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肯定是恨的,甚至还有些迁怒,夫妻俩知道儿媳无辜,也难免生出了几分怨气来。


    胡妍美一看二人神情,就知道他们的想法。孔娇娇遇到这些事情之后,虽然不知道陈安平之死和孔家有关,但后来只陈佳慧被孔家算计一事,两家不得不结亲时,夫妻俩都不爱搭理她。


    可以说,在陈安平死后,孔娇娇处境急转直下,先是女儿被娘家算计,她被公婆厌恶,后来儿子也出了事,便成了孤家寡人,甚至还家破人亡。


    孔娇娇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是被气疯了的,整日昏昏沉沉,直到在冬日里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她才看清了站在岸上之人的容貌。


    正是她的亲弟弟!


    她从生下来起,就不被家人所喜,后来有了孔清,她存在的每一天,都是为孔清攒银子。


    夫妻俩去了陈安平的屋子,胡妍美没有跟进去。


    孔娇娇对着夫妻俩并不怨恨,甚至是满心感激。她一直认为自己能够安逸近二十年,全是因为夫妻俩的善良,可惜,孔家对她影响太深,哪怕嫁了人也摆脱不了。


    胡妍美去了厨房,给陈安平熬了药,又让陈佳荣去酒楼中拿饭菜。


    吃晚饭时,一家人都挺沉默。


    不过,最近这样的气氛在陈家实属正常。


    陈父放下碗后,端着一杯茶偷瞄了胡妍美好几眼,煞有介事地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戳穿了安宁媳妇,不管她是真的动了手,还是被你冤枉。应该这几天内都会上门一次,到时候你别单独跟她说,让她来找我。你直接把人关在门外就行。”


    胡妍美答应下来。


    陈母提议:“以后我再不去酒楼中,留在家里陪陪安平。”又强调:“娇娇,我不是不放心你,就是怕你事情太多,没顾得上家里。”


    儿子只剩下了一口气,眼看着已经有好转。她真的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今的陈安平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当然,胡妍美也不认为还有人会费心杀他。


    她没辩驳,同样答应了下来。


    其实,陈家人都猜错了,葛氏似乎一点都不心虚,从头到尾没上门。又过了两天,胡妍美在院子里陪陈佳慧散心时,孔清登了门。


    从他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姐弟俩再见面,两人都挺冷漠。


    胡妍美并没请他进门,抱臂堵在门口:“有话快说,说完赶紧滚。或者你不说也行,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事情可商量。”


    孔清眼中含怒,却生生按捺住了,缓和了面色道:“我听说你找本家堂弟媳妇闹事,那个女人确实和我好过一段,但那是在我们成亲之前。你不能因为那点关系就怀疑她对姐夫动了手……她妇道人家,日子本就艰难,你也是女子,不该这样为难她!”


    胡妍美似笑非笑:“你一个从不肯在我面前低头的人都跑来替她求情了,还让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清白。你觉得,我会信吗?”


    孔清对上她嘲讽的目光,愈发恼怒:“孔娇娇,我只是不想你胡乱结仇!她可是你们陈家族长的侄媳妇,我怕你会休出陈家门后没地可去!要不是看在我们是亲生姐弟的份上,我也不会登门。”


    胡妍美伸手一推,推的是他受伤的那肩膀。孔清这些日子因为那条手臂受了不少罪,偶尔不小心碰到更是痛得他恨不能昏死过去。看到有手朝伤口而来,他下意识就往后退。


    他受够了苦楚,气急败坏地道:“孔娇娇,你往哪推呢?”


    胡妍美一步踏出门,道:“不用你假好心,我就算被休出陈家门,也不会登你孔家的门。还有,我哪怕和天下人结仇,都与你无关,葛氏与你之间本就不清不楚,她女儿都是你的血脉,这是她亲口跟我承认的,你以为凭着几句撇清之语,我就会相信安平受伤与她无关?”


    她再次逼近一步,一字一句地道:“孔清,你从陈家得了那么多的好处,安平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对你处处照顾。你却对他下这样的毒手,看你这样,还毫无愧疚之心。你简直畜牲不如!”她伸手一指:“你瞪我做甚?滚啊!”


    陈家的宅子在主街上,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关于孔娇娇身上发生的事,最近全都沸沸扬扬,看到姐弟俩见面,外头的行人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悄悄关注这边情形。


    街上很快就围了不少的人。孔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姐姐呵斥,面上有些挂不住:“我是为了你好……”


    胡妍美不耐烦打断他:“这话怕是你自己都不信。这么多年以来,你从来都是趴在我身上吸血,从不记我的好。还为我好,亏你编得出来!”


    她再次伸手,朝他受伤的手臂推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孔清也清楚今日怕是不能如愿,再留下来只会被人看笑话,撂下几句姐姐不识好人心之类的话,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胡妍美站在门口高处,再次强调道:“我和孔家已经断亲,他们如今走投无路,全靠借银度日。劳烦大家帮忙转告一下,借的银子也好,欠的人情也罢。我绝不会帮孔家还。”


    说完这些话,她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的陈佳慧。


    陈佳慧那天从孔家回来之后,也出门了几次……虽然陈家和孔家都没有人提那天发生的事,但还是有人猜到了一些真相。陈佳慧面色自如的出门,就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心。


    影响肯定是有的,曾经有人提过想要和孔家结亲的两户人家,最近都飞快定下了亲事。明显是怕被孔家缠住。


    对于婚事,胡妍美已经对外放了话,说陈佳慧要等到十七才定亲。如此,没人上门提亲,也在情理之中。


    *


    衙门那边没有消息传来,胡妍美倒也不觉得意外,大人要忙百姓的春耕秋收,还要修桥铺路,更有各家的恩怨求他帮忙断个明白。因此,案子报上去,得跟着往后排。


    葛氏始终没有上门。


    倒是陈族长,上门后斥责了一通孔娇娇的胡言乱语,眼看陈父不搭腔,他咽回了休书的事。只说这一次原谅了孔娇娇,若再有一次,就算苦主不追究,他也绝不放过!


    转眼到了盛夏,陈安平还是不能起身,但身上的伤已经养好,再没有性命之忧。


    酒楼中的生意恢复了以往,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陈家夫妻俩重新接手了酒楼的生意,手把手的教导陈佳荣,不太愿意让胡妍美再插手。


    说到底,他们还是因为孔清做的事而迁怒了儿媳。


    胡妍美不生气,暗地里找了两个年轻后生每日跟着陈佳荣。


    孔家上辈子对陈佳荣动了手,如今应该也不例外。


    这一日辰时末,胡妍美正在院子里熬药,有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陈佳慧现如今已经好转许多,不再害怕出门。懂事地去酒楼中帮忙。因此,院子里除了一个照顾陈安平的婆子外,就只有胡妍美。


    只听敲门声,就知道外面的人很急,胡妍美心中一动,奔过去开门,果然就看到外头站着她派去盯着陈佳荣两人之一。


    “东家,出事了。少东家今日出了镇子不久,路上有块大石,马车刚停,就围过来一群人将他掳走。”


    胡妍美面色微变:“都是些什么人?”


    来人一脸焦急:“我们兄弟俩站得太远,没看清楚。”


    胡妍美想了想道:“你先去酒楼告诉我爹娘。然后去继续找人,若有消息,即刻来报。”


    她褪下身上的护衣,换下一双轻便的鞋子,跟陈安平说了一声,飞快出了家门。


    她一路不停歇,直奔村里,敲开了孔家门,直接闯了进去。


    嫂嫂朱氏很乐意和这个大姑子来往,看到人上门,本来挺欢喜的,可又看到大姑子沉着一张脸,明显来者不善。她心头不安,追上前问:“姐姐,有事吗?”


    “有!”说话时,孔娇娇一脚踹开了孔长发的门,床上被褥零乱,还带着微温,人应该刚走不久。她回过头,冷声问:“长发呢?”


    朱氏一脸茫然:“长发刚刚才去了茅厕,他都好久没出门了,什么都没干啊!”


    胡妍美没听她后面的话,跑到后院一脚踹开茅厕的门,从臭哄哄的地方揪出了孔长发,变戏法一般掏出匕首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手上一用力,孔长发的脖颈瞬间冒出了一条红线,殷红的血珠滚落。


    朱氏亦步亦趋,本来想阻止大姑子跑去茅房找儿子,且不说男女有别,这种时候踹门,那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劝说的话还没出口,就看到这般情形。她吓得花容失色:“姐姐,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刀呢?长发受伤后走路都困难,近一个月没出门了,真的什么都没干,他就算想干坏事,我也不允许啊……你先把人放下,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说清楚……”


    胡妍美将人拽着往院子里走,孔长发双手拎着自己的裤腰,别说乱动了,连眼珠都不敢多转。就怕抓着自己的人一个不小心在他脖颈上戳个洞。


    “姑姑……我做什么了?”孔长发真心觉得冤枉,上一次他欺辱表妹,确实该揍。而他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那地方被踹一脚,现在还没感觉呢,大夫那边也没个准话,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好。


    胡妍美拽着他到了院子里,动作并不温柔。吓得孔长发战战兢兢,身子尽力靠近她,就怕匕首伤着自己。她出门后直奔马车,找出绳子利索地将人捆好,道:“你是没做什么,但你也不冤枉,回头问问你爹又干了什么!”她将捆好多人丢进马车之中,坐上了马车后,冲着惊慌失措的朱氏冷冷道:“告诉孔清,我儿子要是出了事,他儿子就活不成了!”


    马车中的孔长发:“……”我爹做的事,你找他去啊!


    朱氏愕然。


    男人确实从昨天就没回来,但他怎么敢对陈家独子动手?


    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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