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浑浑噩噩地走了多久,直到来到一处阴翳的密林中,修夜才停住脚步。他咳了一口黑血,心知自己邪症发作了,颤颤扒开胸口的衣物,只见道道伤口皲裂开来,还泛着乌腾腾的煞气。


    他知道那柄妖刀就在附近,无论自己扔掉多少次,它总是能找到他,并唤起他血脉中的邪煞之气,让他血脉沸腾,以此来不断的折磨他。只要一天他不认这把刀,这把刀就绝不会放过他。


    妖刀一但出现,他的身份是藏不住了。想来学殿上曦沉应该已经认出自己了,只是暂时没有声张。也罢,他既然都敢回来了,还怕曦沉做什么?既然曦沉都知道了,那就当着曦沉的面抢人!


    “曦沉啊曦沉,你等着看好了,我就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也会让奉泽离开无量岛,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日月变幻,寒鸦桀桀怪叫了一夜,又到天亮时分。


    昏暗的上君殿内,温彦蒙着脑袋睡得正迷糊,忽然被来人唤醒。原来是送信的小童,通知他去极天殿召开九君会议。


    “怎么又开会?难道又出事了?”


    温彦慌忙披上衣袍,匆匆赶去了极天殿。进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横在地上的三具血迹斑斑的尸体,他谨慎地上前查看,发现这三名弟子遍体鳞伤,伤口几乎被捅成烂泥,还冒着浓黑的煞气。


    “这……又是被那妖刀砍的?行凶者手段如此残忍,会是仇杀吗?”温彦围着尸首走,不小心踩到了一旁的剑毅上君,看对方魁梧挺拔神色肃穆,吓得慌忙道歉。


    “无碍。”剑毅顿了顿,“他们确是被妖刀所杀,但无法确定是不是无量岛之前丢失的那把妖刀。不过,这三位都是岛上普通氏族子弟,平日还算安分,我觉得不太像是仇杀,更像是撞邪。”


    原来,这三具尸首是剑毅半个时辰前发现的,当时剑毅听到殿外的树林里有奇怪的动静,追出去后便发现了这三名晨练的弟子。他们似乎撞见了什么事情,无辜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你看到凶手了吗?”


    “看身形似乎是个红衣服的女子,长发披散,腰身纤细。但她身形太快,比鬼魅还快,我没能追上。”


    剑毅说这话的时候,几位上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旁正在照镜描眉的凌岚上君。首先,长发纤腰的红衣女子,其次,身形快得连剑毅上君都追不上,放眼整座无量岛,好像也就只有凌岚上君了。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想什么呢?人家才起床,妆还没梳好呢,能出去抛头露面吗?”凌岚冲几人翻了个大白眼,众所周知,她爱美成性,妆容没梳好断然不会出门,怎么可能蓬头垢面跑出去?


    “……”剑毅欲言又止,他注意到凌岚的长发下有一块诡异的阴影,看形状像是一块血迹,但并未说破。


    孔恩摸着胡须道:“除了凌岚上君,岛上女弟子几乎都是白袍,束发,那行凶者有没有可能是从外边进来的?”


    “不太可能。”曦沉道,自从上次修夜逆逃的事情后,他便加大兵力严守岛上各个关卡,除非是有登天入地的本事,否则断然进不来。


    “此事不宜声张,注意封锁消息,以免引起众弟子恐慌。眼下问鼎大试在即,还有许多事情要筹备,诸君请继续手头未完的内容。既然奉泽已完成大试事宜,此案便交由奉泽暗中调查。”


    “谨遵君首吩咐。”诸君向曦沉微微鞠躬行礼,会议结束。


    为了寻找线索,温彦和曦沉一起去了事发的那片树林里,一路上温彦还是贴心的牵着曦沉,生怕他看不见路会摔倒。却不知,曦沉对无量岛的每一条路都了若指掌,根本不需要人扶。


    “你这样牵着我走,不觉得会碍事吗?”


    “当然不会。”温彦习惯照顾别人,这可是他的职业病。


    曦沉不经意回握住了温彦,恍惚记得是在梦里,自己曾用尽力气想要握住这么一只手,奈何那只手近在咫尺,却怎么都够不着……


    两人在密林里仔细查探了一番,发现枝叶上有残留的斑驳血迹,风中隐隐缭绕着邪煞之气,此外并无其他线索。两人准备回走时,正巧碰见一名弟子过来,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尤冽。


    “上君!您怎会在此?”尤冽笑着迎了上来,说着打量起温彦身旁的曦沉,心想这位双目失明的弟子是哪个氏族的,怎么之前完全没见过,看温彦亲昵地拉着对方的手,越发的狐疑起来。


    “我们啊,过来找些灵草,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这样……真是巧了,我刚从山上晨练下来的。”


    温彦信口撒了谎,尤冽也没有说实话,他们一个说采药却没带背篓,一个说晨练却没佩剑,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这时曦沉像是嗅到了什么异样,突然挣开温彦的手道:“我去一会儿,在这儿等我。”话音还未落地,身形就已经像弹弓般射了出去。


    尤冽诧异道:“方才那位弟子是——”


    温彦额上冒汗,因为他也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压迫感,好像有什么邪煞之物出现了又消失了,不,它好像又回来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推开尤冽,厉喝了一声“闪开!”下一刻,一道凛冽邪光破风而来,当头直劈而下,正中温彦的脑门。


    那一瞬,温彦满脑子都是完蛋了,自己又要死一回!不料一圈炫目光纹自他胸前绽放,顷刻撑开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电光火石之间,竟生生将那道邪光堵了开去。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一切又如云烟般幻散,只剩四周的林叶在飒飒震响。


    “怎么回事?上君你没受伤吧?”尤冽关切道。


    惊恐之余,温彦抚了抚胸口,刚才从胸前弹出的那圈光芒,好像是灵烙来着?灵烙是一种护身咒术,由强者向弱者施加,可保护弱者免受邪煞侵袭。施术者的力量越强,灵烙的防护力就越强。


    “等等,我身上为什么会有灵烙这种东西?”


    温彦只想到一种可能,就是那天夜里自己睡着时,曦沉给自己施的灵烙。当时曦沉应该是拥着自己睡了一夜,将其灵力渡到自己身上,才形成了这么强沛的灵烙。但是,一般只有情侣间才会结下灵烙啊,因为它代表着忠贞,标志着受术者是施术者的所有物。


    思及此,温彦又摸了摸脖颈上的吻痕,难道这真是曦沉留下来的?他居然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亏了自己好纯洁的,完全没有多想,还当着曦沉的面换衣服,还一直牵着对方的手,却不知自己早就被那人占尽便宜!这也太羞耻了,太胡来了……


    “上君?你没事吧?”尤冽在温彦眼前挥了挥。


    温彦这才回过神来,对尤冽道:“我有事先走了,你就在这等着,待会儿那人回来了,你扶着他,送他去极天殿。”说着慌忙逃走了。


    “上君!”尤冽追了两步,无奈地停下来,在原地等待。


    须臾后,曦沉赶了回来,却发现只有尤冽在那里。尤冽便把温彦的话转告给了曦沉,提议送他去极天殿。


    曦沉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着。他能察觉到,方才灵烙启动了,想来奉泽应该知道了灵烙的存在,估计会有点羞恼吧?不过,比起奉泽的想法,曦沉更在意的是修夜的想法。因为他给奉泽施的灵烙,真正要防的并不是什么妖魔邪祟,而是修夜那个小魔头。


    一旦修夜邪症发作,只要他敢触碰奉泽,就会立即被曦沉施下的灵烙震开,到时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除非他能控制体内煞气,否则就别想再触碰奉泽了。这,就是曦沉对奉泽施加灵烙的真正目的,也是对修夜之前的挑衅做出的回击。


    “这位兄弟,你有在听吗?我送你去极天殿吧?”


    “不必了。”曦沉淡淡丢下这句就离开了,身法灵活,来去自如,哪有半点像一个失明的人,更是让尤冽抓不着头脑。


    明月悬在天边,光华如雪,洒了一地。


    温彦趴在窗前,望着明月,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面对曦沉,后续的任务又该怎么执行?他来这漫画世界有些时日了,却连患者的主要人格都没弄清楚,好不容易确定了危险人格,却不知道对方人在哪里。估计,所长这会儿正在骂自己效率低吧?


    忽听身后有人敲门,温彦警惕地转身,却见一个浅金缎袍的男子出现在了房内,那人一脸慵懒笑意,可不正是那个讨厌鬼金盛!


    “你,你来干什么?私私私闯上君住处,你可知是何罪?”


    “我来交作业呀,上君不是让我把课默三遍吗?我默完了。”修夜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沓纸,笑嘻嘻地递了上来。


    “你是有病吗你?谁让你大半夜来交作业的,你这是擅闯上君殿,我大可以治你的罪!”温彦故作凶狠地把对方手中那叠纸揪了过来,心想我倒要看你写的啥玩意儿,一看内容却惊呆了。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上课都胡扯了些啥,但这家伙竟真的一五一十全默了下来。


    温彦错愕地一张一张翻阅着,修夜欣赏着他的表情变化,很是满意,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这些……真的都是你写的?你不是在睡觉吗?”


    “上君的课千金难买,弟子哪舍得睡觉?巴不得再重听三千遍呢!不过听完上君的课,弟子有一问题不明白,还望上君不吝赐教。”


    “什么?”温彦挑了挑眉,心想看在你有听讲的份上,姑且听听看。


    修夜将双手背在身后,在房内缓缓踱起步来,“若有一人,不幸被邪煞缠身,邪气侵入血脉多时,毒已入肺腑,然此人尚保有几分心性,试问他是否能得救?又该如何施救?这题好难,弟子无解。”


    “你……你!”温彦脸色涨红,这不就是自己出的试题吗?他怎么知道的,还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难道他偷题了?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偷我的题!”


    “嘘——”修夜狡黠地冲温彦比了个手势,“上君小声点,若要是被曦沉上君听见了,他可是要斩了我的。”


    “弟子想知道,上君为什么要出这样的题,答案又是什么?”


    温彦被问住了,他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之所以出这个题,就是想探探有没有弟子知道答案。在被修夜虐杀后,他思考了良久,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这个问题。明知道对方就是那个危险人格,只要进行清除就好了,他却仍在傻傻寻求着渺茫的第二条道路。


    等待良久,温彦仍没有回答,只是黯然叹了一声。


    修夜眼底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奉泽是在乎自己的,也深知对方曾因自己遭受极大的伤害。他抬手想触摸对方的脸庞,手臂却又忽的僵住。他害怕自己这满身邪煞之气,会玷污面前这个纯净的人。


    罢了,他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夜深了,祝君好梦。”


    “哎——”温彦伸手想挽留,但又不知道喊住对方能做什么,手便僵在了半空里。他隐隐觉得这个叫金盛的人,似乎跟修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按照漫画剧情来讲,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啊,一个惊世骇俗的大反派,跟一个半路杀出的路人甲,能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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