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霞光斜照在宽阔的修武场上,将众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温彦来到修武场附近,只见剑毅上君正带领几名弟子,将白石粉洒在场地上,划出一道道均匀的直线,把偌大的修武场分成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方格,这正是为了明日的交旗大会做准备。
一般在问鼎大试的前几日,会先举行一场交旗大会,让各氏族弟子列成方阵,响亮地喊出家族口号,并交换象征家族荣誉的战旗,以弘扬“友谊第一,比试第二”的精神。
温彦上前和剑毅打了个招呼,他来此就是为了找剑毅,询问那三名弟子离奇死亡的事情,看还能不能获得其他线索。冥冥中,他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凶手很可能跟修夜有关,只要自己能把凶手揪出来,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出修夜的下落了。
剑毅命弟子去泡了两杯热茶过来,和温彦倚在围栏上边喝边聊。
“既然凶手很可能就是岛上的人,那如果我把所有女弟子都召过来,让你一个个的进行辨认,有没有可能认出凶手?”
“凶手不在女弟子中,以她的身手,至少也是个上君。”
闻言,温彦有点目怔口呆。说起女上君,无量岛只有两位,一位就是大家经常见到的,爱美成性雷厉风行的凌岚上君,另一位则是性格孤僻寡言少语的阮冬上君。阮冬平日很少露面,虽然九君会议她也有来,但基本不发表意见,总是坐在屏风后喝茶。
“照你的意思,凶手就在凌岚和阮冬之间?”
“凶手身材比较高挑,阮冬相对瘦小了些,而且你也知道,阮冬和君首一样偏爱素色,哪会穿艳丽的红袍?至于凌岚,她近日有点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或许你可以去找她问问看。”
“你是真怀疑凌岚了?我可不敢去找她,怕她拿鞭子把我抽出来。”温彦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嘀咕了出来。
剑毅噗地一声笑了,他平时一副严肃拘谨、生人勿进的模样,笑起来竟还有几分憨厚,温彦也只好跟着尬笑。
“奉泽,难怪君首说你自重伤痊愈以来,性情有变,让我们多多包涵你,看来你不仅话变多了,还变活泼了。”
“……是么?”温彦扶了扶额角,心想自己是得注意言行了。
翌日天色晦暗,寒风凛冽,整座无量岛笼罩在肃杀的气息中。
在广阔的修武场上,众氏族子弟早早地便开始集结了,他们身着颜色各式的衣袍,举着图案各异的旗帜,排列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阵。只有到了交旗大会的这一天,众弟子才被准许穿上自家道袍,所以他们一个个是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温彦和诸君立在高处的看台上,纵眼望去,其中最大的三个方阵分别是黑色、黄色、红色,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其中,黑色代表修氏一族,黄色代表金氏一族,红色则代表赫连族。这三族也是天下最强的三大修灵氏族,直接碾压其他各路氏族。
“今年人很多呢,不知诸君更看好哪一族?”凌岚率先打开话茬。
孔恩瞧了凌岚一眼,“你就想着待会儿下注赢钱,我们不告诉你。”
彼时在各大方阵的边缘,还有一个很不起眼的,但又很特别的位置,那便是尤氏的方阵。之所以不起眼,是因为方阵的大小都是根据人数来画的,尤氏只有一人参战,所以那方阵只有六尺见宽。之所以特别,也是因为尤氏只有一人,史无前例。
人群之后,尤冽站得笔挺如松。他仍旧一身清爽的白袍,因为他们尤氏的道袍就是白色的,就连他手里的旗帜也是白色的,象征着寒冬里的傲骨风雪,昭示着尤氏永不屈服。
温彦远远看着尤冽,不禁发出一声轻叹,“这孩子也是憋屈到家了。”
各家氏族子弟正热火朝天的交谈着,对比之下,尤冽就显得格外的凄冷寂寥。这样的另类,自然也就成了人们谈论的对象。
“听说他姐之前一夜暴毙了,整个尤氏就他一个人了,真是可怜。”
“这两年来,尤冽在修为上好像也没什么造诣吧?我要是他啊,就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来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闲言碎语如同利刃般,一根根扎进了尤冽心底。他想大声驳斥,但良好的素养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能忍气吞声,不断回想着奉泽上君的话:“不要忌惮任何人的目光”、“终有一天你能打败那个人”。
“你们看尤冽那眼神,好像还挺不服气的,他哪来的底气?”
“也别这么说嘛,那小子虽然孤立无援,好歹也是铮铮傲骨,他之前都敢挑衅修氏那个大瘟神呢!就问你们几个人能做到?”
一提起瘟神.的名号,众弟子纷纷咋舌,叫那弟子快闭嘴,在交旗大会上提那瘟神做什么,真是晦气得很。
眼看时辰快到了,诸位上君一齐从高台上飞落,来到了修武场中间的神坛上,惹得众家弟子一阵欢呼,纷纷抛出了手中的青枝,以表达对诸上君的尊重和喜爱。然而,众弟子最好奇的那位曦沉上君并没有出现,不过对于他的缺席,众人早已司空见惯。
孔恩立于诸君正中间,手捧一本厚重的神册,开始宣读交旗大会的章法和重大寓意。偏偏在这时候,修夜才姗姗来迟,他依旧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纨绔模样。
“本次交旗大会为……”孔恩念到一半忽然顿了下,胡子抽搐,心想这个在主道上瞎晃悠的金袍弟子是谁?当真是好生狂妄!
“上君们早上好哇。”修夜笑嘻嘻地冲孔恩挥手,对方怒瞪了他一眼,提高嗓音继续宣读下去。他又将目光转向温彦,温彦慌忙避开视线,心想你不要看我,我们不熟。
方阵中,金氏子弟看到他们的大哥“金盛”过来了,激动得欢呼雀跃,就像看到了必胜的希望。金若也忙不迭招手道:“表哥你走快些,都叫你不要睡懒觉啦!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睡懒觉嘛?”
“不慌,不慌。”修夜优哉游哉地踱着步,不经意转向金氏子弟对面的玄衣方阵,那里正是他的本家——修氏方阵。
修氏方阵的领头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玄衣少年,那少年郎眉目天成,器宇轩昂,正与众弟子谈笑风生。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的视线,少年倏然回过脸来,正巧与修夜目光相撞。
少年的笑意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他没看错吧,对面那个一身浅金缎袍的年轻人,居然是自己的兄长!对方没戴护眼纱,乍看一眼他还没认出来,但那双罕见的雾蓝色眼瞳是不会错的!
“忙你的,别乱来。”修夜微微动了动嘴唇,给了对方一个唇语警告。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修奇已经认出自己了,毕竟自己不戴眼纱的样子,也就只有弟弟和父亲才见过。
修奇很纳闷,自己那个遭人非议的瘟神哥哥居然没有死,被众上君联手围剿还没死,而且还混进了金氏子弟的队伍中。不过他并没有声张,而是转头与身后的兄弟们继续说笑。
“咦?那人是……”温彦也注意到了修氏方阵前的玄衣少年,同样的玄袍和身姿,一时他还以为又看到了恣意飞扬的修夜,心口的伤隐隐作痛。但他很快定了定神,那个好像是修氏的二公子,也是天赋较高的“特殊弟子”,拜在阮冬上君座下,所以平时很少见到。
“神明天启,众生无量。愿尔平安,问鼎夺魁!”孔恩宣读完毕,众弟子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并高声喊出了自家口号。
接下来便到了换旗环节,众氏族弟子可派出代表,与其他方阵的弟子换旗。规则是,他们视哪一家为最强对手,或者说想在问鼎大试上赢过哪一家,就找哪一家的弟子换旗。
可想而知,大多氏族都会找修氏、金氏、赫连氏这三家换旗。修氏擅长灵法,灵力功底深厚;金氏有钱豪横,坐拥一流法器;而赫连氏骁勇善战,以武魂著称。赢了这任何一家,必定名动天下。
“换旗——”修奇来到金氏队列前,挥开旗帜递了出去。作为首领的金若本想去接的,不料修奇竟将旗帜陡转方向,直指一旁的修夜,嚣张道:“我修氏愿在问鼎大试上挑战金氏,请多赐教!”
“金氏应战,也请你们多多指教。”修夜就势接过旗帜,并与修奇“友好”地握手,其实双方都在暗中使力,捏得对方关节发白。只听修奇低斥道:“你在这里搞什么?嫌你给家族丢的脸还不够吗?”
“你管我做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说罢双方同时挣开了对方,修奇不爽地转身回去,正逢赫连氏的弟子过来换旗。若要换旗,应该是由双方代表来换的,但赫连氏的代表赫连尊并没有动身,只是让一名普通弟子过来换旗。
“竟敢瞧不起我们,要换旗让你们老大亲自来!”修奇甩臂打掉旗帜,不悦地瞪向对面那个威风凛凛的赫连尊。他们赫连氏的人好穿战袍,尤其是赫连尊,穿得跟将军似的,这点也让修氏子弟颇为不爽。
赫连尊非但没有动身,还挑衅道:“听说你修氏最近出了一个魔头?我就说了,你们这些只看重灵法的,迟早都是要堕魔的,真正的王者应该是我们赫连氏这样的,武魂至上。”
话音未落,忽听嗖的一响,有什么东西直射面门。赫连尊敏捷地扬手截住,只见那是一面金色旗帜,正是从旁边的金氏方阵投过来的。
“金氏挑战赫连氏。”修夜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好!赫连氏接招。”赫连尊说着便将自家旗帜也扔了过来,他还以为金氏只有女流之辈,却不知何时出了这么一位枭雄。
修奇狠狠瞪了修夜两眼,忍不住呸了一声,心想这货不给自家出气,反而搁别家在那儿逞英雄!要知道,他的大魔头哥哥,实力不输无量岛的上君,只要他修夜想赢,这里所有的氏族子弟都是渣!
交旗仪式很快进行到了尾声,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找尤冽换旗,这说明修武场上千百人,没有一人把他放在眼里。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懑,但也不打算找别家换旗,他在等一个逆袭的绝佳时机。
最后要进行的是垂青仪式,也是众弟子最期待的环节。几位上君每人拿到一根青枝,并把它赠予自己最看好的氏族子弟,这代表着来自上君的赞许和厚望,对于众弟子来说是一种至上的荣耀。
而对众上君来说,垂青仪式则是一项重要的娱乐。因为凌岚会借机发起博弈,让诸位上君下注到底哪家会赢。她兴致勃勃地将青枝分给了诸上君,“来,一人一根,拿好嘞。”
温彦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青枝,不禁开始纠结自己该投给谁。
“还剩一根。”凌岚看着手里多余的青枝,原本是为曦沉上君准备的,她心想都这个时辰了曦沉还不来,估计今年也不会来了吧,趁没人注意,随手将那根多余的青枝扔了。
谁知她刚一扔掉青枝,余光就瞥到了人群后的曦沉上君,由于今日众弟子的衣袍都是彩色的,所以白衣胜雪的曦沉上君是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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