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尾金鱼
那两个字喊出口后, 余今自己先炸了。
他真的就是口误!!!!
他听人说话时其实总是会有点走神,包括刚刚也是,所以……
救命。
余今窒息了。
还好七天后他就会忘记!!!!
他头一回感觉到什么叫社死。
余今默默扶着自己的额头, 单手遮住了大半张脸, 不敢去看荣荀。
因为事情太过离谱尴尬,他的耳尖都泛起了一层薄粉。
救命。
谁来救救他。
余今切身体会到了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是什么感受。
偏偏荣荀还不说话。
余今透过指尖的缝隙,能看到荣荀站住了脚步在他面前看着他,却看不见荣荀的眼神。
他不知道荣荀在他喊出那两个字时, 那双漆黑的眼瞳在刹那间变得幽深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阴暗的角落滋长出来纠缠着他, 要将他的理智摧毁。
荣荀的舌尖掠过自己的尖牙,用疼痛克制住自己那些会吓到余今的念头。
可当视线瞥见余今染了色的耳廓后,荣荀又有点压抑不住。
他肤色白,那抹色放在那着实惹眼。
荣荀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很想捏一捏。
但最后他还是刹住了车,轻笑着替余今缓解这尴尬的场面:“也不是不可以。”
余今:“……”
他放下手, 满脸写着生无可恋,也因此没有察觉到荣荀嗓子里带着点微弱的喑哑:“荣先生……”
他小声抱怨:“这时候就别逗我了啊。”
荣荀弯眼:“我知道你是被电梯里那对小情侣带跑了。”
他抬手, 很轻地拍了一下余今的头, 克制地收回了手:“别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余今到现在都还很自闭。
他真是头一回这么恨自己这听人说话总是走神的脑子。
余今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而又认真道:“荣先生, 对不起。”
他们说话间,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这时候已经进了包厢, 话也更好说了。
荣荀望着他:“不用道歉。”
要说起来,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余今这样的反应。
除了一些不太干净的念想以外, 还有最纯粹的情绪。
觉得他可爱。
荣荀勾唇:“也不是你的错。再说, 是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这就是明晃晃的暗示了啊。
他明明知道荣荀在暗示什么, 可他却忍不住想——
其实吃亏的不是他,应该是荣荀吧。
毕竟荣荀人帅钱多,性格还那么好,简直就是国民级别的老…咳。
余今现在不太能听见那两个字。
他甚至还是不敢看他:“……我觉得吃亏的是你。”
荣荀停了停,又好笑又心疼的不行:“你真是……”
他抬手,又很轻地弹了一下余今的眉心,这样稍显亲昵的举止,让原本就有些旖旎的气氛更加黏稠缱绻:“别把我想的这么好。”
他的小金鱼才是全天底下最好的。
其实荣荀弹他的脑门力度真的很轻,与其说是弹,倒不如说是轻碰了一下。
余今只感觉到了一点温度和指甲盖碰过的触感,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但他却故意捂着眉心嗷了声,同时抬眼去看荣荀的反应。
就见荣荀在他的演技下露出了无奈地神色。
余今笑了笑,放下了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幼稚的演一下。
可是就这样来一出,他们之间那一点淡淡的尴尬不仅化解了,还进化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气氛。
他想,不是他把荣荀想得太好。
是荣荀真的很好。
荣荀又主动揭过了那个话题:“喊我名字就好了。”
余今哦了声,然后就见荣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余今:“?”
荣荀似乎是哼笑了声,又好像是他的错觉——毕竟荣先生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
他说:“你不先喊一下试试?”
余今心说你的名字也不烫嘴啊,怎么还要练习吗。
但面上他却是乖乖地说好:“嗯…荣……”
……有一说一这样被盯着,又没有要接什么话,专门被点出来喊一下名字,真的很奇怪啊!
余今哽了一下,就听荣荀叹了口气:“我的名字那么烫嘴吗?”
余今:“。”
对不起,他不该立flag。
余今呼出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刻意咬着字音喊:“荣荀。”
他的声线清亮干净,落地铿锵有力,注意咬字时总有种说不出的认真和重视感。
让荣荀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嗯。”
他笑着,眉眼里的那点温和不受控制地被另一种情绪取代,变得飞扬而又轻快了起来。
余今稍怔,原本还有点自闭的心情也莫名跟着飘了起来。
……说起来,荣先生大他七岁,今年也才二十五啊。
明明是二十五岁的年纪,却总是在方方面面表现的像是一个三十五岁经历了世俗打磨的成熟男人。
余今望着荣荀想,现在露出这样神色的荣荀,好像才是真实的.
点菜的责任是又交给了余今的。
余今翻着平板,随口问了句:“你朋友喜欢吃什么?”
荣荀一顿。
他看着正在认真看菜品介绍的余今,眸中的神色淡得比外头的天还凉,语气却仍旧柔柔的:“他什么都吃,你点我们喜欢吃的就好了。”
余今没注意到他刻意咬重的“我们”,哦了声后就开始点菜。
荣荀坐在余今身边,注意到余今点的大多数是清蒸清煮清炒,没点什么辣口,有也是冬阴功海鲜火锅。
他有点意外:“不吃辣吗?”
“虽然我喜欢吃,但也不是要天天吃啊。毕竟我本身也是在不吃辣的城市出生的。”
余今把冬阴功火锅都选了微辣,还点了小米粥,不经意地问了荣荀一句:“你也要吃小米粥吗?”
荣荀的食指轻点了一下身侧的扶手:“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余今抬眸看他,这个问题真的很不一般啊:“晚上还是不要吃太多难消化的食物好。”
他说着,不等荣荀给答案,就主动再加了碗小米粥:“你也是,还是要按时吃饭。”
荣荀记忆好,瞬间就想起来了上回那个属于他的晚饭、余今的夜宵的一餐。
他被余今这样念叨了两句,不仅不觉得烦,还故意道:“没办法,忙啊。”
余今被他牵着走,拧了下眉:“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啊,就算当时抽不出身,吃点包子或者三明治什么的有营养的东西垫一下肚子也好。”
他认真道:“不按时吃饭容易得胃病的。”
荣荀在他的絮絮叨叨中满足地扬起唇:“嗯,知道了。”
甚至于身后仿佛有狼尾巴在摇晃:“都听你的。”
余今停了停。
……他总觉得他被荣荀算计了。
他借着平板的反光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心想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
荣先生那么好的人,那么温柔,怎么可能。
等到他点好菜后,包厢门口也传来了动静。
这边包厢是属于套间,有客厅、餐厅和娱乐间的设计。
余今跟荣荀是坐在客厅这边的。
他耳朵尖,所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而荣荀在这个时候在他身边说:“这边客厅有ps4可以打游戏,要玩吗?”
余今的注意力又被他勾过去:“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
“陪我?”
“…好。”
余今没办法拒绝荣荀这样直白的请求。
尤其男人正好坐在了水晶灯底下,暖白交错的光影落在他身上,仿佛神赐予的滤镜一般,让那张本就过于秾丽的脸更为耀眼。
余今其实不清楚自己的性向,毕竟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东西。
就算是小说,他主要看的也是剧情向,爱情只是辅线。
可看着荣荀这张脸,余今就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跟着他飘远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的人啊。
等到荣荀开了游戏机又挑好游戏,还把游戏手柄塞到余今手里时,那边的人才转过来。
荣荀没有起身,他就不好起身打招呼,所以只能是看过去,礼貌地点点头。
跟着公鸭嗓进来的男人身量也不矮,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板正,却没有半点老气,有的只是成年人的沉稳和冷静。
比起他来,荣荀总是流露出来的过分成熟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余今想。
荣先生好像更倾向于一种……
成年男人的风韵和狭弄?
他的温和中透着风轻云淡。
荣荀轻声跟余今说:“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朋友。”
余今哦了声,正要跟着荣荀喊一声,纪总就在一身鸡皮疙瘩中有点别扭地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我弟跟你也就一个年纪,喊我一声哥就行了。”
和刚才那一眼表露出的沉着不同,纪总人也很随和。
余今稍微放松了一点,却看了看荣荀,像是在征求荣荀的意见一样。
他其实想得很简单,因为他现在和荣荀是“恋人”,但是荣荀说他和纪总是合作伙伴,他怕他喊哥会影响到荣荀什么。
但纪总却在他这一个动作中在心里暗啧了声。
有一说一,他是真不喜欢荣荀这种掌控欲过头了的性格。
就会骗小孩。
不过骗的不是他家小孩,他也无所谓。没圣父到要插手。
荣荀却很受用:“虽然他大你十二岁,但你的确可以跟着我喊他一声哥。”
纪总:“……”
谢谢你还特意提我的年纪啊。
余今于是顺着喊了声:“纪哥。”
纪总点点头,在旁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荣荀却没有要和他聊什么的意思,而是旁若无人地跟余今说:“要我教你吗?”
余今望着他选的游戏:“要,我没玩过这个。”
荣荀:“这个很简单,是模拟养成类。而且开放性很强…其实有点像基建?”
余今在他的简略解释下大概明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游戏。
虽然很意外荣荀喜欢这种温馨可爱类的,但余今也很有兴趣。
主要是……确实很可爱啊。
猛男就该喜欢可爱的东西!
纪总看了眼屏幕上的动物小人,觉得自己此刻格格不入:“荣荀。”
他喊了荣荀一声,看了眼余今身上套着的属于荣荀的高定外套:“你们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问题,余今的身体没由来地紧绷了下。
偏偏荣荀还顺势抬起了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手臂和手掌都很有力,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肩臂后,还把他往他怀里带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酒店里的空调开得太高,还是荣荀给他的外套有点厚,余今有几分无端燥热。
可他没有躲避荣荀,只乖乖地任由他勾着自己。
毕竟他们现在是假扮情侣嘛。
荣荀对着纪总,语气就淡下来不少:“嗯,很意外?”
纪总看看浑身写着紧张两个字的余今,认识了荣荀这么多年,他能做出什么来他大概都清楚,故而有些无语,却没有拆穿:“不意外,你俩天配。”
余今:“……?!”
他没想到荣荀的朋友会这么说,有点错愕。
荣荀笑了下。
纪总又念了句:“正好你把人也带了过来,要不要让你嫂子和他聊聊?”
见话题有点不对劲,余今看向了荣荀。
荣荀正好也在看他:“我之前和他说过你的一点事,毕竟要规避你的应激词汇…抱歉,我应该提前问你的。”
余今又被荣荀戳了一下:“没事。”
他攥紧了手里的手柄,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点:“哎,你不用道歉。”
荣荀又说:“他老婆是国内挺有名气的精神科医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去拜访。不用强求。”
余今愣了下。
他不是因为精神医生发怔,而是因为荣荀的措辞。
他以为像荣荀这样的性格,大概会说什么“夫人”这种…嗯,怎么说,就是比较优雅的词汇?
毕竟一直以来,荣荀的措辞都比较书面化。
然后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很接地气的词汇……
余今晃了下神,想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他无端地品到了一点痞气。
偏偏他不会皱眉,还觉得好帅。
“…我都行。”
余今收敛了自己今天格外荡漾的心:“要不,你决定?”
其实余今才是真选择困难户。
再说本来这一趟就是他搭着荣荀出来的,他不知道荣荀都有些什么行程,他怕自己会耽误了荣荀的事。
但荣荀却没有给他拍板决定:“你想吗?”
余今操纵的动物小人停下来,他也看向了荣荀。
荣荀就坐在他身边,深邃的眉眼间满是温柔和坚定。
仿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质疑也不会干涉,更不会觉得麻烦。
他展现出的纵容的姿态,对于余今来说是那样的陌生,却又莫名有些泛酸。
余今迟疑了一下:“我可以考虑考虑吗?”
荣荀点头:“当然。”
纪总也说:“你当然可以考虑啊,反正我老婆就在那,不会跑。”
余今真心实意道:“谢谢。”
纪总又看他一眼,喊的却是:“荣荀。”
荣荀掀起眼皮,纪总给了个眼神:“上回那个方案有点细节要跟你谈。”
荣荀知道他什么意思,放下了游戏手柄:“你先自己待会?”
余今点点头,没怎么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潮,目送着他们离开了包厢。
“到旁边娱乐室聊不就好了,怎么还要出来?”
“他耳朵尖。”
荣荀淡淡道:“你有话跟我说?”
纪总被他这变脸速度整无语了:“是有,你发现你家那小孩状态不对了没?”
因为老婆是这方面的专家,纪总也了解了一点:“我看他有点太乖了。”
“嗯。”荣荀没否认,但却不想多谈:“我在想办法了。”
纪总深深看了他一眼。
荣荀嗤笑了声:“干嘛?”
他倚着包厢门,哪还有半点温和,有的只是嘲弄:“觉得是我的手笔?”
纪总摊手。
荣荀轻哂了声:“纪哥,虽然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真不至于。”
他的姿态有几分散漫:“我巴不得他跟我任性,跟我闹。”
余今越任性越好,最好提出各种各样无理取闹的要求。
反正他都会满足。
这样他就能让小金鱼明白,只有他这儿的鱼缸,才能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不能往别的地方跑,跑了就得受委屈。
都是在商场上算来算去的生意人,纪总一点就透。
他啧了声:“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谈个恋爱都一堆心眼。”
荣荀也不和他吵,只随意地回了句:“这叫情.趣。”
他们说话间,服务员推着餐车路过,开了门进入包厢。
这里的包厢是荣荀和纪总常来的地方,而且被纪总包了年,只有他们能进,所以服务员都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没有人打扰他们的谈话。
就是纪总鼻子灵,嗅了嗅,脸色有一瞬的变化:“你们点了海鲜?”
荣荀点头:“绝大部分都是水产。”
纪总:“……你小子知道我不吃水产的。”
他嘶了声:“怎么的?我不是gay就饭都不配和你们一起吃了?”
“没。”
荣荀和他的关系不错,虽然的确有牵扯一些合作,但也没有他向余今说的那么惨淡。
荣荀是做不到跟人诉说心事,也不会和他敞开心扉聊什么,可偶尔会互怼开玩笑还是有。
毕竟这位朋友真的帮了他很多忙。
“他问你喜欢吃什么。”
荣荀幽幽道:“我说你和我们的喜好一样。”
纪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这位好友也不怎么吃水产生物的。
就你妈无语。
纪总觉得离谱至极:“你这醋吃的……”
他抱拳:“告辞。”
他说:“我去找鸭子吃饭,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鸭子就是公鸭嗓,鸭子是他的外号。
因为他那口从变声期开始持续到现在都没蜕变的公鸭嗓,所以才有的这个外号。
荣荀没留他,只问:“你赶过来只是为了吃饭?”
“倒也不是。”纪总:“我专程过来是想看看把你迷得差点命都不要了的人长什么样。”
荣荀准备开门的手停了下:“别跟他提。”
纪总叫绝:“啧。你这真的……”
他是真的服了。
虽然从前就看出来了他这好友是个深情种,但没想到能到这一步啊.
“他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余今看着荣荀再一次抽出餐巾纸擦拭餐具上的水渍,有点不太明白荣荀的这个举止。
荣荀并没有表现出洁癖,他在意的似乎是水渍的问题。
不过余今没有问。
荣荀嗯了声,面不改色:“他有点事。”
余今哦了声。
荣荀侧目:“怎么了?”
怎么了?
余今沉默了会。
他该问荣荀让他喊他大名是不是故意的,毕竟那位纪总可没有怀疑一点,他都没有喊第二声的机会;
还是该问荣荀是不是有胃病,既然有,为什么还要陪他吃辣;又或者问他身份证的事?
……算了。
余今垂着眼想,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他会忘记。
“只是在想你和纪哥的关系似乎很好。”
他以为荣荀大概会否认解释,但没想到荣荀点了点头,把擦干净的碗筷递给他:“准确来说,我欠了他不少人情。”
余今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啊了声。
荣荀轻松揭过:“没事,我已经在还了。”
见他不愿意多谈,余今也没多问。
只是吃过饭后,荣荀又朝他发出了邀请:“想去附近逛逛吗?”
他说:“这附近有个商场,还挺热闹。”
余今眼睛倏地就亮了:“可是荣先生你应该也累了吧?”
荣荀无奈:“怎么又喊先生了?”
他说:“我其实也就比你大七岁而已。”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
听到他这话,荣荀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就不该让纪哥这么早走的。
荣荀望着还穿着他外套的余今,心神微微一动,没克制住:“今晚还没有结束。”
余今抬眸:“啊?”
荣荀缓了一下语气,慢慢道:“就今晚适应一下,免得下次露了馅?”
……这个借口实在是有点拙劣。
余今无言地看着荣荀,理智告诉他该拒绝。
荣先生和他不一样。
荣荀是正常人。
虽然他只是猜的,但是无论荣先生喜欢的是不是他,他都不该有和他有太过越界的交集。
应该就此打住的。
可与理智对立的情绪又让他有更为冲动的念头。
尤其荣荀望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如同大海一般,只一眼,就能让他沉溺其中,甚至在不知不觉间被水草缠上无法挣脱也不知道。
余今在心里叹了口气:“好。”
他说:“就今晚。”
反正下个七天他就会忘记。
荣荀勾唇,眉眼又轻快了起来,这点愉悦感染到了余今,让余今也抛去了那些乱七八糟地念头。
就是在起身时,荣荀朝他伸出了手。
余·拥有钢铁直男般的意志·今下意识就是一句:“我自己可以。”
荣荀无奈:“虽然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做别的,牵个手总可以吧?”
余今愣了愣。
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漂亮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有一瞬的走神。
荣荀的手是真的很漂亮,他掌心的茧也恰到好处的冲散了冷白皮带来的一点孱弱的感觉,反而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感。
荣荀不是没有碰过他的手。
那两次暗号,荣荀都是“牵着”他的手完成的。
而且上一次荣荀也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可是。
但是。
就是。
余今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把手放到了荣荀的掌心里。
他借着荣荀的力起身,感受着荣荀的手裹住了他的手,那熟悉的有点过高的温度像是火一般围着他。
仿佛要顺着他的肌肤而上,将他的灵魂和心跳全部烧灼成灰烬,然后攥在那只漂亮的、拥有一枚朱砂痣的手心里。
其实两个大男人牵手在街上走很奇怪吧。
余今想。
毕竟同性恋没有合法化啊。
可他没有挣开荣荀,也没找借口把手抽出来,而是由着荣荀就这样牵着他出包厢、进电梯、出电梯,然后步行去了三个红绿灯外的商场。
全程两个人都没有说过话,但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静谧和谐。
荣荀没有骗他,这边商场的确很热闹。
有卖唱的拿着吉他在弹奏苦情歌,虽然唱的不是专业级,但也够娱乐一下。
还有玩滑板的男生女生时不时的从一些刁钻的地方窜出来,也没人说他们什么,大家都会注意点避开。
更有扛着草把子卖糖葫芦的,还有一些穿着汉服、Lolita的年轻人,这边还有一条买小吃的外街,建筑有点仿古,好像庙会一样……
虽然这边不允许横七竖八的摆霓虹灯牌,但攒动的光还是被余今收入了眼底。
以至于让他在人山人海间,不自觉地回握住了荣荀。
察觉到他的动作时,荣荀侧目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然而余今的视线不在他身上,荣荀也不在意,只愉悦地勾着嘴角。
他忽然觉得这喧闹不止的世界也挺好。
因为余今喜欢热闹。
因为小金鱼会在嘈杂中回牵住他的手。
广场上的灯光没有那么明亮,有不少人在这发传单。
其中就有一个密室逃脱的传单递到了他们跟前。
发传单的是个小姐姐,也不知道是有任务指标,还是她夹带私货,说了句:“小哥哥,可以帮个忙加个微信吗?”
她问的是余今。
余今以前跟医院出去做公益活动时也被人这样直白地问过联系方式,虽然他不记得是谁,也不记得对方的性别,但这样的场面真的很多。
每一次他都拒绝了,哪怕拒绝得有点艰难。毕竟余今不太会拒绝人。
只是他还没开口,在他身边的荣荀就抬起了两人相握的手,温笑着说:“不好意思。”
对方:“!”
她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机:“对不起我没看见……”
她退却得很快,余今却莫名有点耳热。
偏偏荣荀始终气定神闲,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一样,继续牵着余今往前。
余今悄悄看他一眼,想荣先生今天心情很好。
“想吃什么吗?”
他们走到外街时,余今才发现这边是一条美食街。
各种小吃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有点怪,但却也很有烟火气。
他从头扫到尾,看见了奶茶、烤冷面、关东煮、小日料店、烧烤、炸串、蛋糕、煎饼……哪怕刚吃完饭没多久,余今都看饿了。
大概是被广场的热闹所感染,余今没有过多推拒:“想吃关东煮!”
荣荀弯眼,牵着他往那边走:“你不是不喜欢吃丸子吗?”
“可关东煮不一样啊。”
余今跟着他:“这种天气捧一杯关东煮吃,很舒服。”
这边入夜后冷风飕飕地吹,不少人都裹着比较厚的外套,怕冷的还直接穿上了皮草。
余今不怎么怕冷,却不代表他不喜欢在寒风中吃带汤水的热乎乎的食物。
荣荀看了一眼他露在外头的一截白皙漂亮的脖子:“冷?”
“不冷。”余今随口道:“荣…荣荀,你的衣服很暖和。”
他本来是想喊荣先生的,但是才喊出第一个字,就又猛地想起荣荀在酒店时说的话,所以临到嘴边拐了个弯。
荣荀显然很受用:“嗯。”
他又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帮他把有点敞着的拉链拉到了顶端:“暖和就好。”
他俩说这话时已经站在了人家关东煮的摊子面前。
那女老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虽然有点年纪了,却没觉得两个大男人那么腻歪有什么,反而打趣了句:“两位帅哥,要不先点点东西让我调个料再?”
余今咳了声,倒没有脸红,反而是镇定道:“有咖喱味的吗?”
女老板点点头:“有,吃辣不?”
余今本来想说吃,但话还没有出口,又改了:“不了。”
女老板听出来了他的一点南方口音:“行,那我不给你加盐了,免得你觉得咸。”
余今说好和谢谢,就开始点单。
付钱的自然是荣荀。
在等待的过程中,余今的眼神忍不住乱瞟了一下。
他们旁边站了对情侣在买炸串,余今视线往下滑了瞬,然后迅速收回。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动了动手。
荣荀问他:“怎么了?”
余今唔了声:“你握得有点紧。”
荣荀停顿了下,这才放松了点手里的力道:“弄疼你了?”
“没有。”余今被他盯着,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动作了:“我不怕疼。”
除非直接把他手捏断,不然他都不怎么怕疼的。
而且就算把他手捏断,他恐怕最多也就是抽一口气,然后用另一只手还对方一点颜色。
关东煮很快就递了过来,余今要吃东西,就没法和荣荀牵手了。
他接过关东煮时还有点小遗憾地想,没来得及。
荣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没觉得有什么。
小金鱼想吃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余今戳了个章鱼香肠,发现这边的关东煮和南界的味道不太一样,所以他戳了第二个递给荣荀:“荣…荣荀,你要试试吗?”
还是很不适应喊大名。
荣荀垂首看着那根余今用过的签子,没有犹豫,伸手攥住了余今的手腕,低头将那个红红的香肠咬进了嘴里。
余今眨了下眼。
他现在更加确定和他分吃糖葫芦的是荣荀了。
余今:“是不是和南界那边的味道不一样?”
荣荀:“有吗?我没吃过街上卖的关东煮,没法比较。”
他顿了顿:“你吃过?”
“嗯。”
余今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有人…可能是院长爷爷?反正不知道是谁给我买过,带到医院里来的,味道也很好。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荣荀笑了笑:“那哪边的好吃?”
余今回答不出来:“都还好?主要我不是很喜欢吃丸子。”
所以他也没有点很多,三两下就吃完了——而且还是和荣荀分完的。
吃过后,余今还在想要怎么顺其自然地做自己刚刚没能做到的事,就感觉到荣荀已经很淡定地碰上了他的手。
余今心神一动,率先出击,扣住了荣荀的手。
他的五指顺着荣荀的指缝过去,握住了荣荀的掌心。
直到这一刻,他才察觉到荣荀掌心里的茧有些粗粝,尤其是虎口的,像是拿惯了什么棍棒磨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风太凉,就他吃个关东煮的时间,荣荀的手就有点微弱的凉意。
余今想他白天无意间察觉到荣荀右关脉浮①果然是真的。
荣荀显然是没有想到余今这一出。
他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余今察觉到他的迟滞,解释了句:“我刚刚看别人都是这样牵手的。”
他顿了顿:“如果你不喜欢……”
“没有。”
荣荀毫不犹豫地回扣住了他的手,他肖想了许久——尤其是在余今转笔时,总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念想——却没想过余今会主动和他十指相扣:“我很喜欢。”
他压不住自己嗓音里的笑意,寒风裹着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拂过余今的耳侧,将其送到余今心里:“谢谢。”
……这谢谢的有点奇怪。
余今不知道回什么好:“呃,不用谢?”
大概是被他逗乐了吧,荣荀低笑了两声,将两个人之间原本保持着一拳的距离拉近,变成肩抵着肩。
余今也没有拒绝。
这边商场有个电玩城,余今没去过这种地方,荣荀带他来了。
电玩城的灯光才是真的五光十色,看得余今觉得自己眼花。
最主要的是——
好吵啊。
他头一回觉得太吵了也不好。
就连说话,他们好像都得凑到对方耳边才能听清。
比如荣荀就垂首在他耳侧问:“有想玩的吗?”
荣荀的声音本来就沉,压低后更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配上他那老烟嗓,像是电流一样往余今脑子里蹿。
余今的停了一下,才说:“我没有……”
他又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拳击机:“我想玩那个。”
荣荀看了眼,又被余今狠狠地勾了下。
他真的很爱展现力量那一刻的小金鱼。
毕竟他的小金鱼,可是条吃人的小鲨鱼。
荣荀去买了币,买币时,前台的工作人员还总是瞟他俩,但在看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后,就破灭了一瞬,然后换做了另一种姨母笑。
这东西没什么人玩,荣荀投了个币进去,又帮余今戴拳套,毕竟一个人是真的不好戴。
余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有心要在荣荀面前展示一下。
他长得过于漂亮,这一路上都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女孩子。
从他们踏入电玩城开始,就总有人偷偷看他们,这时候两个人站在拳击机前,就更加吸引人了。
余今耳尖,听见有打电玩上了头的人没压住声音,在旁边问了自己同伴一句:“他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余今:“。”
他把这份憋屈全部发泄在了这一拳上,狠狠地打在了板子上。
在那一刻,只有荣荀捕捉到了他的神色。
刚成年的青年还没有完全褪去自己的青稚,他那双天生自带贵气的凤目聚神的那一瞬间,就像是刚打磨锋利得一点刀风就能取人性命的唐刀。
凌厉,却漂亮得无与伦比。
剧烈的声响传出,不仅吓到了围观的路人,同时也吸引到了更多人的目光。
机子上的屏幕快速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数字上。
余今没玩过这些,所以没有想到这台机子还有语音播报,甚至是那种响彻了这一片区域的机械音:“恭喜您!打出了964的好成绩!第二拳超过第一拳将得到惊喜礼品哟!”
旁边围观的路人都惊呆了。
“我靠我在这玩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打出这么高的!”
“破历史记录了吗???”
“没有吧,历史记录是之前有个打拳击的打出来的一千零几。”
“我淦,同为男人,我只能打出四百……”
“啊啊啊姐妹你看见了吗!暴力美人我狠狠爱了!”
余今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在听见奖品时眼睛亮了下:“荣荀!”
他喊荣荀,有点激动:“你来!”
他刚刚就不该使出全力的!
荣荀伸出手,由着他帮自己戴圈套,笑着看已经玩兴奋了的余今:“这么相信我?”
“对啊。”余今戴拳套的动作也很熟练,记忆里,他好像也帮谁这样戴过:“你怎么看都要比我力气大一点啊。”
荣荀被他推着站定在了拳击机前,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不忘逗人一句:“你这964让我有点压力啊。”
余今无语地回忆了一下荣荀明显比他还要漂亮的肌肉。
荣荀又偏头问他:“小金鱼,给你赢下了奖品的话,可不可以也给我一个奖励?”
余今望着他,大概是受了周遭环境的影响吧。
他想,他居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而在他点头的那一刻,荣荀的拳头也狠狠地砸在了拳击机上。
比刚才那一声碰撞声还要剧烈的声响骤然响起,整个电玩城仿佛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就连前台那边都有工作人员探出头确认了一下机器没有被打烂。
原本嘈杂猜测的声音全部安静了一瞬。
余今望着在一刹那展现出一点狠戾的荣荀,慢半拍地眨了一下眼。
机器的屏幕上的数字还在飞速跳动,就好像他的心跳一样,不停刷新红字,仿佛没有一个尽头。
“……恭喜您!打出了1219的好成绩!您将获得神秘礼品!请领取礼品劵进行兑换!”
余今看着荣荀随意地取下拳套,在路人不断地惊叹声中去弯腰去机子底下把吐出来的礼品劵拿起来。
他的姿态又恢复了往日那样,随和、温柔,好像刚刚那个一拳超越拳击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今还愣着。
哪怕荣荀站在了他跟前,笑着跟他说了什么——大概是因为路人的议论声太大,余今没有听清楚——但反正荣荀将那张奖券放在了他的口袋里,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将出神的他抱在了怀里。
余今在他的拥抱中回魂。
所有不真切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清晰起来。
他听见有人用粗口代替惊叹,听见有女孩子的尖叫声,还听见——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在他耳边,覆盖掉了所有的声音。
他其实也有一点南界口音,不过不是特别明显,大概也是因此才会显得格外温柔。
他说:“礼品奖券给你赢回来了,我的奖励现在就给我吧。”
在话音落下时,有什么温热的,带着点湿润但却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耳廓。
连带着荣荀的呼吸一块,仿佛一把不灭的火焰,瞬间就将他左侧的耳朵烧起来。
那是一个很轻,却也很重的吻。
轻在余今的耳尖上。
重在他心头最软的那块肉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明天开始日六了!!
注:①右关脉浮:浮脉的部位表浅、浮在皮肤上,手指轻按即可摸到搏动,重按稍减,但不空泛无力。注意多饮水别吃辛辣油腻食物(取自百度)
另外纪总是纪凭语(可是他说爱我欸)那本的哥哥。
第23章 二十三尾金鱼
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这个吻, 余今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现在就跟着不远处的那个跳舞机的音乐声在嗡鸣。
震耳欲聋到像是要让全世界都听见。
余今的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他整个人被荣荀抱了个满怀,腰身连同手臂一块被禁.锢在荣荀怀里, 没办法动作。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 他非要推开荣荀的话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余今没有动。
在外走了这么久,荣荀身上沾上了一些别的味道。
最明显的还是包厢里的一点沉香香薰味。
不呛,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果仁.乳.香。
再配上荣荀自己身上本身带着的那种干燥温暖的感觉,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脸往他颈窝处埋。
但荣荀没有抱他多久, 就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垂眼望着已经呆掉了的余今,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呆头鱼。
荣荀轻咳一声,话语里的轻快怎么也压不住:“谢谢。”
完全不知道他在谢什么的余今凭着本能反应:“不、不用谢?”
荣荀眼里的笑意更深。
好可爱。
“去换奖品吗?”
“…好。”
余今的手再一次被荣荀牵起来,这一回不需要他主动, 荣荀就自然地和他十指相交。
拳击机这边的奖券不同于其他的印花奖券,这里的可以直接到前台兑换指定奖品。
因为拳击机上印着一个联名的图案。
余今把奖券递出去时, 热情的前台多问了句:“小哥哥,你们好厉害啊。你们是打拳击的吗?”
余今倒不怎么怕和不会跟自己做自我介绍的人沟通:“谢谢, 我们不是。”
前台掏出了个箱子:“你们可以选择一个哦。”
余今看了眼, 发现里头都是各种各样的手机挂件,算不上很好看, 而且都很小一个,但是余今却挑的很认真。
他本来是想挑一条鱼出来的, 毕竟荣荀老喊他金鱼。
没有鱼狐狸也行, 因为他觉得荣荀有时候像狐狸。
但是挑着挑着, 余今看见了个大尾巴裹着自己的灰狼。
余今捏着那个就他一个半截指关节大小的卡通灰狼, 迟疑了一下。
……刚刚荣荀出拳的一瞬间, 就像是一头盯紧了自己猎物的狼。
还是那种久经厮杀的狼王。
在刹那间展现出来的压迫和戾气, 恐怕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感受到,也注意到了。
余今的确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
可他知道,他喜欢看那样的荣荀。
充满力量和野性的感觉,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荣荀。
将他的呼吸和心跳都一块掠夺。
余今有点心动,偏头去看荣荀:“这个可以吗?”
荣荀扫了眼:“你喜欢就行。”
余今将卡通的大灰狼攥在自己手里:“那就这个了。”
荣荀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放在裤兜里。
他拨弄了一下兜里的游戏币:“还有别的想玩的吗?”
其实余今一开始进来时,是有点无从下手的。
这里的机子摆的满满当当,大部分都是他没见过也没接触过的。
他不太好意思玩,也不会玩。
可一个拳击机后,余今的天性就释放出来了不少。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前几个月才满十八岁的成年人。
“去玩那个打丧尸的吗?”
“好。”
电玩城人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机子没人玩。
余今和荣荀走过去后,余今将那把仿制冲锋丨枪的玩具枪拎起来时,才知道为什么。
“有点沉。”余今偏头看向正蹲着投币的荣荀:“我还以为这边的枪是那种……”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荣荀一边投币,一边仰着头抬眸看向了他。
他今天穿的衣服和余今身上的衣服很像,余今是穿着一条深色的休闲裤,他也是。
打底的衣服被外套盖住了看不出来,但是外套两个人穿的是同款,都是一件黑色的夹克。
这件夹克虽然是纯黑的,但设计上别出心裁,穿在余今身上是好看,像走秀的模特展示;穿在荣荀身上,就为他那张本身就偏向冷冽那挂的长相更添锋芒。
他现在蹲在余今旁边,姿势说不上优雅,一对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折着敞开,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膝头,另一只手还在往机子里送∶。
毕竟上面写着每个机子都要投四个币才能开始游戏。
荣荀的姿态有几分散漫,这样蹲着还有点那种古惑仔的感觉。
荣荀投完币后就起身,他没扶着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就站起来了:“怎么了?”
余今还在出神:“…没。”
荣荀偏头,流露出一点疑惑,有些好笑道:“你刚刚是想说什么?”
余今啊了声,回魂了:“哦我是想说我还以为这个枪是那种玩具枪,就塑料做的,没想到这么有分量。”
荣荀伸手将自己面前那把取了下来,单手掂量了一下,随口道:“这应该是仿制的普通冲锋丨枪,大概有六斤左右吧。”
余今眨了下眼:“你连这都懂?”
“了解过一点。”他又多解释了一句:“一般特种冲锋丨枪都会小型一点,而且比这个轻。”
不过这种枪是死的,不会出子弹,也不用换弹匣,只要对着屏幕,看着屏幕上的光点扣扳机就行。
屏幕上显示游戏开始,两人也没有再多聊。
这个机子没有余今想象的那么有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电玩城的人没设计好,这边离跳舞机太近,余今就没怎么听到游戏的音效,脑子里全是后边跳舞机的声音。
他们玩了会儿,第一条血没了,要再投币,余今却拦住了荣荀:“不玩了。”
他说:“就这样举着枪没一点意思。”
荣荀停住,若有所思地说好。
余今又在电玩城大致逛了圈,荣荀就跟着他,他说想试试什么,荣荀就弯腰或者蹲下去投币。
虽然有几个只能单人玩的余今也很好奇,可看着荣荀,余今没有开口。
……他更想和荣荀一块玩。
只是等把币都挥霍完了后,余今又觉得电玩城好像也就这样。
从前他在书里看到的时候,总是很好奇,觉得热闹。
包括在南界时,偶尔跟着医院的医生们出去做志愿活动,在车上会看见摆在街头的一些打《拳皇》的游戏机,他也很好奇。
毕竟他出生的那个城市,是没有这些的。
可他没有玩过。
怀揣着这么久的好奇,到今天真正上手了后,余今就感觉虽然有意思,但不至于有瘾。
他们把手里的印花票给了个到处玩印花游戏机攒奖券想换娃娃的小女孩,余今只留了一张印花给自己作纪念,得到了小女孩一句兴奋的谢谢后就出了电玩城。
这一晚上其实也不光是玩了。
余今现在能很自然地喊荣荀,面对荣荀也彻底没了那点拘着的感觉,哪怕还保持着一定的分寸,可距离瞬间消失了一大截。
比如现在,他就很随意地抓着荣荀的手,借着他的表看了眼时间:“都九点了。”
荣荀应声,顺势将他的手扣在自己掌心里:“累了?”
余今:“不是,就是你来不是有事吗?不需要早点休息?”
“明天没事。”荣荀勾唇:“不累的话,再陪我走走?”
余今还没应声,荣荀就又悠悠道:“不想今天太早结束。”
至于为什么,余今和荣荀都心知肚明。
他这直球直接把余今打静音了。
余今说好也不是,说不好更不是。
但荣荀显然是没有打算等他的答案的。
他牵着他,再一次踏入了喧嚣的人群中,余今也没有挣脱他。
只是余今跟着他时,忍不住侧目去看荣荀。
商场里的灯给得很足,让荣荀的五官格外清晰。
他之前总是有点不敢看荣荀,因为只要一抬眸,就会看见荣荀那双眼睛。
深邃黝黑的一双眼睛。
像是无光的海底在凝视着他。
海底深处是寒冷的,可丨荣荀却是温暖柔和的。
余今觉得很神奇。
大海明明是容纳万物、一望无际的地方,但荣荀看着他时,就会让他觉得,荣荀眼里的海洋,只能容下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太奇怪,对他来说也越界了。
所以他不敢看他。
商场十点钟关门,余今和荣荀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小时。
他们看了一楼有些拙劣的魔术表演;看了穿着玩偶装的人笨拙地在过道上表演吸引观众好发传单;也看了四楼儿童卡丁车区有小孩在里头飙车。
看他们玩的时候,余今还感慨了句:“我连车都没摸过。”
荣荀就没怎么注意那些吵闹的孩子:“想玩?”
余今有点不好意思:“我都这么大个…算了。”
荣荀却没说算,他只在心里又加了个项目。
虽然荣荀很想再继续走下去,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宣告这一天的时间结束,但他不能。
因为余今每天的吃药时间是固定的,有一定的间隔时间要求。
所以他们在十点前回到了酒店。
公鸭嗓来接他们的时候,余今深刻地感觉到了有钱的力量。
荣荀只打了个电话,公鸭嗓不到五分钟就开着车出现了,说明他一直在等。
而酒店住的是套间,就那种占地一整层,有餐厅客厅厨房书房,还有两个卧室和独卫,甚至主卫还有浴缸……
余今跟着荣荀踏进去时,就看愣了。
这一晚上和荣荀玩嗨了,他胆子也大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敢直接吐槽:“这就是有钱人吗?”
荣荀失笑:“先吃药,然后洗澡,早点睡。”
负责拎行李箱的公鸭嗓在后面默默叹口气。
其实他老板没有什么富人架子,也不爱花钱,只讲究一个舒服。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老板进总统套房。
原因嘛……
公鸭嗓悄悄看了余今一眼。
虽然老板没说,但他觉得多半是因为余先生。
他聪明,猜的不错。
荣荀的确是因为余今才临时决定住总统套房。
在飞机上时,余今看建造得像个能移动的家的飞机的眼神,荣荀是看在眼里的。
他明白余今为什么晃神,所以在心疼之余,也让公鸭嗓订了这。
公鸭嗓离开后,余今自觉地准备进次卧,却被荣荀一把拉住:“你睡主卧。”
余今啊了声,荣荀解释道:“次卧和书房是相通的,方便我。”
于是余今心安理得的睡进最好的主卧了。
他吃过药后,没急着去洗澡,而是先从背包里摸出了自己的本子,把印花夹了进去。
今天见了很多人。
有公鸭嗓,有纪总,还有发传单的小姐姐和电玩城的前台,哦还有买关东煮的老板娘。
他把和他说过话的人的代号都写了上去,又有点遗憾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可转念一想,反正知道了也没用,下一个七天还是会忘得干干净净。
余今摩挲着本子,慢慢翻页,头一回觉得太遗憾。
这些热闹,在下一个七天就会从他的脑子里消失,真的太可惜。
余今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看着独占一页的名字,还有他写在后面的话,又勾了下唇。
今天能写的实在是太多,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写哪个才好。
余今想了很多,坐在光下看着自己的手,又想起了在电玩城时得到的那个轻吻。
他动了动笔,在纸上写下——
【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虽然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哎,宝贝,一.夜.情是会上瘾的啊
六点还有更新哦宝们~
第24章 二十四尾金鱼
余今第二天起来时, 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晚上虽然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但他没有在半夜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了。
早上睁眼时,他也没觉得大脑昏沉到像糊了502黏在枕头上。
就是……
余今望着吊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这不是他熟悉的天花板, 包裹住他的也不是他最熟悉的消毒水味。
这家酒店的香薰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余今闻不出来,但他觉得挺好闻的。
今天是第三天了啊。
余今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忽地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他从来就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过。
还有四天, 他就又要迎来重置,又要忘了荣荀。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余今一开门,就见到正坐在客厅里的荣荀。
他似乎是在跟谁打电话, 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 姿态慵懒,眉眼间的笑意又淡又散漫, 像一只假寐的野兽。
他今天穿的很简单, 就一件深灰色的长袖打底衣和一条黑色的休闲裤。
然而这样的日常却有种别样的温馨。
似乎是察觉到余今的存在,荣荀偏头看过来, 在刹那间就柔和了下来:“早。”
他拎着手机,却是跟余今说话:“先坐, 我喊了客房服务, 等下会送早餐。”
其实荣荀表现得真的很明显。
余今想。
他坐到荣荀旁侧不远处的长沙发上, 怕打扰荣荀讲电话, 但却又做不到无视别人的问好, 所以只能小声回了句:“早。”
荣荀看着他倾身压低声音的样子, 有点好笑:“不用那么紧张,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纪总:“?朋友,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荣荀没理他,只跟余今解释:“是我朋友…就是昨天那个朋友,让我帮他带一下他弟弟。”
余今昨天就注意到纪总说他弟和他一个年纪,所以听到这话后,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他弟弟要来找我们玩吗?”
荣荀倒是不干涉余今交友,只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他很希望余今能有几个朋友。
所以见余今也想和同龄人玩,他就松了口气。
至少小金鱼的情况没有医生们猜测的那么严重。
“他不过来,待会我们去找他。”
荣荀没说去哪,只是对电话里的纪总说:“那就这样定了。”
纪总说行:“那我先去开会了,策划案等晚上再说。”
等他挂了电话后,余今没忍住问:“纪哥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荣荀想了下:“其实我也就见过两次,没怎么注意,印象不深。”
余今哦了声:“那他是在读书吗?这个年纪,应该是读大学?”
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荣荀轻笑了声,有几分意味深长:“这么在意他?”
余今还没回答,就见荣荀起身,刻意换了位置坐到他身边,挨着他说:“我可是会吃醋的。”
余今的心跳猛地一顿,又听荣荀慢悠悠地补充:“当初我和你说交个朋友时,你可对我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余今一噎,原本那点旖旎的心思消散,下意识地想要解释。
但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辩解的余地。
虽然他不记得那个人是荣荀了,可他确实记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有好奇多问过一句。
于是余今摸了摸鼻子:“那…我现在好奇一下?”
他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然而某个男人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来,问。”
余今:“……”
他忽然发现荣荀有时候也挺幼稚的。
他不说话,荣荀就控诉他:“你看,又骗我。”
余今没太注意到他那个又字,只无奈道:“我问还不行吗。”
“嗯……”
他想了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好:“你读书时成绩应该很好吧?”
像荣荀这样的优秀男人,在学校肯定也是学霸啊。
荣荀没否认:“我是保送进的南大。”
余今羡慕了:“大学生活真的很美好吗?”
问完这话,他又解释了句:“我记得我以前读书不想读的时候,就总有人——不过我也不记得是谁了——跟我说读书就是苦个小初高,大学就轻松了。”
“骗你的。”荣荀笑:“在大学,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赛高考。”
余今:“那你呢?”
荣荀:“我是金融和法学双修,的确挺忙的,不过还好,能够应付。”
他的大学,真正压榨他的,不是那些学分和课程,而是在大学那个象牙塔以外的各种手段。
他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可只要一想到他背后躲着一条小金鱼,如果他垮了,那么掉落的石头必定会将他的小金鱼砸穿,他就不得不前进。
他们说话间,客房服务也送到。
荣荀敛眸掩住自己眼底深处的情绪,语气轻松:“好了,剩下的下次问吧,虽然很想你主动多了解了解我,但我也想在你心里留点神秘感。”
他起身,朝余今伸出手的同时,也促狭地眨了下眼:“这样你才会好奇我,不是吗?”
……哪有人把这些小花招直接说出来的啊。
余今觉得荣荀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被下了蛊一般,明明知道他的用意,却还是会被牵着走。
比如现在,他把手放在了荣荀的手心里,由着荣荀将他拉起来。
今天的早餐是小笼包和豆浆,还有皮蛋瘦肉粥。
两个大男人吃得都不少,所以这看似很多的早餐,轻而易举地就被他们分掉了。
吃过早餐后,荣荀就直接给余今套上了和昨天不同的外套。
今天的外套稍微长一点,是月白色的,穿在余今身上让余今整个人显得有几分幽冷。
余今看了看:“这衣服很容易脏……”
荣荀细致地替他拉好拉链:“没关系,反正到了地方后也要脱外套。”
余今哦了声。
又见荣荀穿上了同款不同色的一件深蓝色的外套。
好像明白了什么的余今轻咳一声,视线飘走。
等到到了地方后,余今才明白他为什么说要脱外套。
荣荀带他来的是俱乐部。
他们今天没有牵手,毕竟昨晚已经过去了。
余今跟着荣荀进去,注意到引路的工作人员对荣荀分外尊敬,登时更加好奇荣荀究竟是做什么的了。
在南界有产业也就算了,怎么内陆也有?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思,荣荀解释了句:“这边是纪哥开的,他打过招呼了。”
余今恍然大悟。
他们说话间往里走,服务员替他们推开了包厢门。
就见一个少年坐在包厢的长沙发上,一条腿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跟个大爷似的随着包厢里的探戈音乐晃动。
他五官昳丽,是那种充满了侵.略和攻击性的美,一双狐狸眼勾人得很。
见到他们,他就轻松起身:“你们好慢。”
少年的语调都是拖着的,听着就让人莫名有点秋乏:“荣哥,好久不见啊。”
他顿了顿,又和余今对上眼,挑着眉吹了声口哨:“你对象好漂亮啊。”
余今被很多人夸过漂亮,但像这样轻佻却又不带一点恶意,满是赞美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而且他没想到他也知道他和荣荀是“对象”。
余今不由得有些紧张,人也往荣荀身后躲了点。
荣荀也很配合地挡了挡他,还把手伸到背后握住了他的手。
余今稍微安心一点:“你好。”
少年迈了两步,一双大长腿就走到了余今面前:“你好啊,我叫纪凭语。我问过我哥了,我比你小几个月。不介意我喊你全名吧?”
余今摇摇头。
又把这三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
这是他……在这个七天里听到的除他自己以外的第二个名字。
荣荀握紧了余今的手,示意纪凭语:“后退两步,注意点距离。”
纪凭语似乎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是后退了两步:“这么宝贝。”
余今听懂了他的打趣,有点耳热,又听纪凭语玩笑道:“也是,要我有个这样的对象,肯定宝贝到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把人填进去。”
余今:“。”
大可不必。
这也太恐怖了吧。
他觉得纪凭语话有点多,但他不讨厌。
余今只是有点羡慕他这种一点也不怕生的性格。
这样的人,应该和荣荀能聊得来吧?
余今悄悄去看荣荀,就见荣荀压根没有理纪凭语,而是偏头看向了他,低声道:“吓到了?”
“…我没那么脆弱。”余今又望了纪凭语一眼:“我就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荣荀将他的忐忑收入眼中,心里泛起的酸胀和疼痛让他有种想要不管不顾干脆把小金鱼带回家锁起来的冲动。
病不治了。
反正他会对他的小金鱼好。
小金鱼可以永远待在自己目前的舒适圈里,永远把自己关在贝壳里,他不在意。
可是……
他的小金鱼从前也是这样张扬而又热烈的啊。
贝壳里也太闷了,会把小金鱼闷坏的。
“没关系。”
荣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我能理解。”
他轻笑着说:“毕竟我和你一样,都有点社恐。而且我的社恐比你还严重呢。”
余今眨了眨眼,原本紧绷着的弦奇异的因为这一句话而缓和下来。
而纪凭语看了荣荀一眼,没有揭穿什么,只问:“余今,你想先玩真人cs还是先去开卡丁车?”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里俱乐部有雪地摩托,那个更好玩。”
余今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会开车。”
“没关系啊。”纪凭语抬起下巴点了点横在两个人中间的男人:“你对象会,让他教你呗。”
……其实他们不是。
余今没法把这话说出口,于是莫名有点心虚。
荣荀始终关注着他的状态:“你想玩吗?想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雪地摩托不行,太危险。想玩的话我带你,自己不能骑。”
“雪地摩托就算了……”
余今嘀咕了句:“我连自行车都还不会,就先进化到摩托了,也太恐怖了。”
见他放松下来了一点,荣荀莞尔:“那我们先去玩卡丁车。”
卡丁车上手难度不高,纪凭语还提出了先给余今开一圈示范一遍。
于是余今被荣荀带到看台上,看着底下超大的跑道有点出神。
纪凭语换了身赛车服,是黑白为主,配以红色的,让原本就张扬的人看上去更加耀眼。
他走神地想荣荀大概也很适合这样的配色,不过艳红要换做暗红色才更好看,就听站在他身边的荣荀深深叹了口气。
余今的视线回转到荣荀身上:“怎么了?”
“没怎么。”
荣荀一脸忧愁:“只是某条小金鱼,有了新人忘旧人。看样子我真的是太老了,没有年轻人好看了。”
余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太老了不好看???”
这男人是不是对自己的年龄和那张下海卖两颗肾都买不起的脸有什么误会?
荣荀故作幽怨:“不然你为什么看别人那么久?”
余今嘴比脑快:“我没看他,我就是在想你穿赛车服的样子。”
话刚出口,余今就默了。
心满意足却不打算离开的荣荀勾唇,捏了捏到现在还在他手心里的手:“不用想,待会穿给你看。”
他没忍住:“喜欢的话让你拍一叠照片做收藏。”
余今:“……”
大可……
……
他居然觉得这个可以有。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
评论好少啊,因为双更吗(躺平)
第25章 二十五尾金鱼
等到纪凭语示范了一圈后, 余今就被荣荀带着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摆放着提前送过来的赛车服,有两套。
余今以为荣荀会在这上面再逗他,但没想到荣荀把一套黑色为主的放到了他怀里:“这套是你的, 你在这换, 我去隔壁。”
余今看着他拿起另一套衣服,微微愣了下。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荣荀偏头问他:“怎么了?”
余今还没说话,他又轻笑了声:“想和我一起换?”
余今一时无言, 又听荣荀慢悠悠道:“那可不行。”
他冲余今眨了下眼, 跟只狐狸精似的勾人:“我会害羞的。”
余今:“……”
他觉得荣荀对害羞大概是有什么误解的。
只是余今并不知道,荣荀主动避让不仅是考虑到余今会不自在,也有自身的原因。
他在镜子前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极其漂亮的肌肉线条。
只是在他右边锁骨, 也就是那枚痣的不远处,有一道又长又狰狞, 像是被砍刀划过的伤痕。
就连他的后背都有一道从右侧肩膀到左侧肋骨,横跨了脊柱的夸张伤痕。
这些伤口都愈合得很好, 看上去已经有几年了。
他怕这些伤会吓到余今。
也怕余今猜到什么。
南界不比内陆, 南界要混乱很多,各种牛鬼蛇神扎了堆。
他不想让余今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而且……
荣荀望着自己心口上的刺青, 自嘲一笑。
他又不是圣人,小金鱼要是真在他面前换衣服, 他可没法再克制.
荣荀给他的这套赛车服是黑色为主辅以白色没有其他的色彩了。
但就算如此, 余今穿着这身赛车服, 也还是足够惹眼。
最基础的黑白两色是最衬人的, 余今的长相本就是清冷那一挂的, 再配上这样一身, 整个人又冷又酷。
而且这身赛车服意外的合身。
余今穿的时候就感觉这套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还没有什么异味,闻着就像是新衣服的味道。
余今把头盔夹在自己的腋下,一边套手套,一边开门。
因为低着头动作,他没注意,一开门往前一走,脑袋就抵到了一个下巴。
他愣了下,抬头看去,就见荣荀站在他面前,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似乎是无奈:“怎么总是走路不看路?”
总是?
余今还没来得及问,荣荀又从他手臂里将头盔拿了过来。
余今先说了句谢谢,注意到了荣荀换上的赛车服和他是同色,只是款式设计有点不一样。
……荣荀穿赛车服也好好看啊。
这样的一身,让荣荀总是刻意表现出来的沉稳和老练洗去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最重要的是,这样穿着的荣荀即便是笑起来,眉眼间都隐隐有几分难见的张扬。
看得余今心痒。
只是他不知道,荣荀比他还难耐:“待会我先用载人卡丁车带你走一圈,在车上教你。”
他的嗓音有点低,尤其是在看到被赛车服衬得冷傲的余今在他面前乖乖点头的时候。
荣荀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将人摁进自己怀里、用力抱住、狠狠亲下去的冲动。
可这样会吓到小金鱼。
所以他只能克制再克制:“走吧?”
余今毫无察觉地点点头,跟在了他身边。
他们出去时,纪凭语就在起点,随手拎着自己的头盔,单手拿着手机在打字。
见到他们出来,他还很随意地抬手示意了一下。
余今也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纪凭语就回了他一个笑。
余今跟着荣荀上车,认真地听着荣荀跟他讲解。
荣荀的语速放慢后显得更加有耐心,他好像是个专业的教练一样,然而余今却不由得有些走神。
他一心二用惯了,这么多年也没人发现过,然而在荣荀面前,他的思绪才飘开一瞬,荣荀就屈指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认真点。”
他半警告道:“你不认真学我可不会允许你独自上路。”
余今摸了摸被他碰过的眉心,乖乖地哦了声,又觉得神奇。
荣荀怎么知道他走神的?
等到荣荀讲完后,又将放在两人中间的头盔给余今戴好:“坐稳了?”
余今嗯了声,车子就直接滑了出去。
这还是余今第一次坐没有篷的车,而且卡丁车和普通的车也不同。
整个赛道就只有他们一辆车,余今可以说是很大胆地朝外面伸出了手,感受着冷风从自己手指的缝隙中穿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很奇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好像也曾经在什么时候,坐在哪儿,朝外伸出手,任由风亲吻着他的掌心与指腹。
等到这一圈过了后,余今就和荣荀换了位置。
余今见到荣荀坐到他身边时,还迟疑了一下:“荣先生,要不我自己来吧?我都记住了,而且不难。”
荣荀看他:“怎么,不想带我兜风?”
余今摇头:“不是。”
他其实也挺想带荣荀的,可这是他第一次开,万一翻了什么的……他不想让荣荀因为他受伤。
他不明说,荣荀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荣荀敛眸,借着头盔的遮掩藏住了自己眸中晦暗的神色。
正常人都会为此感动,□□荀的心里却会因此生出令人无法理解的烦躁。
又听余今迟疑过后,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于是荣荀眼底翻涌的阴云更甚,像是在酝酿一场能够淹没整座城市的暴风雨一般。
小金鱼不愿意让他和他一块面对危险。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不悦的事啊。
偏偏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没关系,相信你自己。”
余今顿了顿,莫名觉得自己脊背有点发凉。
他也没再坚持要荣荀下车,只是起步时难免有些紧张。
然后就听见荣荀在他旁边慢慢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骑自行车载人的时候,是被迫载一个小孩。”
他轻笑了声:“那小孩还有多动症,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杠杆上一直摇摇晃晃的,还老抓我手臂,弄得自行车一直没有办法走直线。”
“我当时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没稳住就带着他一起摔了。”
余今在他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呢?”
荣荀望向余今:“我运气不错,没有摔。”
余今勾唇笑了笑。
他想他运气也很好的。
不然怎么可能会遇上这么好的荣先生呢.
卡丁车的上手难度的确不高。
余今本身就很聪明,不再去担心那些后,也能稳稳上路。
虽然不像荣荀和纪凭语那样可以那么熟练地可以以极快的速度窜出去,也玩不了漂移,但这种开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余今想,等他以后好了,他要去考驾照。
赛道一圈以最快速度都要跑个十几分钟,更何况余今这样不熟练的新手。
等到他到终点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把头盔摘下来,一双眼睛亮亮的,看得荣荀克制着用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犬牙。
余今的兴奋完全没有遮掩:“我刚刚差点就做到漂移了!”
荣荀摘了头盔下车,把人从车里拉出来:“我看见了,真棒。”
余今被他这夸小孩子的语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听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终点等他们的纪凭语说:“余今你挺有天赋的啊,要不要跟我学赛车?”
余今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然而他身边的荣荀却忽地抬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
刚到嘴边的话卡了壳,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荣荀。
荣荀弯弯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头发乱了,给你理理。”
余今哦了声,任由他动作。
荣荀又说:“你想学赛车,我也可以教你。”
余今瞪大了眼睛:“你连这都会?”
这世上还有荣荀不会的东西吗?
“我很多东西都学过一点。”
荣荀勾唇,放下手时,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了余今被头盔闷得有点泛红的耳廓,惹得余今一个激灵,却没有躲,也没有说什么。
荣荀学那些东西,也是因为余今。
他想以后余今对什么感兴趣,他就能亲自教他。
“想学吗?”
“还是不了。”
余今认真道:“我又不去做赛车手。不过要是以后能考个驾照就好了。”
他后面那句话是随口说的,却让荣荀顿了顿。
荣荀眼里的笑意凝实了点。
余今主动提以后了。
看样子这个办法还可以。
“等你好点了我就教你开车,到时候再去考驾照。”
荣荀看了眼时间:“现在我们先去换衣服吃饭。”
余今说好,心里乍暖。
荣荀的语气很自然。
他好像笃信他一定会好,没有半点忧愁和感慨。
余今扬起唇,总觉得也许自己下一个七天就能好起来,就会记住他。
因为他真的不想忘了荣荀。
如果重置是他给自己下的心理暗示,那现在他这么迫切地想要记住一个人,是不是就能够解开这个暗示了?
纪凭语和他们一块走:“欸,我好奇多问一句,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啊。余今,你这个病是记不住人,还是会完全忘记啊?”
余今解释了两句,纪凭语似乎是觉得稀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为什么是七天啊?”
他这个问题问得好,余今也不知道。
按理说当年绑架案长达十四天,他真的受了什么刺激的话,也应该是和十四有关系。
纪凭语又感慨了句:“你这好像拍鬼片啊。”
余今失笑:“确实有点像。”
纪凭语这一句打趣,就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本来两个人就是同龄人,纪凭语虽然比余今小几个月,现在还没成年,但他性格在同龄人里比较成熟,人热情却不越界,余今放开了后,发现互相有很多共同话题。
比如他们都喜欢看悬疑类的小说,比如他们都喜欢那些又酷又帅的东西……
荣荀没有打扰他们的谈话。
哪怕他在听到余今的笑声时真的很吃味。
他是很想把这样漂亮的小金鱼藏起来,也的确是余今无论怎么样他都喜欢。
可比起那个把自己困在医院病房里,总是望着天花板发呆游神的小金鱼,现在这样笑得灿烂,一双凤眸满是鲜活的气息的余今才是正确的。
不是他会更喜欢,而是他知道活人该有活气。
所以他会压住自己心里那些会摧毁余今生气的念头。
即便是只能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影子怪物,也希望他的光能够永远炽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板就是疯而自知
还是六点不变哈~换时间我怕我忘了自己要更新_(:з」∠)_
第26章 二十六尾金鱼
下午的真人cs他们没有组两支队伍出来, 而是三个人玩。
纪凭语对这边熟,所以是他跟余今和荣荀做介绍:“这边真人cs的地图是废弃工厂,地图很大, 平时两支队伍玩都要点时间和运气才能碰上, 我们三个人玩肯定可以玩一下午。”
“所以为了不让我们三个在里面转一下午都碰不到人,我们进去是0装备,要拿着地图到相应的物资点去拿装备。”
余今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纪凭语又说:“反正就我们三个人, 就不装感应器算分了, 玩得开心就行。”
余今觉得这样更好,毕竟怎么看荣荀和纪凭语都是玩这个的高手。
那天荣荀随口就聊了两句枪.械知识,而纪凭语……
余今看着他去跟工作人员商量物资投放在什么地方,有种这些游戏都是他设计的错觉。
余今正想着, 就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下意识地偏头看去,就见荣荀垂着眼帘, 温笑着看他。
余今:“我头发又翘起来了吗?”
不怪余今这么问,毕竟几乎每次荣荀碰他的头都是说他的头发翘起来了又或者乱了。
然而这次, 荣荀没有再找借口, 反而是柔柔一笑:“没有。”
他感受着因为余今的动作而在他手底下蹭过他掌心的发丝,心情轻快, 语气有几分揶揄:“不给碰?”
余今被他这样的直白打败了:“没有…但是摸头会长不高的。”
荣荀失笑:“你现在就矮我半个头多一点而已。而且你还才十八岁,以后还会长, 还想多高?”
……想比你高。
余今在心里小声哔哔。
如果他比荣荀高大, 就能更好的保护荣荀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荣荀好像不喜欢他说保护他的话, 所以余今没有提。
他只是换了句话:“你看纪凭语小我几个月, 都比我高。”
“他就高你一两厘米。”荣荀无奈:“而且他家基因好。”
余今哦了声, 又说:“那说不定我家基因也好啊,毕竟我现在都一米七八了。”
荣荀动了下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余今家里的基因怎么样,余今自己不知道,但他清楚。
他那位母亲不到一米六,父亲也就一米七几。
余今小时候个头也不高,在班上总是往前坐的。
真正开始长身高,还是到南界这边来后,换他养着。
不过荣荀不打算提这些,只揉了把他的脑袋。
那边纪凭语布置好后,就走了过来,见余今看着自己,挑起眉梢:“怎么了?”
余今实话实说:“我和荣荀在说你比我高的事。”
纪凭语哦了声,随意道:“我家基因还行,毕竟北方人嘛。我妈一米七五,我爸一米九呢。”
他示意:“你昨天不也见过我哥嘛?他和荣哥应该差不多高。”
无论是哪个男生,都会很在意身高这样的话题。
余今在听到小他几个月的纪凭语已经突破了一米八后,就陷入了沉默。
纪凭语似乎是被他逗笑,安慰了句:“没事啊,你还会长的。”
余今更加郁闷了:“你怎么和荣荀一样,跟哄小孩似的。”
荣荀的手在刚刚就从压在他脑袋上转到了勾着他脖子。
他们现在往更衣室那边走,走廊上有设计镜子,余今悄悄瞥了几眼。
荣荀勾着他的动作很自然,也有几分散漫,男人低头看他的视线却又是温柔的。
余今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像荣荀这样矛盾的人。
他好像带着点让人肾上腺激素狂飙的痞气,也有一眼就能勾得人心像个鼓一样砰砰直跳的缱绻。
最主要的是荣荀身上的气味真的令人安心无比。
连带着他手臂的重量和温度,让余今想要再靠近他一点。
仿佛一只趋光的飞蛾。
荣荀笑着说:“我本来就比你大,你在这我这儿,就是小孩。”
听到这话,余今莫名有点不爽,但他又说不上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不乐意,所以只能说:“那纪凭语还比我小呢。”
纪凭语:“可能因为你太可爱?”
余今:“???”
他,可爱????
是他提不动刀了还是他的六块腹肌不够看了???
见他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纪凭语勾起唇:“不信你问你对象。”
他忽然这么一说,余今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后,也没打算问荣荀。
他现在算是看透荣荀了,这个男人,老是喜欢逗他。
把他当小孩一样。
可他不问,荣荀却要主动凑上来:“嗯?怎么不问我?”
余今一时无言:“问你你肯定和他说的一样。”
“哪有。”这回余今听清楚了,荣荀确实是哼笑了声,只是他的话语里满是纵容:“我家小金鱼最帅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余今莫名有些脸热。
荣荀哄他的意图也太明显。
纪凭语也啧了声,想起什么似的,在踏入更衣室前,先说了句:“等下,我们先说好啊。待会可是三个人各自为营,我可不想腹背受敌。”
余今点点头:“你放心。”
纪凭语这才满意地踏进更衣室。
余今看向荣荀,荣荀松开他,低声道:“那……我们待会‘战场’见?”
余今:“嗯。”.
因为场景是废弃工厂,又不是山林,所以服装方面就是黑色的作战服和仿制的防弹衣。
这些还是很有必要的,一个是方便行动,有枪套可以装枪,二个就是因为这边的子弹用的是BB弹,防弹衣可以缓解冲击,避免受伤。
余今换好衣服后站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
他在很多地方都没有什么自信,唯独这张脸,余今清楚的明白这张脸是怎样绝佳的武器。
他也知道自己很适合黑色。
他的长相在不笑时,本就偏冷。
无论是那双标准狭长漂亮的凤目,还是高挺的鼻梁与棱角分明的薄唇,都让他像是一把刀。
只不过是装饰用的,镶满了珠宝玉石,用最贵也是最不实用的材料打造的寒刃。
而黑色,则为他的美貌添上几分幽深的美感。
那过于清远的气质被冲刷掉不少,添上了神秘而浓厚的色彩。
却让人更加不敢接近。
余今的美,是那种你觉得他秾丽绮粲也春寒料峭。永远隔着一层无法揭开的纱。
余今对着镜子扯了一下嘴角,那份冷意就瞬间消散,再找不到一点踪迹。
他记忆中有很多声音对他说过他笑起来时有多好看。
最夸张的说法不外乎是说看他笑一下,就觉得此生无憾。
余今是真的觉得夸张。
但现在他想多笑一笑。
因为好看。
因为想给荣荀看。
他一出去,就有工作人员带他前往场地。
为了避免开局厮杀,一般不同阵营的都是从不同入口进场,这次也不例外。
入场后,工作人员将地图交给他就离开了。
余今打开看了一眼,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后,又找了一下标记着物资的几个地方。
离他最近的就是A-03工厂。
余今没什么犹豫地朝着那边去了。
他没玩过这个,哪怕进来前荣荀给他讲了规则,刚刚工作人员又复述了一遍,他也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尤其是他观察了这边的地形,虽然是废弃工厂,但有很多适合藏人的地方。
也不知道荣荀和纪凭语是不是比他快,又是不是先他一步找到了物资。
毕竟他看了一下,发现有几个入口离一些物资点是真的很近。
而且余今看着这些长相差不多的工厂,又比照着比较简单的地图,是真的有点不认路了。
他本来就没怎么离开医院,虽然不是路痴,但认路的本事不太好。
每经历一个分岔路口都要找一下旁边建筑物的牌子确认一下路。
等他到A-03时,余今也默数到了十分零八秒。
余今呼出口气,冷静地放轻脚步往里走。
工厂内的视线有点昏暗,但他却看清楚了红色的物资箱子。
余今走过去,发现旁边还有好几个大小不一堆起来的集装箱。
他没怎么注意,只蹲下身子想要去开那个物资箱子。
箱子打开后,余今愣了一下。
就见箱子里面散落的是一把枪的零件,看这样子,还得自己组装。
可是……他不会啊。
余今拧拧眉,又猛地停住。
等等!
荣荀和纪凭语都知道他没玩过这个,不可能没有嘱咐工作人员放整枪,那么也就是说……
余今倏地回头,但却在回身的那一刹那,被一个东西抵住了。
那是一个又黑又长的枪口。
余今顺着抵着他的枪往上看,就见到一双漂亮而又筋骨分明的手握着枪,冷白皮上还开着一枚妖冶的朱砂痣。
再往上,他就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
荣荀穿着黑色的作战服,就像是警匪片里的主角。
黑色不仅衬余今,也衬他。
他的冷白皮在黑色的对照下反出诡谲的光。他不像那些正义凛然的警察,更像那些气定神闲,仿佛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中的反派。
可余今却一点也不怕他,眼睛里反而亮起了光。
荣先生这一身也好好看啊——!
尤其荣荀现在坐在集装箱上,一条腿曲起来踩着集装箱,另一条腿垂下来,身子微微倾斜着靠近他。
他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只倒映着余今一个人。
荣荀的舌尖抵着自己的牙尖,望着这样的余今,又有一些不该有的冲动。
一些会把小金鱼吓到石头缝隙里藏起来的过分念头。
他用笑声掩住自己那些情绪,原本沙哑的嗓音却更加沉下去:“小金鱼。”
荣荀把枪搭在余今的肩膀上,一横,就用细长的枪口将人往自己跟前带,用枪去拥抱他。
他轻哼,话语里是不会展露给其他任何人看的,属于他二十五岁该有的朝气与张扬:“你被我俘.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俘虏谁还不一定呢(肯定)
另外明天虽然是夹子但是更新时间还是不变哈,然后就是后排推一下下一本古耽偏沙雕向小甜饼《猫猫驯犬指南》
作为手握重兵的岁南王世子,仇夜雪为保性命藏拙十八载。众人只知他纨绔、跋扈,不知他惊才绝艳。
仇夜雪本想藏一辈子,无奈京城一封诏书命他进京为质.
就是他惹着了个疯子。同为纨绔的太子祝知折,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无论他使如何手段给他下绊子,祝知折不仅不气,反而乐呵呵的说阿仇作起来的模样真可爱。
仇夜雪怀疑这人有病,他要放火他倒油,他要杀人他递刀子,最后他把匕首抵在他心口了,他还兴奋地看着他说:“阿仇你可真是爱我爱到骨子里了!”.
仇夜雪简直要疯了,这他大爷的是个神经病吧!皇帝老儿也不管管吗!!!
皇帝:“咳,岁南世子啊,朕瞅着夜渝刚进贡的明月珠极佳,不如添作聘礼……”
病娇变态恋爱脑犬系太子攻x矜贵纨绔猫系世子受
第27章 二十七尾金鱼
余今由着他带着自己接近他, 有些不高兴道:“你故意把枪拆了。”
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荣荀勾着唇,没有否认:“不然怎么能捞到你?”
他放下手里的枪,轻轻松松就从集装箱上跳下来:“我教你装?”
余今狐疑地看着他:“我们现在是敌人。”
荣荀失笑:“我都没有对你开枪。”
余今:“那你还说要俘.虏我呢。”
荣荀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把手里的步丨枪交给他:“那这个给你?”
余今没什么犹豫地就接过了。
然后就见荣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袋BB弹:“我没上子弹, 你自己上一下。”
余今进来前,工作人员是有给他示范如何装弹的,所以这个他倒是会。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手里的枪是空的。
他微愣:“你为什么没上弹?”
荣荀蹲下.身子去将之前被自己拆开的零件捞出来,随意道:“怕走火。”
他说:“虽然这不是真弹, 但打着还是有点疼的。”
余今望着他, 动了动唇,有点说不出话来。
余今蹲到他旁边,看着他组装枪支,实在是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荣荀这么温柔的人。
但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荣荀先遇上纪凭语呢。
一点难以言表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 余今垂着脑袋,很轻地抿了下唇。
就听荣荀又说:“还好我猜对了是你往这边来了。”
他一边教余今怎么组装, 一边在其中穿插闲聊:“不然我装弹的时候就能被发现。”
他这话无疑是在暗示只会对余今放水,很成功地取悦到了余今。
余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不熟悉这边, 所以脚步声比较慢。”
荣荀说:“纪凭语不一样, 他从小就玩这些长大。”
余今哦了声,本来没想问的, 但也许是因为这两天荣荀太过放纵他,而且无论他说什么, 荣荀都会满足。
昨天他就是提了句激光枪没意思, 荣荀今天就带他来真人CS了;还有卡丁车……
荣荀对他这么好, 他就忍不住想要把头探出蜗牛壳再前进一步:“你不是说你和他不熟么。”
这话刚问出口, 余今就觉得不太好。
哪有朋友这样质问朋友的, 而且也过于越界了。
可丨荣荀眉眼间的笑意却明显的真实了几分, 他心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好:“我和他真的不熟。”
偏偏他还要故意用那种像是认错的态度,仿佛余今是在管他,而他害怕什么的语气轻声说:“是纪哥总是跟我提,我也不想听。”
他这服软的语气,配上总是能撩动余今心弦的嗓音,让余今一颗心都软了下去。
于是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放轻,也没去在意什么越不越界的事,他只知道荣荀这样和他说话……他挺喜欢的:“纪哥为什么总是跟你提?”
“纪凭语是他一手带大的。”荣荀早就有意让他知道他这边一些关系,这时候正好:“他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当哥哥。也就把自己养成了弟控,三句话不离弟弟的那种。”
余今明白了。
但懂了后,余今又有点羡慕。
家人啊。
察觉到余今的沉默,荣荀停了停:“怎么了?”
余今摇摇头:“没事。”
荣荀轻点了一下手里的枪,正思索着要不要把话问出口,就听余今又说:“那我就先走了。”
荣荀看向他,有些好笑:“怎么?从我这骗了枪就要跑路了?”
“那不然呢。”
余今眨了下眼,也笑:“还真留下来做俘.虏吗?”
“不跟我一队?”
“……我们总共就三个人啊,我都答应纪凭语了。”
荣荀没有拦他。
本来就是带人出来玩的,虽然他也想把小金鱼别裤腰带上带着跑,但这样余今没有办法玩得尽兴。
所以他挥了挥手:“去吧,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余今挑唇,眼里闪烁着光:“荣先生,你才应该要小心。”
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余今了,荣荀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哼笑了声.
有了荣荀那的教训,余今再往前的动作就小心了很多,就连脚步也刻意放轻。
然后他就看见了拎着枪一脸悠闲的纪凭语。
余今有一瞬的兴奋,但当他的枪口抬起来的那一瞬间,纪凭语对着他这里喊了声:“余今,我看见你了。”
余今:“。”
他严重怀疑自己今天打不出一枪。
他没冒头,就听纪凭语说:“荣哥跟你在一块吗?”
余今犹豫了一下,看着纪凭语没有要和他火拼的意思,还是放下了枪:“不在。”
于是纪凭语就直接走了过来:“聊聊呗,一直想跟你聊会儿天,但荣哥看你看得也太紧了。”
他明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口一个“你对象”了,余今却反而有点难为情。
因为纪凭语说的好像是对的,荣荀的确看他很紧。
两人坐在做旧的集装箱上,纪凭语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颗薄荷糖递给他:“吃糖吗?”
余今说了声谢,接过后撕开包装:“好凉。”
纪凭语也往自己嘴里塞了颗:“我觉得还好啊。”
余今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笑了一下。
纪凭语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吹了会儿风,余今感觉到自己口里的薄荷糖化了不少,纪凭语才问:“我上午是不是吓到你了?”
余今摇头:“没。”
他迟疑了一下:“我就是……”
大概是因为纪凭语给他的感觉不错,所以余今停顿了一下后,就实话实说:“我之前总是住在医院里,很少和人交流,有也不记得人了。”
纪凭语点头:“我看出来了,其实你并不擅长和人聊天吧。”
余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纪凭语偏头看他:“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余今下意识就说:“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因为习惯在说话时会看着对方说,所以对上了纪凭语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干净而又简单,虽然不像荣荀那样一眼就能望到余今的心里去,让余今生出各种异样的情绪,可要骗纪凭语,余今也有点不忍心。
尤其是他想起上午纪凭语陪他玩卡丁车,中午还跟他推荐菜品,下午又这么照顾他。
余今又不是傻子,从上午纪凭语靠着护栏玩手机开始,他就知道说什么荣荀帮纪总带孩子,其实不是。
多半是荣荀找纪凭语帮忙,有个自来熟的同龄人一块玩,他能够更快的在陌生的环境下放松下来。
这些知识,余今是自学过的。
余今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同龄的朋友,但他猜多半没有。
而他想要朋友。
人,是孤独的。
所以他没不下去了。
“……确实有。”
余今想了想:“我,怎么说呢。”
他抿着唇,组织了一下措辞:“我就是想知道,荣先生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或许我和他……以前见过?”
大概是纪凭语也没想到余今会问这个问题,他也愣了一下:“荣哥自己没跟你说吗?”
余今摇了摇头,又严谨地补充了句:“也有可能他说过,但我不记得是他说的。我记不住人。”
他叹了口气:“算了。”
余今咬碎了嘴里已经化得差不多了的糖:“总会知道的。”
纪凭语拿枪支着自己的手肘,晃着玩。
他看了余今一会儿,余今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怎么了?”
纪凭语:“你喜欢他。”
余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懵了,整个人一顿,在寒风中缓缓地红了耳根:“你怎么突然……”
不是,纪凭语不是都打趣他们好几次了吗,怎么现在才下这个结论?!
“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没在一起。”
纪凭语嗤笑了声:“骗得过我哥,瞒不过我。”
余今无言。
纪凭语:“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没和他在一起?”
他随口道:“我看荣哥喜欢你那劲儿,你就算叫他把荣家家主的位置让给你他都愿意。”
余今:“。”
大可不必。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的比喻都好夸张。”
“实话好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声。
纪凭语撞了撞余今的手臂:“你还没回答我呢。”
这要怎么说?
余今敛眸,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脸上的笑意淡下去,语气也放轻了很多:“可我记不住他。”
纪凭语嘶了声:“啊,好虐。虐得我心肝疼。”
他边说边跳下了集装箱:“没别的事我就先走啦,我还没找到子弹呢。”
余今摸出了一包子弹,喊了他一声。
纪凭语回头,余今朝他丢过去。
子弹稳稳地落在了纪凭语手上,纪凭语挑眉:“不怕我现在就跟你火丨拼吗?”
余今只说:“帮我个忙可以吗?”
纪凭语示意他先说,余今笑了下:“见到荣先生的话,帮我跟他说我在这儿等他。记得要说是这个红色的集装箱。”
纪凭语明白了什么,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一边装子弹一边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余今一眼:“余今。”
他说:“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可以随便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反正无论怎么样,总有人会爱你。”
纪凭语随意道:“但你要想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你想要的。”
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停在原地甚至只会不断后退吗?
余今明白纪凭语真正想说什么。
因为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
余今看着他:“道理说得不错。”
纪凭语勾唇:“不是我说的,是一个陌生人跟我说的。”
他挥挥手:“不过看样子是我废话了。”
“没有。”
余今认真道:“谢谢。”
纪凭语离开后,余今又坐了会儿。
其实今天天气不太好,没有太阳,阴了一整天了。
这边是哪,余今昨晚开手机定位看了眼才知道。
内陆的北边,在十月总是是冷的,更何况现在还是十月底。
得亏余今身体好,不怕冷,现在坐在萧瑟的寒风中,也没有半点冷意。
他等了会儿,才起身换个位置。
这边他很早就看中了,很适合埋伏.
在等待荣荀过来的时候,余今还发了会儿呆。
他总是喜欢游神,而以往都是真切的放空脑袋,这回却忍不住去想些有的没的。
他的生活就像是在拍鬼片和悬疑片。
他不记得人,也就导致了他不记得那一张张嘴里说出的关系。
哪怕他的记忆里的确有那些故事,可名字和脸,在他这都是陌生的。
没有人能理解这种感觉。
因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心理障碍。
他因此没有办法和人建立深度关系。
就连朋友都没有。
……那年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今是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还没深想,细微的脚步声就将他的思绪拉回。
余今借着不远处的反光看了眼,确定是荣荀后,勾起了嘴角。
等到荣荀越走越近,抵达了他想象中的位置后,余今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出,枪口直接抵住了荣荀的心口。
就见荣荀似是意外地扬了下眉,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表示投降。
余今的眉眼里带着飞扬的神采:“我说过的,你要小心。”
荣荀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也有阴沟翻船的一天。”
他微微倾身,想要接近余今,余今本能地往后退了点:“……干嘛。我没你那么温柔,我这枪里可有子弹的。”
余今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没有气势,再一字一顿地补了句:“你现在可是我的俘.虏!”
荣荀停住:“我知道。”
他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散漫却柔和的笑意:“那余长官,你打算怎么处置你的俘.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对劲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黄脸通红呜呜呜呜
下午六点还有更新哈~
第28章 二十八尾金鱼
即便北方的秋风再冷, 荣荀的眼神也是炽热的。
余今迎着他眸中的星火,轻轻勾唇:“荣先生。”
他微微偏头,稍弯的凤目显得狭长而又漂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你演技其实挺差的。”
荣荀彻底顿住。
他望着余今, 一时间不知道余今是在说他自投罗网的事,还是说他从站在他面前说他是他的资助人那一刻起,还是……这只是一个试探。
但无论怎么样,荣荀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浅笑, 没有半分动摇。
而余今继续说:“你这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也太明显了。”
荣荀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下来,他哼笑了声:“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就不能是你埋伏成功?”
“……你是大摇大摆、一点迟疑都没有的走过来的好吗?”
余今无语地用枪口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好敷衍。”
荣荀始终仰着头看着站在集装箱上的余今。
因为就他们三个人玩这个游戏,所以手机是都带进来了的,他知道余今和纪凭语聊了什么。
毕竟那个手环, 没有他的指纹就没有办法解除。
他一开始一直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余今在这一个七天性格开朗了很多, 比起上一个过分客气的七天,目前这一个七天, 余今会时不时地跟他开玩笑, 也会这样怼他几句——之前荣荀还觉得余今怎样对他都没关系,可在这个七天里, 尝到了鲜活的小金鱼后,就忍不住想要看更多。
想看他炸毛冲他甩尾巴, 想看他不客气地和他说话, 更想他能够理直气壮地支使他去做什么事。
他好想余今对他任性。
最好是骄纵到让他头疼无奈。
至于现在, 荣荀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七天和上一个七天变化那么大。
而那个答案, 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跳跳糖充斥着, 异样兴奋。
“那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俘.虏了。”
荣荀不躲不避, 反而压着枪口倾身,像是要将自己全身的支点都交付于余今手上的枪,也让那点触感更加真实:“随你处置。”
他这话说得干脆,反而把余今噎了一下,之后就是慢半拍地察觉到了他们这些对话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余今轻咳一声,有点躁:“你好好说话。”
荣荀微微偏头,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余今:“……”
当他是傻子吗。
见他不说话了,荣荀便收了逗弄人的架势:“有话想跟我说?”
余今也垂下了抵着荣荀的枪口:“嗯。”
荣荀走近他,朝他伸出手:“要下来吗?”
这边集装箱比较高,余今都是翻上来的,要下去的话也得翻下去,有个支点的确会更好下来。
所以余今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迟疑了一下。
荣荀的手是真的很漂亮,现在还带着半指手套,衬得他本来就是冷白皮的肌肤更加添了点过白的脆弱感。
让余今忍不住想要将他的手藏在手心里,好好保护。
余今甚至开始怀疑荣荀这只手能不能够撑得住自己(?)
完全忘了那天玩拳击机比他多打了三百分的人是荣荀的余今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荣荀的掌心里。
他刚想跟荣荀说借个力就行了,但话还没出口,那只伸出去的手就被人用力攥住。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传来,余今整个人直接砸进了荣荀的怀里。
起初第一秒,余今心里是慌乱了的,但当荣荀身上的气味包裹住他后,他紧绷的心又落了地。
荣荀的手臂用力地环抱着他的腰身,在砸上来的那一刻,余今是清楚地听见了一声闷响的。
毕竟他是真的直接被扯得失重往下摔,然后直接撞在荣荀怀里的。
但除了碰撞所发出来的声响外,还有荣荀听不到的,存在于他身体内的声音。
那是一声心跳的回响。
从他的胸腔处震动,共鸣到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所以听上去才那样的清晰。
余今无意识地环住了荣荀的脖子,整个人是挂在荣荀身上的。
因为荣荀是将他悬空抱起。
在恍惚间深刻感觉到荣荀的臂力有多么强悍的同时,余今的身体也一点点僵硬起来。
因为荣荀把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温软的触感和炽热的呼吸就好像铅球一样压着余今,让余今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和锁骨的连接处似是有千斤重。
偏偏他没有办法推开荣荀。
毕竟他整个人都在荣荀怀里,双脚不着地,唯二的着力点就是荣荀搂住他腰背上的手臂和他环住荣荀脖子,压在荣荀肩膀上的手臂。
而真正让余今说不出来话的,是他在这秋日的冷风中,清楚地感知到了荣荀像是吸猫一样,深深地吸了口气。
余今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瞪大着眼睛,耳根发热的同时,也因为过度紧张而收紧了手臂:“荣先生……”
荣荀嗯了声,却没有松开他。
他的唇贴着余今应声,让余今更为头皮发麻:“你、你先放我下来。”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动作。
余今迟疑了一下,又喊了声:“荣荀?”
荣荀这才终于松开他,将他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地上。
余今得到自由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了一下自己刚刚被荣荀埋过的地方。
属于男人的温度好像还残留在上面,被他这个动作所掩藏,让萧瑟的秋风没法立马将其吹散。
余今完全不敢看荣荀了。
他不明白荣荀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只觉气氛暧.昧又黏稠,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尴尬。
就听荣荀轻声说:“抱歉,冒犯了。”
余今心里那点异样登时消散,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捂着自己的脖子,愣愣地看着地面。
……他其实不反感。
就是太突然了啊!
两个人在这寒风中站了会儿,最终还是绯色消退了的余今率先开口:“你…你怎么突然……”
“突然很想抱你,但又找不到理由。”荣荀直白道,“本来是想就抱一下的,可……”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但语言的艺术就是如此,有时候需要直白,有时候越是含糊不清,却反而越能勾人心弦,惹人遐想。
从余今主动开口的那一刻起,荣荀就知道他不介意。
余今被他这两句话弄得心跳都快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他默了很久,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余今:“我是、我是有话跟你说。”
他卡了一下后,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就是昨天纪哥不是说他……”
余今说不出来那个称呼,只能斟酌了下换了个过于书面的说法:“他夫人是精神科的医生吗?”
荣荀望着他,明白了:“你想好了?”
余今郑重地点点头:“我想试试。”
他的眼里带着坚毅的光,仿佛要踏上的是一条宛若钢丝的路,一不小心,就会瞬间踩空跌落,以至于粉身碎骨。
没有人理解余今为什么会这么戒备,又这么敏感。
荣荀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点,毕竟没有人的灵魂是能和人共通的。
但他能够理解他。
所以他才会为余今心疼:“可以让我陪你吗?”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可以陪我吗?”
余今在潜意识展露出来的依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荣荀将其收入囊中,小心保存:“当然,我还怕你拒绝我呢。”
他顿了顿:“我明天上午有个会要去开,下午带你去,晚上就是晚宴了。”
余今点头说好。
荣荀又很轻地弹了一下他的眉心:“现在先好好玩吧。”
终于做出了这一个决定,余今也轻松了很多。
这个下午的确玩得很尽兴。
他们没有算分,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赢了,反正余今知道自己打中了荣荀和纪凭语不少次,纪凭语和他玩起来不手软,但是荣荀却舍不得冲他开枪,于是之后的遭遇,荣荀基本上是被他血虐。
晚饭的时候,纪凭语是没跟他们一起吃的。
他说自己要赶飞机了。
余今有点茫然,在和他互换手机号的时候,纪凭语顺嘴解释了句:“我在国外读大学。”
他又朝余今挥了挥手:“走啦,希望下次见你你已经好了,能认出我是谁。”
他挑起个笑,慵懒又倦怠,还玩笑了句:“拜拜,小白兔。”
余今:“????????”
而站在他身边的荣荀凉凉地扫了纪凭语一眼。
纪凭语搓了搓胳膊,也不怕他,直接溜了。
余今震惊地看向荣荀:“他为什么那么喊我?”
难不成……在荣荀眼里,他也像小白兔???
不是吧?
余今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结实的手臂肌肉,不敢相信。
“他故意逗你。”荣荀的声音都有点凉:“别理他。”
迟早有人收拾他.
吃过晚饭后,余今就跟着荣荀再一次出来散步。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牵手。
毕竟没了理由。
而这样适当保持距离,也让余今安心。
因为他们没有那层关系啊。
在散步时,纪总打来了电话给荣荀,一开始大概是聊生意上的事,余今不太听得懂,也没怎么注意听。
虽然荣荀不避着他,但他还是会有意识走神回避一下。
可到后来,纪总就开始和荣荀说一些简单的家常闲话了。
余今就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也不知道纪总在那边说了什么,荣荀随意回了句:“墓都没有,扫什么。”
余今眨了下眼。
荣荀和纪总也只是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正好他们踏上了天桥,在一步步上台阶时,余今瞥了荣荀好几眼。
最后还是荣荀无奈地主动开口:“是纪哥说起他在扫墓,问我会不会给我父亲他们上坟。”
余今轻轻啊了声,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没关系。”
荣荀反而笑了笑,没有半点伤感:“我和我家里人的关系不怎么样。”
要不要说这事,荣荀是有所考量的。因为他不想余今心疼他,觉得他脆弱。
可上一回荣荀在余今这儿也尝到了甜头。
所以在各种挣扎后,荣荀还是决定拿自己的过去去算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余今愣了愣,就听荣荀简单地提了两句:“我父母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生下我也只是为了生意。不算什么特殊的事,就是一些烂俗套的剧情。”
他不甚在意的姿态和一句大实话的玩笑,反而更能惹起余今心疼:“我只是他们手里的工具人而已。”
余今抿着唇,明明身旁就是他最爱看的车水马龙繁花盛景,可此刻,他眼里只有一个迎着风浅笑的荣荀。
他犹豫了一下,主动朝荣荀伸出了手:“你白天……抱够了吗?”
荣荀弯眼:“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
话是这么说的,可某个男人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余今的怀抱,然后将余今整个人都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其实示弱也挺好。
荣荀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会撒娇的男人有糖吃啊!
第29章 二十九尾金鱼
回了酒店后, 余今躺在浴缸里时,满脑子都还是那个拥抱。
不同于白天只有风知道,夜晚有灯火万千, 亦有各色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荣荀抱他很紧, 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那不是朋友间该有的拥抱。
余今也看见了有人在偷拍他们。
但他没有推开荣荀。
因为当时荣荀低声问他,是不是只是安慰。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余今心口压上了一块石头。
他想告诉荣荀说不全是, 但话真的无法说出口。
余今闭上眼睛, 任由热水的水汽将他的眼睫打湿。
因为下一秒,余今整个人就滑进了浴缸里,把自己完全浸泡在了里面。
他得知自己对河流有ptsd时,就想过是不是自己在绑架案中有溺过水, 所以他一直想试试,如果把自己泡在水里会怎么样。
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尝试, 后来又渐渐的没有这个想法了。
直到今天。
被水淹没的那一刻,余今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的。
他也没有急着从浴缸里起来, 反而是继续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好像在水里的每一秒都那么漫长,余今面前没有出现他预想的画面。
他仍旧没有动。
然后憋不住呼吸, 呛进了第一口水、第二口……
余今猛地从浴缸里起来,扶着浴缸边沿咳嗽。
是他猜错了吗?
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是说一定要是河流或者湖泊什么的?
余今咳得生理性的泪水都跟着水珠融在一块滑落, 一双漂亮的凤目泛着红了, 都还在思考。
好在刚刚荣先生和公鸭嗓有事出去了一趟。
不然他闹这么大动静, 肯定会吓到荣先生。
余今把呛进去的水都咳出来后, 又虚虚地再咳了两声。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浴缸边沿, 因为太过用力, 指尖泛着红,但关节骨却透着白。
余今感觉自己都要把肺咳出来了。
他望了眼清澈、泛着涟漪的水,到底还是放过了自己。
吹干头发后,余今坐在桌子前,转着笔,有点不知道要写什么好。
不过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他的本子上也拥有了第二个人名。
他有除荣先生以外的朋友了。
余今看着荣荀的名字,和他已经在名字后面写下的七句话,陷入沉思。
今天有太多东西可以写了啊。
不过非要说印象最深的——
【我们在世俗中拥抱】
就像两个漂浮在大海的浮萍,纠缠着成为彼此的根.
荣荀说早上有会,是真的有会。
他来内陆,除了带余今玩,也是真的有事要办。
所以第四天早上的早餐,是余今自己吃的。
吃过后,余今就从背包里摸出了书来看。
他这一趟来,也带了本书,不过不是小说,而是医学生的《外科学》。
这本书是谁给他的他不记得了,但他书架上还有《生理学》什么的,那些基础的他已经看完了。
他猜多半是医院里的人给他用来打发时间的。
毕竟在余今的记忆里,的确有谁教过他医学知识,但那是中医。
而且就算是中医,也是比较浅的,只教了他把脉,别的余今就不会了。
余今看这些不觉得枯燥,反而津津有味,遇上不懂的词汇,就掏出手机搜。
等到时间走到十二点多的时候,荣荀刷房卡进来,就见余今捧着一本堪比板砖的书在翻阅。
他走过去,看了眼蓝色的封皮,笑了声:“想学医?”
陷入知识海洋里的余今这才发现他回来了,便抬眸看去,登时愣了下。
今天荣荀穿了身规规矩矩的西装。
白色的衬衫和深灰色的双排扣马甲,以及纯黑的西装式风衣,尤其是那条暗红色的领带,还有上头精致漂亮的银色领带夹……
这些让荣荀就像是个老派的贵公子,偏偏他这个人在余今面前展露出来的姿态又是儒雅温和的。
余今的喉结很不争气的背叛了他,狠狠滑动了下:“嗯。”
他游神一瞬,还是回答了荣荀:“如果我能好的话,我想学医。不过我没有学历……”
“不用担心这些。”
荣荀将他的书抽出来看了眼,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笔记:“等你情况稍微好转一点,我就可以安排你的学习,到时候你照常参加高考,然后就可以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
他把书还给余今,语气里的柔和没有半点作假:“小金鱼,属于你的人生,谁也夺不走。”
那些人不行,老天不行,命运更不行。
这是余今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瞪大了眼睛,惊喜道:“我还可以参加高考吗?我都没有读过初中……”
“但你从来就没有落下学习。”
荣荀稍顿,补了句:“院长跟我说过。”
“你只是不记得那些人名。不需要考人名的那些理科,你不是学得很好吗?”
他说:“你这属于特殊情况,可以跟相关人员交涉,得到一次高考的机会。”
余今的心砰砰狂跳。
他看着荣荀,心里有点发酸。
荣先生真的太好太好了。
荣荀迎着余今眼里攒动的光,笑了笑:“先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他看了看表:“吃过饭后我们就去纪哥家,今天嫂子正好在家休息。”
余今说好,高高兴兴地合上书跟着他去吃饭了.
纪总家是住在别墅区的。
公鸭嗓负责开车,余今和荣荀坐在后座上。
上车后没多久,余今就感觉到自己肩膀一沉。
他一怔,偏头看去,就见荣荀的脑袋靠着他的肩膀,而荣荀闭着眼睛。
“荣荀?”
他轻轻喊了声,荣荀并没有回应。
坐在驾驶座上的公鸭嗓嗐了声,小声跟他说:“老板昨晚睡得迟,今天又起得早。”
余今没动了,还顺势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荣荀靠得舒服点:“他平时睡眠不好吗?”
他还记得上次荣荀说他也睡不好的话。
“是吧。”
公鸭嗓是把余今当自己人的,而且什么不该说,荣荀已经警告过了,那没提的不就是能说的吗:“老板他总是晚上一个人站在天台上。”
余今:“?”
这是干嘛???
不过这话乍一听怪惊悚的,但一想主角是荣荀……
嗯。
好像变成什么优秀的文艺片了呢。
“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站在天台?”
“这…我也不知道啊。”
余今没有再强求。
等到到了地方后,是余今把荣荀喊醒来的。
荣荀睁眼时恍惚了一下:“抱歉。”
他的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我没想到我居然睡着了。”
他就挨着余今,说话的气流和声音都顺着送进了余今的心里,惹得余今轻咳了声。
尤其结束了公事的荣荀已经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休闲服,再配上这睡眼惺忪的模样……
“没事。”
他忍不住叮嘱:“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啊,现在年轻人猝死率直线上升。”
荣荀莞尔,但因为困意还没完全散去,笑的有点懒,看着有几分孩子气:“好的。”
余今又被狠狠勾了下。
他算是发现了,荣荀这张脸就长在他心上了。
无论怎么样都是招惹他。
两人下了车后,余今也见到了纪总家的全貌。
三层的独栋别墅,前面有个小花园,后面有个泳池,旁侧还安装了电梯。
余今对花花草草没兴趣,所以看着花园里的花,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挺好看的。
纪总亲自出来接他们,余今打了声招呼,纪总冲他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
其实他和荣先生的关系挺好的吧。
余今想。
余今跟着走进去,就见一个长头发穿着休闲服的女人在暖气底下嗑瓜子。
女人五官明艳,并不像大众印象中的心理医生那样温柔,反而是很具有攻击力的长相。
“来啦?”
她也显然是个自来熟:“余今是吧?之前就听阿琛说过你了。”
“我姓陆。”
余今顺势喊了声:“陆医生。”
陆医生笑笑,看向荣荀:“那我就先带他上去了?不需要旁听吧?”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只是看向了余今。
余今冲他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你可以在这等我吗?”
荣荀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余今就放心地跟着陆医生上去了。
纪总家三楼有一间专门的诊室,陆医生解释了句:“有时候有些患者不愿意在自己家里,也不愿在医院,我就会带他们来这儿。”
她示意余今坐:“喝什么?”
余今:“温水就好。”
陆医生:“你还挺注意养生。”
余今笑了下,知道这是让人放松的小技巧。
最开始的流程无非就是那些,余今已经走得麻木了。
等到不知道聊了多久后,陆医生问:“你试过催眠吗?”
余今点头:“试过,但我还是想不起来。”
陆医生:“不,你不要去想着要想起来什么。”
她起身找辅助工具:“你只要放松,什么都不要想就好了。”
余今说好。
于是半小时后,陆医生独自一人下楼。
荣荀和纪总对坐着正在下围棋,扫一眼就知道荣荀心思不在棋盘上,下得乱七八糟的。
见到她过来,荣荀放下手里的棋子:“怎么样?”
“其实你也知道。”陆医生说:“我看和他们看没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愿意迈出那一步,迈出来了,就简单了。”
她顿了顿:“还有就是……如果你希望他能够快点好起来的话,得告诉我他经历的绑架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荀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又想起自己现在在戒烟,已经不戴烟盒和打火机了。
他身边站着的公鸭嗓想要递支烟过来,荣荀伸手挡了:“没有办法让他既能好,又不会想起绑架的事吗?”
陆医生:“……”
纪总一脸复杂:“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碰到他的事就说胡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坏消息:我之前玩板好像摔伤肩膀了,肩膀好疼TAT尤其是心脏上面锁骨那一片TAT
但是好消息是!我有二十章存稿!而且!我还可以写(嘿嘿嘿)
下午六点照常哈~
第30章 三十尾金鱼
余今按照陆医生所说的去放松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清醒梦。
梦里, 他站在一团白雾中,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也没有人和声音。
他就那样漫无目的又不知疲倦地走着, 不记得自己是谁, 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又或者……他早就习惯了。
他被这片迷雾已经禁.锢了很多年。
余今想醒来,却没有办法挣脱。
明明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他的大脑就像是被这些白雾所侵蚀了一般。
最终余今也不走了,干脆躺在了地上。
他想既然醒不来就这样好了。
他也懒得挣扎, 爱怎么就怎么吧。
但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有一道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炸开。
那是还没有经历变声期,所以过分清亮的少年音:“小金鱼!”
看不见的人对他说:“你坚持一下,会有人来救你的……”
余今再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这明明是他的梦境, 他却无法操纵。
他只知道有过浓的情绪从他心底升起,纠缠着他, 要将他拉下另一个旋涡。
恐惧、害怕、慌张……
还有绝望。
在沉入无边无际的沼泽的那一刻,他想, 那你呢。
有人会来救我, 那你呢。
有谁能来救你.
余今醒来时,陆医生已经回来了。
她在看向有动静的余今时, 脸上原本带着的浅笑停顿了瞬:“你是梦见什么了吗?”
余今眼里一片茫然。
他似有所感般抬手,才察觉到自己眼尾蓄了湿润。
余今随意地擦了一下, 让陆医生递纸巾的手停在半路。
陆医生把纸巾收回:“你做噩梦了吗?”
余今还有点恍惚, 好半天才回话:“……我不知道。”
他确实没法定义那究竟是不是噩梦, 反正不是什么美梦。
陆医生又问了遍:“你梦见了什么?”
余今迟疑了下:“我好像…梦见了被绑架的事情?”
他顿了顿:“其实我也不确定, 就是感觉可能是。”
陆医生微讶:“能跟我说说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余今本身愿意来这, 就是想要接受治疗,想要好。
可问题是,现在要他复述,余今又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抹了浆糊,记不清梦里的话,只记得自己在一片白雾中不停地走,走到想要放弃了,然后有谁说了什么,所以他没有放弃。
陆医生若有所思:“其实当年绑架案是最大的关键,我个人猜测啊。”
她说:“也许你想起来那起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心理暗示自然也就解开了。”
听到这话,余今却沉默了。
陆医生:“怎么了吗?”
余今敛眸:“一定要记起来吗?”
陆医生是真的意外了:“你不想记起来吗?”
她还以为是荣荀刻意不让余今去回忆绑架案的事……原来余今也不想吗?
可是为什么?
余今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他看着陆医生旁边的窗户,慢慢道:“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河流应激,我做过实验,我应该没有溺水的经历。”
“是吗?”
陆医生的思维本能地跟着他走了一下后,她又停住。
……余今在转移话题。
她叹气,在斟酌过后,还是决定提出来:“余今,如果你真的想好起来的话,那么有些事就不能去逃避。”
陆医生想了想:“不如这样,我问,你不一定非要回答我,只是你自己在心里要有一个答案。你得去想为什么,可以吗?”
因为荣荀现在算是余今唯一的“亲属”,所以他可以看余今的病历,也可以调动替余今选择医生。
所以陆医生是从荣荀那了解过余今的情况的。
她知道余今目前最大的问题在哪。
余今仍旧没有第一时间作出答案。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深吸了口气。
荣先生说过的,等他好了,他可以安排他高考,读书。
而且他想记住给他送惊鸟铃的是他,记住他们牵着手在街头漫步过,记住他们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拥抱过……
他想记住荣荀。
“好。”
陆医生松了口气:“那么首先,你为什么不想记起绑架案?”
余今垂着脑袋,陆医生以为他大概是不会回答,但能让余今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就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催眠前后的聊天,陆医生算是发现了件事。
余今一直在躲避绑架案前后的话题,也就是他来到南界之前的所有事,只要不是他自己提起,他的潜意识就会去规避。
陆医生正准备抛出第二个问题,然而余今忽然开口:“我不知道。”
他轻声说:“但是我觉得……我很害怕。”
陆医生微愣,旋即柔声道:“害怕是正常的,你尽量别去想有多可怕,让自己放松点。”
余今点点头。
“其实关于你的心理障碍,有一个最好的治疗方式。”
陆医生观察着余今的每一个表情:“那就是家庭治疗,有科学研究表明,大多数非家庭原因导致的心理疾病可以通过家人的陪伴加快治疗速度。你…想见你父母吗?”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很刻意。
就像南界的医生们怀疑余今是有遭受二次刺激一样,陆医生也觉得余今这个状态看着像是受过二次刺激。
他们的猜测无疑都是指向一个答案——
余今其实知道自己被遗弃了。
就算不记得,也猜得到啊。
毕竟人都是有爸爸妈妈的。
这对于一个经历过绑架案得了心理障碍的孩子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然而余今面上没有痛色,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怨怼。
他只是看着陆医生,一切如常:“可是我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就算见到了……也认不出来。”
“但是血缘是不会骗人的。再说他们毕竟算是陪着你走过了年幼的时光,也许你会有熟悉感。你想见他们吗?”
余今笑了下:“嗯。”
他说:“我想。”
他这回答有点超出陆医生的预料了。
难不成是他们猜错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点别的,等到结束后,两人一起离开房间。
下楼后,余今就看见荣荀在跟纪总下棋。
荣荀看向他,余今朝他走过去,看了眼棋局:“……你这棋有点臭。”
因为一直分神在他那边,荣荀的确没什么心思下棋,但在听到余今这话时,原本有点躁的心情瞬间阴转晴。
他好笑地挪了挪位置,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我的确不太会,不如你教我?”
纪总:“?”
刚谁说自己不会下棋???
他震惊了。
荣荀的棋是国手教的好吗?!
余今不知道这些,只顺从地在他身侧坐下,挨着他,从他手心里接过了棋子。
荣荀执黑,他大概是习惯性抓一把在手里,所以余今拿起的这枚黑棋带着荣荀的体温,让余今有点舍不得落下去。
他摩挲了下:“感觉材质有点特殊?”
“嗯。”荣荀给他解释:“这是玛瑙做的。”
余今:“……”
这就是有钱人吗。
余今落子,纪总说:“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帮他把这局救活。”
男人间的胜负欲总是很奇怪,陆医生无奈地看了他们三个男性一眼:“我和韩姨去给你们切水果。”
她问余今:“有什么不吃的吗?”
余今还在想下一步的棋要怎么走,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荣荀回答的:“他不吃苹果和梨。”
余今一顿。
他扭头看荣荀,有些疑惑。
本来他是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话还没出口,又想起在纪总面前他们是情侣,荣荀知道很正常。
于是余今只能先憋回去,好好下棋。
余今的棋艺是真的比纪总想象的要好。
他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等到余今救活了黑方后,纪总轻咦了声,端正了态度。
陆医生端着果盘上来,里头洗了葡萄和车厘子,还摆了山竹。
余今没心思吃东西,荣荀倒是悠闲地洗了个手,拿了个垃圾桶。
没几秒,就有一颗葡萄递到了余今嘴边。
余今下意识地张嘴,碰到了荣荀的指尖时,才反应过来:“。”
荣荀弯着眼问他:“甜吗?”
“……嗯。”余今的喉结滑动了下,到底还是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挺甜的。”
再然后,这局棋纪总下得也有点心不在焉了。
因为坐在余今旁边的荣荀没有再关注战场,只一心一意的做一个贤淑的“小媳妇”,给余今又是剥葡萄又是剥山竹,连核都剥掉的那种。
纪总:“……”
他哀怨地看向继续看电视剧的陆医生,期期艾艾地喊了声:“老婆。”
陆医生微微一笑:“有事吗?”
纪总哽住:“没,我就是想问你吃不吃山竹,我给你剥。”
陆医生温柔道:“不用,你自己剥自己吃。”
余今忍着笑落子,又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填满了。
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虽然这里不是他的家。
又过了会儿,荣荀递了个车厘子过来。
余今吃过后发现籽没去,他咬着车厘子的核,想示意荣荀把垃圾桶递给他时,荣荀直接朝余今伸出了手:“吐吧。”
余今垂眼看着自己面前干净白皙的掌心,没敢吐:“垃圾桶就行。”
他顿了顿,自己也觉得如果吃一颗车厘子就要一次垃圾桶的话挺麻烦的:“要不你扯张纸给我,我吐自己手上。”
“快点。”
荣荀没扯纸,也没撤手,他只笑了声:“你再说小心咽下去,樱桃核有毒的。”
他这话吓得余今毫不犹豫地就吐出来了。
小小的核落在荣荀手里,荣荀将其攥住,感受着它带来的属于余今口腔里的温度和湿润,不免心猿意马。
同时也是在心里自嘲了声,他还真是自己找虐啊。
而慢半拍的余今也反应了过来:“樱桃核有毒?”
荣荀勾唇,笑得像是个蛊王:“是啊。”
他悠悠道:“吃五斤就会死。”
余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笑不活了哈哈哈哈哈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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