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看够了么?”◎
尽管隐约有预料, 但是这句话落下的刹那,赫连笙的脸色还是变了。
他看着顾渊,试图从中找出对方一丝一毫在开玩笑的可能。
但是没有。
顾渊是认真的。
这个曾经在京城有端方温雅的君子之称的男人, 此时此刻在他面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神色却依然平静。
仿佛刚刚,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问赫连笙今晚吃什么。
赫连笙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顾渊的神色微动。
他想伸手, 但是又想起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收紧。
“……你别怕。”他轻声道,“如果你不想,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顿了顿,“无论什么时候, 我都不会再逼你。”
那天的两滴眼泪像是给顾渊留下了十足的阴影, 他看着赫连笙,眼里是这些日子以来惯有的小心翼翼。
但是此时此刻,赫连笙再看他,却完全没了之前的情绪。
此前, 他看顾渊,总觉得对方的样子痛苦又卑微, 他虽不至于心软,但总有些许的感慨。
眼下,他看对方, 却是越看越心惊。
这让他久违地出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
好在顾渊自从那一日他掉眼泪之后, 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十分懂得察言观色。
他像是看出了赫连笙短暂的茫然, 只是轻声又嘱咐了一句“别着凉”, 然后就离开了河岸边。
回到帐子里的时候,赫连笙的脑子里还回荡着顾渊那句惊人之语。
他的太阳穴痛得厉害,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十一?”
他脱口而出,语气里带了几分讶异。
靠在他帐门口、一身黑衣还戴着一副玄铁面具的,正是许久未见的竹十一。
赫连笙对他这个样子很熟悉。
竹十一严格来说算是暗卫,自然不能经常出现在人前。
所以,面具和夜行衣就成了他最常见的装扮。
两人进了帐篷,竹十一开了口:“主上近日在宫中无事,吩咐了我,让我来保护你。”
依旧是冷淡的声音和平静的语气。
赫连笙观察了一下神态,掂量了一下这句话里的真实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竹十一大概说的是真的。
再怎么样,他也不会违背独孤澈的命令。
赫连笙刚刚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加剧的趋势。
他想他舅舅还不如干脆狠了心放他出来。
他和竹十一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折磨的是谁。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其实我在军帐里很安全。”
竹十一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在么?”
还没等赫连笙继续说话,他就平铺直叙地继续道:“你们俩刚刚说话,我正好路过。”
……那还真是,挺巧的。
赫连笙想。
“那倒也没有。”他道。
这是实话。
顾渊虽说会一点功夫,但是真要他带兵打仗或者上阵杀敌,那还是差了一些的。
与其说是他给了赫连笙安全感,还不如说是荆池荆将军。
但是竹十一似乎打定了主意,赫连笙就是这样想的,掀帘子走了。
……发什么脾气。
赫连笙无辜地躺了一枪,看着还在晃动的帘子半晌没回过神。
不多时,他看到了帐外的人影。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起身收拾了一下帐篷。
*
傍晚,几个人聚在了荆池的帐篷里,正式地开始商讨战术。
就在这里,赫连笙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大太监。
太监名叫赵春贵,面相阴柔,甚至称得上一丝清秀,只是冲着人一笑,那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就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赫连笙脸上戴着面具,临走时,又用了北殷的秘法稍稍改变了瞳色,因而并不怕赵春贵认出他来。
接连打了几场败仗,营帐里的气氛都有些沉重。
荆池、乌岑还有赫连霄在一旁看着地形图,不时地讨论着什么。
赫连笙对这些不算太懂,刚在一旁坐下来,就听到了赵春贵尖刻的声音:“荆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声毫不客气,正在讨论的三人都停了下来。
“宗延关易攻难守,但是我们眼下所处的崇乾县却有山脉阻挡,是道天然屏障,视野上也对我们有利。”荆池掀起眼皮,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夫的建议,是无论如何守住崇乾,不要分散兵力,顺便找机会深入隋西营地。赵公公,有何见解么?”
赵春贵看着他,哼笑了一声:“荆将军,打仗的事咱家不懂。但是朝廷让北殷出兵,可是指望着北殷打胜仗的,几十万兵马到了这儿,你跟咱家说,就在崇乾按兵不动?”
“既然不懂。”荆池道,“就不用发表意见了。”
“来。”他招呼一旁的乌岑,“继续。”
赵春贵脸色一变。
自他来到军营,有哪个对他不是客客气气,就算是乌岑和赫连霄,也不会对他说什么重话,哪经历过这样的冷遇。
他按捺住火气,又笑了一声:“就是不懂,所以才要问呐。”
“咱家是奉了圣上的命令来做这监军的,自然要尽责。”他看着荆池,笑了一声,“荆将军,圣上对北殷的援军可是寄予了厚望。”
他顿了顿,看向了一旁的顾渊,“顾大人,您对圣上的心思最了解,您看呢?”
赫连笙手上端了杯热茶,抬起眼看向了顾渊。
荆池的性子他知道,生平最厌恶阉人滥权,这次发作几乎是他的意料之中。
这会儿,赵春贵搬出了赫连瑾,摆明是狗仗人势。但是他也看出了荆池的脾气,知道他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是来找援军了。
他很好奇,顾渊会怎么办?
顾渊抬起了眼。
“圣上确是希望能够快点解决战事。”他平静地道,“此番出使北殷,他也抱了极大期望,若是能速战速决,是最好不过的。”
赵春贵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一旁的乌岑和赫连霄神色各异,荆池的脸色却是已经沉了下来。
其实一路上,赫连笙能看出来,他虽然没怎么跟顾渊说过几次话,但是对他还是有所改观的。
至少,他的称呼从“梁楚的那个小白脸”,进化到了“那小子”。
这归因于顾渊的才华和能力。
只是眼下,两方显然重新变成了敌对的立场。
他垂了眼眸,脑中有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顾渊之前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跟顾渊,现在也算敌对的立场。
……他真的会为了他,抛弃之前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只要他想么?
他还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顾渊又开了口。
“赵公公。”他道。
“顾大人有何事?”赵春贵笑吟吟地道。
“我临走前,圣上曾经嘱咐过我,同赵公公一起做监军一职。”顾渊看着他,“眼下圣上想要速战速决,那么必然需要主动出击,既然这样,赵公公便即刻收拾一下东西,你我二人跟着荆将军,随军出发罢。”
赵春贵愣了。
“随……随军出发?”他的声音都有些抖。
顾渊颔首。
“若是要奇袭,那么必然要靠近隋西营地。”
他顿了顿,“公公怎么如此表情?”
“……顾大人。”赵春贵半晌才讪讪地道,“这太危险了罢。不若我们就呆在这儿,等……”
顾渊看着他,很温和地笑了一笑。
“圣上寄托了重任在你我二人身上,倒是也没有什么危不危险的。”他平静地道,“赵公公若是不愿去,也可留在这儿。到时候寄往京中的战报,顾某愿意代劳。”
这回,赵春贵是真急了。
他本身就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这些日子以来,寄往军中的书信都过了他的手。
他在信中跟赫连瑾事无巨细地汇报,顺便还可以自吹自擂一番,着实赢得了赫连瑾的不少好感。
眼下,跟他同样受器重的顾渊来了,不仅来了,还要夺去这份差事。
若是这些事由顾渊接管了,那么他不就等于被架空了么?!
而且……
若是让赫连瑾知道了,顾渊亲自盯着北殷的兵马去了前线,而他窝在这里,什么都没做,赫连瑾该怎么想?
他的冷汗霎时就下来了。
“顾大人。”他定了定神,“是这样,咱家觉得,刚刚荆将军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这用兵啊,还是不能急躁……”
荆池呵呵一笑:“顾大人说得倒也不是不可。”
“若是要奇袭,也有法子,只是凶险了些。”他斜眼看向了赵春贵,“赵公公刚刚提出的建议老夫觉得很有道理,赵公公这等指挥的才能,不亲自实践一番,倒是可惜了。”
“不如我们……”
“荆将军是用兵奇才,便依将军刚刚的方案就是了。”赵春贵咬了咬牙。
荆池见好就收,嘴角咧得更开了。
*
有了顾渊在,接下来,赵春贵都没能作出什么乱子。
荆池顺利地跟乌岑和赫连霄二人商讨完了战术,几人便站起了身。
赫连笙前几日一直在路上,没怎么睡好,听到最后脑子已经有些混沌,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一双手适时地扶住了他:“……小心。”
他霎时清醒了过来。
顾渊也意识到了什么,放开了他,低声道歉:“抱歉。”
“没事。”赫连笙摇了摇头。
保持距离是一回事。
顾渊好心帮他,他总不能对对方态度恶劣。
“这位是?”赵春贵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
赫连笙在这呆了一整个晚上,赵春贵都没有注意到他。
此时此刻他突然发问,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赫连笙能明显感觉到,顾渊的脊背紧绷了一瞬。
“这是隋钰殿下。”一旁的荆池开了口,“我们北殷云玥长公主的义子。”
赵春贵打量了赫连笙几眼:“倒不知,殿下为何戴着面具?”
“最近脸上起了疹子。”赫连笙开了口,“不便见人,公公见谅。”
赵春贵也只是随口一问,闻言便收回了目光。只是哼笑了一声:
“北殷确实人杰地灵。殿下虽说戴着面具,倒是让咱家看出了几分七殿下当年的模样,啧啧,那可真是漂亮得很。”
他顿了顿:“难怪顾大人这样的人,都开始怜香惜玉了。”
说罢,他便施施然,转身出了帐子。
顾渊的脸色沉了下来。
一直到他们出去,往回走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有缓和几分。
赫连笙跟他顺路,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他未必认出了我。”
“我知道。”顾渊轻声道。
赵春贵只是在借机敲打北殷,顺便找借口来恶心他一把。
赵春贵跟他都受赫连瑾器重,这太监早就看他不惯,只是不敢动他。
此番,他是明明知道他的旧事,借了赫连笙来刺激他。
顾渊慢慢地攥紧了掌心,闭了闭眼。
“他不会得意多久。”他道。
赫连笙睨着眼看他:“我看他可比你威风多了。”
“也就威风这几时了。”顾渊淡淡地道,“赫连瑾对他早有不满,只是碍于情面,加上无人可用,才暂且留下他罢了。他除了忠心,其余,也没什么优点了。”
他冷冷一笑,“忠心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值几钱几两。”
赫连笙看着他,顿了顿。
顾渊察觉到了什么,抿了抿唇。
赫连笙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了笑:“以前,你在我面前,确实没少装吧,顾大人。”
“……不是。”顾渊有些窘迫。
“哦。”赫连笙淡淡地道,“那你的意思是,之前的那些柔情蜜意,不是你为了报复我使的手段,为的不是让我对你神魂颠倒。是这个意思么?”
顾渊闭上了嘴。
这是他干过的最大的一桩错事,他无可辩驳。
“演技不错。”赫连笙作出了评价,“一点儿都看不出顾大人此前从未喜欢过旁人。我当时还以为,顾大人是个情场老手。”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评价,甚至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顾渊默不作声,全无刚刚在赵春贵面前的强势和果断。
他不说话,赫连笙便也不说,垂了眼眸。
“我的帐子到了。”他道,“我进去了。”
顾渊低低地“嗯”了一声,耳根的残红还没散去,看着颇有些可怜。
“我送你进去。”他轻声道,“然后我就走。”
赫连笙额角又疼了起来,只是进去,也就是几秒钟的工夫,他便默许了。
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他掀开了帘子——
下一秒,他立刻就放下了帘子。
*
“怎么了?”顾渊问。
赫连笙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打算找个借口把顾渊赶走,顾渊脸色就变了。
他听到帐篷里传来了一声响动。
“顾渊!”
赫连笙顾忌着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渊的剑已经拔了出来。
里面的竹十一显然也听到了动静,闪身躲开了顾渊的剑。
然后,他平静地开了口:“剑法很糟糕。”
然后,他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赫连笙:“……”
眼瞅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他焦头烂额,赶紧冲上去,挡在了二人中间。
“停!”
顾渊还在喘息,看见他明显护着身后人的动作,呼吸一滞。
“他不是歹人。”赫连笙跟他解释,“他是我一个朋友。”
竹十一的身份不能暴露,好在这个说法也不算违和。
就在这时,身后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平静:
“我说了,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赫连笙:“……”
“十一你差不多得了。”他压低了声音。
是他考虑不周。
没有想过竹十一来了之后就有可能在他的帐篷里。
为了方便传递消息,他一向是默许对方在自己的院子和房间来去自如的,对方也很有分寸,不会在他不方便的时候来。
……谁能想到,顾渊非要送他过来。
竹十一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很干净。
“你不喜欢。”他轻轻地道,“那我以后不说了。”
赫连笙:“……”
怎么还听出了一丝可怜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顾渊道:“顾大人,麻烦稍等片刻。”
然后,他看了竹十一一眼,对方顿了顿,跟着他走出了帐子。
一直走到几米外,赫连笙才叹了口气:
“十一你……”
“主上有信带给你。”竹十一道,“白天太着急了,没给你。”
赫连笙恍然。
“你要跟他说清楚我们的关系么?”竹十一问。
赫连笙:“……”
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竹十一的语气很漠然。
赫连笙一怔。
“……嗯。”片刻后,他迟疑地道,“然后让他保密,你的身份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
竹十一对保密问题未置可否,只是道:“你明明不想跟他在一起,你完全可以告诉他,我们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
他顿了顿,“这是最快让他死心的方式,不是吗?”
赫连笙额角的青筋直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对你不公平。”
让季氏兄弟做挡箭牌,是因为知道他们俩没有喜欢上自己的可能,纯粹是因为独孤泽叫他们来了,所以他们才会来。
但是竹十一不一样。
赫连笙不喜欢竹十一,却还要利用他的感情,他做不到。
竹十一端详了他一阵,作出了评价:
“心软。”
赫连笙失笑:“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毒舌。”
下一秒,他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唔……”
竹十一把他的脑袋按在了他的肩头,干净利索地点了他腰上的穴。
赫连笙的腰一软,被他满满当当地抱在了怀里。
竹十一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意,然后抬起眼,看向了不远处的顾渊,平静地道:
“顾大人,你打扰到我们了。”
顾渊慢慢地握紧了拳。
赫连笙猛然一僵。
顾渊在看他们!
他撑着竹十一的肩,手忙脚乱了半天,总算是堪堪站稳,腰还是软的,他却脱口而出:
“我……”
刚说了一个字,他的腰就被掐了一下。
“我就帮你这一次,你要摆脱他,这是最好的机会。”竹十一在他耳边道,“不是因为喜欢你,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他顿了顿,“赫连笙,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么?”
赫连笙怔在了原地。
良久,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竹十一放他站稳,然后抬起了眼:
“顾大人,看够了么?”
顾渊看着他,突然轻轻地开了口:“四年前,是你。”
竹十一笑了一笑。
“是我。”他道,“殿下心软,当时,我就该一刀杀了你。”
顾渊脸色苍白,话是对着他的,眼睛却牢牢地盯着还被他揽在怀里的赫连笙,哑声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我们北殷人,每一个都有资格说这句话。”竹十一看着他,平静地道,“顾大人,你配不上殿下。”
顾渊把剑直接横上了他的脖颈。
赫连笙瞳孔一缩:“顾渊!”
空气中一片寂静。
赫连笙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这会儿才冷静了下来。
论武力,顾渊不是竹十一的对手。
他抬起眼,顾渊也在看他,眼睛里是一片灰败的沉静。
“阿笙。”他轻声道,“你护着他。”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在我面前,护着他,是么?”
赫连笙动了动唇:“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顾渊,我之前,说得很清楚了。”
顾渊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全是血丝。
“你喜欢他么?”他轻轻地道。
赫连笙沉默了片刻。
“如果我说。”他看着顾渊,深吸了一口气,“是呢?”
话音落下,他突然如释重负。他能听到不远处树林里寂静的落叶声,还有身后营帐外巡逻的士兵走动的声音。好在距离远,他们应该看不到这里。
身后的竹十一呼吸很平稳,像是鼓励般牢牢地撑着他,让他得以把剩下的话说完。
“十一他,跟我认识很久了。”他道,“我……”
他闭了闭眼,“顾渊,我四年前就说过了,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你不相信,现在,我再认认真真地跟你说一遍。”
“我跨不过那道坎。真的。”他轻声道,“你跟我说过……不逼我的。”
“顾渊,放我走,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会换一个笔名,顺利的话明天跟编辑说
是一个可爱的妹妹送的名字hhh大家明天点进来的时候不要觉得走错了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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