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头?


    给陆亭玉磕头?


    不就占了个和亲公主的名头,她还真以为自己是贵人了?


    陆金枝和陆玉叶迅速对视一瞬,浅浅一屈膝:“长姐好。”


    不情不愿都表露在脸上,完全没有认真行礼的架势。


    姐妹俩继承了生母的娇柔美貌,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转,和清雅秀美的面孔对比强烈。


    陆亭玉抱起手臂:“少跟本宫攀亲带故的,要么磕头,要么滚出我的公主府。”


    她说话也不客气,一点面子都不给两人。


    毕竟平川王妃和林侧妃明争暗斗多年,为了一儿一女忍下多次挑衅,换来的结果却是女儿婚事被林侧妃吹枕风吹去了蛮荒之地,和亲赏赐却便宜了几个庶子庶女,陆金枝甚至敢当面顶撞,气得平川王妃一病不起。


    而她匆忙出嫁,与乌洛兰蒙相看两厌,全然没想到平川王妃被关进佛堂,被欺负得一月白头,凄凉落魄。


    她来时带了条马鞭,随意一挥便是一道犀利的破空之声,鞭尾擦着陆金枝的脸颊过去,吓得她膝盖一软,委委屈屈道:“臣女给公主请安。”


    瞧着姐妹花一脑袋的金银珠翠,陆亭玉讥诮满满的笑:“我听说,林侧妃给阿爹抱怨管家太苦,都穷得卖女求荣了,你俩哪儿来的余钱给头上插花,莫不是偷本宫和亲的赏赐?”


    “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解释。”陆金枝攥紧手中绣帕,“阿爹说长姐都出嫁了,也要为妹妹相看人家,这才多打扮……”


    陆亭玉将石子一扔,懒洋洋地坐在主位:“是与不是,给个准话。”


    陆金枝怯怯低下头,差点咬碎一口牙,这才三日不见,陆亭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偏偏自己还真拿了人家的东西,反驳的气焰不自觉弱了许多:“没有,都是阿爹给我们姐妹的。”


    她语气很真诚,脸上更是盈盈欲泪,陆亭玉勉为其难信了:“阿爹就是偏心,金头面给你独一份,本宫和其他姐姐妹妹也想要怎么办?”


    陆金枝松了口气,庆幸陆亭玉还是这么眼界短浅,只想着用首饰争宠,回头用宫里的和亲赏赐糊弄过去就成。


    她才要开口,就听陆亭玉不怀好意的笑:“你俩都是,这金陵贡的云锦裙子真漂亮,也给我扒下来。”


    “什么!”陆玉叶刷地站起来,尖声道,“阿姐,好好说着话怎么又拿人出气,阿爹就是受不了你才……”


    陆玉叶赶忙安抚妹妹:“公主记恨阿爹让您和亲,可阿爹也是有苦衷的,您不要乱发脾气。”


    话说得多轻巧,比起那些因战败而不得不远嫁的那些苦命少女,她还算幸运,没被当成讨好的物品交给战胜方,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父母家人,语言不通,习俗不融,把后半辈子托付给或许老得快死的异族男人,只想想就觉得窒息。


    她懒得理会别人的苦衷,只觉得受了委屈要反击,闷气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棉布裙:“白棠,把她俩头面卸了,本宫就见不得有人穿着戴着我的和亲赏赐招摇。”


    白棠和墨兰早受了林侧妃一肚气,闻言立刻上前一人按住一个,一把就撸了不少珠翠。


    陆玉叶紧紧拽住衣裳,厉声道:“宜阳公主,我和胞姐犯了什么错在大庭广众下要被你羞辱!”


    “你还不知道错在哪?”陆亭玉惋惜的叹口气,“本宫方才听谁说驸马满脸老褶子,连杀猪十几年的屠户都没他膻?”


    “和亲公主的亲妹妹说西凉坏话,往轻说可以是少不懂事,重则是破坏两国交好的罪名啊。”


    愤怒的表情还未消失,陆玉叶已吓白了小脸:“阿姐,你编瞎话胡说!”


    陆亭玉也吓了一跳,弱声道:“本宫也是好意提醒,妹妹你居然凶我?”


    乌洛兰蒙走进院子,听到的便是陆亭玉在宣示主权:“我驸马比你一辈子能见到的男人都好看,用不着旁人来指手画脚。”


    她声音又甜又脆,像蜜罐里沁润过的□□,明明知道她是抹不开面子才虚张声势,可听着就是如此悦耳。


    原来陆亭玉也会很骄傲的夸他。


    乌洛兰蒙一怔,压下心底异常的情绪,抬手叩门:“公主?”


    屋里一阵翻腾,有女郎在哭,丫鬟磕头求饶,还有依稀几句骂声,只有陆亭玉在笑:“这金步摇真好看,蝴蝶翅膀还会动呢。”


    完全没人听到他在敲门,身旁礼部译官道:“驸马爷,不如您直接进去?”


    乌洛兰蒙手停在门框,屋内鸡飞狗跳吵得他耳朵疼,实在不想进去破坏陆亭玉虐待人的兴致,平白又挨一顿打骂。


    还是白棠出门要找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来,才看到乌洛兰蒙候在外边满脸不耐,忙道:“姑爷,公主正要找您呢。”


    他冷着脸点头,就见两个衣着不俗的女郎在地上抱头痛哭,一人盖一床破被,云锦华服和金银珠宝扔得满地都是。


    陆亭玉捏着两只金蝴蝶,拉过乌洛兰蒙,将蝴蝶戴上他发冠,满意道:“好看的首饰就要配好看的人,山鸡哪能配凤凰呢。”


    十七|八岁少年的脸庞真是嫩啊,又白又细腻,近距离看那双琉璃般的眼,若不是眸子里的凉意太盛,也不知能迷倒多少女郎。


    从他进门起,陆金枝眼睛就一直盯着乌洛兰蒙,少年身材劲瘦,神情冷得要结冰,全然没有正眼看过谁,仅侧脸和高挺的鼻梁,也能看出上上的容貌。


    越看她就越止不住冒酸水,这西凉驸马一点也不像野蛮汉子,生在长安的世家子弟都没他清隽,比她要议亲的秦家二少爷还好看。


    陆亭玉一眼扫过去,陆金枝赶忙咬着嘴唇低头,斜靠在少年肩上,笑眯眯问:“她俩骂你是羊膻味的老汉,阿蒙你说,该怎么惩罚好呢。”


    乌洛兰蒙侧过脸,深深望了她一眼:“我大哥。”


    陆亭玉这才看到老相熟的礼部译官在门外候着:“禀公主,乌洛兰恪想与驸马爷吃顿践行宴。”


    少年只会几句磕巴的词语,乍一听还以为是要他大哥来帮忙。


    于是陆亭玉眼睛一亮,对地上俩姐妹和颜悦色道:“别哭了,毕竟本宫又不是什么恶人,驸马一家跟平川王府都是一家人了,晚膳便一块吃吧。”


    “见姐妹的夫君都衣衫不整成何体统,墨兰,给她们拿件你上回穿过嫌太肥的衣裳。”说罢,她鄙夷地掰正少年的脑袋,“按照我们中原的规矩,看了就得娶过来,没品味,我给你找更好看的侍妾。”


    乌洛兰蒙绷紧嘴唇。


    ……一家人吗,这词儿是他第一次听。


    乌洛兰恪自然要先看他弟弟,见乌洛兰蒙穿上了西凉衣袍,居然会对陆亭玉笑了,让手下拿单子给她:“尊敬的公主,我这里还有楼兰的葡萄干,猫眼石和好些珠宝,是善待我弟弟的谢礼。”


    十几样开胃的冷菜过后,先咸后甜,先荤后素的端上正菜。


    陆金枝和陆玉叶被摧残过后本分许多,只敢夹眼前那盘菜,身上穿着略显宽大的麻布衣裙,看着格外滑稽。


    只是乌洛兰恪对座位分配明显不满意,偷眼一瞧穿齐胸裙的陆金枝,使劲朝一旁挤:“公主殿下,我不方便和女郎坐。”


    齐胸襦裙正在女郎间流行,初夏时节人人穿戴清凉,陆亭玉道:“都是一家人了客气什么,阿蒙与我和亲,大哥不如也娶了我妹妹,礼尚往来嘛。”


    陆金枝这回是真害怕了,知道陆亭玉说干就是干,跪下来就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好歹听听阿爹和阿娘的话……”


    陆亭玉纳闷道:“林姨娘说和亲是两国邦交的好事,怎么我行,她女儿就不行?”


    乌洛兰恪满头冒汗:“我已有一妻三妾,家里臭小子都三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亭玉只好作罢:“……好吧,那西凉王需要吗?”


    乌洛兰蒙掩口咳嗽,拉拉她衣袖:“公主,菜凉了。”


    为了照顾他的胃,摆在少年面前都是清淡可口的菜肴,看着侍女给一颗白菜浇上热水便宛如莲花盛放,乌洛兰恪痛心疾首道:“公主,使馆每天都有鸡鸭鱼肉,为什么你不给我弟弟吃,饭要能吃,好看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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