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尾金鱼
别说他麻了, 坐在对面的纪总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啧了声,头一回觉得不认识自己这个好友。
一旁默默关注着他们这边的陆医生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这局棋的结果,是超出了纪总的预料的。
他不擅长围棋不假, 但是输给余今心服口服也是真。
余今在纪总的惊叹中笑了下:“主要是我基本上都是在医院待着, 挺无聊的,就自己跟电脑,或者自己跟自己下。”
纪总震惊:“没人教过你吗?”
余今回忆了一下:“应该没有吧?”
荣荀在一旁又给余今剥了个橘子,语气散漫却得意:“我家小金鱼可是天才。”
余今被他这炫耀的口气弄得不好意思了, 偏偏荣荀还要继续投喂他。
“我得空了, 可以自己吃。”
“你手没洗。”
作为一个自学过医的,当然知道手没洗吃东西包含多少细菌,余今乖乖张嘴吃了几块后,又忽然察觉不对:“……我去洗个手就好了啊。”
他在荣荀这儿总是会慢半拍的反应, 让荣荀不知道尝到了多少甜头。
荣荀柔柔一笑,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 还要带你去试西装,然后吃个饭垫下肚子呢。”
余今明白了他的意思, 把最后一块橘子吃了后, 就跟着他起身。
纪总朝他们挥挥手:“晚上见。”
荣荀嗯了声,牵着余今离开。
走时, 余今也跟纪总和陆医生打了招呼,陆医生还冲他笑了笑:“以后有什么事也都可以跟我说。”
在之前, 他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虽然陆医生明说了她给他的是工作号码, 因为他现在算是她的病人, 但她也说了, 等他好了后, 就可以和他换私人号码了。
因为到那个时候, 他们就不是医患关系,而是通过荣荀认识的朋友。
余今说了声谢谢。
上车后,荣荀没问他怎么样,他也没有提。
于是他们这一行就好像只是来朋友家拜访一样。
让余今心里有点很奇异的轻快感。
而事实上,荣荀也的确不需要问余今。
【陆:他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陆:还有就是关于治疗方案的事,他对他家人的态度是有点超出我的预料,我之前觉得也许有家人的陪伴会更好治疗,但我看他跟你互动的样子……站在医生的角度上,我还是要客观的说一句,也许有你陪着就够了。】
余今在诊室和她聊天时神游得很明显,展露出来的情绪也很淡,甚至有时候给陆医生一种……他是故意在某个点笑一下、露出什么神色来。
就为了表示他是个正常的有情绪的人。
这很奇怪。
她不知道南界的医生有没有研究微表情的,但是作为现在内陆在微表情这一块有点名气的人,陆医生是看出来了。
余今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摆放在橱窗里的洋娃娃。
他好看是一方面,但违和也是真的。
就像是被上了发条、被设定了程序的智能洋娃娃一样。
正常人是不会这样的。
一开始陆医生还觉得棘手,还在想要不要拉个团队来解决余今的问题——毕竟除了荣荀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姻亲表弟以外,他还砸了一大笔钱给她,就为了余今的病。
拿钱要办事的嘛。
可看到余今坐在荣荀身边下棋时,陆医生又觉得好神奇。
余今身上的违和感消失了很多不说,在被荣荀逗弄时,还露出了很生动的表情。
余今信任荣荀。
而且荣荀大概是他现在唯一会真心信任的人。
陆医生那句话无疑很得荣荀的心。
他轻敲键盘:【本来就够了。】
【陆:……】
【陆:你正常点,小心我报警。】
【陆:他是个个体,他有自己的关系圈很正常。】
荣荀没理这话。
【陆:还有,他这样的状态我敢肯定的确存在二次甚至三次刺激,但是我想不明白是什么。】
【陆:他到南界后遭受过什么别的刺激吗?】
【荣荀:没。】
荣荀低头打字,想起什么似的:【有没有可能是绑架前?】
【陆:这我还真没想过,他遭受绑架前是怎么样的?】
绑架前的小金鱼么。
荣荀的指腹轻划过手机键盘,低垂的眉眼里含着的是震撼人心的温柔。
【荣荀:和现在一样可爱。】
【陆:……老弟,我承认这孩子的确挺可爱的。但恕我直言,你口里的可爱一般都和人类的可爱不一样,所以麻烦详说ok?】
荣荀正要打字,身旁却传来了余今的声音:“荣先生。”
荣荀一顿:“你喊我什么?”
他声音虽然还是带着笑,语气也依旧和煦,可余今就是无端的在其中品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余今不太明白荣荀怎么忽然这么计较了,但还是老老实实改口:“荣荀。”
毕竟退一万步来说,荣先生是他的金主爸爸啊。
荣荀应声,飞速回了陆医生一句回头聊,就收了手机,看向余今:“怎么了?”
余今:“我就是想问,我要穿什么礼服啊?”
荣荀:“给你定了西装。”
余今眼睛亮了亮:“什么样的啊?”
他难得起好奇心,荣荀却偏偏还要继续吊着:“到了你就知道了。”
余今也没不高兴,他知道荣荀是刻意让他的心情保持着一个期待值。
因为他习惯让自己不去在意任何事,所以他的情绪波动渐渐地比起别人来弱了太多。
但是……
余今看了看前面装作透明人一直没吭过一声,只专注开车的公鸭嗓,到底还是倾身凑近荣荀。
而荣荀也很配合地挨近了他,等待他的耳语。
余今停了下,才俯身在他耳侧道:“我会好好接受治疗的。”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你别拿我当病人好吗?”
荣荀停住。
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会顺势安抚一句说没有,□□荀不同。
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荣荀偏头,对上余今那双如同水墨般的眼睛,也压低了声音:“真的愿意好好治疗?”
余今点点头,强压着自己想要躲避的念头,慢慢道:“我不想你把我当病人看。”
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局,的确让荣荀有点意外。
但他没有流露出半分慌乱,反而是笑了声,有几分玩味:“我和别人不一样?”
余今没察觉到某人的得寸进尺,只暗暗深吸了口气,然后继续往前迈:“嗯。”
应声过后,余今又有点心慌。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只是荣荀不是逼迫他后退的那个,而是逼着他往前走,不停地迈出一步又一步,而他每迈出一步,荣荀都会将他后面空出的地砸了,让他继续悬在边边。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余今怕荣荀再来句为什么。
但荣荀没问。
他只是心情极好地哼笑了声,眉眼间飞扬起来的神色毫不掩饰:“虽然你这话真的哄到我了……”
他微微倾身,像是为了方便耳语般离余今更近,甚至发丝都和余今的额发交错在了一块:“可我是个生意人。”
余今没听懂。
荣荀悠悠解释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余今想了想:“你先说。”
荣荀:“你先答应。”
余今:“……”
行吧,反正他一穷光蛋也没什么能图的。
他点了头,荣荀这才继续道:“首先,从现在开始不许跟我客气。”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余今又点了下头。
“其次,跟我任性点。”
余今没明白:“什么叫任性点?”
荣荀扬唇:“好问题。”
就等着小金鱼问了。
“有什么想要的、想去的地方直接跟我说,不要跟我憋着话。”
他说:“不高兴了,有脾气就冲我发,不许自己憋着。”
余今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难的,就说了好。
可没想到荣荀顺势就说了句:“那现在来冲我发个脾气看看。”
余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给弄愣了,荣荀却叹了口气:“你看。”
在他这真的始终慢半拍的余今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荣荀上下扫他一眼:“看某个小骗子,刚点头就做不到。”
余今:“。”
他觉得他没救了。
明明荣荀在说他坏话,他却心神荡漾到仿佛在过春天。
余今无奈:“你突然叫我冲你发火,我也做不到啊。”
他嘟囔了句:“再说我脾气本来就挺好的。”
荣荀笑了笑,对他后面那句话不置可否。
他只问:“需要契机?”
余今没多想:“当然啊,你能无缘无故冲人发火吗?”
尤其还是对自己那么好的人。
荣荀点点头,一副“我知道并且赞同”的样子。
余今正想问他最后呢,但话还没出口,荣荀就忽然凑了过来。
他俩本来就挨得很近了,再近一点,怕是要亲上。
所以余今下意识地躲了下。
然而荣荀早有预料般抬手压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退。
随后荣荀的发丝擦过他的脸侧,连同着呼吸一块掠过。
有什么温热而又柔软的东西碰在了他的耳尖,那陌生却又隐隐熟悉的感觉让余今瞪大了眼睛,整个脊背瞬间紧绷。
他像是被踩着了尾巴尖的猫儿,炸了毛,偏偏有人拎着他的后颈不让他跑。
要只是一个轻吻还好说,但是——
湿润的感觉在下一秒袭来,余今本来就有点燥热的耳朵在一瞬间充血到顶。
然后微微的刺痛从耳廓蔓延没多远就消散。
余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一把推开了荣荀:“你干什么?!”
余今不会骂人,连有病都骂不出口,他只捂着自己的耳朵,指腹蹭到了点潮湿,他甚至还怀疑自己碰到的不是自己的软骨,而是牙印。
偏偏退开一点的荣荀仿佛……意犹未尽般……舔了下自己的上唇,又凑近了余今一点。
余今彻底炸了,他抬手抵住荣荀的肩膀,让荣荀没法再往前:“你到底干嘛???”
靠啊!
这人突然耍什么流氓?!
偏偏对着这张脸还骂不出口算什么啊!!!
然而荣荀没再往前倾,只勾起了唇,笑得灿烂:“就这样。”
他活脱脱像个神经病受.虐.狂,压低了的声音只有余今能够听见:“小金鱼,你得以这个为基本线。”
“不许再下降。你也不用怕忘了,忘了的话……我可以帮你回忆,不收你学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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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照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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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尾金鱼
小金鱼根本就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捂着自己已经烫手了的耳朵, 偏过了头,一张脸冷峻得像是要下雪。
坐在前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公鸭嗓默默地把自己的所有能放轻的动作都放到了最轻。
他倒不觉得余今跟他老板发脾气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他老板会因此生气。
他只是觉得……
他不想吃狗粮。
公鸭嗓不用看后视镜, 都知道他老板现在肯定高兴疯了。
老板的心思,
事实上荣荀的心情确实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便宜他占到了,目的也达到了了。
然后他还可以开开心心地摸个要去哄人的奖。
“小金鱼?”
余今听见了,但他现在是真的不想理荣荀。
要只是亲一下还好,偏偏荣荀还咬了……
余今在暗地里狠狠地磨了下牙。
见他完全没反应, 荣荀不仅不气, 反而挑起了嘴角,往余今那边挪:“余今?”
余今知道不理荣荀不太好,可他是真的气不过。
而且……也是荣荀自己说的,他可以跟他任性点。
他不说话, 荣荀就又往他这边靠了靠。
当他的手臂挨到余今的肩臂时,余今整个人都僵了僵。
就听荣荀低声道:“真生气了?”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余今耳侧响起时, 余今另一边没被作弄过的耳朵也不争气地开始发烫。
余今想把他推开,最起码离他远点, 不然他的心跳怕是真的要爆了。
可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曲了下, 还是没有动作。
余今被困在一个圈里太久,早就习惯了随波逐流、逆来顺受。
然而他不作为的态度, 仿佛往火上浇油。
荣荀抬手,擦过余今脑后, 撑在了车窗上。
他垂着脑袋, 又用自己的唇碰了碰余今的耳垂。
余今瞪大了眼睛, 飞速扭头想要给他警告, 但一转头, 鼻尖就和荣荀的鼻尖堪堪擦过。
惊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过分暧.昧的余今藏得过深的本性被激起, 再次推了荣荀一把。
这回他没有控制力道,但荣荀也没被他推动太多,只是身体稍微往后仰了仰,隔开了一点距离。
余今的声音和动作一块到,也终于骂出了口:“你有病吧!”
他是真的被荣荀吓到了:“离我远点!”
余今觉得荣荀大概率不会听他的,正想软了语气再补一句别的,就见荣荀笑吟吟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两个人中间又恢复了楚河汉界的距离。
余今微顿,心里升起的羞恼消散的同时,又泛起了异样的涟漪。
荣荀弯着眼说:“别生气了。”
他还是放轻了声音,像是在哄人,又好像不是:“你不说出来,总闷着,我怎么知道你因为什么不高兴?”
余今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望着浅笑着的荣荀,心里的涟漪无限扩大,几乎要成浪涛将他淹没。
他该说什么好。
其实冷静过后,荣荀的每个动作他都能够找到源头和理由。
他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就是这份故意,让余今的心里空缺的那一块被填满甚至溢出。
余今不得不承认,这样闹了一通后,他长期堵在心里头已经成了习惯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余今偏过头,不去看那张让他无法自拔的脸。
荣荀勾着唇,又喊他:“嗯?小金鱼?”
余今嘟囔了句:“闭嘴,不想理你。”
被凶了的荣荀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可我还没说最后。”
余今憋了下,转头看过去:“说。”
荣荀悠悠道:“最后就是……”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看着余今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后,又一摊手:“没有最后,我只是喜欢这么说,凑个数。”
余今:“……”
他之前究竟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人憋了一肚子坏。
余今面无表情地看着荣荀,有点气:“逗我那么好玩吗?”
正常人这个时候肯定要软了语气认错,但荣荀确实不是正常人。
他笑了笑,诚恳地点点头:“是啊。”
余今:“。”
“好了,不逗你了。”
因为心情好得过分,荣荀的姿态都有几分懒散:“最后就是……”
他想了想:“如果你能做到前面两个的话,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余今不由得微怔了下。
这话说得好像……他要个星星他都能造个火箭给他搬回来。
余今不习惯和人建立这样没有定性却格外亲密的关系。
但如果对象是荣荀的话,好像又没有那么不自在。
所以当车内安静下来了一会儿后,余今的手肘放在车门上,掌根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窗户上倒映出来的,属于荣荀的模糊倒影,很轻地应了声。
耳力不比他弱的荣荀扬了扬唇.
余今是直接跟荣荀进了一家商场。
商场里没什么人,但牌子看着都很贵。
他大概看了一眼,来这儿买东西的人,多半非富即贵。
荣荀注意到他的视线:“想逛吗?”
余今摇摇头:“我没什么想买的。”
荣荀:“逛街不一定是要买东西。”
“可我们时间不多了啊。”
这里没有钟,余今懒得掏手机,迟疑了下后,告诉自己可以大胆点,不用那么小心。
他抓住了荣荀的手腕,看了眼他手上的表:“四点十个字了,我饿了。”
荣荀没有甩开他的手,任由他动作,舌尖却是忍不住顶了顶自己的尖牙。
他得克制住,让余今自己往前走,不能太过激吓退小金鱼。
荣荀:“就饿了?”
余今瞥他一眼,不说话。
荣荀偏头:“怎么了?”
余今试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不太自在地嘟囔道:“你嫌弃我吃得多。”
荣荀:“……”
他难得被噎住,却哑然失笑。
这熟悉的感觉……
小金鱼骨子里有些东西果然还是没有变啊。
“没有。”他带着笑意去哄人:“只是你待会还要先试了西装才行,忍一忍?”
见他没有不高兴,反而语气更加轻松,余今心里紧绷着的线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想荣荀果然是特殊的那个。
至少在他这儿是。
余今哦了声,又叹了口气,想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垫一下肚子。
虽然他在纪总家真的吃了不少水果,可那些对于他来说不顶事。
要知道!
他!可是拥有六块腹肌的壮汉(?)
余今还没问出来,荣荀的手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微愣,只见荣荀的掌心里躺着两根酥糖:“省着点吃,这可是我从纪哥家偷来的。”
余今:“。”
他被荣荀的说法逗笑了,伸手拿过:“你这样说得我都不敢吃了。”
话是这样说的,余今还是撕开了包装。
他并不觉得荣荀是自己想吃,所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看你吃山竹吃得很急。”荣荀说:“但又不能让你吃太多东西,待会晚饭没胃口。”
听到这话,余今默默把第二根酥糖收了起来。
有时候余今的确就像小孩子,没到饭点就饿了,然后吃很多零食,于是晚饭就没了胃口。
他们在庞大的商场里走了段路,才抵达品牌专柜。
荣荀进去时,一直跟在旁边做透明人的公鸭嗓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钱包,亮了张卡,上前的导购员就立马关了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余今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不由得好奇地问了句:“那是什么?”
“一张信用卡。”
荣荀随意道:“没什么多大用处,最大价值大概就是装逼。”
余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荣荀的画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充满神性,但是……
余今感觉荣荀今天在他这儿又重新刷新了一下印象。
一旁的导购员露出了复杂的营业微笑。
她们不敢吐槽什么,余今却能:“有你这么说自己的么?”
导购员在心里暗暗点头赞同他,荣荀笑了声:“实话而已。”
他们说话间,公鸭嗓已经把另一张订单递给了前台,有人去后面取了一个等人高的盒子出来。
那盒子看着都价值不菲,仿佛里头装的是什么古董,然而打开后,里头只有还套了防尘袋的一套西装。
余今看着他们打开,将里头的衣服拿了出来。
白色的衬衫、浅灰色的单排四扣马甲再加上黑色单排三扣外套,这样的一身的确很好看。
最重要的是,这套西装光是看着,就能够感觉到价值不菲。
荣荀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去试试。”
余今哦了声,乖乖地跟着导购员走了。
等到余今再出来时,荣荀的目光就变了。
余今的身材本来就很好,这样被西装一勾勒,肩宽腰窄的体型瞬间就能吸引到人的眼球。
尤其他那张脸,是那样的靡丽却又清冷,像是用冰雕出来的美人一样。
余今走到荣荀前面,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穿正装。”
荣荀嗯了声,温柔地帮他把折好的衬衫领子翻起来:“很好看。”
他又抬手很轻地揉了一下余今的脑袋:“长大了。”
这话好像含着什么特殊的含义,让余今的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本来就过了十八岁。”
他在他的注视下逐渐不自在起来:“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荣荀弯着眼:“因为我送了你第一套西装。”
他偏头从导购员适时捧过来的领带盒里挑了一条灰色的真丝领带:“会打吗?”
余今没再斟酌自己的话,而是毫不犹豫地回了句:“你这不是废话吗。”
荣荀莞尔,把领带展开隔着衬衫领子,勾住了余今的脖子。
余今正要低头看,就听荣荀漫不经心道:“不用学。”
他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笑:“我会,我帮你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我们都是导购员!!!
第33章 三十三尾金鱼
试过西装确认合身后, 余今就换回了常服先跟荣荀去吃饭。
在坐电梯前往更高的楼层时,余今忍不住看了荣荀一眼。
到底是不是他多想啊。
荣荀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以后他也会帮他打啊。
注意到他的视线,荣荀偏头:“怎么了?”
余今摇摇头, 主动问:“我们晚上要去的那个宴会, 是干什么的啊?”
荣荀也没瞒着他,直白道:“表面上说是慈善晚会,但实际上是这边几个在商圈有名气的家族攒的一场……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变相竞选合作方。”
余今不懂这些, 但还是努力理解了下, 然后点了点头。
“主要是争国家放下来的一个大项目。”
荣荀随意道:“我来凑凑热闹。”
他这姿态,看着真的就像是来吃个瓜的,所以余今也没再多问。
填饱了肚子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俩回到专柜换了衣服, 余今才发现荣荀今天穿的和他的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款式是相同的,外套也是一个色, 就是荣荀穿的衬衫是黑色的,马甲是深灰色, 领带是浅灰。
荣荀顾好了自己后, 再次给他打上领带,还顺便夹了个和他同系列的领带夹。
上车时, 余今发现副驾驶还坐了个人。
他看向荣荀,荣荀示意:“我到时候会离开你一会儿, 鸭子会跟着你。”
坐在副驾驶的眼镜男冲余今点头:“余先生。”
余今也回了个问好。
他没有拒绝荣荀的安排, 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他也会不安心:“鸭子是……?”
荣荀点了点公鸭嗓:“他。”
余今眨了下眼, 他想其实荣荀身边关系好的人并不少吧:“好的。”
到了地方后, 余今实在有被震撼到。
他想象中的宴会场景就是在酒店, 然后一层宴会厅这样,但事实上车子行驶到了一个很大的山庄面前就停下。
山庄门口停了一片看着就很贵的车,有穿着西装和晚礼服的人裹着大衣在一旁的小门排队出示邀请函准备进去。
余今以为他们也要。
可他们不需要。
公鸭嗓直接把车开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是保安认了车牌还是什么原因,反正拦着的栅栏抬了起来,他们的车直接开了进去。
这极大的差别待遇,让余今沉默。
甚至他们跟别人走的路都不一样,他们是直接开进了山庄的车库里,走通道进去,一点冷气都没受。
而且荣荀带着他是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里,这走廊成一个圆形,还是那种巨大的圆,中间空着。
余今侧目看了眼,发现其他人都是从一楼大厅进来,并且上不来。两边的楼梯都守着人,很明显楼上的人身份地位和楼下的人不一样。
因为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刹那,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然后不到半分钟,随着各种交头接耳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这儿,似乎还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余今是走在里面的,大部分目光都被荣荀挡掉了,荣荀口口声声说自己社恐,这时候倒是很淡定,还跟余今说了声:“待会有人给你递酒直接拒绝,不用有顾虑。”
余今的视力很好,刚刚有注意到底下有一个酒塔,旁边还摆了各式各样的酒瓶,甚至就现在往下看,还能看见靠墙的水吧,有十几个调酒师在工作。
余今没忍住:“一口都不行吗?”
荣荀哼笑了声:“你也可以喝。”
余今愣了下,就听他幽幽道:“对我来说,你喝醉了更好。”
余今:“……”
他拉下脸:“你放心,没有这个更好。”
本来他也没打算喝酒。
如果能够好起来,余今想以后能去外科,他想开刀。
而要做手术的话,得保证手稳。
所以烟酒这些东西,余今不打算碰。
一点也不。
余今跟着荣荀又进了一间房间,这才大概明白这场宴会的结构。
底下的大厅和能上二楼的人身份肯定是不一样的。
二楼一个个房间都像是小型的会客厅,有水吧和单独的调酒师,也有厨师在一旁候着,还站了不少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随时待命。
他们进来时,这些服务生就像是认识荣荀一样弯腰打招呼:“荣先生。”
荣荀却没有给予回应,在服务生端着托盘上来时,还推了一下:“不用。”
他扫了一眼牌桌:“闻祀来过?”
服务生低着头,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没有多看他们一眼:“闻先生刚出去不到五分钟。”
荣荀颔首,又看向余今:“你是在这等,还是跟我一块下去转转?”
余今其实真的很想下去,因为他刚看见底下还有舞池什么的,他倒不是想玩,主要是真的好奇:“带我走。”
两人再次出去,余今忍不住问:“你刚说的那个也是你朋友吗?”
荣荀嗯了声,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句:“合作伙伴。”
余今信了:“你合作伙伴好多。”
“毕竟是个做生意的资本家。”
荣荀黑自己好像向来就不留情面:“没办法。”
余今无言。
他们一下来,就更加吸引人了。
余今走在荣荀身边,都感觉自己和荣荀就像是唐僧肉一样,被一群妖魔鬼怪给觊觎。
好在他俩都是孙悟空变成的唐僧(?)
但难免有人想要和荣荀搭上关系聊几句,所以他们才离开楼梯没走几步,就有人拿着酒杯走了过来:“荣总!”
然而那人还没到荣荀跟前,站在荣荀后头的眼镜男就立马上前一步替荣荀挡下:“不好意思,我们老板现在不聊生意。”
余今倒是好奇,多看了那个被拦下后一脸尴尬的男人一眼。
他视线才飞过去,荣荀就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很轻地捏了捏:“看什么呢?”
余今把手抽出来,经历了前面几次,这下是真的胆子大起来了:“别老是动手动脚。”
荣荀停了下,好气又好笑。
他这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注意着他们这边动静的人们又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
余今的耳力是真的有点超出常人,哪怕他们压着声音了,他还是能够在舒缓的演奏声中断断续续地听见一点。
无非就是讨论他是谁,说什么荣荀是第一次带伴来,还是个男伴,以及——
猜他是不是荣荀小情人的。
余今想八卦果然是人的本性。
“这边视野好。”
他稍微一走神,就被荣荀拉着在一个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余今也没挣扎,乖乖坐下后,才知道荣荀说视野好究竟有多好。
这个位置,可以将大厅的全态大致收入眼中,比居高临下还要看得清楚。
人们脸上的表情,不远处的舞池和交响乐团的演奏……
这里简直就像是VIP观景位置。
余今将众生百态收入眼中:“有很多人在偷看你。”
荣荀随意道:“嗯,毕竟长得还可以。”
余今:“。”
他发现荣荀今天是真的有点不一样。
似乎,心情很好。
“这种场所一般都有人会带一些明星进来。”
荣荀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余今背后的靠背上,把人圈在自己的地界里:“有喜欢的明星么?”
余今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真是有什么大病:“你觉得我会有???”
他人都记不住好吗。
荣荀笑了下。
他敛眸,想起刚刚不经意听见的几句议论,深色的眸子里划过几抹阴晦。
不过片刻,他就想到了解决方法。
余今还在那看看着应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十分社牛的在舞池里跳交谊舞,就突然感觉到自己耳侧一热。
荣荀的呼吸落在他的耳廓上,明明这儿被公鸭嗓和眼镜男守住,没人过来,他却非要和他耳语:“想跳舞么?”
余今怕他又像在车上那样,躲了躲,还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不想。”
他肯定道:“我不想社死。”
荣荀莞尔,又轻嘶了声,惹得余今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他身上:“怎么了?”
荣荀垂下眼帘,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有点痒。”
余今啊了声,就见荣荀忽然在他面前蹲下,半跪着朝他伸出了头颅和脖颈:“你帮我看看?”
余今不疑有他,为了能够看清,还把手搭在了荣荀的肩膀上低头去看:“没有啊。”
为了确认,余今甚至伸手摸了摸荣荀的后颈确认。
他的手很热,碰上荣荀的后颈时,指腹上微薄的茧带来的触感很明显,让荣荀的脊背瞬间乍寒。
余今是亲眼看着荣荀的肩臂绷紧,像是一头遭受了挑衅的野兽,在刹那间就弓起了脊背想要发动攻击,咬杀他目所能及的所有人。
余今顿了顿,这回是真真正正的从荣荀身上察觉到了危险。
他正想要道歉,又见荣荀抬手攥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甚至是他强迫着他的手压在他的后颈上。
这种自虐式的做法,反而让荣荀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仿佛一头被驯服了的狼王,余今的手指贴着他的棘突,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蹭到了荣荀的肌肤。
余今以为他又要暴起,但没有。
荣荀只是在他的掌心底下低笑了两声:“有点痒。”
余今哦了声:“你忍一下,我摸摸看有没有什么。”
他的指尖一点点蹭过白皙得过分的脖颈,荣荀原本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有一点点绷了起来。
余今摸索着有点出神。
他想荣荀的皮肤手感挺好的,而且还白,像一截玉。
等余今第三次蹭过荣荀的棘突时,荣荀终于出声。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微抬了头让脖子避开了余今的手,头发却恰好在余今的掌心底下蹭了下,甚至余今没反应过来,手还保持着原样,恰好压在了荣荀的脑袋上。
余今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只听他说:“小金鱼,我倒是不介意你占我便宜。”
荣荀压低了声音,暗示意味极足:“可是做人总得学会礼尚往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34章 三十四尾金鱼
荣荀的头发有点硬, 扎手。
余今乍一听他这话,下意识就想收手。
但他才动了动,又想起什么似的, 带着摸老虎屁.股的勇猛, 顺手再揉了把荣荀的脑袋,并理直气壮道:“是啊。我这不是在还你白天在车上的‘礼’么。”
荣荀:“……”
这熟悉的感觉。
他哼笑了声,抬手再一次抓住了余今的手。
荣荀不仅没有被余今怼退,反而漫不经心地握着他的手, 带着余今往下摸。
余今的掌根划过荣荀的太阳穴, 等到指尖也抵达那个位置时,他的掌心已经贴到了荣荀的脸上。
眼见荣荀还要带着他继续往下,余今伸出了另一只手和荣荀“掰手腕”。
“……你干嘛?”
荣荀眨了下眼,满脸人畜无害:“让你‘还礼’啊。”
余今:“。”
他算是确认了, 荣先生是真的有点骚。
好在荣荀抓他的力度不大,余今能够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收回来后, 荣荀还半跪在他面前。
余今这才注意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令人容易遐想:“你先起来。”
荣荀顺从地起身,余今又看他站在自己面前挡了视线, 有点茫然地拍了拍自己身边:“坐啊。”
荣荀勾唇, 十分听话地坐下。
余今望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们,悄悄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这只手, 不仅摸过荣荀的脖子,还摸过荣荀的头发, 甚至被带着描绘了一下荣荀的面部线条。
荣荀的体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高, 顺着他的掌心烫进了他的心里。
他们安静地坐了会儿, 大概是看出了他对交响乐团很有兴趣, 荣荀给他介绍了一下。
余今听到最后, 忍不住感慨:“你真的什么都懂啊。”
荣荀笑了声:“嗯, 可以做你专属的搜索引擎。”
余今并不是那种随便一撩就会脸红的人,相反他的脸皮还挺厚,心动的同时,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回话:“那我可请不起。”
荣荀眼都没有眨一下:“倒贴给你。”
余今:“……”
大可不必。
不对。
非要算的话,荣荀是真的倒贴的。
他们很随意地说了些俏皮话,闲散到余今是真的相信了荣荀只是来看热闹的时候,有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荣先生。”
他被公鸭嗓拦在外头,只能隔着点距离传话:“纪先生到了,他在找您。”
荣荀淡淡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一扭头面对余今,又露出笑颜:“走么?”
余今有种自己才是那个带荣荀来看热闹的人的错觉:“嗯。”
他跟着荣荀起身,再次投身人群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余今发现那些偷偷打量他的视线里带着各种震撼和一种……惊惧与敬畏?
不过他没怎么在意,毕竟这些人对他而言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不会再有交集。
他跟着荣荀上楼,发现之前他们进过的那个房间把门敞开了,有一道温沉散漫的男声从里头悠悠传出:“你这手气…我跟你玩儿都像虐小孩一样。荣荀来了么,让他来救你吧。”
然后就是纪总带着怒意的声音:“你个赌鬼!迟早把老婆本赔完!!!”
“那有点难。”那人笑了声:“除非哪天人类灭绝。”
余今走进去,就见纪总穿着一身正装坐在牌桌前,他对面还坐着一个同样穿着正装的男人,那人也长了副极好的皮囊。
见到他们进来,男人冲他们微微颔首,又笑着看荣荀:“来了?”
荣荀嗯了声,低头跟余今介绍:“那位是闻祀,他是个法医,你跟我喊他一声闻哥就好。”
余今顺着他的话打了招呼,闻祀礼貌地对他点了下头,没有多看,也没有过分热情。
余今觉得有点惊奇。
他以为能上这一层的,多半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但是现在看……好像应该只是跟荣荀关系好的这几个?
就听荣荀又在他旁侧轻声补了句:“闻家在内陆和纪家是差不多的地位,只是领域不同。”
余今懂了。
闻祀:“既然来了就快点把老纪换下去吧,他再跟我玩下去,我怕我变菜。”
纪总:“闻祀我日你大爷!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一堆时间琢磨这些歪魔邪道啊!”
余今被他们的对话逗笑,感觉霸总和法医也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清高孤傲又充满逼格。
他有点好奇地看了眼牌桌:“这是玩什么?”
“二十一点。”荣荀见他感兴趣,拉开了椅子示意他坐:“你来,我教你。”
余今没拒绝,只是坐下后有点迟疑:“你们是要赌什么吗?”
荣荀没否认,勾着唇说:“放心,我老婆本很厚,输个三天三夜都输不完。”
余今:“……”
明明荣荀也没点他,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荣荀在暗示什么。
被拿来给初学者练手的闻祀也没不高兴,只是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荣荀:“你先想好了,我要赌你那拍卖行前两天收的青铜爵。”
荣荀拉开椅子在余今身边坐下,偏头看了眼镜男一眼。
眼镜男立马打了个电话出去。
不到两分钟,他就一边挂电话一边在余今和荣荀之间回答:“前两天拍卖行的确意外低价收了个饕餮纹的大杯,估价一百,要是展出拍卖的话,预计能到一百五。”
余今不懂他们这些行话,只以为真的是一百块钱,还在那想一百块而已,对荣荀他们这些人来说应该就是一笔小的看不见的数字吧。
就听荣荀轻哂了声,看向闻祀的目光带着点凉:“为你家那位?”
闻祀也笑了:“不然呢,我又不懂这些。”
他顿了顿:“我输了的话,你随意。”
荣荀还没说话,纪总就先咋舌:“看看,看看,这叫没商业头脑?以后谁在说我们老闻不会做生意,都不许拦着我和别人急眼。”
余今品到了点不对:“那个什么…很贵吗?”
“没有,不用担心,一点小钱而已。”
荣荀温柔地和他说完话后,又看向闻祀:“你输了的话算一个人情。”
“行。”
完全没被重视的纪总:“……喂!我不是gay就不配和你们说话了是吗?!”
荣荀要跟余今讲规则和玩法,没理他,闻祀倒是勉强抽神安慰了他两句,只是这两句话怎么听都带着刺,惹得纪总频频冷笑。
余今觉得他们挺有意思的。
而且……余今觉得荣荀和他们的关系其实挺好的。
等到余今了解完规则和玩法,也差不多掌握后,荣荀就示意荷官可以发牌了。
他们这一屋子都是正经人,荷官不是什么那些小说和电影里穿着暴丨露的兔丨女丨郎,而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
余今第一次上桌就面对闻祀这样的老赌鬼,哪怕有荣荀在旁边指点带着他玩,赢面也很小。
因为余今的表情会上脸,很容易猜到。
第一局自然是输了的。
闻祀:“回头我发地址给鸭子?”
荣荀无所谓地嗯了声,满心只有余今。
他低声安慰有点懊恼的余今:“没关系,你第一次玩能玩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一个杯子而已,不算什么。”
余今其实也没想过自己能赢,就是有点憋屈:“那杯子肯定很贵。”
荣荀也没说什么不贵的话了,只是说:“一百万而已。”
余今:“!”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但又还记得这里还有外人,所以是压低了声音跟荣荀说的:“一百万?”
荣荀笑着揉了下他的头:“这么在意的话,要不要自己亲手赢回来?”
余今果断摇头:“我不行,只会给你输掉更多。”
刚刚那一局,余今就看出来了闻祀有多会玩。
甚至他还看出来了闻祀是看在他跟荣荀的关系——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闻祀放水姿态也很明显。
荣荀没有让他起身让位,只是摁着他的肩膀:“相信自己。”
他顿了顿,又笑着说:“再说我以前也从他手里赢过不少比那杯子还值钱的东西,你就当替我还一点,积点阴德?”
他这话说的好奇怪,但余今听到他没有亏,这才乖乖坐着没动。
荣荀看了一眼闻祀,闻祀偏过头似是叹了口气。
第二局开始。
余今是真的聪明。
经过刚刚一局,他已经掌握了这个游戏。
但他没想到他能赢下闻祀,坐在他身边的荣荀笑着说厉害,余今有点狐疑:“你们不会商量好了要给我放水吧?”
荣荀面不改色:“怎么可能,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
……这倒是。
荣荀:“还玩吗?”
这东西的确容易让人上头,毕竟顷刻间就赢来一百多万。
但是余今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
他实话实说:“感觉没什么意思。”
荣荀不意外他的回答,纪总赞赏道:“可以,思想觉悟很高。”
他又阴阳怪气闻祀:“你学学人家。”
闻祀摊手,一副躺平任你嘲的摆烂模样。
余今起身,荣荀就跟着他起身。
两人离开了牌桌,余今在水吧前坐下。
调酒师询问他要喝什么,余今还没开口,荣荀的声音就先到:“给他榨杯果汁。”
调酒师应声。
余今也没说荣荀插手的事,只问:“你们经常赌吗?”
荣荀不动声色地勾了一下椅子,让座位离余今更近,然后才挨着余今坐下:“我不怎么玩,主要是闻哥喜欢。”
他顿了顿,随意道:“而且人生本身就有很多要赌的地方。”
这倒是真的。
余今支着下巴看荣荀:“你们每次都赌这么大吗?”
荣荀知道他想听什么:“其实我们统共也没玩过几局。”
余今放心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念叨了两句:“这东西还是不要碰啊。”
荣荀勾唇,乖乖点头:“好,听你的。”
他笑:“以后再也不玩了。”
余今停了停,在他这个态度下只能转移话题,聊点别的闲话。
过了会儿,慈善拍卖也正式开始了。
余今他们需要下去进入拍卖会场参加,在到会场时,余今才知道原来这种晚会是真的会来很多明星。
他虽然都不认识,但在这个七天的时候在商场广告里见过其中几张脸。
有荣荀在,余今自然是跟着坐到了第一排。
余今反正是一个都不认识,荣荀倒是和他们打了招呼,相互寒暄了几句。
余今听着这个x总那个x先生的,只想说荣荀的社恐好像有那么点虚假。
落座后,又有服务生递上图册,荣荀直接将册子转手交给了余今:“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余今打开,发现基本都是艺术品,而他很巧的不感兴趣。
所以余今翻到最后又合上了。
见他不喜欢,荣荀也没强求,只是跟眼镜男说了声:“照旧。”
眼镜男应好。
余今一开始还不知道照旧是什么意思,直到拍卖会拍到第六件藏品,是一个古董花瓶,起拍价只有五万,但眼镜男直接开口:“五千。”
余今这才知道荣荀他们口里的几十几百几千大多数是以万为单位的。
“你这直接翻了一千倍……”
“这个花瓶确实不值。”
荣荀笑了笑:“可这是慈善拍卖,所有钱款都会在国家的监督下用来做慈善。”
余今微怔。
他望着坐在灯光底下的荣荀,心跳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
他想好奇怪。
明明荣荀没有撩拨他,可他却会为这样的荣荀心动不已。
荣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而余今并不知道,他眼中温柔的荣先生对做不做慈善这件事其实一直没什么感觉。
他会做,只是因为有个小孩曾经在学校发起捐款时,掏出了整个存钱罐。
而且……
做善事积福。
他以余今的名义捐了那么多的钱,那么上天一定会保佑他的小金鱼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呜呜呜呜呜!!!!荣老板!可恶!!!
另外闻狗是《究竟谁在钓》那本的攻哈~
第35章 三十五尾金鱼
余今看着荣荀砸够一亿才收手, 这会儿他是真的体会到了荣荀是多么有钱。
一亿啊,换成一亿个一元的硬币往海里丢怕是都能激起惊涛巨浪,他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又坐了会儿后, 有服务生走过来, 跟眼镜男说了句什么,再由眼镜男转述给荣荀。
因为荣荀交代过,所以眼镜男没有避开余今:“老板,海外的那位陈先生到了。”
荣荀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动, 食指轻点了下绒面:“嗯。”
他偏头看向余今:“我出去一下, 鸭子会跟你。”
余今点了点头,没问他去干什么。
但他看纪总和闻祀也在前后脚离开了。
荣荀走了后,旁人看他的视线就大胆了许多,没有那么偷偷摸摸的。
余今倒是能泰然处之, 他对于这种脸名字都不知道,交谈都没有的陌生人的视线, 向来就不怎么在意。
因为都是萍水过客。
只是荣荀不在,余今觉得有点无聊, 所以他问公鸭嗓:“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公鸭嗓立马点头:“当然。”
他有意道:“老板只让我保护您, 没说别的。您想去哪都行。”
余今笑了下,也起身离开了这儿。
出了拍卖会场, 余今就觉得空气清新多了。
虽然他喜欢热闹,但他不喜欢那些带有目的性的打量。
太过赤.裸, 也充满了各种算计。
余今往带篷开着空调的庭院里走, 因为无聊, 就试着和公鸭嗓聊天:“你跟荣荀很久了吗?”
公鸭嗓回道:“我算算, 十二年了吧?”
好久。
余今也算了一下:“你和他那么早就认识了?”
他有点讶异:“他十四岁的时候, 应该还在读初中吧。”
公鸭嗓点点头。
余今不经意般继续问:“那他初中也是在南界读的吗?”
不能说的, 荣荀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剩下没说过的,那就是能说的:“是啊。”
公鸭嗓有意想要撮合两位:“老板他成绩特别好呢。”
然而在听到公鸭嗓这话后,余今反而露出了一点失落的神色,看得公鸭嗓心里一个咯噔。
难不成,他说错什么了吗?
余先生不喜欢学霸喜欢学渣吗?
余今想,荣先生是在南界读的书。
以前读书管控比较严,户籍在哪就只能在哪读,跨省的转学手续很难办。
而且南界更加,只有拥有南界户口的才能在南界读书。
余今反正是没有上过南界的任何一所学校,所以……
难不成真的是他猜错了?
不过余今的那点郁闷也只是持续了一瞬便消散。
对于他来说,猜没猜中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主要他不记得了。
如果荣荀是,那就说明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羁绊。
如果荣荀不是,那也没关系。
反正他们以后会有更深的羁绊。
余今望着在温室里开得极好的、他仍旧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心说只要他好起来。
等他好起来了,他就去跟荣荀表白.
晚会还没有结束时,余今他们就已经可以离开了。
走之前,余今还趁着没什么人在大厅,尝了不少美食。
“我们可以就这样走?”
荣荀点头,笑着说:“毕竟我们只是来看个热闹。”
……行吧。
余今没有多问,也的确挺想离开。
他喜欢热闹不假,但他不喜欢这种热闹。
回了酒店后,余今荣荀互道了晚安,就拎着手机进了浴室。
在医院没有浴缸,来这儿余今也是第一次泡到浴缸。
说实话,浴缸是真的很爽。
他坐在浴缸里,被热水包裹着喟叹了声。
明明他没做什么,但他却觉得参加一个晚宴比做任何事都累。
尤其当时他带着公鸭嗓出去转转时,还有人跟了上来。
是冲着荣荀想要跟他结交,虽然公鸭嗓帮他把人挡了回去,余今却还是在那种你来我往的话语中感觉到了资本家的不容易。
甚至于余今没有再疑虑荣荀说自己没真心朋友这话了。
生意场上,真的有人为了利益可以做很多事。
余今想了想,还是给连着几天没有聊过的医生发了消息。
【不知道叫什么好:今天第四天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我本来没想打扰你的,但又不知道要跟谁说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医生,荣先生带我看了个不一样的世界,很精彩。】
【不知道叫什么好:他对我很好,好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余今发出去时是没准备收到医生的回复的,毕竟是医生自己跟他说要进修半个月,但是他没想到医生又秒回了他。
【医生:他对你好,你反感吗?[]】
余今:“!”
【不知道叫什么好:!!!你在呀!】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嗯,刚好有空摸手机。】
余今觉得他和医生这默契也是没谁了:【我不反感。】
【不知道叫什么好:我就是觉得我欠太多。】
【医生:你不喜欢他?】
【不知道叫什么好:没有…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啊?】
【医生:既然喜欢,就没必要把账算得这么清不是么?】
余今愣了下。
他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
余今不知不觉被医生带跑,又见手机里继续弹出消息。
【医生:如果你还是很在意的话,那他对你好,你也对他好不就行了?】!也很有道理!
余今打字回复:【可问题是我觉得他没什么缺的…[]】
【医生:不可能有人什么都不缺的。】
【医生:我看过你资助人的一些资料,虽然他有钱,但有钱人大多缺少真心的关怀。】
余今若有所思。
【医生:而且他总有想要的东西吧?】
他这话好像在暗示什么,让余今不由得想起了这几天实在是有点越界了的各种接触。
余今轻咳了声,有点耳热的转移话题:【我知道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谢谢!!!】
【不知道叫什么好:[]】
和他隔了两堵墙一个客厅的荣荀望着手机里发射爱心的线条小人,先是笑了下,随后又有点不是滋味。
余今不知道医生是他。
所以这个表情包是发给“医生”的,不是给他的。
这口醋如鲠在喉,要么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咽下去,要么就得吐出来。
而荣荀选择冒险吐出:【不是说喜欢他?怎么还给我发心心?】
还泡在浴缸里的余今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
【医生:我说的时候你没否认。】
余今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这才发现自己踩了陷阱。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余今有种自己仿佛在和第二个荣荀聊天的错觉。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嗯?】
余今没有回复。
他抓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
就见医生又回了句:【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余今深吸口气,想如果他好了的话,他是想和医生做朋友的。
那么和未来朋友分享一点隐秘的心思,也很正常不是吗。
【不知道叫什么好:那说好了,你不能说出去。】
【医生:好的。】
【医生:所以你真的喜欢他?】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余今无可奈何:【嗯。】
他慢慢打字:【我喜欢他。】
他不知道这四个字对手机那端披着医生皮的荣荀有多么重要,又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冲击。
虽然荣荀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可事情涉及余今,他就是没有自信去确认。
他的小金鱼那么好,又怎么会喜欢上水底里的淤泥呢。
荣荀动了动手指:【为什么喜欢他?】
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余今看到这个问题时,想了好一会儿:【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实话实说:【就像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我一样,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不知道叫什么好: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
所谓“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不过如此。
他明明对荣荀的记忆就只有这么点,可他就是会无法自拔地被他吸引。
他的一句话,一次动作,一个笑,甚至于他就那样坐在那,余今都忍不住想要去看他的影子。
得到了余今回答的荣荀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只是很轻地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很晚了,你记得吃药,早点睡。】
余今:【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你也是。】
【不知道叫什么好:医生,你明天还在吗?我还能找你聊天吗?[]】
【医生:你可以给我发,但我不一定能秒回。】
【不知道叫什么好:没事没事,谢谢啦!】
【不知道叫什么好:晚安!】
【医生:晚安,好梦。】
发完这句话的荣荀没有第一时间把账号切出去。
他只是看着余今用的初始头像,原本脸上带着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无法宣泄的躁郁在夜晚蔓延得格外快。
余今不知道医生是他,他想跟医生聊天,也就代表小金鱼想跟“别的”男人聊天。
这样的念头直接点爆了荣荀这几天压抑着的情绪。
本来,他看着余今跟纪凭语玩儿,看着余今对别人露出笑,和其他人说话聊天,他就一直在克制。
他知道这样不对。
也知道余今想要治病,这是小金鱼自己的意愿,他不能违背余今的想法。
要治病,就得接触人,就得社会化。
可是。
荣荀面无表情地捏断了手里的钢笔,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抬手压住了自己的心口,明明得到了最想要的那四个字,他却在满足过后迎来了更大的空虚。
好想把小金鱼真真正正的填进这里。
不。
他不能吓到他。
余今是个正常人,而他不是。
他得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才配得到小金鱼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医生就是荣老板这事其实第一章 就有暗示了的_(:з」∠)_但好像无人发现_(:з」∠)_
第36章 三十六尾金鱼
在上床前, 余今又翻开了自己的小本本。
今天又遇见了很多人,有不少人都跟他说过话。
虽然基本上都不知道名字,但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印象一个个写了下来。
本子翻过新的一页, 余今有些走神。
他之前那这个本子做记录的时候, 还在想也不知道等自己七老八十时能不能把这个本子写满。
到时候写不动了,就在医院的病房里躺在床上,一边等待自己的死亡,一边去看自己这一生究竟遇见了多少人——即便他不记得了。
而现在, 余今却想希望自己能少翻几页。
因为如果他好了, 就不需要记录了。
他会记住跟自己说话的人是男是女,也会记住和他有所交集的每一个人。
身后的交点,不会再被抹去。
余今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望着已经记录下了的八句话, 觉得真的很神奇。
细算下来,从知道荣荀名字开始, 他和荣荀居然只见了八天。可在这八天里,无论他记不记得对方是不是荣荀, 都发生了很多事。
这些事, 对于余今来说都是很珍贵的记忆。
短短八天,就丰富了他贫瘠的世界。
余今转着笔, 一边在想要写什么,一边走神。
今天一天也很丰富, 他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装个摄像头记录每时每刻。
但这样太怪了, 还是算了。
……现在的问题是写什么好。
余今支着自己的脑袋, 手里的笔越转越快, 他思索了很久, 还是把最想写的那句话写了上去。
【人都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还是别太纵容了。毕竟我脾气其实不好。】
写完后,余今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
他把这句话删掉,莫名想到了更好的。
虽然有点那什么,但是……
余今轻咳一声,嘴角压抑不住地往上扬。
【晚安,未来男朋友。】.
次日。
余今睁眼第一反应就是今天第五天了。
随后他起床洗漱出门。
门一开,余今就不出意料地见到了在客厅等他起床的荣荀。
“早。”余今主动打招呼,声音有些轻快:“话说你每天都好早啊。”
荣荀笑着回了句早安:“昨晚有点睡不着。”
余今现在是深刻铭记着昨晚和医生的对话,给荣荀送上了最诚挚的关怀:“其实你睡不着这事也可以看一下医生的。”
“没关系。”荣荀漫不经心道:“我就是压力大。”
余今啊了声:“你压力大?”
明明这个话题是荣荀提出的,但也是荣荀要打马虎眼:“嗯。过来坐,早饭待会就送进来。”
注意到了他不想谈,余今抿了下唇,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毕竟荣先生很尊重他,他也会尊重荣先生。
早饭是公鸭嗓送进来的。
荣荀:“这家早餐在本地比较有名,你试试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话是这样说的,当公鸭嗓尽职尽责的打开了餐盒后,余今都怀疑是完全为他量身打造的。
买的全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而且这家早餐店应该很贵,因为外送的筷子不是木制或者竹制的,而是不锈钢的,拿在手里有点分量。
在荣荀抽出纸巾前,余今先一步将餐具拿在手里,从纸巾盒里抽了纸巾,学着荣荀的样子擦拭。
荣荀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小金鱼一脸认真地擦干净筷子后递给他:“。”
他有点无奈地伸手接过,又见余今主动地给他夹了一个灌汤小笼包放在他碗里。
荣荀:“……”
还没来得及走的公鸭嗓看到这一幕也缓缓打了个问号。
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吗?
这要是别人,肯定会高兴得意得不行,可丨荣荀确实无奈。
他不是不开心小金鱼给他夹菜,只是比起这个,他更喜欢他来服侍余今。
所以在余今还想给他夹一个肉馍时,荣荀用筷子挡了余今的筷子,把肉馍推回了余今的碗里:“小金鱼。”
他半玩笑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余今看了眼最终落到了自己碗里的饼,有点茫然:“没有啊。”
“那你怎么……”
荣荀缓了缓语气,但实在是余今今早这一通给他弄麻了,声音里难免还有几分气笑的感觉:“怎么一大早就跟我抢活干呢?”
余今:“……?”
他抢什么活了???
见他还不明白,荣荀给他夹了个小笼包,还按照余今喜欢的吃法沾了点麻油放进余今的碗里,又抬手拿起一旁的豆浆,把吸管戳进去,摆在了余今面前。
他这一套流程做得极其自然,事实上这几天吃饭荣荀和余今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余今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手都没有伸几次,就吃完了饭。
现在荣荀刻意点出来后,余今这才惊觉在他游神的时候荣荀照顾了他多少。
又听荣荀笑得温柔:“这个,是我的活。”
余今:“……”
有一说一,两个大男人在这儿抢这种“活”,真的很奇怪。
因为荣荀暗地里展现的态度有点强硬,余今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心思,乖乖地在荣荀的照顾下吃完了这顿惆怅的早餐。
昨晚睡前荣荀就说过了,今天和明天他都要出去,有会要开,有合同要签,余今得留在酒店里。
荣荀还把公鸭嗓留在了酒店,他说是说公鸭嗓就住在下面的房间里,还允许余今和公鸭嗓换了手机号,让余今有事就找他。
但其实公鸭嗓是守在总统套房外唯一的电梯门口。
荣荀没有限制余今的行动,却也有让公鸭嗓注意着。
虽然有房卡可以出去,可余今没有出门。
他就在酒店里看医学书看到了荣荀安排的客房服务来送中饭,吃过饭后又继续看,看到晚饭荣荀赶回来和他一起吃。
吃完饭时,余今有点闷闷不乐地由着荣荀继续给他夹菜倒茶。
他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荣荀叹了口气:“怎么了?”
余今就等着他问:“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对你好,可是你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荣荀:“。”
昨天他就不该发那句话。
偏偏他只能装不知道:“怎么突然计较这个了?”
余今不吭声。
荣荀想了下:“你真想对我好,那就不用管这些,让我来。”
余今一时无言:“我看着那么好敷衍么。”
荣荀失笑:“那你说怎么办?”
余今看他:“你就不能让我照顾你吗?”
荣荀望向他,温柔一笑:“不能。”
余今:“。”
行了,今天这事就解决不了了!
不过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余今心里更多的是好笑和酸胀。
荣荀对他太好。
好到他俩居然在这里因为这种事僵持。
荣荀是观察小金鱼表情大师,他看着余今其实没有真的生气,便顺势试着递出了台阶:“小金鱼,我比你大。”
余今强撑着冷漠:“哦。”
“年纪大的照顾年纪小的,是不是理所当然?”
余今心说那年纪小的还要孔融让梨呢。
可他也知道这样争下去没个结果,而且……
最要命的是他其实也挺喜欢荣荀这样照顾他的。
就。
感觉荣荀很重视他。
余今的安全感向来就很薄弱,这样的感觉让空掉的那一块被彻底填满。
……虽然这样有点自私,可是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所以余今憋了一下后,还是应声:“嗯。”
他想想办法,在别的地方对荣荀好好了。
比如盯着荣荀的饮食,管管他的胃.
今天一天过得实在太快,余今从背包里把本子拿出来时,还有点恍惚。
尤其荣荀说他明天一天都不在酒店,要去附近的一个城市“出差”,得后天才能回来。
第六天就见不到荣荀了啊。
余今望着自己的本子,又出神了许久。
其实这边的夜色很好看。
北方干燥,雨天少,除了有点冷,其他的余今都挺喜欢的。
拉开窗帘,还能透过落地窗看见底下的车水马龙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与月亮。
就是余今不是个文艺人,对这些不太感冒。
他转了转手里的笔,还是没忍住,摸出了手机找医生。
【不知道叫什么好:TAT】
他还没把话组织一下发出去,对面就秒回了他:【怎么了?】
余今:“!”
这就是医生所谓的可能不能秒回吗?
余今把今天的争执简略后三言两语的说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只有他觉得的好,才是好,不是吗?】
【不知道叫什么好:确实。还是那个道理,我不喜欢吃苹果却要给我苹果然后说对我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其实我也知道,就是想找人说一说[]】
【不知道叫什么好:我也只能跟你分享了。[]】
【医生:没关系,我很喜欢听。】
【医生: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的职业素养很好,会为你保密。】
【不知道叫什么好:[]】
余今又跟医生聊了点别的没什么营养的话,无非就是医生问他这几天在外面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因为心情好,余今都一一回了,还主动说了句自己这几天真的很开心。
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最后还是医生说不早了,让他睡觉,他们互道了晚安后,才结束短暂的夜谈。
余今继续转了下笔,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本子上写下了早就想写的话——
【今天的争执好幼稚-_-||】
可是也很可爱。
余今想起今天白天就因为他不让他伺候而被气到了的荣荀,就不免勾唇。
虽然很奇怪,但那样的荣荀……蛮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拜托!宝贝!!你才是怪可爱的好吗!!!
_(:з」∠)_我定时的时候差点把37章发出来了_(:з」∠)_真的太想让你们看见37了TAT
第37章 三十七尾金鱼
余今是在第七天的下午才看见荣荀的。
他知道自己要在外面度过“重置”了, 所以不免有些紧张。
这八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一睁眼就是医院的天花板,还有充斥在空气里的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
虽然他不喜欢, 但他也得承认, 习惯让他安心。
荣荀回来时,余今还在看书。
毕竟医学书的厚度真的堪比搬砖,而且有很多地方没有老师带,余今都得自己一个个去查。
听到门口的动静, 余今就合上了书起身过去, 就见荣荀独自一人回来了。
他身上还带着点外头的寒气,不过一经过门口的暖气孔,就彻底消散。
连带着他整个人,也变得柔和起来。
荣荀:“抱歉, 本来以为可以赶回来和你一起吃中饭的。”
现在是下午两点。
余今听到这话,敏锐地问:“你没吃饭?”
荣荀很坦荡地点了头:“是啊。”
余今拧眉, 不悦道:“你胃不要了是吗?”
明明被训斥了,荣荀却没有不开心, 反而弯了眼, 主动软和了语气,像是哄人般:“我没想到路上会堵车。”
余今不高兴地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去拿酒店里的平板喊客房服务。
他点了鸡肉粥, 又点了几个清淡的菜:“你不能这样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自己吃饭, 你也是!”
荣荀靠近他, 低声道:“可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余今一噎。
他听着荣荀声音里带着的一点可怜, 心已经软了大半, 不知不觉退步:“那, 那你都碰上堵车了, 买点什么垫垫肚子总行吧?”
荣荀眼里的笑意更深,又抬起了自己的手,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了余今:“我知道了。别生气了,我给你带了小礼物。”
余今不明所以,伸手拿过打开后,发现是糖人。
这东西他记得他小时候吃过一次,是在学校组织春游时买的。
因为那时候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所以余今印象深刻,他还记得他买的是一条蛇。
糖人师傅的画工很好。
而现在,袋子里装的是一条金鱼。
余今觉得这尾金鱼有点眼熟:“……这画工和之前一个餐厅屏风上的有点像。”
荣荀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那个也是我画的。”
注意到了他的“也”,余今不可置信:“这个是你做的?”
荣荀嗯了声,随意道:“路上见到一家店可以自己DIY糖人,想起你大概会喜欢吃这个,就去了。”
余今这下是真的被震撼到了:“你……”
他的话哽在喉咙里,本来是想质问的,可当对上荣荀那双含情脉脉的深邃眉眼时,所有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这人,他连自己饿着肚子都没管,却想着要给他做个糖人带回来。
余今捏着手里的签子,忽然觉得这个糖人似有千斤重。
因为就这么一尾糖做的鱼,就承载了太多的情感。
余今不明白。
他有什么好的?
他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值得荣荀这么好的人这样喜欢?
甚至于不需要他的回应,就这样一味的对他好,好到不需要任何回报。
荣荀跟他提条件的时候,他还以为荣荀会让他和他在一起,但是没有。
余今觉得自己不值得荣荀这样对待。
可人大多数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所以他攥着手里的糖人,到底做不到把推拒的话说出口。只是望着荣荀眼里似乎从未掩饰过的炽热爱意,一颗心胀满的同时,也是泛着无法诉之于口的酸涩。
“谢谢。”
余今郑重道:“我很喜欢。”
这其实就是表达谢意的一句话,可丨荣荀的神色明显轻快了起来。
余今恍惚了下,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又试着说了句:“喜欢到我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然后就见荣荀的笑容愈发扩大。
……啊。
余今有点哭笑不得,鼻头却开始发酸。
一个人能为他的一句话喜形于色,这是多么奢侈的事啊。
“……你真是。”
余今缓了缓:“下次别这样了,你先顾好你自己的胃啊。”
荣荀点头应下,在余今转身时,他脸上那种纯真简单的笑容就瞬间变了味。
他勾着唇,散漫的神色和眼里计谋得逞的愉悦,让他看上去实在是不像什么好人。
偏偏他的语气还是被他拿捏得那么好,就好像一个纯情男大学生一般:“我都听你的,别生气了。”
不过说起来……小金鱼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胃不太好的?
荣荀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等荣荀终于吃完了中饭后,时间也不早了。
余今在他吃饭时,还是没忍住悄悄地拿手机拍了荣荀给他做的金鱼。
这个糖肯定是要吃掉的,不吃就浪费了,但照片可以留作纪念。
荣荀吃过饭后,就看向了在旁边捧着书在他这儿蹭了几口粥和菜的余今:“要出去走走吗?”
这几天也能够看出来,余今其实很喜欢出去玩,但是他今天却摇了摇头。
“你可以陪我待会吗?”
荣荀微顿:“当然。怎么了吗?”
“没。”余今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明天就是第八天了。”
他深吸了口气,有点低落:“我怕我会忘了你。”
余今在和荣荀相处时,总是会冒出也许下一次就不会忘了他的念头,这样的积极很罕见,可同样也让他格外清醒。
如果他不会忘了荣荀,那么就应该会想起从前的所有人。
他没有想起,也就代表他的病没有好。
持续了十二年的心理障碍,不是想想就能够解开的。
记忆中他试过了很多办法,甚至包括尝试不睡觉。
不睡觉的确有用,但是再睡他还是会忘记。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睡觉。
而且不睡觉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会影响到他的吃药时间,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而言,精神状态不稳定,是最危险的事。
因为当时发病了,他自己是不记得了,还是别人跟他说的。
那天,他差点就把自己弄死了。
而荣荀望着这样的余今,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伸手将人揽在了怀里。
余今没有挣扎,也没有给予回应。
拥抱能够让人产生多巴胺,而多巴胺有着幸福荷尔蒙的说法。
所以一个拥抱的确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安慰。
其实主要是因为拥抱他的对象是荣荀。
余今顺从地被荣荀圈在怀里,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听着男人在他耳畔轻轻响起:“不用害怕。”
他低声说:“就算你忘了也没关系。”
“我会一直告诉你我叫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想不起来也没事。”
荣荀低笑了声,沙哑的嗓音像是烈日下被风扬起的黄沙,磁性是粗粝的,温度是滚烫的,一路吹进了余今的心里,填得满满当当,形成了沙墙,再也透不进去一点寒风。
“因为发生过的事永远都会在那里,哪怕你不记得主角是谁,它也始终存在。”
余今闭上了眼睛,到底还是抱住了荣荀。
自从来到南界以后,他就没有再哭过鼻子了,可是这一刻,他的眼睛就像是塞了两颗洋葱一样。
“谢谢。”
余今的声音有点闷,也许是因为埋在荣荀怀里,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认真道:“我不是跟你客气,我是真的……很谢谢你。”
荣荀只抱着他,不带任何情.色地垂首轻吻了一下他的发丝,抚着他的脊背,将这一刻的温柔与缱绻展开到了极致。
他没有再说那些酸不溜秋却能引得小金鱼掉金豆子的话,只是在心里道,该是他谢谢他.
晚上。
余今提前洗了澡,还完成了新一轮的记录。
他在本子最后一页写的是:【糖人很好吃,还有谢谢】。
做完记录后,余今就把本子收好。
他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才九点多,虽然他吃了药,但暂时还没有睡意。
余今转了下手里的笔,就听见门被敲响。
他说了进,荣荀便推门而入。
余今眨了下眼,原本有点散的心神,在看到荣荀的那一刻就凝聚了。
原本有点忐忑的心情也消散,甚至于余今忽地升起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
然后他就听见荣荀问他:“你吃药了吗?”
余今稍微回神:“嗯,我吃了。”
他眨了下眼:“怎么了吗?”
说话间,荣荀随意地坐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他本来就高,长相其实也不是温柔那挂的,这样的姿态在夜间展露出来,才会更显狂狷。
荣荀:“你还记得我们定的暗号吗?”
之前余今是不知道荣荀的心思,自己也没有那个想法,所以对吻手礼这种事没有什么感觉。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荣荀这么一提,余今就忽然觉得空气开始干燥起来:“……嗯。”
“我在想会不会是那个暗号定的太简单了,所以没法唤醒你的肌肉记忆。”
荣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再多加一个暗号。”
余今总觉得前方危险,可却又忍不住问:“你想加什么?”
就等着他这句话的荣荀朝他伸出了手。
余今没有反抗,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拿了起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荣荀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一个吻。
荣荀的唇有点湿热,大概是因为刚洗完澡,水汽还残留在上头。
他吻下来的力度也很重,仿佛要隔着皮肉刻入他的骨髓。
余今有点僵硬。
他望着这样低头垂眼的荣荀,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从脚底窜上了他的天灵盖。
偏偏荣荀还要贴着他的手指开口:“这是第一个。”
余今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手被荣荀松开,屋内的黏稠气氛却没有因此稀释。
因为荣荀撑着他身下的椅子扶手朝他倾身。
余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想要将人推开,但当手抬起来的那一刻,荣荀的声音也跟着落下。
没有往日的温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只是格外的沉。
“别动。”
余今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顺从地将手放下。
再然后荣荀的气息就彻底包裹住了他,他没有拥抱他,但却距离他很近。
近到余今能够感觉到自己只要稍稍一动,就能触碰到他。
甚至让余今不敢再睁开眼睛。
可封闭了视觉后,其他的感官就逐渐变得敏锐了起来。
比如。
扫过他脸侧的呼吸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清晰。
有什么还残留着一点水汽的柔软碰上了他的耳垂,激得余今猛地睁开了眼睛。
再然后。
仿佛有一道惊雷从他的天灵盖劈下,余今整个人都僵硬,血液里四处流窜的电流将他的细胞电得酥丨麻。
……荣荀吸丨吮了一下他的耳垂。
甚至还嘬出了轻响。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啊啊啊
第38章 三十八尾金鱼
余今就像是飘散在空气中的面粉, 那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就是明火,将他彻底点爆。
他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灵魂好像离开了肉丨体,飘向了远方。
他在模糊间听见荣荀在他耳畔低语。
“这是第二个暗号。”
荣荀的声音把余今拉回来了一点。
而他克制着把空间一点点还给余今的动作, 也让已经紧绷过头到了一种危险的边缘的余今松了口气。
他的魂魄回来, 却又面临了更尴尬的局面。
余今的手指尖都绷直僵硬了,尤其在他感觉到自己过于滚烫的耳垂上有一点水渍微凉时。
现在他身体里就好像攒着一团无处宣泄的火,这份陌生让余今手足无措。
他瞪着垂着眼帘望着他,好似什么也没做的荣荀, 有种想要干脆和面前这人打一架来个痛快的奇怪念头。
……靠。
余今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大脑充血到五分钟前吃的药仿佛白吃。
而真正让余今的躁意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归于一处的,还是荣荀。
仍旧倚着桌子半坐的荣荀借着光影的遮掩,才藏住了自己眸中翻涌的情绪。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余今单单一只通红的耳朵时,抑制不住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
荣荀只知道自己没克制住, 本来只是想吻一下的,过头了的动作大概是有点变丨态吓到了小金鱼。
但他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子落在余今眼里是副什么样的光景。
荣荀的皮相本来就出挑得过分, 不笑时又带着攻击性,俗一点说, 就像是开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
此时屋内的的暖光打在他身上, 因为光影问题,不仅没有让他柔和下来, 反而是添了分诡谲的色彩。
让他看上去更像南界那些电影里的反派,俊美邪佞的同时, 也有几分无情的残忍。
而荣荀舔唇的那个动作, 的确让余今想到了刚刚那个所谓的第二个暗号不假, 同时也是将余今脑子里的另一根引线给点燃引爆了。
……救命。
余今在心里缓了一大口气, 还是忍不住偏过头, 不敢再去看荣荀。
怎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
始终注视着他, 关注着他的每个反应确认他的情绪的荣荀在他偏头的那一刹那,名为理智的弦就绷断了一根。
他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抠着桌子边沿的手指泛着白。
荣荀的眸色沉了几分,可还没等他把克制念上几遍,余今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脖颈就发生了变化。
那截白皙的脖子,一点点泛起了粉色,连带着余今另一边原本没有什么色彩的耳朵也跟着变色。
荣荀微顿。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当然明白余今这是害羞了。
所以……
荣荀松开了桌子,很低地笑了声。
实在是屋内太过安静,他这声笑太明显。
惹得余今更加无地自容。
好在荣荀没有说什么,只是离开了桌子边沿,抬手揉了把余今的脑袋。
他倒是想碰一碰余今变粉了的脖子,但他怕碰了后得出事。
荣荀:“记住了。”
余今感觉到他想要就这样离开,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荣荀的衣袖。
荣荀停住,偏过头转身看他:“怎么了?”
余今缓了缓,让自己冷静了下,又轻咳了两声,努力把刚刚的场面从自己的脑袋里抹去:“就是……”
说实话,被荣荀刚刚那么一弄,他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算了没什么。”
余今松开荣荀的袖子:“睡吧。”
荣荀:“?”
他没动,只是低头看着余今:“故意的?”
余今啊了声。
荣荀柔柔一笑:“你觉得你这样来一出,把我胃口吊起来了,我还睡得着吗?”
余今仔细想了下,代入荣荀后,诚恳道:“好像确实。”
他望着荣荀,荣荀在等他的答案,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就,他想提的要求本身也很奇怪。
刚刚那个暗号过后,他再提那个要求,就更加奇怪了好吗!!!
荣荀似是叹了口气,细声细气地引导他:“小金鱼,你是不是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在他这永远慢一拍的余今歪了下头。
荣荀便直白道:“说好不要跟我客气的。”
“……我,”
余今不太敢看他,低着头小声说:“我不习惯在外面过渡。”
他把从第七天到第八天说得比较委婉,还有点担心荣荀听不懂。
但荣荀不仅听懂了,还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八个字快九个字,申报航线需要点时间,你吃药比较早,能撑到上飞机再睡吗?”
他问的认真,倒把余今吓住了。
余今震惊地看着已经准备打电话让人申报航线的荣荀,下意识就猛地起身,按住了他的手:“不是。”
他连忙将荣荀的手机压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荣荀微微偏头,示意他继续。
他这个动作又有点撩到余今,余今轻咳了声,才说:“我就是想问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下。”
荣荀停住。
他望着在他面前连根警戒线都没拉起来的余今,含笑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小金鱼。”
他低声说:“现在差不多到你要睡觉的时间了。”
余今松开他的手,低着头应了声:“我知道。”
这三个字无疑在暗示着什么,将原本好不容易正常了一点的空气又变得暧.昧起来。
荣荀的舌尖重重的扫过尖利的牙齿,疼痛让他清醒,可铁锈味又在隐隐勾着他藏在皮囊底下那头吃人的怪物苏醒。
荣荀的嗓音不受控制地喑哑了点:“那‘一下’是多久?”
余今迟疑片刻:“……等我睡着?”
荣荀没有应,只是轻声哄着人:“小金鱼,你得说实话,你答应过我的。”
他把自己的声音包装成了能够让小金鱼咬着钩不放的蜜糖:“这才几天不到,就又开始骗我了。唉,看样子是我不值得被信任啊。”
“没有。”余今毫不犹豫地就否认了他。在一番纠结后,还是说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陪我到明天天亮?”
“可以。”
荣荀的声音几乎是跟着余今落下的尾音响起的。
余今怔怔抬头,就见荣荀弯着眼看他,那双稠墨般的眼瞳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没有带着任何会令他尴尬的暧色,有的只有足以让他溺毙在其中的温柔。
“不用怕。”
他说:“有我在,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其实这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安抚,但从荣荀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也不单薄。
余今呼出口气:“谢谢。”
荣荀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无奈一笑:“说了别客气。”
余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但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感觉……荣先生真的很好。
他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又听荣荀带了点训斥的意味说:“还有,没有下次。”
余今愣了愣,随后哦了声。
也是,让人守着睡觉什么的,真的很奇怪。
荣荀稍顿:“想什么呢?我是说你又跟我客气的事,不许再有下次了。”
余今眨了下眼,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听到这话时眼睛亮了一下:“嗯!”.
余今去洗漱后,就见荣荀坐在了离床有点距离的沙发上。
他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让荣荀陪他,可丨荣荀也是要睡觉的。
所以余今问:“荣荀,你睡哪?”
荣荀偏着头似乎是在看窗外的夜景,反正第一次跟他说话时没看他:“这沙发够长。”
……可是沙发也很窄啊。
荣荀这身高塞沙发里是不是有点憋屈了?
余今略微犹疑:“那你要不要……”
“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荣荀打断。似乎是无奈至极,荣荀叹了口气:“小金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这说得不明不白的,余今确实不懂:“什么?”
要知道,余今不仅没谈过恋爱,就连听都没怎么听过这些。
他那些来诊室做心理疏导的患者,也不会跟他说恋爱细节啊。
荣荀看向他,整个人因为比较靠角落,所以余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又不是小说里那些修无情道的道士……”
他点到为止,没在这个时候把话挑得太明,只笑了声:“还不懂么?”
余今:“。”
他一点点僵硬起来,默默地关了灯上床,没有吭声。
余今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住了大半,根本不敢往荣荀那个方向看。
好在荣荀也没有要再出声的意思。
屋内明明安静了下来,余今却反而觉得吵。
因为他的心跳声捂在被窝里实在是有点震耳欲聋了。
他稍微翻了下丨身,等了会儿,还是没能睡着,又打了个翻身。
来回两次后,荣荀终于出声:“睡不着么?”
余今没吭声,荣荀好笑地轻点了下自己的手机:“别装睡了,你的心跳出卖你了。”
余今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戴着的手环会把自己的心跳汇报给荣荀。
……他忽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问题了。
但都被揭穿了,再装就没意思了,所以余今只能老老实实开口:“的确有点。”
他忍不住嘀咕:“不都怪你吗。”
在睡前非要撩他那一下。
荣荀不是修无情道的道士,他也不是出了家的佛教弟子啊。
余今以为荣荀没听见,但荣荀却听得清清楚楚,还顺从地应下了这个谴责:“嗯,怪我。”
余今:“……”
他又不想说话了。
余今闭上眼睛,就听荣荀继续问他:“睡不着怎么办?要听故事吗?”
余今还是开口了:“我不喜欢听这个。”
他顿了顿:“要不,聊聊天?”
荣荀没拒绝:“你想聊什么?”
余今:“突然这样问我也不知道啊……”
他想了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南界呀?”
“就这几天吧。我这边的事快办完了,你想回去了吗?”
余今怕他明天直接加速进程把自己累到:“那倒不是,就随便问问。”
他说着说着,因为平静下来了,很快就打了个哈欠。
荣荀让自己的语速慢下来:“陆医生跟我说了家庭式治疗的事,你想见你父母的话,我会联系他们。”
余今听进去了,心情却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应了声,药效在这个时候发作,让他的声音都有些慵懒:“你还认识我父母呀。”
荣荀望着在不知不觉中翻身面对着他的余今,眸中一片冷沉,语气却很轻:“嗯。”
余今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了:“他们是什么样的?”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余今也没有强撑着困意非要听一个答案。
屋内归于寂静时,余今的心跳和呼吸也逐渐平稳到一个数值。
荣荀静坐了许久,才轻轻唤了声:“小金鱼。”
已经进入了梦乡的余今没有应声。
于是荣荀悠悠起身。
他走到床边坐下,望着靠着床沿睡的余今,似是自言自语般:“你想见,我不拦着。”
“我家小金鱼那么好,他的父母一定是很爱他的……也只能爱他。”
谁也不能让余今伤心。
吃过药的余今睡的很熟,除非是现在有人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不然一般不会醒。
这点荣荀很早就摸索出来了。
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的在余今的轮廓上描摹。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姣好,荣荀轻吻了一下余今的眉心。
他勾着唇,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像是怪物。
晚安。
他在心里说。
醒来后世界美好。
只有蜜糖和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哎,疯批(点烟)
第39章 三十九尾金鱼
小别墅里。
灯光明亮的客厅里气氛凝重到几乎要结冰。
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 低垂着头,视线所及之处可以看见一个在家踩着高跟的女人在左右踱步,随着速度越来越快, 也可以看出她究竟有多么烦躁。
而他旁边坐着的中年男人实在是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坐下?”
“你冲我凶什么凶?!”女人冷笑一声:“看看我们这位好儿子都做了什么!”
年轻男人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我只是去找了弟弟而已。”
“你没有弟弟!”
女人忍无可忍:“你突然发什么疯?是我们当年能够资助你读书出国留学, 把你培养成才的!”
年轻男人胸腔里堵着的那口气就因为这句话憋得更深,他浑身竖起了尖刺,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我知道……我也很感谢你们,但是……”
“但是什么?”
中年男人示意女人冷静点, 随后扭头看向了年轻男人:“你说说看。”
年轻男人一直都很怕他, 怕自己这位“父亲”。
不仅因为中年男人久经商场不怒自威,也因为一些童年阴影。
可他还记得。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余今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们俩的生活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他只知道在他饿得快要昏过去时,是余今递给了他一个馒头。
也记得后来他莫名其妙被带进余家的那天晚上, 余今坐在楼梯上抱着自己怔怔地看着外头的月亮。
他喊他,他没有反应。
他跟他说话, 他也没有给予回应。
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眼里永远带着光的小孩冷却了下来, 心却还是善良的。
因为那天晚上, 他肚子饿了,但他不敢在这个陌生的家里找东西吃。
是小余今听见了他肚子的叫声, 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面包给他。
但年轻男人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闭上了眼睛。
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余父便站起身:“你记住了, 你没有弟弟, 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只要记住了, 这些生意以后你就能够慢慢接手, 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 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年轻男人还是没有吭声。
他低垂着脑袋,想其实余今被送出去也好。
这家人要的,不是一个孩子。
而是一个听话懂事能够任由他们摆布的娃娃.
余今做了个梦。
他吃药时做梦,总是容易做清醒梦。
而且是那种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却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清醒梦。
还大多都是噩梦。
有被妖怪追着的,有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有打丧尸的,反正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噩梦他都做过。
这次的梦就属于诡异那一类了。场景不停地在变换,一开始好像是在公交车上,他和谁坐在一起,后来又突然变成了教室,他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好像在等谁。
然后又是天台,天台的太阳还很晒,烫得他有点疼,于是没一会儿场景又变成了房间。
他坐在床上,靠着谁百无聊赖地数着数字。
之后是操场,有人在教他打球。
最后……
是一间看着十分空旷,但在感觉上来说是十分逼仄阴冷的屋子。
他蜷缩着,手里似乎抓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铺天盖地的情绪朝他涌来的那一刻,余今轻颤着,想要摆脱这个模糊到连地板都看不清的地方,却根本无法醒来。
“……小金鱼?”
有什么微弱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捕捉。
发现余今做了噩梦的荣荀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把人喊醒来。
余今在被窝里发抖,却不是冷,而是恐惧。
荣荀皱着眉,伸手出去的一刹那,就被余今一把抓住。
他没有停顿地反握住了余今的手,将他的冰冷捂在自己掌心里融化:“别怕。”
荣荀干脆伸手将人捞进了自己的怀里:“我在这,我一直都在这。”
梦里的余今感觉到自己冷到像是被冰冻住的身体忽地热了起来,仿佛有一团光源挨着他,照着他,驱散了所有令他恐惧的因素。
余今从清醒梦跌出去,虽然没有醒来,但却进入了让人安心的深层睡眠。
荣荀抱着他,确认了他的噩梦终止后,才小心地将人放回了被窝里。
他一夜没睡,就这样静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小金鱼。
毕竟这一次,是小金鱼主动邀请他踏入的。
很珍稀,以至于他不想合眼浪费一分一秒。
荣荀望着余今再次恬静下来的睡颜,目光柔和的同时,也有与之矛盾的沉郁。
像是冰与火糅杂在了一块儿,只因为余今。
荣荀拨弄了一下余今稍微有些过长,盖过了眉毛的留海,指尖顺着弧度往下,又在他的眼窝和鼻翼绕了一圈,最后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余今的唇上。
余今的唇色偏浅,唇峰分明,薄唇让他这张脸显得更加清冷,哪怕是睡着了,都带着淡淡寒意。即便是悬挂在夜空之上的那一轮皎月也无法与其争辉。
余今的唇很软。
就像他的心一样。
荣荀轻压着他的唇,指腹微碾过后,眸中的墨色也愈发浓郁。
可他没有再多的动作,只是克制着,一点点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是很想亲下去,但初吻这种东西,当然要在小金鱼清醒的时候做交换.
余今这一觉是睡到了闹钟响起来他才醒来。
很普通的闹钟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他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立马就清醒,反而有点困倦地闭着眼睛抬手想要去摸手机关闹钟。
但还没等他的手伸出被窝,闹铃就忽地停了。
半梦半醒的余今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只以为自己又做了清醒梦,于是一个转身把头一埋,再次陷入了睡梦中。
帮他关掉了闹钟的荣荀偏头看了眼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的人儿,扬起了唇。
他没喊余今,只由着他继续睡觉。
毕竟他觉得余今给自己设七点半的闹钟对自己实在是有点不好了。
余今又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睡到自然醒才是最舒服的状态。
时间又悄悄流逝了一会儿,余今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床边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很休闲普通的衣服,但并不妨碍那张看上去就贵的离谱的脸散发光芒。
他眉目含笑,一双眼好似春水般温和又带着勾人的涟漪。
任谁床边坐一个大男人笑吟吟地看着你,都会被吓到。
余今就是倏地坐了起来,整个人还往后靠了靠。
可这人的脸对他来说又有一种令他头皮发麻地熟悉感,甚至他的心脏在看见这张脸时,诡异地开始加速跳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吓得。
可是,余今的“身体自我防护系统”并没有开启。
他的脊背没有炸寒,他的鸡皮疙瘩也没有起来。
他想起来了。
他昨天好像是让谁守着自己睡觉了,还有……
余今背就靠着床头,也退不到哪去,男人稍微一倾身,一伸手,就能够将他的手握住。
余今的身体本能僵直,预料到了他后续的动作。
男人垂首低眼,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了一个吻。
熟悉又陌生的力度,像是一盏灯泡一样,在余今的大脑里亮了一下。
余今动了动唇,总觉得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了,可连苗头都没有捕捉到,那盏灯泡就又暗了下去。
巨大的空落随着黑暗一同而至,他不自觉地抿起了唇,眉眼浮现出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和急切。
为什么不记得?为什么说不出口?为什么……
“这是第一个暗号。”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明明和那张脸一样,不存在余今的记忆库里,却让余今有一种无法理解的熟悉感。
就好像……它们虽然没有刻进余今的脑子里,但流淌进了余今的血液里。
男人的动作很慢,给足了余今做反应的时间,也给了他推拒的机会。
可余今没有动。
他由着他记忆里的第二个暗号诞生。
男人撑着床榻,一点点靠近他,缩短的距离让余今的身体开始僵直紧绷,眼睫也在轻颤两下后彻底交错。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与他擦过,最后柔软的、因为暖气而有些干燥的唇落在了他的耳垂上。
余今紧揪着身下的枕头,心脏甚至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
直到一声明明应该很细微,但却因为就在耳边而被扩大了无数倍的吸丨吮声响起。
他的心跳重新跳动。
又沉又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一个巨大的鼓面上奔腾。
而同样的,有湿热的液体从余今的眼睛里往下落。
他压抑不住自己声音里的哽咽:“对不起……”
余今知道,这个跟自己定下暗号的男人对自己来说肯定很重要。
可是……
“我还是没有记住你。”
余今不敢睁眼,但他能够感觉到男人的动作停了停。
吞吐的呼吸就落在他的脸侧,再然后,男人的唇落在了他轻颤的眼睫上。
“别哭。”
他的嗓音似乎更加沙哑了:“我说过的,我不在意。你看,你这一次没有警惕我,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自我介绍,只要你别哭。”
“可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他被他揽入怀中,干燥的烟草味并不令他讨厌,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就连心头那一大片空落都被填上了一点。
余今吸了一下鼻子,没让自己再丢脸地掉眼泪。
可抱着他的人,却很温柔的一点点吻过他的泪痕。
没有半分□□与旖旎,有的只有安抚。
“小金鱼,重新认识一下。”
男人说话带着笑,不再是那样轻声细语地安慰,而是真切的声音:“我叫荣荀,是你的朋友。”
“同时,我也在追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艹!!写哭了呜呜呜
第40章 四十尾金鱼
荣荀的确不在意, 可余今做不到没关系。
哪怕最后那句话他听得真切,他也一时没有办法缓下情绪来去细想荣荀所说的话。
心头就好似有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拉锯。
余今虽然不记得人, 但他记得事。
他记得自己昨晚让谁守着他, 也记得暗号……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没有人的记忆,却把这些事和人对上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人就是一个人,都是荣荀。
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人都记不住。
余今不吭声, 荣荀就抱着他, 慢慢道:“我们分吃过糖葫芦、粥、关东煮;一起去看过南界的霓虹灯街,看过惊鸟铃;到这边来后,去了电玩城,互换过奖励……”
荣荀的声音有一种魔力, 引导着余今跟着他的声音走,想起了存在于他记忆里的桩桩件件。
哪怕他不记得人, 但却能够通过荣荀简单的描述将荣荀代入进去。
他相信荣荀,毕竟他也觉得就是荣荀, 也只有荣荀。
而在听到荣荀说互换奖励时, 余今瞬间就想起了那个拥抱和那个震撼了他的吻,只觉自己耳尖一热。
他心里难过的情绪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缓缓升起的旖旎。
尤其他现在整个人都被荣荀圈在怀里,荣荀的体温、气息, 全部都包裹住了他。
就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他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但这张网并不锋利割人, 相反还让余今诡异的安心。
荣荀还要继续说:“还有真人cs, 余长官, 还记得么?”
他低笑了声:“我可是你的俘.虏。”
余今:“……”
他最后那点微弱的沉重彻底烟消云散, 有种又气又无奈又好笑的复杂感让他也没忍住扬了下唇。
感觉到怀里人的放松,荣荀眸中的笑意也真实了几分:“其实这样也挺好。”
他松开他,看着余今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个社恐,我不太会找话题。”
“你每七天忘一次,我都能跟你再回忆一次。也算是拯救了我的话废。”
余今其实很清楚这多半是一句安慰的话,可他就是有被哄到。
他动了动唇,谢谢还没说出口,荣荀就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小金鱼。”荣荀示意他:“我提醒你一下,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跟我讲客气,以及……”
他适时地停顿下来,让余今下意识地接上:“跟你任性。”
荣荀弯眼:“嗯。”
他拍拍余今的肩,克制着彻底离开了这张床:“去洗漱吧,我喊人送早餐。”
余今说好。
等荣荀走后,余今搓了搓自己的脸,到底还是没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久远的轻触和刚刚的暗号好像重叠在了一块儿,形成了不一样的电流在余今的身体里流窜。
说起来……荣荀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是不是说他在追他???
余今望着合上了的房门,茫然地起身拿起手机进卫生间洗漱。
他还记得他十六岁时莫名被表白的事,而通过上上个七天和上一个七天的一些事,也能够猜到那个人多半就是荣荀。
可问题是……他记忆里没有人跟他说过第二次喜欢啊。
而且,他记忆里,也没有追求这回事啊???
十八岁对感情一无所知,
余今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他记得他拍了照,所以他看见了手机里的荣荀,还有荣荀的手,他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朱砂痣的确比较特殊。
刚才他朝他伸手时,他就注意到了。
照片里除了荣荀的手,还有果茶。
有什么模糊却清晰的记忆在余今的脑海里浮现。虽然记忆里的人还是白影,声音也无法和荣荀对上号,但余今就是肯定。
给他做果茶的,就是荣荀。
余今也看见了一个没来得及删的视频。
视频里录制了粉色的泡芙,还有一个男人没露脸的上半截身体,对方的袖子被整齐的折在了肘关节上,露出了漂亮虬结的肌肉,上头还有狰狞的伤痕。
余今的心脏在看到那些看上去早就愈合了的旧伤时,没由来地一揪。
然后他就看见视频里白皙修长而又筋骨分明的手执起了餐刀和叉子,优雅地将一个泡芙切开。
余今又没忍住抿唇笑了下。
吃个泡芙都这么秀气……
视频还录到了声音,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很明显是荣荀再和他说话。
余今到底还是没舍得删这个视频,而是将这个视频与其他跟荣荀有关的照片一块移入了另一个相册。
在建相册时,他想了想,将其命名为“手术刀”,还顺便设了密码。
洗漱过后,余今也没有急着离开房间,又打开了社交软件,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一如既往的消息。
【医生:今天第一天了。】
余今往上翻了翻,将记忆再一次归档:【我知道,医生。】
【不知道叫什么好:有他陪着我,我没有写便签。】
【医生:嗯。】
【医生:没有忘了自己是谁吧?】
【不知道叫什么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至于。】
因为心情好,余今一边从背包里把自己的本子翻出来,一边单手飞速打字:【而且有他在,这个环境虽然有点陌生,但也还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就是一睁眼看见他坐在我床边有点被吓到。】
医生那边显示了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许久都没有来消息。
余今也没在意,只继续敲键盘。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过真的很神奇,我明明不记得,却打从心底的觉得他不会伤害我。】
【不知道叫什么好:……就是我没有想到,我会完全不记得他。】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你并没有完全不记得他,不是吗?】
余今愣了愣,旋即勾唇。
是的。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忘记。
至少他的身体不会本能地攻击在他的记忆里是“陌生人”的荣荀。
而且,他也愿意相信荣荀。
不是因为本子上他给荣荀单独开了记录,也不是因为这些记录和荣荀说的一些都对的上,而是因为……
他的心跳告诉他,他喜欢他。
这一次,余今没有再问自己究竟还会不会好,能不能好,而是认真地回了医生一句:【医生,我会好的。】
他翘着嘴角打字:【谢谢你。】.
余今收好本子出房间后,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在荣荀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他停住,对方朝他看来,礼貌地打了招呼:“余先生。”
余今不知道他是谁,只能点了下头,又觉得这男人有着一口和他年纪好像不太符合的公鸭嗓。
荣荀介绍了句:“这是我助理。”
余今哦了声。
公鸭嗓明白了什么,却也没有多说,甚至还很懂的先行离开了。
早餐已经被摆在了餐桌上,余今和荣荀在餐桌前坐下,他脑袋里还在想自己写在本子上的那些话,就看见荣荀慢悠悠地将餐盒一个个打开。
余今的视线被其中一个吸引:“这是什么?”
“糖油饼。”荣荀把盒子推到他面前,将筷子用餐巾纸擦拭了一遍,递给余今:“我特意让我助理去买的,这家糖油饼很有名,据说光是排队都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余今接过筷子,心说不愧是“据说”,传说,都是会夸大的。
不过当吃到口里后,余今就觉得这东西值得:“唔,好吃。”
荣荀勾唇:“喜欢就多吃点。”
他说着,又把戳好吸管的豆浆递给了余今:“有点烫,慢点喝。”
余今嘴上说着好,但接过后还是咬着吸管喝了口:“好像有点甜了?”
“嗯。”荣荀没否认:“怕你今天心情不好,特意让多放了点糖。”
余今微怔,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糖油饼也是甜的。
而且荣荀也没有给他上一桌甜食,桌上还有鲜虾馅的馄饨以及油条。
两个大男人,而且都是经常锻炼的,吃得都不少,种类多也正常。所以一开始余今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荣荀这么一提,他的心就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动了动唇,还没说什么,荣荀又补了句:“你喊我名字就行。”
余今想起了他说不要客气的事,到底还是把谢谢咽了回去:“好。”
他顿了顿,顺势喊了句来熟悉:“荣荀。”
荣荀勾唇,感觉小金鱼每次重置后都会和他的距离更近。
毕竟上一个七天,他喊他时还有点别扭,甚至会尽量避免喊他的名字。
他轻快地应了声,余今想了下,还是有点迟疑:“你没说完…我们之前的故事。”
荣荀偏头,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馄饨:“你不是说不喜欢听故事么?”
余今有一瞬的茫然。
他咬着糖油饼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荣荀是说什么:“……那是晚上。”
他嘀咕着,声音却清晰到荣荀完全能够听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早上,和晚上睡觉前是有区别好么。”
荣荀莞尔,还没说什么。余今又没忍住,再很小声地补了句:“而且……那些和童话故事也不一样啊。那是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他不喜欢童话故事,因为他知道那是假的。
可他喜欢和他荣荀之间所发生的所有故事,哪怕是谁都不会注意到的一件小事。
因为那是真的。
要是能拿摄像头记录下来就好了。
余今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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