火、月例银子等等都是不敢克扣的,要不然她们的日子还要更难过。
“姑娘叫咱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呗,你哪儿来那么多话!”揽月横她一眼,提着灯笼埋着头,瞧的愈发仔细。
陆静娴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倒也不气馁,慢悠悠道:“如意阁不是要找那小畜生,天黑透了,咱们尽早帮着一块儿找找。”
摘星同揽月对视一眼,一时闹不明白姑娘想做什么。
按说她们在姑娘身边待的久,该最了解姑娘才是,大姑娘同二姑娘水火不容,这事满府皆知。按照大姑娘的性子,断没有讨好二姑娘的道理。
不明白归不明白,主子的吩咐两人不敢耽搁,心里思量不过一瞬,也跟着低头忙活起来。
主仆三人忙活了许久,正要回去,便听揽月刻意压低声音,轻声道:“姑娘,您快看那片树丛底下!”
花丛的树根中间,一团动弹不了的红色,不是正是那只小狐狸么!
那底下树根驳杂,且枝叶茂密,轻易很难发现,要不是揽月找得腿疼蹲下来揉脚,大概也发现不了。
陆静娴凑过了去看,小狐狸一双眼睛半阖着,动弹不得,听见人来也只不过略睁了睁眼。她定定看着它,轻轻缓缓的笑了笑。
*
“姑娘,还是没找着。”红杏有些着急,一整天过去了,小狐狸怎么一点影子都没瞧见。她支使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快将整座侯府翻了个个儿了。
陆姝瑶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沉声道:“继续找,阿哨那么小,定是出去撒欢去了。侯府门前有人盯着,它不会跑出府去。只要在府里,不会一直找不到。”
“嗯!”红杏红珠点点头,又领着小丫鬟们出去了。
陆姝瑶也没闲着,穿着斗篷,提着灯,一直找到了三更天。
还是他们这边动静太大,叫陆老夫人知道了,陆老夫人命丫鬟们仔细寻,又让姜嬷嬷亲自盯着陆姝瑶睡觉,陆姝瑶这才勉强入睡。
不过这一夜她睡的一点都不好,总是想到小狐狸。等第二日,人便有些恹恹,总是提不起劲儿来。
红杏提了食盒进来,将早膳放好,见陆姝瑶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心疼的劝:“姑娘该早些睡的,陪着找到那么晚,哪会吃得消?”
她伸手去摸陆姝瑶的额头,却碰见一片滚烫。“呀,姑娘您发烧了。”
陆姝瑶自己倒觉得还好,只人有些发冷,头上昏昏沉沉的,她撑着下巴问红杏:“你将昨日的事再同我说一遍,阿哨怎么好端端的会跑出去......”
红杏点点头,将昨日的事又说了一遍,端了热粥,劝着陆姝瑶多吃一些。陆姝瑶哪有胃口,手里捏着勺子,想的还是不知所踪的小狐狸。
小家伙通人性,在外头过了一夜不知道该如何惊惶呢!
陆姝瑶草草用了几口,就躺在塌上小憩,迷迷糊糊之间仿佛还能听见阿哨的哀嚎声,她很快又惊醒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到了半下午,不止没退烧,额头滚烫的厉害。
红杏一早去府里喊大夫,哪知大夫家中有事,休了假,只得又去寿安院里向老夫人讨了牌子,出府去街上找大夫去。
穿着秋香色比甲的丫鬟一路跑的比风还快,鞋子跑掉了,便拾起来继续跑,一路行至医馆门口,拍门的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医馆的门板拍穿。
沈韶议完事站在走廊里吹风,外头细雨霏霏,风将雨吹进来,也将红杏嘶哑的声音吹了进来。
察觉到沈韶的视线,常寿跟着看了一会儿,肯定道:“主子,是陆二姑娘身边的丫鬟。看她拍的这么急,全然不顾形象,莫非是陆二姑娘有恙?”
常寿其实弄不懂主子同陆二姑娘关系,若说主子不在意,这等小事连一个眼神也不会给。更遑论上次,竟还同陆二姑娘同桌而食,这可是小郡主都不曾有的待遇。
但若说主子有多在意,也不尽然,听见陆二姑娘有恙,不会仍旧这般淡然。
沈韶收回目光,转身向屋内走。“将门窗关上些,别让雨进来浸湿了我的书。”
“是,小的知道了。”
常寿心道果然如此,看来主子对陆二姑娘也没什么特别。
这处也是沈韶固定处理事情的地方,他偶尔也会留宿在楼上最大最雅致的那间屋子里。外头细雨绵绵,屋内温暖如春,沈韶手持书卷,眼帘半垂,耽搁了许久却久久没有翻页。
他放下书,淡淡道:“去外头看看,那丫头怎么了。”
“啊?”
撑着下巴就快睡着的常寿,被沈韶这一句瞬间惊醒,抬眸正对上主子深沉如墨的神色,到嘴边的疑问瞬间咽了下去。
常寿动作很快,片刻便过来躬身禀报:“主子,听那丫鬟说陆二姑娘病的厉害,府上大夫不在,医馆里的这位却不愿出诊......”
沈韶执杯的手顿了顿,问:“你常说救人一命如何来着?”
常寿眼睛转了转,麻溜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主子,郭大夫家离这儿不远,要不小的去请了跟着去?”
“嗯,去办吧,既然你同那丫鬟关系颇好,便允了你这点私心。”
常寿:“???”
他、他压根连那丫鬟的名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系颇好了?
亲眼瞥见常寿离开,沈韶搁下茶盏,又重新执壶给自己倒了一盏,甫一入口他便摇头,“略淡了些,常寿这烹茶的手艺越发退步了。”
*
“姑娘!姑娘!大夫来了!”红杏急的眼圈通红,拉着大夫的袖子跑的越发快,才进了如意阁便发觉里头乱做一团,红珠一见她跟看见了主心骨似的。
“幸好你回来了,再不来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红珠说着忙让开些,让大夫替陆姝瑶把脉。
红杏眼神紧紧盯着郭大夫,皱眉问:“我走时姑娘还算好,怎么这会儿脸红成了这样。”
陆姝瑶皮肤白皙,脸上红一丁点看起来就非常明显,这会儿双颊跟涂了胭脂似的红透了,可见烧的有多厉害。
“姑娘不知怎的魇住了,哭了好一会儿,我刚才给姑娘喂水、喂粥,竟是一点也喂不进去。”红珠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她虽然是老夫人那边派来的人,待的久了,也自然对陆姝瑶有了感情。
郭大夫在坊间不出名,但其实医术绝佳,在两个丫鬟的逼视下仍旧纹丝不乱,他稳稳的把过脉后,说:“这位姑娘的病看似来势汹汹,其实并不要紧,捂一捂、发发汗,两贴药下去也就好了......”
红杏两个对视一眼,心里吁出一口气。
郭大夫将两人表情收入眼底,利索的起身开药,将用法和用量仔细说了一遍,便拎着药箱离开了。临走前,他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陆姝瑶,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样?陆二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常寿不懂主子的意思,但也知道这事非得问清楚不可。
郭大夫摸了摸嘴角的胡须,半点没含糊。“这回的病算不上什么大病,倒是并不打紧。就是、就是......这姑娘的心病似是不轻......”
隔着一个窗台,认真看书的男人眉头微动,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来。
郭大夫连忙站直了,恭恭敬敬给沈韶行礼:“主子,陆二姑娘主要是心病,不过借着高烧发出来倒也是好事。不过,小的从侯府出来挺说陆二姑娘的爱宠不见了......陆二姑娘连夜寻找爱宠,着了风雨才会生病。”
沈韶点点头,不知听进去了还是只是在敷衍。
常寿看了眼主子,问:“那爱宠是什么?猫儿?狗儿?”
郭大夫摇头,“都不是,好像是只小狐狸,挺得陆二姑娘喜欢的,还给起了个名儿叫‘阿哨’,想来那小宠在陆二姑娘心中很有几分分量......”
郭大夫说完,发现沈韶主仆都没说话,气氛诡异,落针可闻。
“‘阿哨’?是个好名字。”沈韶轻笑一声,手里捏着的书,略微有些变形。
郭大夫低着头惊出一身冷汗,仔细咂摸了一遍主子的话后,腿肚子直打颤。
这、这不是撞主子的名讳么?陆姑娘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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