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姝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本该有的轨迹,而她的结局仍旧是那般凄惨。她不信,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境,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直到她看见一双淡金色的竖瞳,她喊了声“阿哨”,那小狐狸火红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梦境。
是了,这只是一个梦,上辈子根本就没有阿哨。
陆姝瑶这才彻底安心,陷入一片黑暗,等她再次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绯色纱帐。她哑着嗓子问了句,“红杏,什么时辰了,阿哨找到了吗?”
她喊了一声,无人应她,陆姝瑶又强撑着喊了一句。
红杏这才急匆匆从外头进来,她麻利的倒了水给陆姝瑶,见她不发热了,略微放心了些:“阿哨找到了......”她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说。
陆姝瑶手里捏着茶盏,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红杏想不说都不行了。她张了张嘴道:“找、找是找到了......是三少爷亲自送来的......”
“那阿哨呢?在哪儿?抱过来给我瞧瞧。”小狐狸是齐瑛送的,又格外合她心意,陆姝瑶怎能不着急。
红杏咬了咬唇,半晌没说话。
陆姝瑶立马察觉不对劲,张口要问,外间传来一阵清朗男音:“二姐姐,我能否进来?”
陆姝瑶拧眉看向红杏,红杏冲她点点头,轻声道:“三少爷一早就在外间等着了,说什么也要等您醒来,亲自瞧瞧您。小狐狸就是三少爷找着的,姑娘若有疑问不如问三少爷?”
“嗯,替我更衣吧。”
陆姝瑶睡了一觉,浑身轻松不少,只还有些头晕,倒是不发热了,瞧着还算精神。等她收拾停当,才允陆茂进来。
少年穿着一身藏青色直缀,衣领和袖口缀了细细的绒毛,他本就年岁不大,如今看得越发小了。陆茂生的一张好皮相,只站在那里便是一副锦衣玉食小公子的模样。谁能想象得到他前几日还曾因吃不饱饭求助过陆姝瑶?
陆茂拱了拱手,很是关切的看过去:“二姐姐,你好些了吗?”
陆姝瑶点点头。
因着急急起身,她只穿着家常衣裳,瞧着很是素淡,但这却丝毫无损她的美貌,反倒有种出淤泥不染的清丽,一脸病容愈发惹人怜爱。
陆茂只扫了一眼,就规规矩矩道:“二姐姐允我进来,是不是为了阿哨的事?”
陆姝瑶抿了下唇,点头。
阿哨的名字从别人口中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你要见我,人已经见到了,说说吧,阿哨在哪儿,它怎么了?”
陆茂动了动唇,说:“阿哨就在二姐姐的院子里,离这儿不远......不过它不大好,有些受惊吓,身上还有许多伤口......像是、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他每说一句,陆姝瑶的脸色便沉一分,她声音寒冷如冰:“你从哪儿找到它的?”
“在府中的荷花池边......”
陆姝瑶听的心头一紧。
侯府有一小片荷花池,夏日的时候里头长满了粉嫩荷花,随风摇摆的模样煞是好看。不过此时,荷花早就枯萎,前两日降温,那池面上还结了薄薄一层冰块。阿哨若是在里头打过滚,大概也成了冰块狐狸了。
陆姝瑶闭了闭眼,“将阿哨抱过来我看看。”
红杏怕陆姝瑶伤心,怕她身子才好些又作了病,于是站在原地没动。
“红杏,我说,把阿哨抱过来。”陆姝瑶一字一顿道,她说出来的话虽然还算平静,但里头滔天的怒意让人惊骇。
陆茂诧异的看了眼陆姝瑶,知道这个姐姐不好惹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她发火又是另一回事。可不知怎的,看着那双盈满怒意的双眸和气得薄红的脸,陆茂觉得现在的陆姝瑶,比他任何时候看到的还要漂亮。
他眼神发亮的站着,静看事态如何发展。
红杏从没被姑娘这么冷声相对过,猛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听从陆姝瑶的命令。待她回神,已经将小狐狸抱来了。
奶呼呼的狐狸不过成人两个人巴掌大,原本养的油光水滑的狐狸毛变得坑坑洼洼,背上有不少伤口,有些被上了药,有些还没来得及,看着可怜又可怖。
小狐狸刚一到她手里有些惊惶的挣扎,等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小狐狸才睁了眼,软乎乎的“熬~”一声,有气无力的冲着陆姝瑶撒娇。
陆姝瑶心里又软又疼,柔声道,“阿哨,你可真是只傻狐狸,怎么都学不会保护好自己?你放心,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陆茂被她又凶又柔的模样弄得有些懵,眼神紧盯着陆姝瑶,哑着嗓音开口:“二姐姐,我听说前两日半夜三更,大姐姐领着丫鬟们不知道找什么东西......一直找了许久......”
“嗯。”陆姝瑶没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
小狐狸在她怀里蹭了蹭,而后寻了个舒坦的位置闭上眼睡去了,若不是它身体还有轻微的起伏,陆姝瑶都要怀疑它是否还有气息。
“你若是要去找老夫人、夫人告状,没有证据可不行。”陆茂摸不准陆姝瑶的想法,但女子最有可能做的便是告状,他下意识以为陆姝瑶也会这么做。
陆姝瑶看他一眼,见阿哨睡了,放低了声音道:“你做事情总是这么喜欢寻求证据吗?”
陆茂一怔,不懂她什么意思。
陆姝瑶却没再说的意思。
待陆茂离开了如意阁,还在想陆姝瑶话里的意思。他确实总喜欢寻求证据,因为无人会偏爱他,若是被人欺负了,有证据就能适当反击,若没证据,恐怕说出去也无人信。
但陆姝瑶不一样,她好像根本不在意别人信不信,陆茂觉得这个姐姐很神奇,明明处于弱势,总能那么云淡风轻的扭转局面。他开始期待接下来的事了,希望这位二姐姐,别叫人失望才好。
*
这事之后,平平静静的过了几日,整座侯府好似除了陆姝瑶生病,再没发生任何波澜。
摘星提了好几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躲在抱厦里和揽月吐槽:“还以为二姑娘有多了不得呢,她的畜生给咱们弄了,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揽月心里一跳,猛地捂住摘星的嘴:“你要死了?大姑娘不是说了,对外不许说一个字吗?小心叫姑娘听见,吃不了兜着走!”
揽月想起那日的事,心里还砰砰直跳,原以为大姑娘就是想把那狐狸故意藏起来,让二姑娘急几日,哪知道会下那么狠的手!那小东西在湖里撕扯着呼救的模样,是揽月近几日做噩梦常常梦见的情形。
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摘星偏要提。
摘星摆摆手:“你多虑了,这不好好的么?而且没证据的事,二姑娘就是一状告到天边也没用。”
“哪儿好啊?”照样吃不到热饭,照样见不着韩世子几面,日子同从前根本没多大区别。
揽月总觉得有些心虚,对上二姑娘院里的人,从来转道就走。
“至少大姑娘撒了气不是?你要知道......大姑娘这气撒在那小畜生身上,总比撒在咱俩身上强......”摘星声音很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
这点倒是没错。大姑娘在府中受冷落,脾气也差了很多,对于底下的小丫鬟动辄打骂,她们两个大丫鬟倒是还好,只不过若是姑娘一直这般,早晚有挨骂、挨罚的时候。
如今姑娘散了气,脾气确实好很多,吃冷饭冷菜,也有个笑模样了。
正想着,院门外忽然传来动静。
摘星略扬了扬声骂小丫鬟:“怎么回事?不知道大姑娘正午睡吗?吵了大姑娘的觉,你们担待的起吗?”
“不用她们担,你看我来担行不行?”陆姝瑶穿着菱红小袄,裹着一件披风站在院内,看着两个丫鬟似笑非笑。
摘星揽月晃了下神,忙上前给陆姝瑶行礼。
摘星低着头,心口发慌,急急解释:“二姑娘恕罪,那话原也不是对着您去的......您来的不巧,咱们姑娘正睡着呢,您看?”
二姑娘要是识相就早点离开,就算她得上头看重,也不能硬闯到大姑娘院里搅了大姑娘午睡吧?
陆姝瑶笑得更柔和了,“没事,我不找大姐姐,找你们。”
揽月满脸堆笑:“二姑娘是有什么事吗?咱们得在院里守着大姑娘醒来。”
其实揽月心里直打鼓,看见二姑娘的那一刻,没来由的慌的厉害。她和摘星做下的事,要是漏出去一星半点,二姑娘很有可能叫她们脱一层皮。
但那事,知情的人全在这里了,是没可能泄露的。
摘星有句话说的对,二姑娘没证据,只要没证据就奈何不了她们。
如此想着,揽月略微放松心神,“二姑娘若是真有急事寻我们,不若等会儿再来?”
陆姝瑶轻轻浅浅的笑开,整个人美得似一副画,她挥一挥手,声音冷的掉渣:“给我捆起来,捆的越严实越好。”
她向来不喜欢讲证据,又不是为了办案,要证据有用吗?她要的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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