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琯哪里知道,她口中,饿得大半夜去厨房找东西吃的小可怜男主,是要故意试探她才让她撞见的。


    她更加不知道小可怜男主心里的真正打算。


    一来一回,都顺利无比,既没有碰到巡逻的侍卫,也没有碰到什么下人,还拿到了锅,白琯别提多开心了。


    回到院子,四周依然静悄悄,以至于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在这静谧中,更加清晰。


    听得白琯也满心愉悦,她一边哼着小赖皮之歌,一边把刚拿回来的锅和碗放到了屋头边的废弃角落里。


    床下是藏不了的,柜子箱子更不能藏,免得白瑛的人又突然发神经过来找茬,翻箱倒柜给翻出来。


    翻出来事小,她的日子众所周知,就怕给她砸了,她再去拿锅,可就不能像这次这么幸运了。


    屋子里也没旁的地方能藏东西的,放在外面正好,又是个废弃的角落,一眼看过去破破烂烂,并不惹人注意,反而是最安全的。


    她用的时候,清洗干净就是,不妨事。


    把锅碗放好后,她洗干净手,找了片干净的树叶,这才借着夜色里的点点微光,把荷包里的盐巴,小心翼翼掏出来,用树叶包好,然后藏到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满心欢悦地合衣躺下睡觉。


    明日就可以吃到点有滋味的了。


    怀揣着这个美滋滋的想法,这一夜,白琯睡得极香甜。


    不过因为身子还虚弱着,并未完全恢复,她第二日醒来的也不早。


    明艳的阳光,透过没有纱窗的窗子肆无忌惮洒进屋内,映的破旧的屋子亮堂堂的。


    白琯侧躺在床上,看着浮尘在日光里上下翻飞,虽然现在她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如何,但也有话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觉得此时,甚平静,有种淡淡的欣喜在心底升起。


    可能是新生罢。


    她坐起来,冲自己笑笑,自己给自己加油:


    “今日有咸口的栗子汤羹吃了呢,还有新锅,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随手把头发绑好,她推开门,带着几丝凉意的秋风扑面而来,她在阳光下伸了个赖腰,然后去洗脸,准备做饭吃饭——她都好饿了。


    等她打了水,把锅洗干净,架上火,咕嘟嘟煮着栗子的时候,突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偏头朝院子外面看了一眼。


    今日怎么……静悄悄的?


    难不成那夜的那个人已经抓到了?


    这么迅速?


    虽然对将军府没有什么好感,但将军府的办事能力她还是很认可的。


    若说一日间就能找到行凶的歹人,倒是情理之中。


    只是……


    她难免有点遗憾。


    那人分明不是什么歹人,要说歹人,白瑛该是第一个才是。


    也不知道将军府会怎么处置那个人。


    她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那天夜里所看到的那张侧脸。


    虽然他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真容,但从背影和骨骼还有侧脸的轮廓来看,应当是个挺惊艳的少年。


    哎,可惜了。


    她一边折断树枝添柴火,一边在心里叹口气。


    都说坏人遗千年,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可与她也无甚大关系。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从脑海中甩出去后,白琯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正在咕噜噜冒着热气煮栗子的锅上。


    快煮好的时候,她跑进屋里,小心翼翼从床底下拿出她昨夜从厨房里偷拿的盐巴,捏了一小撮,放进锅里,又把剩下的盐巴小心翼翼包好,放回原处。


    又煮了一会儿,她用竹子磨成的筷子沾了点汤水尝了尝,有点咸味了,虽然与她平日里的盐味相比,还是淡了些,但特殊时期么,她就将就一些,统共就那么点盐巴,她得省着点吃,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等吃完了饭,她把锅碗洗干净后,又特意用泥巴和干落的树叶树枝伪装一下,又把锅放到了墙边的角落里,这才拍了拍手,打算把自己的衣裳都整理下,看能不能拼凑出一套合体的衣服来。


    只是,她走回院子里,听着外头静悄悄,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安静的有些反常。


    昨日将军府那样喧嚣,就算是因为昨日要搜查歹人和可疑形迹,今日也不该这样安静。


    这哪里还有个世族大家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偌大的将军府,没住人,就她白琯一个呢。


    不对劲。


    她想了想,把拼凑衣裳的事先按下,打算出去看看。


    顺便看能不能打听到,那夜的‘歹人’到底是谁,她好在心里感谢他这个大好人一番。


    出了院子,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什么人影,简直处处都透着反常。


    白琯面色不自觉也更凝重了些。


    肯定是又发生大事了。


    这种消息闭塞,也没人给自己通消息的感觉,实在让白琯很不爽。


    她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些许喧闹声。


    面上一喜,她辨别了下声音传来的方向,默默加快脚步,朝那边走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白琯脚步一顿。


    欸?


    怎么回事?


    将军府一向治府严谨,怎么有下人胆敢在大白日里叫骂争吵?不怕挨板子发卖出去么?


    事出反常,白琯有些不敢再靠近了。


    她停下,又细细听了听。


    似乎不是打骂,而是在争什么……


    离得着实有点远,她想了想,又走近了一些,这下终于听清了。


    是在争、争……争茅厕?


    茅厕?


    白琯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她听错了么?


    自我怀疑中,她又仔细听了一会儿。


    还真是在争茅厕。


    白琯有种晴天霹雳的荒谬感。


    堂堂将军府,当朝最显赫最得皇上重视的将军府,府里下人竟然因为争茅厕破口大骂。


    这、这也太颠覆形象了。


    莫说是这里人的认知,就是白琯这样一个读过全书,知晓这个世界前后始末的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将军府这样的门第,怎么能发生这种啼笑皆非的事?


    逻辑都bug了啊!


    白琯百思不得其解,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了书。


    可她现在的身份,她醒来后,所见到的每个人,都跟书里一一对应着,并无差错。


    就在她陷在自我怀疑中时,那边争得厉害,也吵骂的厉害,从这吵骂声中,白琯终于知晓了来龙去脉。


    不是这本书的剧情出现了逻辑bug,也不是这些下人们不嫌好日子过久了,而是因为,今日将军府上下,上至众位主子,下至管家丫鬟小厮侍卫以及门房等,全都吃坏了肚子。


    茅厕不够用了。


    白琯站在那儿,愣了许久,才从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中回神。


    集体吃坏了肚子?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她怎么觉得是全府都被下了泻药呢?


    想到这里,白琯这个明明是将军府编内人员的三小姐,却安然无恙,马上转身离开。


    可不能让人看出她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府里向来对她的日常饮食不上心,想起来就送,想不起来就不送,让她生生饿着,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免得,被那些遭了罪的小人怀恨在心,要来找她发泄怒火,可就遭了。


    因为心神恍惚,回去的时候,绕老绕去,竟不妨走错了路。


    看着面前这一排矮屋前东倒西歪,不住呻.吟的男奴,白琯很是愣了一下。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正要走时,与一道清凌凌的视线对上。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唇,越发苍白的面色,尤其眉眼间还带上了黑气,他一头乌发,并没有束,而是散乱的披着,饶是如此,依然不显邋遢,反而瞧着有几分慵懒,衬的整个人越发清绝,就是那脸色白得扎眼,目光也恹恹的,像是随时都会咽气一样,白琯咬了咬嘴巴,在心里唏嘘了声。


    男主进将军府初期,也太惨了。


    虽然刚穿来的时候,觉得他屠将军府满门太过凶残,但真要经历他所经历的事,受他所受过的屈辱,也真没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尤其现下,她前途未卜,还不知道能活到几岁,也着实没精力去心疼有主角光环的男主。


    她收回视线,低着头快步离开。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今日将军府所有人都吃坏了东西,就连那些刚入府的男奴也都一样,独独她毫发无损。


    这说明,就连那些在白瑛眼里不过是个物什的男奴都有人送饭,给口吃的,只有她,连口吃的都没有!


    刚刚她还心疼小可怜男主,现在看,最可怜的人分明是她!


    她一脸无语地往小院子走。


    这边,邱睢在她离开后,也收回了视线。


    微垂的眼眸遮挡住眼底那些微不解。


    她竟然没事?


    将军府都不管她日常饮食?


    看来这将军府比他想象中,要有趣的多。


    末了他眼睫很轻很虚弱地眨了眨,让人看不出他眼底升起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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