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曳似乎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问题,愣了一愣,这才低头,将手覆在了师雨萱的头顶。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二人衣服上的水汽便被蒸发干净。师雨萱看着大佬的白衣重新轻盈地飘摇起来,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居家旅行必备技能学会。
做完这一切,她的喷嚏终于停了下来。苏曳观察了两眼,确认她没事之后,又要迈步前行,结果再次被拽住了衣角。
这个女人胆子这么大?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威压?
苏曳古怪地想着,不过见师雨萱只是一个筑基期的菜鸟,又没什么恶意,便还是耐心地回过头,语气尚显温和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怕他突然翻脸,师雨萱赶紧长话短说:“我想问问您带我来这边有什么目的吗?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虽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但总比困在这里好。
问完却见苏曳的眼中有点疑惑,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师雨萱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终于见他以手握拳轻轻敲了一下额头,似乎从脑海里翻出了相关回忆。
是了,他带这女人回来就是想研究她的古怪复活之法。
苏曳停止了轻敲的动作,伸手一招,躺在地上的灵剑屁颠屁颠地飞到了他手上。
师雨萱吓得缩回了手,心里的悔意漫成了海。
干嘛嘴贱提醒他啊!
谁知苏曳拿了剑却未将剑指向她,反而足尖一转,朝着门外走去,还丢下了一句让师雨萱诧异不已的话。
“跟上,我带你出去。”
师雨萱下意识挖了挖耳朵,又捏捏自己的耳垂,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一跳而起,跟紧了大佬的步伐。
苏曳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不由自主透露出来的欣喜,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但旋即又松开。
一开始带她回来只是觉得有趣,这两日旧伤发作没想起黑狱里还多了个人,原本的好奇心倒也散了些。看在她还算安分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也无不可。
何况这世间神奇的事物太多,即便是他,也尚有许多不解,何必非要研究透彻。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是累赘。
他边走边想,苍白俊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让一旁亦步亦趋的师雨萱越发小心翼翼。
好在大佬终究是大佬,说到做到。
师雨萱看着久违的天空,差点热泪盈眶。那黑漆漆的宫殿像是一座牢狱,只有出来,才感觉到自由的美好!
“去吧。”苏曳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师雨萱迟疑地扭过头看向他,却见他已经转过身往回走。巨大的黑色宫门重新闭合,挡住了一切探究的视线。
师雨萱抬头往上看,只见宫门上有一方黑色匾额,上书四个鎏金大字:黑狱玄渊!
她眯了眯眼,莫名觉得这不是苏曳大佬的栖身之所,而是用来困住镇压他的牢狱,心头一时有些沉甸甸的。
但很快,她甩了甩头,看着广袤的土地发出一声欢呼——虽然不知道苏曳大佬为什么喜怒无常的像是个精分,一会儿抓人一会儿放人,但是,她终于自由啦!今天也是努力苟下来的一天!
.
半个时辰后,站在广袤土地上的师雨萱看着自己的影子骂了一句傻逼。
她光想着逃离苏曳大佬的火坑,却没想到她一介穿越人士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几乎为零,唯一的一点常识还是从那本《九洲风物》里看来的,而书中并没有提到她现在所在的秘境究竟是什么地方。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迷路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一片除了泥土只有石头的黄褐色土地上迷路了。
师雨萱望着头顶的白云陷入了对人生的反思——
她实在太冲动太不理智了,待在那座黑狱玄渊里,起码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现在,即便她没有死在什么怪兽的嘴下,也会因为虚脱而死。
人只有犯过傻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师雨萱惆怅地想道,然后看着头顶那片云悠悠地向左手边驶去……咦?她为什么要用“驶”这个字?
师雨萱呆呆地看着那朵白云用不合常理的速度向远处飘走,终于意识到那可能是传说中的飞行法器,而有法器则意味着上面有人。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跟了上去。
但法器毕竟是法器,显然不是一个八百米能跑四分半的体育渣能追上的。没跟一会儿师雨萱就跟丢了目标,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悲伤之余,她想到了另一件更悲伤的事——那封信要她提醒的萧秋晚现在也在这处秘境里,她贸然接近人群,会不会遇上她?在她眼中“萧凝”应该已经身陨,她奇迹般地死而复生,必然会引来种种猜疑,到时候她就真是砧板上任由刀俎的鱼肉了。
不行,暂时不能跟别人接触!
师雨萱下定了决心,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刚才追着那朵云跑,竟然又跑回了黑狱附近,她看着远处小得只剩下一个黑点的宫殿,硬着头皮往回走。
这人生地不熟的修仙界危机四伏,只有苏曳大佬还能给她一点亲切感。
“笃笃笃。”
师雨萱敲响了黑狱的大门。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又敲了几下,然后便看见门自动向两边打开,一袭白衣出尘若仙的苏曳大佬怀抱长剑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看着她,让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在大佬“有事说事没事滚蛋不要打扰我修仙”的目光里,师雨萱可疑地停顿了一下:“……那啥,大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迷路了。”
出乎意料的,苏曳大佬没有流露出鄙视的眼神,反而有点恍然。
“是了。”他这么说道。
那地方离黑狱确实挺远。
说罢,他抓着师雨萱的肩膀将她一提,整个人纵身而起,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被他踏在脚下。剑身嗡鸣,如闪电般“嗖”地窜了出去。
“……”
师雨萱还沉浸大佬没头没尾的两个字里,一眨眼的功夫,她发现自己已经上了天。
真·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凛冽的风刀吹得她面颊生疼,眼睛也几乎睁不开,迎着寒风汹涌飙泪。
御剑飞行看起来那么帅,为什么真实体验却这么可怕啊!
说好的轻松潇洒呢!
等穿回去一定要写一个御剑飞行测评指南,打破现代人的美好幻想!
师雨萱胡思乱想着,巍巍颤颤地踏在两指宽的剑身上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飞剑遇到气流轻微颠簸了一下,她不知从哪生出来一股勇气,抱着被剑刺死也好过摔死的念头,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死死地抱住了苏曳。
苏曳怔了怔,一时竟没能把她扯开。
没想到吧!这就是求生欲的力量!
师雨萱心里微乐,但一想到停下来之后可能发生的悲惨事件,她的眼泪飙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地把泪水抹在了苏曳大佬的白衣上。
苏曳:“……”
啧。
是什么给了这个女人他脾气很好的错觉?
不过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多少被冒犯的恼怒,甚至隐隐觉得这种感觉有一点似曾相识。
但随即他心底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他在这秘境里待了近千年,一个筑基期修为的人怎么可能从他那个时代活到现在。只怕就连当年害他的那些老不死也没有几个还在世的,不渡飞升劫,再厉害终究也只是凡人。
苏曳眼神暗了暗,再看向师雨萱时,目光中又多了一分探究。
死而复生,熟悉感,还有那近乎失传的封印……这女人身上的秘密似乎还真不少。
这么一想,苏曳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又有了重燃的迹象。可看到师雨萱一张哭成花猫似的脸,顿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软,仿佛他也曾见过一个人,像她哭得这般可怜。
算了,她背后就是有人又如何,离他计划的那一日已经很近了,到时候任那些人有多少阴谋也无济于事,没必要在她身上多花时间。
思索间,他看到了一片绿洲,当机立断地带着师雨萱落了下去。
虽然没找到先前那块地方,但这里看上去也差不多,二者应该相距不远。
苏曳心安理得地想,然后将紧缠着他的女人揪了下来。
师雨萱大概被风吹得脑子不清醒了,晃悠着踏实脚步,抽抽搭搭地给苏曳提了个建议:“大佬你考虑过给你的剑装个护栏吗?”
“为什么?”
“……因为现在怪没安全感的。”
苏曳看傻逼一般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御剑飞走了。
一直到他飞远,师雨萱才止住眼泪。她环顾了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心底忍不住冒出一个疑惑:她找苏曳大佬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明明是想留在大佬身边当个辛勤的扫地女工啊!
为什么又把她给送出来了!
虽然大佬贴心地挑了一块绿洲,但师雨萱还是被这股好意堵得心慌。
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苏曳不会再回来了,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挑了一个方向走了进去。
.
和之前那片无边无际寸草不生的土地不同,这块绿洲给了师雨萱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上岸缺氧的鱼终于被放归湖里,清新的空气从她身体上每一个毛孔里钻了进去,长时间积累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这种感觉似乎是灵气?
师雨萱细细地体会了一下,初步有了判断。
没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况且原主怎么说也是一名修仙人士,虽然她似乎比较菜……
她边想边在一条小溪边坐了下来,用手捧了水洗脸。
溪水不深,里面有几条小银鱼一点也不怕生地凑了过来,在她手边徘徊。
师雨萱被它们啄得有些痒,刚要挥手驱走它们,定睛一看,却被水里的倒影吓了一跳!
平静的水面上映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年纪瞧着不大,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和师雨萱穿越前有些相似,但却更为精致。
这本该是一个见之心动的绝色美人,偏偏她右脸生了一块极大的胎记。那胎记呈深红色,似乎夹杂着繁复的纹理,又像是被烫伤过,深深地烙印在她脸上,几乎覆盖了右半边脸,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师雨萱眨了眨眼,看着水里的姑娘也跟着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认那张恐怖得可以止小儿夜啼的脸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草。
她怀抱着感激真诚地问候了穿越大神全家,然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第一次遇见苏曳大佬时的那一幕。
亏她那时还对现在的容貌充满了畅想,原来她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在苏曳大佬面前晃来晃去的?
大佬没有因为觉得她碍眼而拔剑砍人,真是太幸运了。
师雨萱差一点猛虎落泪。
她纠结了一会儿,将衣服上的薄纱撕了一块下来,蒙住了半张脸。再看水里的倒影,虽然造型十分怪异,但起码不吓人了。
做完这一切,她忽然敏锐地抬起了头。
两道剑光从她头顶飞了过去,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听见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说道:“倪姐姐,我跟你说的那条小溪就在前面。”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