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白琯被他的泛着沉沉冷意的眼神吓到。
未免发出声音,她忙抬手捂住嘴巴。
这一抬手,手里抱着的毛栗子便哗啦啦落下,不少砸在脚面上,痛的她脸色立马就变了。
但这刺痛却帮她唤回了神智,她回神后马上转身跑路。
因为怕被发现,她连散落在地的栗子都没有捡。
一口气跑出老远,再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什么说话声,她这才扶着一棵桂花树停下大口喘气。
吓、吓死她了。
男主的眼神怎么这么凌厉啊!
还冷冷的……
她喘了一会儿,朝身后看看,确定没人发现她,也没人追上来,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背靠着桂花树,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镇定。
真不怪她胆小,男主一个眼神就能把她给吓到,实在是跟书里的描写有些出入,性情和气场上似乎不太符合。
但她很确定,刚刚那个少年就是男主。
男主邱晔的一个标志就是他左眼下方的那颗美人痣。
书里但凡有对男主的外貌描写,就一定会写这颗美人痣,还是以这颗美人痣为重点特意强调的那种写法,白琯对这颗美人痣印象非常深刻,只一眼便认出了他。
只是,书里对男主初遇大难时还有他这颗美人痣的描写,都是乖顺的书生气,矜贵又柔和,初期刚进将军府时,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可怜,他是在将军府受尽□□和折磨,慢慢才转变了性子。
等到彻底成长起来,就成了书里那个眼神都能杀人威名赫赫的战神。
乖顺?柔和?
她怎么没瞧出哪里乖顺柔和了?
明明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蕴着的都是寒意。
果然文字描述和亲临现场看真人反应是不一样的。
文字描述的不过是个纸片人,喜怒哀乐全在作者笔下,她现在看到的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反应自然要更鲜活些。
试想任谁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也不可能还保持得住柔和。
还好她跑得快,,没被她那个狠辣成性的嫡姐发现。
想到白瑛动不动就毫无由来挥鞭子,再想到刚刚男主手臂上的淋淋血痕,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以后她一定要绕着白瑛走。
男主有主角光环能扛,她一个炮灰,小身板可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她一边朝着自己的屋子走,一边心疼最后那半包散落的毛栗子。
那么多颗,够管她好几顿饱了呢,真是可惜呢。
书里对原身几乎没有着墨,只有在白瑛发火泄愤时,她会以‘白家庶出三小姐’的身份,出来走一下剧情,再就是男主灭白家满门时,她被算上了一个人头,其他的,诸如她母亲她平时都是过得什么日子……压根就没有描写,炮灰的不能再炮灰。
她现在还不清楚原主在将军府到底是什么处境,只是从睁开眼到现在,自己所看到所遭遇的来看,她也清楚,她的处境怕是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糟。
初来乍到,白瑛又如此狠辣,她身份卑微,还被白瑛记恨,年纪小又体弱,只能先苟着,等摸清情况了再慢慢筹谋自救。
又走了一会儿,快到她那个破院子时,白琯还在心疼她的那些栗子。
她现在这么惨,找到口吃的不容易,马上要入冬了,她能屯就得多屯点口粮,免得等入了冬天冷了她还没有找到生存之法,那岂不是要挨饿受冻?
大冬天饿肚子可不好受。
她想了想,还是放不下那些栗子,等天黑了,那边没人的时候,她就去把栗子再捡回来。
这般想着,她才总算好受了些。
回去的路上,她捡了些树枝子。
吹得她骨头缝都打颤的大风也并非全无用处,吹落的这么多树枝子,够她烧几天的了。
又来来回回捡了三趟柴火,天便黑透了。
她没再去捡柴火,而是找出了打火石,生火,打算搞点热乎的东西吃。
原主这里几乎没什么能用的东西,锅也没有,就一个吃饭喝水的大碗和一个破了一个口子的水杯,她没办法只能把那个大碗洗干净,盛了些清水,架在火上开始烧。
烧了一碗开水后,她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出来,然后又加了些清水,把剥了壳白生生的栗子仁放进水里煮。
火堆边上她也放了一圈栗子,慢慢烤着——生栗子虽然甜脆,但生的吃多了不好消化,烤熟后可以存放两天,饿的时候可以摸一颗吃。
栗子要煮半个小时左右,她就捧着那个破了个口的水杯,围在火堆边,一边看着火,一边小口小口喝热水。
应当是饿太久了,又一直没吃上热乎的,第一口热水下肚,胃部有点轻微的痛,喝了两三口,便不疼了,胃里也慢慢暖和起来,身上的热乎气再不是烤火所得,而是由内而外的暖。
怕栗子糊底,她还时不时搅一搅。
外头风好像停了,她朝外面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狂风虽然停了,但还是有点风,只是不再像白日里那样,树枝子和门窗都哐哐作响,而是温柔的沙沙声。
大碗里,煮沸的水咕嘟嘟冒着绵密的泡泡,剥了壳的栗子仁白生生在沸水里翻腾,火堆里时不时发柴燃烧的哔啵声,再听着沙沙的风声,白琯那颗焦虑不安委屈的心,慢慢被抚平。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距离将军府被灭门还有四年的时间,还来得及。
大不了,就等过两年她再大些,想办法攒点钱,寻摸个出路,在灭门前,跑路就是。
她都这么惨了,老天总不可能绝了她所有的路。
这般想着,她觉着,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等栗子煮好,白琯也把白日里被白瑛泼了水的被子烤干了。
这样晚上睡觉至少不会再那么冷。
等吃了‘饭’,把有些湿的衣物都烤烤,她也能多穿两件,暖和一些。
下午吃的那颗栗子就很甜,也很粉,煮熟后更是粉糯。
虽然没什么调味,但栗子本身就有些清甜,比着吃生栗子口感要好得多,而且她还可以一边吃一边喝汤。
连栗子带汤水,这一大碗,白琯全都吃完了。
吃饱了后,心情明显也好了不少,身上被白瑛的婢女拳打脚踢的伤,她也不觉得那么疼了,浑身也有了些力气。
略坐了会儿,她便去把沾了泥巴的衣裳洗了,用树枝撑着在火堆旁烤着,又处理了下脏了的被褥,等做完这些夜已经深了。
她凝神听了听,外头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再没旁的动静。这个时间,将军府众人应该已经歇息了,她现在过去捡下午洒落的栗子,应该不会被人知道的罢?
其实明日再去捡也可以,但府里这么多人,掉栗子的地方又不像她这个院子这样偏僻,万一被谁捡走了?或者被鸟儿叼走了,她就少了好几顿饭。
于是,她决定,趁着夜色把栗子捡回来。
她灭了火,把门开了一条缝查看。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连点灯光都没有。
将军府这样的权贵人家,夜里自然是点灯的,她这里黑成这样,可见这个院子有多偏僻。
她把门关上,快步朝下午掉栗子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倒也能看清一些路。
一路寻到那堵围墙,看着围墙根的一小片栗子,白琯终于安心了。
都还在!
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她跑过去,捡起那个旧毯子,把栗子一一捡起。
夜里这边倒是安静得很,夜色中她摸索着把栗子都捡起来后,想着,傍晚那会儿也刮了挺久的风,会不会还有栗子被刮下来?
出都出来了,反正离得也不远,不如过去看看。
正好这大半夜也没人,她也不用怕被人撞见。
她实在不想再遭受饿肚子的折磨,当即便往栗子树那边走。
本就离得极近,没走几步便到了。
地上果真又被刮掉了一些栗子,这都是意外之喜,白琯心情出奇地好,哪怕是被栗子壳上的毛刺扎疼了,她嘴角的笑也一直没停过。
今夜没有月光,天尤其黑,她都是摸索着找栗子捡栗子,很是废了一会儿功夫。
捡着捡着……她鼻尖突然动了动。
哪里来的梨香?
还是那种很香甜的小香梨的味道。
难道这不远处种的还有梨树么?
她最爱吃梨子了,香梨也耐放,她现在就像个预备过冬的仓鼠,自然是有什么能屯的,就赶紧扒拉回窝里去,现下深夜里又没人,正是她去摘梨子的好时候。
再者,每日里只吃栗子营养也不够,能有点水果吃,补充点维生素,也能让她身体养得快些,总是病蔫蔫的,到时候真有什么危急时刻,别跑都跑不动,那才是真的要命。
树下没了栗子后,她便顺着梨香飘来的方向去寻梨树。
走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奇怪,这里虽是园子,但假山居多,好像并无栽种果树,可空气中的梨香却又是真真的,她疑惑了一会儿,又继续去寻——兴许是这府里谁闲来无事栽种的呢。
那边不就很突兀地种了棵栗子树么,也不稀奇。
走着走着,微风里带了几分湿润的凉意,她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
视线被怪石挡住,又黑得紧,她什么都没看到,但前面应该是有什么人工池塘人工小湖之类的地方。
越走越偏,不知为何,白琯突然有点不安。
算了,她停下,抽了抽鼻尖,在心里道,她不寻了,这大半夜的,若是撞上府里什么人,污蔑她一通,少不得要遭罪一场。
梨子虽然好吃,但眼下还是安危最重要,她这刚醒过来,身子都还没好全呢,可不能再有什么意外。
这般想着,她便转身,刚要往回走,突然听到假山那边传来几声脚步声。
白琯:“?”
这边这么偏僻,谁会大半夜的来这啊?难不成跟她一样,被梨香吸引,来寻梨子的?
她扭头朝着假山的方向屏息听了会儿。
咦?
脚步声又没有了?
她听错了?
然后她就听到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随手丢到地上一样,闷闷的。
而且,梨香更浓了。
不会是谁把梨子摘了,随手扔在地上了罢?
白琯想到这种画面,就一阵肉痛。
不吃给她呀,为什么扔掉糟蹋。
馋虫一直勾着她,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慢慢爬到假山上,透过假山的窟窿,朝那边看——若是真的扔了,她可以等人走了去捡回来!
只是她从窟窿里,并没有寻到那边有什么梨树,而是一个挺大的池塘。
她一眼都没看到池塘的边界。
说是池塘,看规模,都能算是个小人工湖了。
秋风吹来,裹着池面的水汽,扑到白琯脸上,凉凉的,还有些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不死心又四处看了看,还是没看到哪里有梨树。
也没看到人。
风挺凉了,又扑着水汽,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算了,她还是回去罢,估摸着可能是水里落了果子,顺着飘过来散发的香气,这边并没有梨树,白跑一趟罢了。
她也不觉失落,反正她出来就是为了捡下午遗落的栗子的,如今都捡回了,还去树下多捡了一些,她也是赚的。
就在她准备回去时,一道黑影突然映入眼眶。
白琯马上屏住呼吸,睁大了眼。
那黑影像是个男子,但身量很纤瘦,穿着一身黑衣,长发披散着,风一吹,发丝便在空中温柔地飞舞,瞧着倒是有几分飘飘欲仙的风姿。
就是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的脸,白琯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她眨了眨眼,生怕打扰到他,也怕被发现,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也不知道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料子的,竟然这么飘逸?
白琯摸了摸自己身上有些剌手的粗布衣,有些羡慕。
就在她在心里感慨此人的仙姿时,就见他突然转身。
白琯:“?”要走了么?
原本以为会看到他的脸,结果只看到半张冷冰冰的银质面具。
白琯:“……”
将军府里有一个带面具的人么?
她仔细想了想,这本书是以男主视觉来写的,并没有写过带面具的人,也可能是男主没碰到过,所以就没写。
但据白琯的记忆,将军府确实不曾有这样的人物啊,难不成是她那个便宜爹新招的幕僚?
但瞧着这人还是少年人身量,年岁应当不大,幕僚的可能性有点低。
来将军府做客的?
正猜测着他的身份,就看到他突然弯下腰。
白琯视线不自觉盯着他的动作,有些好奇,然后她就看到,他手里提了个什么人。
那人像是睡着了,也像是昏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那么被他提着。
白琯眼睛睁得更大了。
这、这是要做什么啊?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心底升起,白琯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背,直至头顶。
那人提着个人,跟提了件衣服似的,毫不费力。
然后他看到那人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她听到一声破空声,片刻后就听到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凄厉的惊呼:“来人啊,快来人啊——”
声音听着有些许耳熟,但白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正疑惑着……
扑通一声。
那人就把手里提着的人扔到了池塘里。
白琯:“——!!!”
她愣在那儿,连呼吸都窒住了。
斜对岸灯火通明,呼喊声连天,还有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奔来救人,人太多动静太大,地都在震。
火把的光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白琯回过神,忙从假山上下来,拔腿就跑
她使了吃奶的力气狂奔,一点儿都不敢停下,生怕被那人发现,杀她灭口。
直到跑回院子,进了屋,关上门,还用长条凳把门抵死,白琯这才靠着门瘫坐在地上。
吓、吓死她了。
这个书里的世界也太可怕了罢,堂堂将军府,守备森严,竟然有人半夜行凶?
她浑身打着哆嗦,不住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可不能稀里糊涂丢了小命。
好半天,她才终于从刚刚的惊吓中平复下来。
她搓了搓脸,告诫自己,今日的事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她无依无靠,在这将军府活下去都艰难,万万不可多生事端,把刚刚那一幕全都忘掉!
冰凉的手脚恢复知觉后,她扶着凳子站起来,原本她是打算捡了栗子回来继续再烤点栗子备着的,发生了刚刚的事,她也不敢生火了,黑暗中摸索着把刚刚惊吓着跑回来随手扔在地上的栗子捡起来放到床底下,便拿了还被柴堆的余温烤着的被褥,爬上床睡觉。
这一天,白日里被血淋淋吓了一通,刚刚又目睹了一场行凶,委实吓得不轻,躺到床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但她今天一天着实太累了,还被白瑛跟她的婢女打过一顿,身上尚且疼着呢,又为了找吃的捡树枝来来回回跑了那么多趟,早就累得不行了,躺了没多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的白琯哪里知道,此时的将军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等湖边安静下来后,本已消失的带面具的少年人,幽灵一般出现在刚刚白琯藏身的假山后。
他捡起地上的毛栗子,抬眼看了看四周光秃秃的假山,突然轻轻笑了声。
秋夜寒凉,可他的笑却比这夜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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