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尾金鱼
余今这几句话, 让这顿早餐吃得格外漫长。
因为某个男人心情极好的从十四天前开始说起,并向余今展现了极其优越的记忆力,细节到余今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够复述出来。
至于对不对, 余今就不知道了。
毕竟他记不住这么细, 他只是相信荣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而已。
吃过早餐后,荣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联系过你父母了,他们最近比较忙, 得空下来了才能和你见面。”
余今微怔, 没反应过来:“啊?”
荣荀漫不经心地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指,语气温和:“你之前不是说你想见你父母么?昨晚我也问了你…你洗漱时我联系了一下他们。”
他顿了顿:“他们最近在忙一个项目。”
余今哦了声,其实他已经不是很记得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表现得有点过于平静, 荣荀敛眸,再问了一次:“昨晚你睡得迷迷糊糊的, 大概没有听清楚。”
“如果你同意的话,等你父母空下来后就会开始家庭式治疗, ”他轻声道:“到时候你需要和他们住在一起。”
余今是知道家庭式治疗的。
在熟悉的环境和亲近的人在一块, 就是他的心理障碍比较特殊,对他来说人好像都是那样, 说不上亲密与否。
至于为什么会选他的父母,他也可以理解。
毕竟在不记得的情况下, 血缘关系永远是特殊的。
所以他颔首, 表示自己明白, 只是忍不住问:“要离开南界吗?”
荣荀垂下的眼帘从谈论起这个话题开始就没有抬起来过。
他眸色阴沉, 还带着刻骨的冷意, 尤其在听到余今说离开时更甚。
只是他的语调始终温柔:“你想离开吗?”
余今觉得他这话问的有点奇怪。
不过说实话, 荣荀前面特意提说家庭式治疗要和父母住在一起时也有点怪。
他眨了下眼,稍稍迟疑。
而荣荀的情绪就在他的停顿中不断翻涌,形成一片又一片积压的、藏着暴风骤雨的阴云。
直到他唯一的审判官给他判刑:“可以不离开吗?”
余今嘟囔了句:“非要说熟悉的话,我最熟悉的还是医院啊。”
荣荀掐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松开,露了个笑:“的确。”
他想了想:“可是医院不适合做家庭式治疗。这样吧,回头我跟院长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
余今说好,一副全心信任荣荀,全然交付荣荀的模样分外乖巧.
北边难得下了两天雨,这两天余今没能出门,他也不在意。
他还记得他好了以后就能读书的事,这两天往手机里下了不少学习APP在上课刷题,要么就是看医书,
至于荣荀,毕竟他也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所以大家是各忙各的,然后等第三天,余今就跟着荣荀坐飞机回了南界。
一开始余今还觉得自己大概率会有点舍不得,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旅游,但等到落地到了南界后,听着私人机场里的广播和熟悉的南界地方话,余今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出去玩。
落地的踏实感,是实在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
“还是南方暖和啊。”
荣荀笑着打开车门,回了他的话:“的确。”
负责开车的公鸭嗓先把车开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余今下车时见荣荀也跟着下车,便说了句:“我自己上去就好啦。”
荣荀看了眼表:“有些事要跟院长交接一下,顺路。”
余今哦了声。
在电梯里时,余今稍稍偏头,光明正大地偷看荣荀。
不知道荣荀是在忙什么,从下飞机开始,手机就响个不停,他也一直在回消息。
荣荀打字时神色淡淡,有着处理工作的认真和不苟言笑,于是看着就显得更加充满魅力。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荣荀侧首看过来:“怎么了?”
余今摇摇头,有点不舍地收回目光:“就是感觉你其实挺忙的。”
“这几天不在南界,有些事得我亲自处理确认。”荣荀解释了句:“也就是堆积起来了,平时空闲时间还是很多,只需要偶尔开个会露个面。”
他的言外之意其实是谈恋爱的话时间上完全没问题,但显然某位小直男get不到:“但我听你助理喊你老板,而且我感觉你生意做得挺大的啊。”
荣荀没否认,只笑了声:“哪儿的小说把你荼毒了?”
“我花那么多钱聘请那些人,要是还要我忙成狗,那那些钱花得岂不是不值?”
确实。
余今看着他又低头敲了下键盘后收起手机,敏锐地察觉到了荣荀的情绪似乎有点沉。
他们出了电梯后还要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才能进入住院部。
在往哪边走时,余今迟疑片刻,还是问:“荣荀,你心情不好?”
“……是我母亲那边。”
荣荀略微停顿后,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地样子:“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父母是商业联姻,没有什么感情,还记得么?”
余今有印象,因为那天早上,荣荀有把这件事也复述了遍。
荣荀:“她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前几年我把她送去了国外的疗养院,还请了人照顾她。刚刚负责照顾她的护工告诉我她又发病闹得厉害,还差点把人家疗养院烧了。”
他说得轻松,余今却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荣荀倒是很自在地补了句:“没关系,你不用太在意,我和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只不过是在尽一个儿子的责任罢了。”
荣荀的神色的确很平静,而且他对他父母的称呼都是“母亲”、“父亲”,一听就充满了距离感。
可就是这份淡漠,变成了一把刀子,狠狠地在余今心上剜下一块肉。
他不觉得荣荀绝情,他只是在心疼他。
荣荀那么好,却没法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老天爷还真是过分。
余今抿了下唇:“她是犯什么病?”
什么病?
荣荀在心里哂笑。
无非就是说是他杀了她的丈夫,是他把她打造成精神病的形象面对众人,是他毁了她的母家……
什么他是恶魔、是魔鬼,是那个该死在河里最好连尸首都捞不到的……
这些话荣荀已经听腻了。
要不是他要为接小金鱼做准备,他甚至还会把她留在南界久一点,看看她什么时候能骂出点新花样。
毕竟现在敢当着他面骂他小畜生的人已经没有了,荣荀偶尔实在是无聊的时候,就去听一听,还觉得挺有意思。
尤其那个女人早就没了往日的风光和气定神闲,只剩下败者的狼狈和痛苦。
荣荀简单带过:“她有被害妄想症。”
余今懂了:“那不应该送精神病院么?”
荣荀勾唇:“你说得对,疗养院没法治好她的病,是我太优柔寡断。”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住院部。
荣荀的脚步停下来时,余今也跟着顿住。
就见他们面前站了个老人。
老人个头不高,穿着白大褂,脊背有些佝偻,脸上的老年斑和皱纹也很明显,看着像是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老人冲他喊了声:“余今。”
余今对这张脸毫无印象,但却也生不出警惕感,只能求助地看了眼荣荀。
荣荀解释道:“这位就是院长,你一直都喊他爷爷。”
余今是真的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他看向了老人:“爷爷。”
院长心情复杂地看了荣荀一眼,缓了语气问余今:“这几天在外面感觉怎么样?”
“挺好玩的。”
“好,那就好。”
院长问了几句,余今就答了几句,因为他是来找荣荀谈家庭治疗的事的,所以余今先行从荣荀手里拿过了自己的包回病房了。
他住的病房还要往上坐电梯,在等电梯时,有护士和医生跟他打招呼。
余今对他们的脸全无印象,但还是勾着唇笑了笑。
直到有一声不确定地声音响起:“……余今?”
余今偏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胖胖的男人惊讶地看着他:“真的是你!”
他见余今面露疑惑,还很热情地介绍:“是我啊,朱征,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经常一块玩,我家就在你家楼上,那时候我家开饭店。”
完全不记得人的余今有点警惕地退了一步。
但好在这位说自己叫朱征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的紧张,也保持了距离:“你、你病还没好啊?”
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头,似乎有点失落:“对不起啊,是不是吓到你了。”
朱征的态度挺好,再加上这里是医院,是他的主场(?),而且他还有手环,手环就代表着荣荀,这些都令余今安心。
所以余今稍微放松了点:“没有,只是我不记得了。”
他说:“抱歉。”
朱征摆摆手,又忍不住说:“我刚才看见你站在院长面前还不敢认,没想到真是你。”
余今稍稍迟疑:“我们以前,关系很好吗?”
他看得出来,朱征见到他,不仅是惊喜,还有兴奋和激动,完全就是故友重逢的喜悦。
“那当然!!!”朱征声音都大了点:“我们那时候,无话不谈好吧!想当年我们一块爬过的树比我这么多年吃过的盐还多了!”
余今:“……”
他无奈地冲朱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是住院部。”
朱征哦哦了两声,捂着嘴巴,但还是掩饰不住高兴:“说真的,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是记得我们小时候好多事。我甚至还记得我们在医院前坪的哪棵树底下埋了东西。”
“嘿,你说我现在去挖还挖不挖得到?”
余今回答不上来这些话,因为他确实不记得,但他看着朱征,问了句:“你多大?”
“我?”朱征有些莫名:“我就大你两岁啊。”
……啊。
那不是他。
余今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却又听朱征说了句:“对了,刚刚站在你身边帮你拎包的那个男人,是那个学长吧?”
余今停了停,茫然地看着朱征:“什么学长?”
朱征啊了声,似乎是很意外他的反应:“不就是那个……你总是缠着的那个学长吗?”
“我认错了吗?可他们长得完全一模一样啊,就是五官因为长大了显得成熟了不少而已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42章 四十二尾金鱼
余今被他这几句话给砸懵了。
他怔愣好一会儿,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刚刚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个头高高的,穿着一身黑的人, 是我小时候经常缠着的……学长?”
朱征这会也觉得不对劲了:“我也不确定哈, 就是他们长得都很像。”
他又挠挠头:“你不知道…啊我忘了,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余今那双过于漂亮的凤眸里全是惘然:“嗯。我只是记得我和一个比我大的人玩的很好,但是其他的……”
他话没说完,但是朱征显然很清楚他的病。
他骂了声, 有点手足无措:“对不起啊。”
“没事。”余今缓了口气, 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满脑子都还是朱征那几句话:“谢谢。”
他微停,还是没忍住问:“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朱征想了想:“我其实也记得不多,你那时候只要跟他玩就不会跟我们玩, 也不带我们跟他一起玩,我都还是他到小学部等你放学时见过。”
因为人长得过于优越, 而且在他们学校是真的有名,所以朱征才一直记得。
“非要说的话, 就是你真的很黏他。而且从你跟我说的那些来看, 他对你也特别好。”
朱征认真道:“就是那种,我对我弟都没那么好。”
说完, 他又嘟囔:“所以你们现在还有联系我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余今听着他的话,心脏胀满得厉害, 以至于有些疼痛。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但他知道荣荀对他确实很好。
不是他拥有以前的什么记忆, 而是就从现在来看, 都能够看出来。
谁会喜欢、又去追求一个连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父母是谁都记不住的人?
荣荀会。
他不仅会, 他还一往无前地朝他走来。
余今有些恍惚, 又见一个比较瘦的男人走到了朱征旁边,喊了声:“哥,电梯还没来么?”
朱征说不是,又示意他:“你看,你还记不记得这是谁?”
余今和男人对上眼,余今对这张脸也完全空白,但对方打量了他一下,有点惊喜:“余今?”
完全不知道他是谁的余今有点迷茫。
朱征笑着说:“他是我表弟蔡书竟,我们三以前经常一块玩的。”
蔡书竟明显也是很高兴:“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我们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余今没吭声,又听朱征道:“说起来我还见到那个学长了,你还记得吗?”
“哪个……”蔡书竟一顿:“啊!不可能吧?”
朱征:“怎么不可能?”
蔡书竟:“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和余今关系特别好的?如果是的话不可能啊,我记得他叫许……”
余今停住,眉头才拧起来,身后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这边的谈话:“小金鱼?”
熟悉的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让余今下意识地回头。
就见荣荀朝他这边走过来:“怎么没上去?”
余今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在回话:“哦。遇见了人,说是我小时候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朱征那几句话在前面,余今竟然觉得在听到他说这话时,荣荀似乎是停顿了一下。
余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就见他稍微偏了下头,看了眼朱征和蔡书竟,神色自若:“这么巧?”
余今点点头:“是啊。”
他顿了顿:“荣荀,你不是要和院长爷爷说事吗?”
“嗯。”荣荀示意了一下他手里的包:“下车时我把文件放你包里了。”
他这么说,余今才想起来自己包里还有属于荣荀的东西。
余今把那份用牛皮袋装着的文件递给荣荀,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朱征和蔡书竟听见他喊荣荀的名字时好像很意外。
而荣荀也显然没有要在这里多待的意思:“你们聊。”
他很轻地勾了下唇,语气依旧:“我跟院长谈完后再去找你,有事的话……”
荣荀敲了敲自己的手表,暗示了一下。
余今明白他的意思。
有什么危险,用手环就可以一键呼叫到他。
所以余今扬起嘴角笑了笑:“好。我等你。”
他离开后,余今才看向面色古怪的朱征:“怎么了?”
朱征:“你喊他荣荀?”
余今颔首,朱征挠挠头:“那就是我记错了,毕竟那时候我也没多大嘛。”
余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为什么?”
因为蔡书竟说他小时候经常缠着的学长姓许,而荣荀姓荣?
就不能是改名了么?
朱征嗐了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了句:“你不知道荣荀是什么人吗?”
差点把“我未来男朋友”脱口而出的余今清了下嗓子:“他怎么了吗?”
见他真的不知道,朱征凑近了点讲八卦:“他是不是很有钱?”
余今想了一下荣荀的私人飞机,还有不同牌子的车,以及随手抛出一亿的捐款……荣荀的确很有钱。
但他没有说,只是回:“怎么这么问?”
朱征:“如果是的话,那他就是我知道的那个人。”
“南界荣荀,他是荣家现在的家主。”
完全不懂的余今又茫然了。
朱征挠挠头,努力和他解释:“就是荣家在以前,是那什么势力,后来因为打击这些,才转了‘公司’,但是私底下还是有那些……不过荣荀上位后联合了警察全部洗得干干净净的,现在荣家估计是全南界最白的公司了。”
他顿了顿:“你也知道…哦你不记得了,我姑丈是警察,所以我知道这些比较多。”
余今点点头:“那不挺好的吗?”
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很符合荣先生的人设啊。
朱征被他噎了一下,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想起余今刚刚和荣荀短短数语间所展现出来的亲昵,那些话到底没法说出口。
……他能够感觉到余今的一颗心完全偏向荣荀。
朱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余今礼貌地问了句:“说起来,这里是住院部,你们生病了?”
蔡书竟:“是我爸,要做个手术,南界这家脑科医院很有名气,所以我和我哥特意带他过来。已经安排好了。”
余今十分客气而又诚恳地送了几句祝福的话,听着就很像医生说出来的。
三个人又交换了电话号码后,余今便拎着包和他们说了拜拜。
分别了会儿后,朱征撞了下蔡书竟的肩膀:“你为什么说不可能是那个学长?”
蔡书竟:“我也是听和余今同校的朋友说的,那个学长在当年的绑架案里,已经被宣告死亡了啊。”.
余今回了病房后,没急着收拾东西,只是望着自己好几天没见的房间,嗅着里头淡淡的消毒水味,看着摆在床头的药和防止停电跳闸的电池式小夜灯,有些恍惚。
他没有追问朱征和蔡书竟,并不是觉得荣荀不会是他那位让他抓心挠肺想要回忆起来的玩伴。
而是因为他的本子上写了那样一句话——“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荣荀说他们从前没见过。
如果他真的是那位许姓学长,他为什么会更名改姓?又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这里头肯定是一道很深的伤疤。
恰好余今,不想去揭荣荀的伤口。
从前怎么样他并不在意,荣荀是不是那个人他也无所谓。
他只看现在和未来。
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
他不记得,也暂时无法回忆。
那现在好好的喜欢荣荀就好了。
余今胸腔里横冲直撞地冲动情绪一点点消散,他刚刚差点就拽住荣荀,不顾一切地去问了。
他不知道荣荀会不会告诉他,他只知道如果他问了,大概就戳中荣荀最痛的地方了。
毕竟蔡书竟一直在强调不可能,荣荀自己本人也闭口不谈,那就代表从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余今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黑暗包裹住了他,他想他好想抱一抱荣荀。
余今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和旧友久别重逢的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悦,毕竟他确实不记得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蔡书竟给他发了条彩信,是一张照片。
余今听到手机震动时,还以为是医生找他,一打开,就见到了带着照片的彩信。
【蔡书竟:我让我妈发给我的。】
男人之间没有什么过多的话语,余今点开照片,发现是三个小孩站在一块比剪刀手拍的。
照片很模糊,看得出拍摄设备不怎么样,但也能够看清楚脸了。
在最中间的那个,应该是自己。
他现在比朱征和蔡书竟都高,但照片里却矮他俩一截,还比他们白,只不过没有现在白。
余今能够从三个小孩的身上辨出现在的影子,也就更加相信朱征和蔡书竟说的话。
毕竟照片里的自己,笑得很灿烂。
他看了会儿,把照片保存了,跟蔡书竟说了声谢谢。
没多久,病房门就被敲响。
余今说了进,就见荣荀推门而入。
他眨了下眼,荣荀看他:“怎么了?”
余今把手机给他看:“刚刚说是我以前的朋友的那两个人给我发了几张照片。”
荣荀似乎是有些意外,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眼。
大多数都是合照,有小余今跟他们比剪刀手的,也有小余今和他们在没有客人的饭店里拿着扫把打架打着玩的,还有中秋节他们举着花灯的,小余今手里那个还是手工做的,看着做工不是很好,但胜在独特有趣。
因为那是个鱼形的。
荣荀的视线在这上面顿了顿,有什么珍藏的回忆一瞬间涌上,他勾起唇:“你小时候很可爱。”
他偏头:“可以把照片发我一份么?”
余今倒是无所谓:“你要这个干嘛?”
荣荀大大方方:“好看,想收藏。”
余今:“……”
他看着荣荀开了蓝牙传了照片,也不好阻止。
而且荣荀说的也确实没错。
他长得是很好看,从小就很好看了。
荣荀满意地将这几张照片掌握在手里后,又有点烦。
他在想要不要雇个黑客去黑了蔡书竟的手机,把他那边的都删了。
他不喜欢小金鱼的照片在别人手里。
荣荀不过走神了一瞬,就很快回魂说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也是他铺垫了那么久,真正想要做的事。
“家庭治疗的事,我和院长商量过了。”
他坐在了余今对面:“医院不适合家庭治疗,你不想离开南界,我也不想你离开。但是南界的房子,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荣荀缓了缓语气:“我在南界有房……你懂我意思。”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恰到好处的停顿,能将一件本来是正儿八经的“治疗”的事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而事实上本身这件事荣荀就夹杂着自己的私心,从一开始就在铺垫设计。
家庭式治疗,如果在荣荀的家里开展,那不就是把荣荀家当做自己家吗?
余今显然也明白这点。
可他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笑了下:“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同居!!!!
我晚上又要去滑板了!祝我好运!!愿我不会再摔!!摔也别摔肩膀了_(:з」∠)_确实还是有点影响码稿子的_(:з」∠)_
第43章 四十三尾金鱼
关于荣荀究竟有多有钱这件事, 余今是再一次被刷新了认知的。
因为这人在南界这种房价动辄就是十几万几十万一平起步的地方,拥有一套别墅不说,还有一个独立车库。
三层的小别墅前还有一个小花园, 只不过那里没有钟什么花, 反而是铺了石子路,虽然简单,却也有精简的美感。
主要……余今不太喜欢那些花花草草,这样的设计反而更得他心。
而且现在人的装修主要是以白色调为主, 屋内讲究一个明亮, 可丨荣荀家里的设计却是以灰色调为主,整个屋子都显得比较沉郁,余今却很喜欢。
他一直都比较喜欢暗色调的。
就是……
余今看着电视墙可以清晰的反出人的倒影的特殊材质,又看了看楼梯口、玄关等一些地方的镜子和同样可以用来照镜子了的特殊材质, 陷入沉思。
“荣荀,”他看向弯腰给他从鞋柜里拿了双新拖鞋的人:“你家怎么这么多镜子?”
荣荀扫了眼, 随意道:“有时候赶时间会比较方便,可以边走边打领带整理衣服。”
他这么一说, 余今想了想, 好像确实如此。
余今也没觉得恐怖,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不过他本来就没见过家里的装修, 也没多想。
而荣荀帮他把行李箱拎进来时,看了眼摆放在玄关处的全身镜。
镜子中照映出来的人神色虽然平静, 但细看, 眸中却有些过寒。
荣荀微微垂眼, 不过瞬息间, 就将那份冷意藏在了深处, 完成了伪装。
这么多镜子和能够照映出人影的特殊设计, 当然不是为了方便整理仪表。
只是他要依赖这些来练习,学会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温柔得体的好人.
余今跟着荣荀上了三楼,他的行李不多,以至于他都没有自己提的机会。
荣荀一手一个箱子,把他照顾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荣荀推开一间房间的门:“你看你住这行不行。”
余今探头看楠了眼,发现这是个套间。
不仅有有独卫,还有个小书房,简直不要太方便。
“当然可以啊。”
余今一个睡惯了医院病房的人,在这方面真的没什么挑的:“这已经很好了吧?”
见他满意,荣荀笑了笑:“这是你房间的钥匙。”
他把一把钥匙放到余今手里,又掏出了第二把:“大门的指纹锁有时候会识别不到指纹,打不开的话,可以用这个钥匙开。”
余今将这两片钥匙攥在手心里,钥匙的齿有点锋利,压在他手心的薄茧上,细微的疼痛让他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他真的,从医院里面搬了出来。
哪怕他的心理障碍还没有好,但这一步对于余今来说是何其重要。
即便荣荀的私人飞机设计上像“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和“家”也没有太大区别,可那些到底不是扎根的。
这里不一样。
这里就算不是他的家,也是荣荀的家。
是实实在在的,真正的家。
荣荀又说:“我有点事要出去,晚饭应该没法和你一块吃。我会安排人给你送饭,到时候六点你准时在门口取就好,有什么想吃的吗?”
余今摇了摇头:“你决定就好了。”
他顿了顿:“你也要按时吃饭。”
荣荀勾唇:“好,我知道了。吃饭的时候拍给你。”
余今一顿。
荣荀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他在查岗呢。
“你如果要出去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荣荀给余今发了条短信:“这边小区管的比较严,没登记的号码牌和人员都进不来,这个是我的司机,你可以放心用。”
“那你呢?”
“我助理会跟着我,他开车技术也不错,不用担心。”
荣荀微停:“不过你要出去的话,得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余今觉得他这话问的有点奇怪。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在医院的时候,去哪都要做个登记,毕竟他和正常的普通人不一样啊。
就算现在搬出来了,出门前告诉荣荀一声,也是应该,甚至可以说是必须的吧。
余今没什么犹豫地就点了头,荣荀扬起嘴角,原本就轻快的语气更显愉悦:“洗手台的柜子里有没拆封的毛巾和牙刷牙膏那些,这屋子的智能家居比较多,和你的手机牌子都有合作,你可以连一下。”
余今说好,听着荣荀继续嘱咐些有的没的,什么冰箱里有酸奶和雪糕,但不能多吃;什么客厅的柜子里有零食;书房的书他可以随便看……
“对了,二楼上锁的房间是我的卧室。”荣荀想起什么似的:“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平时我只要出门了都会上锁,因为有一些重要文件。”
余今哦了声,有点好奇:“会有人来偷吗?”
“目前我还没遇见过,但是做生意的,总要防着点。”荣荀摊手,一脸无奈:“毕竟之前那些抢公章、下毒、偷窃什么的新闻……在商圈确实不少。”
余今震惊:“我没看过…我以为你们都是那种生意场上觥筹交错间下套。”
他顿了顿,又有点担忧:“那你岂不是随时处在危险中?”
他还记得自己手机里拍到了的属于荣荀的手臂上的旧伤,难不成……都是因为这些?
“也没有。”
荣荀随意道:“我主要是在幕后,手底下那些产业挂的名都不是我的,但钱是我的。所以我大概是最轻松的老板?”
听到这话,余今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又说:“荣荀,你放心,家里有我,没人能来偷东西!”
余今是真的很想能够帮到荣荀什么。
不是为了还人情,而是因为对方是荣荀,他想为荣荀做点什么事。
他这话说的猝不及防,荣荀停了下,旋即失笑。
他望着眼睛亮亮的余今,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人的脑袋:“好。”
荣荀弯着眼说:“那家里就拜托你了。”
他微顿,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和真挚:“我的小保安。”
余今莫名耳热,轻咳一声后,重重点头.
荣荀再次进入车库时,公鸭嗓已经在驾驶座上坐好了。
他是真的没什么架子,车门都是自己开。
上车后,公鸭嗓就说:“老板,已经安排好了。”
车子从车道上行驶出去,荣荀扫了眼守在别墅外的人:“那几个太明显了。”
公鸭嗓放慢了速度看过去:“好的,我这就重新安排。”
公鸭嗓:“朱征和蔡书竟那边也安排过了,您放心,他们已经买了机票,连夜赶回内陆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荣荀嗯了声,望着视线里越来越小的别墅,神色淡淡。
他确实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能让小金鱼在医院里遇见他儿时的同伴。
那两个人他也记得,他们见过他。
但好在当年的事情过于复杂,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然这局面怕是有点不好收场。
车子一路行驶进了一家看着有点破旧的棋牌室,车上也一路安静无话。
公鸭嗓跟荣荀久,最清楚荣荀的脾气。
别的聊一聊,吐槽两句,他无所谓,但只要和余先生有关的任何事,他们是完全不能置喙的。
多好奇一句,都要拉响危险的警报。
荣荀下了车,自己推开门进去,公鸭嗓就跟在他身后。
他俩一踏进去,原本热闹的牌室就静了一秒,然后鱼龙混杂的各种人唰的齐齐起身:“老板!”
荣荀没理他们,柜台有个驼背跑过来:“老板,人在后面。”
荣荀跟着往后宅走,公鸭嗓朝他们挥挥手:“你们继续玩。”
他们才穿过嘈杂的棋牌室,抵达后宅,就听见尖利的女声在骂:“你们什么意思?囚.禁是犯法的知道吗?!”
公鸭嗓皱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驼背讪笑:“鸭哥,这我们也没办法啊,谁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开始还好好的,我们就说了声老板要迟点来,他们就开始问这问那,警惕得不行。”
“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荣荀冷冷道:“怕死。”
驼背没见过荣荀这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老板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不至于用这种语气和他们说话……
所以这里面那两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嗯。
驼背暗暗记住了。
拐过一个弯,就能够看见几个肌肉的男人守在一间屋子门口。
见到荣荀到来,他们都齐声打了声招呼:“老板。”
荣荀站定在门口,看着打量他的女人,和坐在屋内的中年男人,眸中的墨色在一瞬间和阴影融为一体,又冷又沉。
见到他的到来,女人没再大喊大叫,中年男人也轻咳了一声,示意女人别闹了。
荣荀走进去,听着中年男人开口:“不知道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他落座后,驼背立马给他倒茶递烟,然后对中年男人道:“我们老板,南界荣家,荣荀。”
中年男人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故而震撼地看着荣荀,姿态一瞬间就变得低下了起来。
荣荀没接烟:“在戒。”
他示意了一下中年男人,驼背懂了,把烟递了过去。
荣荀端起茶杯,用眼尾的余光看着中年男人在看到红双喜时脸色有一瞬的僵硬和怀疑,也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中年男人还是接过了烟,荣荀这才道:“找你们来,的确是有一笔交易要和你们谈。”
“余林志,这些年你白手起家,打拼出了一个小公司也是不容易。”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荣荀语气淡淡:“要么,从现在开始就去街上乞讨;要么,演好一出戏,做一对完美的父母。”
余林志皱眉:“您什么意思?”
荣荀没答话,只是看了眼公鸭嗓。
公鸭嗓立马把家庭式治疗的方案推到了余林志面前。
余林志不过扫了眼,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余今?!”
荣荀定定地看着他:“他的治疗,需要你们配合。”
女人听到这个名字也很意外,从余林志手里抢过了文件看了后,正要冷嘲一声,却被余林志狠狠地瞪了眼。
南界荣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荣荀又是什么样的人?
人家想碾死他们这样的人,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放句话出来,公司就彻底开不下去了!
余林志稳住心态,暗骂了声。
当初可不知道他那个儿子这么有本事,能够搭上这样的大船啊。
余林志不是傻子,知道在荣荀面前,他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呼出口气:“好,可以。什么时候开始?”
“不急。”荣荀轻哂一声:“等你们什么时候通过考试,有了完美父母真正该有的态度时才能开始,你们也才能离开这。”
女人到底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毕竟她也不像余林志听过荣家的那些故事:“你要囚.禁我们?”
荣荀:“说笑了,现在是法治社会。”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毕竟能扮演好他父母的人,比比皆是。”
余林志和女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以及不解茫然。
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荣荀又漠然道:“不过这是你们唯一的价值了。”
“这么多年我没有动你们,不过是因为他和你们还有那一点可笑的血缘关系。”
荣荀勾起唇,眼神却冷得可怕:“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杀人。但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让你们生不如死的办法,多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保安”
啧啧啧
第44章 四十四尾金鱼
家里。
因为荣荀说没上锁的地方他都可以去, 所以余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就在这三层别墅里逛了逛。
要说起来,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踏入别墅。
这房子里其实是比较空荡的, 没有太多的生活痕迹, 荣荀一个人居住的情况太明显。
而且余今看了眼冰箱里的酸奶还有客厅的零食,日期都特别新鲜,看着像是荣荀特意为了他买的——主要是都是他喜欢吃的。
余今甩甩头,把自己这个过于奇怪的念头甩了出去。
毕竟荣荀和院长也是临时商量的, 怎么可能提前做准备呢?
可是。
无论是刚好合鞋码的拖鞋, 还是放在洗手台里没有拆封的洗漱用品,包括橱柜里刚好是两人份的餐具,都让余今不得不多想。
除非……荣荀之前还和谁住在一起过。
这个念头让闲逛的余今停住脚步,皱紧了眉头。
余今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不让自己多想。
毕竟,鞋子可是新的啊。
等到六点余今去门口拿饭, 打开后发现里头是蘑菇汤和油焖香辣虾,以及清蒸鸽子。仍旧是他喜欢吃的菜。
吃饭时, 余今还收到了荣荀发来的彩信。
他拍的是一碗牛肉粉, 并配字:【我有好好吃饭。】
这句话不带荣荀的名字看,莫名乖得过头。
余今弯眼, 在犹豫过后,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荣荀, 要加个叮咚好友吗?】
叮咚就是现在老少幼常用的社交软件, 余今的叮咚就只加了医生一个。
而他的通讯录里, 也只有一个号码没有备注, 那就是荣荀的。
因为他把荣荀的号码背了下来。
当时他想的是左右他会忘记人名, 备注了也没什么意义, 那不如干脆不备注,把荣荀的号码背下来,告诉自己这个号码很重要就好了。
荣荀回他:【不是说怕会混淆医生么?】
余今打字:【可你不一样。而且我也想试试,我觉得我能够分辨你们,你们是不一样的。】
实际上还披着医生的马甲的荣荀扬扬眉。
他也不是那种磨磨蹭蹭的人,迅速就和余今交换了叮咚的好友。
余今在给备注的时候,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有备注荣荀的大名。
他怕他下一个七天又忘了这个名字,所以他直接备注——
【手术刀】
和他的相册对应。
吃过饭后,余今看了会儿书,等到他抽神出来看时间时,才发现已经九点了,可丨荣荀还没回来。
他支着下巴想了想,还是主动问了句。
【不知道叫什么好:[]】
【不知道叫什么好:你几点回呀?】
他消息才发出去,荣荀就立马回复。
【手术刀:路上了。】
【手术刀:有点堵车。】
在南界这种拥挤的城市,碰上堵车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好的。】
【不知道叫什么好:注意安全。】
【不知道叫什么好:[]】
【手术刀:你早点睡。】
【不知道叫什么好:嗯嗯嗯。】
话说这样说的,余今还是窝在沙发上没动。
他顺手点进荣荀的动态圈,发现荣荀和医生一样,都是不喜欢发动态的人,动态干净到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屏蔽了。
不过……余今自己也从来就不发。
毕竟他之前就医生一个好友啊。
余今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加了荣荀的事跟医生说了。
这回医生没有秒回他,但也正常吧。
因为医生之前就说了他的进修为期半个月,甚至可能会更长,没法及时回消息。
余今收了手机,继续看书。
他在看小说,讲灵异神怪的。
等翻过了十几页后,正好看到了上头说玄关的风水如何。
余今动了心思,起身去看不远处的玄关是怎么布局的,恰好手机响了一下。
他还没掏出手机,就见大门被打开。
余今微顿,开门的荣荀也停了停,很是意外地偏了下头:“你在等我?”
其实也算,但也不算。
他确实是想等荣荀回来再回房间,因为他有点过度兴奋睡不着,可他到玄关只是为了看看风水……
余今不过片刻迟疑,就忽然被关上门的荣荀抱了个满怀。
男人身上令人安心着迷的干燥气息和他的体温一样温暖,顷刻间就能让余今陷进去。
余今一僵,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不知所措,但好在荣荀很快就松开了他。
他冲他弯眼:“谢谢。”
余今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话:“不用……”
荣荀语气轻快:“从来没有人等过我回家。”
也从来没有人期待过他“回家”。
余今被他这话狠狠地戳了一下,决定还是将错就错的承认了。
而在心疼的同时,他也是脱口而出:“以后我等你。”
就等着他这句话的荣荀勾唇:“好,谢谢。”
余今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说:“欸,你还说要我不要客气。”
明白了他的意思,荣荀莞尔:“知道了,以后不跟你说谢谢了。”
余今翘起嘴角。
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
余今房间里的床是早就铺好了的,但被子和床单的味道都很新,一点折痕都没有,明显是没有使用过。
他洗漱完后,把自己放在床头柜最底下的本子拿了出来。
再看手机,发现之前手机响了一下是荣荀给他发消息了。
【手术刀:我到家了。】
余今望着这个字,不由得弯了眉眼。
又看医生回了他消息说知道了,还玩笑了句让他不要弄混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会,我绝对能够分出来!】
【医生:这么自信?】
【不知道叫什么好:[]】
今天见到的人比较多,最后一页能写的话也不少。
但余今没有多写什么。
他只写了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对于他来说很特殊。
【家。】.
次日清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环境,余今其实睡的不是很安稳,闹钟还没响就睁开了眼睛。
他嗅着被子上崭新的味道,看着完全陌生的天花板,还有天花板正中央设计比较独特的现代化灯具。
余今抬手,把因为睡觉翻滚而跑到了自己背后压着的钥匙通过红绳拨弄到了胸前握住。
是真实的。
他掩不住自己溢出的笑意,高高兴兴的起床洗漱。
余今开门下楼时,难免会有点声音。
尤其这楼梯是实木的,他一个大男人,真做不到轻手轻脚。
也就是这点声音,让荣荀打开了房门探了个头出来:“早安。你起好早。”
余今停了停,见他眉眼间还有点倦意:“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
荣荀笑了笑:“我起的比你更早,在处理文件。”
余今哦了声,荣荀又说:“你先到客厅等我一下,待会一起吃早餐。”
余今眨了下眼:“你还没吃吗?”
荣荀大大方方点头:“等你。”
余今又被他戳了一下,却也没有再站着耽误时间,而是继续下楼。
没一会儿,荣荀就也下来了:“早餐想吃什么?”
余今想起了昨晚荣荀吃的那碗牛肉粉:“粉吧。”
他顿了顿,起身走到荣荀身边,看着他把昨天还不存在冰箱的手工粉拿了出来:“你自己做吗?”
荣荀颔首:“有空的时候当然是吃自己做的才好吃。”
他偏头,玩笑道:“怕我翻车让你吃黑暗料理?”
余今诚恳道:“我觉得你大概是不存在翻车这个词的。”
“对我这么有信心?”
“不是啊,就是感觉你真的完美啊。”
荣荀稍停,似乎是哼笑了声,但最终是无奈道:“你对我这滤镜,有点让人头疼啊。”
余今嘟囔:“本来就是啊,不然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不会的?”
荣荀还真认真地想了想:“生孩子?”
余今:“……”
他无语地看着荣荀,荣荀被他的表情逗笑:“好了,不闹了。”
余今却是跟着他进了厨房:“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你嫌我碍手碍脚?”
荣荀:“。”
他轻叹了口气:“没有,可你进过厨房吗?”
余今理直气壮:“没进过啊,但是人不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吗?你教我啊。”
并不想让他的手沾阳春水的荣荀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但对上余今期待的目光时,还是难免心软。
对于小金鱼来说,这些都是陌生的。
尤其是厨房这种地方。
所以荣荀的话还是转了个弯:“好。”
余今弯眼:“谢谢荣老师!”
荣荀被他这一声喊得险些露馅。
……正式同居第一天,受罪的好像还是他.
余今聪明,学什么都快,而且他在厨艺这方面还意外的有天赋。
等到两人合力完成了两碗牛腩粉完成后,余今是真的觉得自己达到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他高高兴兴地拍了照,因为心情过好,没忍住转了一下手里的筷子,有一种恨不得就这样和荣荀过一辈子下去的冲动。
虽然有荣荀在旁边帮忙把控,但其实这碗粉还是有点咸了,毕竟余今放盐的时候确实拿捏不准量。
可是真的很好吃。
因为这碗粉的意义不一样。
“是不是有点咸了?”
“不会。”更别说荣荀还给予了他肯定:“很好吃。”
他的声音穿过氤氲传来:“比昨晚我吃的那碗粉要好吃多了。”
余今勾唇:“我也觉得特别好吃。”
他看着荣荀,那点冲动到底还是压不住:“荣荀,我可以问一下,家庭治疗为期多长吗?”
荣荀稍停,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其实一早他就注意到了余今脖子上多了根绳子,也能够通过藏在T恤底下的轮廓辨出那是两把钥匙。
所以他知道余今的意思:“说是三个月。”
……三个月。
也就是九十天。
差不多十三个七天。
余今垂眼,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他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就听荣荀又漫不经心道:“不过,小金鱼,我在追求你。”
余今愣了愣。
对于他来说,这话题转变的有点莫名,但他在怔愣过后,又明白了什么。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搜肠刮肚后也只能找出个不太好听的词:“你是说……交易么?”
这话出口后,余今自己都觉得奇怪又难听。
他正想找补,就听荣荀哼了声。
男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轻笑着说:“不是。”
他悠悠道:“是利用。你可以利用我。”
反正他不在意。
喜欢太过浅薄,爱也是。
情绪这种东西,迟早会消散或者转移。
但有所图谋就不一样了。
只要小金鱼需要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他;只要开了这一个头,小金鱼就再也没有办法脱身了。他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永久的留在这个鱼缸里。
所以,快点利用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板……()
我又要去玩板了,但是已经写完文案名场面了的我表示我现在的兴奋值简直max!!!!
第45章 四十五尾金鱼
余今有被荣荀这话震到。
他听懂了, 却也不明白荣荀的意思。
所以余今愣在那,忘了嗦粉,就拿着筷子, 透过两层薄雾去看荣荀。
见他怔着不说话, 荣荀在心里轻哂了声,面上露了个无奈的笑:“我跟你开玩笑的,怎么什么话都信?”
余今松了口气,反驳道:“不还是因为是你说的吗?”
荣荀勾唇:“我说什么都信?”
余今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
荣荀对他那么好他都不信, 那他还能信谁?
“那看来我以后不能随便和你开玩笑了。”
“也不是, 就是你这个玩笑有点奇怪。”
奇怪么?
荣荀敛眸,拨弄了下碗里的葱花,语气随和:“行,我记住了。”
看样子这个思维也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还是吓到小金鱼了。
荣荀顿了顿,又正面回答了余今真正在意的问题:“还有就是, 这里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不用身份,也不用理由。
他的一切都属于他。
余今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 他感觉自己从说好然后搬进来的那一刻起, 心脏就变成了个靶子,由着荣荀不停地放箭戳到快要扎不下。
他好想说谢谢, 但又想起荣荀说了不要客气。
于是余今只能把荣荀的好再往心里记了记。
要是不会忘记就好了。
他想。
他想要记荣荀一辈子的好。
吃过早餐后,两人又各干各的事, 荣荀进二楼书房办公, 余今拿了本书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
客厅的沙发是真皮沙发, 很软, 真的很适合躺着看书。
到中饭时, 又是荣荀亲手下厨, 余今自然是把书一合缠着要荣荀继续教他。
他算是发现了,荣荀抵不过他的纠缠。
也不用说什么软话,只要盯着荣荀的眼睛看,荣荀就没法拒绝他任何请求。
甚至荣荀还会主动偏过头。
正兴高采烈地领了刷大闸蟹任务的余今,一边放水一边想,荣荀好像那种古代大家里养的千金,循规蹈矩的,和男人一对上视线就会羞涩地瞥开,不敢多看一眼——虽然荣荀也并没有脸红耳红。
余今完全不知道率先移开视线的荣荀是怕自己克制不住,直接摁着人亲下去。
只自顾自的给荣荀加了堪比城墙厚度的“大家闺秀滤镜”。
吃蟹,自然有荣荀给他剥壳。
余今只吃过,没剥过,毕竟每次吃的时候,送过来的都是剥好了的蟹。
荣荀的手法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老手。
余今试着学了一下,发现自己不太行,再加上在这上面荣荀是真不退让,他也懒得争了。
想跟荣荀一块做饭是一回事,有人帮忙剥虾剥蟹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吃过饭后,也不需要洗碗,收拾一下,把碗放进洗碗机就好了。
余今一边感慨着现代科技的便利性,一边准备上楼继续看书。
主要是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昨天搬进来前,院长就说了以后他不用再去心理疏导室坐诊了。
现在他的病有所起色,肯定是专注于治好病。
而且病好了以后,他也不用做什么连工位都算不上的心理疏导员了,可以去考大学,去报临床医学。
但余今的脚还没踩上楼梯,荣荀就喊了他一声:“小金鱼。”
他将自己刚刚因为收拾东西捞上去的衣袖放下来:“下午有空吗?”
余今停住:“我没事啊,怎么了?”
荣荀笑了笑:“看电影么?”
余今微怔。
他没想过荣荀会向他发出这样的邀请。而且余今平时不太喜欢看这些东西,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因为他会忘记人脸和名字,所以他也就不爱看了。
但是是荣荀邀请他诶。
余今扬起了嘴角,毫不犹豫地就转了身:“好啊!看什么?”
荣荀:“二楼有影音室,去那看吧。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余今确实没什么想看的,所以他摇了摇头,示意荣荀决定就好。
本来余今以为荣荀多半会带他看爱情片,至少他昨天看的那本小说里的小情侣约会就是,不是看爱情片就是恐怖片,反正用意不言而喻。
但余今没想到荣荀找了部悬疑刑侦片,叫《嫌疑犯》。
这片子看着就是南界这边的电影制作公司出品的,因为演员都是说这边的地方话,片子选景也是在南界。
荣荀洗了饭后水果,影音室还摆了一些零食,完全就是为看电影做好了准备。
余今没看见这部片子的年份,因为荣荀是用光碟放的,但看着画质和背景,应该很新。
他有点意外这么新的电影居然还有光碟,不过这电影剧本确实不错。
余今一边吃着荣荀剥好的芒果,一边兴致勃勃地跟荣荀讨论剧情。
这部电影开头就是一起凶杀案,说是和十年前的一起恶劣的连环杀人案的手法很像。男主角是负责这起案子的阿sir,在所有人都认为是十年前从杀人案里消失的凶手犯下的这起案子时,只有他不这么觉得。
故事就是从这里展开,而且剧情上面并不拖沓,十年的科技变化太大,电影开始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已经抓捕到了凶手。
而从凶手的年纪来看,十年前的凶手也并不是他。
但是他们得到了新的突破口——那就是这位模仿犯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些警方没有公布的细节进行模仿的?
他们顺着这条线开始查,整个片子主讲的故事也开始了。
余今看了会儿后,就开始和荣荀猜十年前的凶手是谁。
他猜是警局内部的人,毕竟灯下黑嘛。
荣荀却猜是电影里男主的高中老师。
等看到最后揭晓时,还是荣荀猜对了。
余今嘟囔道:“可这个人看着真的很好啊,他对那些人的好,完全就不是装出来的。”
荣荀看着因为猜错了而不高兴的余今,弯着眼说:“大概是装久了,已经成了习惯,忘了自己从前都做过什么事吧。”
在他说完这话时,电影里的男主角也问出了和余今差不多的问题,而已经戴上了手铐站在被告席上被宣判了死刑的反派低垂着脑袋,说了句和荣荀所说差不多的话。
余今又不由得有些感慨:“其实这么多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好人,也做了很多好事。哪怕这些都是他为了伪装,也不能否认他的善举啊。”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吭声,又听余今说:“这个剧本真的写得很好,演员的演技也都好好啊。尤其是男主发现自己敬爱的老师就是当年的连环杀人犯的时候,那个情绪真的好绝!”
余今现在脑海里还是那一幕,男主角在发现的时候,所展露出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以及自我怀疑,不停地反复去确认,最后不得不信。
而在一番天人交战后,他也坚定地带着搜查令去缉拿了他的老师。
这部电影不仅将男主角属于人该有的那一面展现了出来,也将警察这个身份的职责和神圣感描绘了出来。
但对于余今来说,最绝的其实还是反派坐在家里,看见男主角冲他亮出搜查令的那一刻所表现出来的情绪。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观感。
好像有释然,有无奈也有后悔和惊疑……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撒腿就跑。即便被抓回来后,在审讯室里也想要去扯谎装作局外人。
没有刻意塑造什么幡然醒悟的形象,反而把人最真实的一面演了出来。
荣荀见他眼睛亮亮的,随意道:“这两位都是老戏骨了,算是童星吧。只可惜因为不接商业片,加上颜值方面没有那么出众,所以一直都不火。”
余今不追星,甚至可以说完全不了解娱乐圈,所以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厉害的演技都不火?这个片子也没能让他们火起来吗?”
“这部片子还没有正式上映。”荣荀失笑:“你能看到是因为这电影是我手底下的公司出品的,我让人给我寄了一份过来看看。现在正在过审,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会上吧。”
余今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你还有电影公司???”
荣荀点头,又想了一下:“我记得前几天季度汇报的时候,管公司的人说有打算签这两个演员吧。”
他语气很随意:“你喜欢看他们演戏的话,我回头跟底下人打声招呼,捧一下他们。”
说到这,荣荀又顿了顿,半玩笑半警告道:“不过你只能喜欢他们的作品,不能喜欢他们人,不然我可是要伤心的。”
余今怔怔地看着荣荀,没忍住问:“我喜欢你就捧,那我要是不喜欢呢?难不成你还要封杀吗?”
虽然他不追星,但一些词汇也还是听过的。
毕竟医院里有护士追星。
荣荀微微偏头,似乎有些意外:“不应该吗?”
余今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别。”余今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荣荀,真不至于。”
他嘟囔道:“你这样弄得我很像古代那些祸国祸民的妖妃好吗。”
荣荀莞尔,在电影响起的片尾曲的舒缓前奏里低笑着说:“哪里。”
他冲余今弯眼,过于出挑的五官像是一朵昳丽的食人花:“你明明是我的陛下。”
小金鱼就是他的王。
因为是他唯一的王,所以他会对他俯首,会心甘情愿的跪伏在他的膝头。
提枪上马所打下来的所有“江山”和“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也只会献给自己的王。
他所有的一切,连带着他的生命,都是属于王的。
所以,小金鱼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小金鱼讨厌什么,他就讨厌什么。
不过同样的,小金鱼也只能有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咱就是说荣老板是真的很深情啊_(:з」∠)_喃
下午六点还有更新哈,好像到现在还有宝不知道我是双更的TVT
第46章 四十六尾金鱼
作为一个偏理科, 并且认为所有女性都喜欢芭比粉的直男癌,余今是真的没有听懂这句话暗藏着什么意思。
不过他知道这多半是一句情话。
因为如果是“妃子”,就代表他是荣荀的附属品。
但荣荀把他放在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电影的片尾曲开始唱起来, 冷冽的男声听上去年轻却也充满了故事。
余今不知道要怎么接荣荀这句话好, 所以只能借着片尾曲转移了话题:“唔,这歌不错。”
荣荀在心里轻哂了声,也没揪着非要余今给个回应。
甚至余今逃避的态度,反而让荣荀有几分诡异的愉悦。
因为这代表, 小金鱼不好意思了。
尤其……
荣荀的视线落在余今刚刚还白皙得能够反光, 现在却泛起了一点淡粉的耳垂上。
他的手指轻轻蜷曲了一下,是克制着,才没上手去捏:“这是他自己写的。”
余今啊了声,有点茫然地看向荣荀。
就听荣荀随意道:“凉不怨。就是唱这首歌的人。”
余今明白了, 又有点惊奇:“荣荀,你是…在追星吗?”
不然怎么对娱乐圈这么了解?
荣荀似乎是笑了下, 语气有几分散漫:“不是。这个是我公司签下的人,他很有商业价值。而且我了解这些只不过是因为我有一家敌对公司是主营这方面的。”
他顿了顿, 说出来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我想亲手击垮他们, 所以就了解的多了。”
余今毫无察觉地点点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他在心里感慨, 荣荀是真的很敬业啊.
余今一连在这住了四天,这四天简直是各种闲暇舒服。
早上他起早, 就跟荣荀一块进厨房做饭, 吃完早餐后看书, 然后又是中饭。
荣荀拗不过他, 已经放弃了把他赶出厨房这件事, 而且两个人一块做饭也是一件温馨的趣事。
吃过中饭后, 余今要么跟荣荀一块看一部电影,要么一起打两个小时游戏。然后才去各干各的,吃过晚饭后又重复如上,再到睡点互道晚安。
第一次的时候余今还以为荣荀想让他陪他,又或者是约会的意思,后来到第三次受到邀约时,余今就知道荣荀只是单纯地想让他放松一点。
这样的日子是真的闲适而又惬意,如果今天不是第七天的话,余今会更高兴。
他本来是不想提醒自己这种事的,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数几天。
从前他不在意,也对自己的病没什么想法,抱着一种能好就好,不能好也无所谓的摆烂心态。
可和荣荀接触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余今也就在意起来了。
他真的前所未有的这么讨厌自己的这个病。
如果不是它,他不会忘记荣荀。
他真的真的很不想忘记荣荀。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余今从早上起来开始,就有点闷闷不乐。
荣荀问他早餐想吃什么时,他也恹恹的:“随便。”
虽然这不是余今第一次说随便,但荣荀还是微偏了头,抬手轻弹了一下余今的眉心:“小金鱼。”
他玩笑道:“怎么了?对我有意见?”
余今抬眼:“没啊。”
“那你说话这么不耐烦?我没做错什么吧?”
荣荀这语气,颇像小情侣吵架质问自己男朋友。
余今张了张嘴,眼皮又耷拉了下去:“今天第七天了。”
荣荀面上的笑容停顿片刻,他低笑了声,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余今的。
小金鱼在为这事郁郁寡欢,他却十分期待明天的到来。
因为又可以做暗号了。
而且……余今开始很在意这件事了,那就代表……
荣荀垂首去看他,鸦羽般的眼睫投下的阴影将漆黑眼眸里的笑意晕成暧色:“不想忘记我?”
他的声音被放得很轻,像是大海深处用歌声诱.惑着人类为他献出生命的海妖。
余今下意识就跟着他走,点了头,给了正面的回应:“嗯。”
于是荣荀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更深,轻快和愉悦纠缠着一并浮上了他的眉眼:“我说过,没关系。”
“我知道你不在意。”余今低声说:“可我在意。”
他看着瓷白的地砖上两人重叠在一块,仿佛互相依偎、拥抱的影子:“就算你真的不会因为这个难过,我也会。”
他顿了顿,又没忍住呢喃:“说到底,你为什么不会觉得难过啊?”
自己喜欢的人记不住自己,自己追求的人会忘了自己……这不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吗?
荣荀其实没想到余今有想这些,甚至看他这样子,好像还是一直在因此困惑不解。
他稍停。
理由当然有,可问题是没法跟余今说。
他这张皮囊看着光鲜亮丽,但剖开之后藏着的阴暗污垢,就连他自己的厌弃。
所以荣荀想了会儿后,找了个更合适的借口,听上去像是正常人说出来的话:“因为这不是你想忘的,你只是受了心理障碍的影响,不是吗?”
的确是。
余今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但他望着地面,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点外卖吗?我想吃秋记的芝士奶黄包了。”
荣荀停了停,他微微拧眉,将语气缓了又缓:“好,等下吃完饭,我带你出去玩?”
余今犹豫了会儿,就听荣荀很快调整了情绪,笑着对他说:“你昨天不是说想去拳击俱乐部看看么?还想去吗?”
他的态度转变得很快,不过顷刻间,就将那个令人不太愉悦的话题翻了篇。
余今也不是那种非要emo到底的人,所以他又点了点头,呼出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了。
就算在意也没用,他的病能不能好,也只能明天再看。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等一等,也不是不行。
“好。”
余今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荣荀的那个回答,有点说不出的郁猝。
他不喜欢荣荀的那个答案,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说得好像,如果是他自己想忘记的,他就会离开他,再也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可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从荣荀嘴里听见什么。
……真是犯贱啊。
余今很想抽自己一下,他到底把荣荀当成了什么?
荣荀凭什么在他拒绝后还要腆着脸往他跟前凑?.
这顿早餐吃的比较安静。
余今是因为还陷在今天是第七天了的情绪里,并且早餐前和荣荀的那段对话,不仅没有让他的情绪有所缓和,反而跳到了另一个不太是滋味的沼泽里。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有点对不起荣荀。
至于荣荀……
他垂着眼望着桌面上被大理石倒映出一点模糊身影的余今,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知道自己看事情绝大多数时候都和正常人不一样,荣荀很少会以自己的判断为标准,多数时候是将自己代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看。
可刚才,他有一瞬间觉得余今似乎并不满足正常人的答案。
他觉得余今好像想听的不是那样简单而又感动的情话。
这顿早餐各怀心思。
公鸭嗓到点来开车接人时,就感觉到了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诡异气氛。
他小心地看了眼同样格外安静的荣荀,一点点紧张起来。
救命!
老板和余先生不会是吵架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他老板居然会跟余先生吵架吗????
公鸭嗓怀揣着三分忐忑三分紧张四分震惊坐在驾驶座上,警惕地看着后视镜,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然而坐在后座的两个人都靠着车窗,看着窗户没有言语。
余今在借着车窗倒映出的一点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轮廓看荣荀的侧脸,而他不知道,荣荀也是。
车内实在是静谧到诡异,偏偏荣荀不喜欢车载音乐,他五感异于常人,在这种封闭的地方放歌,对他来说着实有点刺耳,所以公鸭嗓也不会放歌。
等到了地方后,公鸭嗓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负重感。
他将车稳稳停好:“老板,余先生,我们到了。”
余今哦了声,伸手要去开门,荣荀却忽然动了。
他抬手攥住了余今的手腕:“小金鱼。”
哪怕刚刚他们全程没有言语交流,此时他的语气也依旧温柔,仿佛那样的冷场就没有在他们之间存在过一样。
余今看过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和往常一样:“怎么了?”
荣荀勾起唇:“等一下。”
他在余今缓缓打出的问号中看向公鸭嗓,口吻就淡了很多:“钥匙给我。”
公鸭嗓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把车钥匙递出去下车,一边不由得揪心。
到底怎么了啊!?
老板该不会要开车和余先生来个那个什么同死穴?!!!①
这要是别人,公鸭嗓真不会这么想,但要是他老板——
说真的,他老板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公鸭嗓又没法说不,说到底,荣荀才是他老板。
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公鸭嗓默默地退到了不远处,蹲着幽幽地注视着因为防窥玻璃而看不见里面的车子。
至于车上,荣荀在公鸭嗓关好驾驶座的门后,就锁了车门。
上锁的声音响起时,余今也没有怎么样,只是有点疑惑:“到底怎么了?”
见他不怕,而且还信任着他,荣荀的心情终于好了点:“我刚刚想了很久,还是准备问你一句。”
余今歪头,荣荀没松开他的手腕:“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余今茫然脸:“没有啊。”
荣荀那双稠墨似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余今的每个反应,确认他说的是实话后,松了半口气的同时,故意用幽怨的语气道:“那为什么不看我?”
余今一噎。
他确实,没敢看荣荀。
主要是他被自己那奇奇怪怪的想法吓到了。
太自私了。
太对不起荣荀了。
尤其这人对他那么好,他却不仅不满足,还想让荣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余今稍微走神想了一下,用了个现在网络上最流行的词填补,于是更觉得羞愧了。
余今停了停,小声把锅甩了回去:“那你也没跟我说话啊。”
荣荀大大方方点头:“嗯。对不起。”
他道歉得太快,余今怔了下,就听他认真道:“因为我在想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好像不高兴了。”
余今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被戳了一下,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看着荣荀。
而荣荀也看着他,没有再多说。
两人互相对望了很久,最终还是余今选择不再回避:“……我看书上说,如果一个人真是这么想的,那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所以,你不是那样想的,对吗?”
荣荀敛眸。
他掩住自己眼中的情绪,松开了余今的手腕,但还没退回去,就被余今反手一把抓住。
这就好像是一个什么信号一样。
刚刚是荣荀抓住了在回避的余今,而现在是余今拽住了想要藏起来的荣荀。
可究竟是不是真的要躲,也只有荣荀自己知道。
因为他没有半点慌乱,镇定地像是一个站在上帝视角上布好了全部棋局,算到了每一步的棋手。
余今:“荣荀,我想听。我很想知道你其实是怎么想的。”
就算难过也没关系啊。
因为本来事实就是这样。
如果难过的话,那他来安慰他就好了啊。
为什么非要成为能够扛天填海的巨人?
荣荀低垂着眼帘,没有看余今,用很轻地声音说:“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看我?只是因为我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吗?”
余今迟疑了一下。
他呼出口气,攥着荣荀的手腕,不自觉地收紧:“我是因为……我觉得我有点对不起你。”
荣荀:“?”
他一路上都以为是自己没说好话,结果?
余今磕磕绊绊又极小声的把自己的理由说了。
听过后的荣荀觉得自己此生可能都没有那么无语过。
但在无言的同时,荣荀发现自己好像和余今一样,都给彼此加了滤镜。
他以为小金鱼想要的,是大海般的自由。
可似乎……
荣荀眼底浮现出一点轻快。
想索取他一切的小金鱼,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无奈地看着乱想的余今,深深叹了口气:“小金鱼,你以后还是少上点网,别被荼毒了。”
余今不解,荣荀反握住了他的手,认真道:“喜欢不是罪,舔狗这个词的确不好听,可我就爱对你好,也只会对你好。”
小金鱼笑,他就高兴;小金鱼哭,他就去把惹小金鱼不高兴的人或事处理了。
他想要什么他都会捧给他。
“如果连你想要的都做不到,谈什么追你?”
他笑:“再说,我也乐意做你的‘舔狗’。”
余今有被他的说法震撼到。
他以为……是他太自私。
又见荣荀捏了捏他的指尖,低声道:“不过我也要跟你道歉,你知道的,我社恐。有时候我的想法和寻常人有点偏差,所以我会下意识地迎合大众。对不起。以及…关于我真正的想法,你真的想听吗?”
余今点头。
荣荀似乎是笑了下,余今以为他要说了,结果他又提醒了句:“可能会吓到你。”
余今:“……”
他诚恳地问了句:“比脑浆还吓人吗?”
荣荀半玩笑地回:“有可能哦。”
余今哦了声:“放心,我可以看着脑浆吃饭。”
荣荀:“。”
他也是忘了,他的小金鱼,可是深海里吃人的鲨鱼。
他轻哂了声,慢慢地、小心地将自己藏着的那些妄念和阴暗,那些让人恐惧的情绪释放出来一点,从他光鲜亮丽的皮囊,剖开一点点缝,去让好奇又敏锐的小金鱼窥一窥。
反正……车他锁了。
小金鱼害怕的话,也没地方跑。
“我不难过,只是因为我比你还要自私。”
荣荀的手一点点扣住余今的手,余今感觉到他的五指紧紧地夹住了自己的手指,不过他不怕疼,也没说什么。
就是这个接触,多少有点越界了。
但说实话,他俩之间的那条界早就模糊不清了。
余今稍微走神一瞬,又听荣荀那极其有故事的烟嗓像是携带着电流窜入他的耳朵里。
他说:“因为这样,你只信任我一个人。”
“我会是你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啊,今天是剖心局~
①同死穴:原话生同裘死同穴,这里是因为鸭子没读过什么书所以说错
今天天气好,下午就去滑板了所以定时比较早哈宝子们~
第47章 四十七尾金鱼
荣荀的话是真的有点超出余今的预料。
他向他所展现出来的爱意, 像是从占有欲中滋长出来的。
哪怕荣荀收敛了不止一点,用词汇修饰了他的本意,但有些东西摆在那儿, 就是不会变。
余今能够感觉到, 潜藏在这底下的惊涛骇浪。
他怔怔地望着荣荀,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感觉自己踩着的薄冰底下,其实藏着的不是会让他葬身的大海, 而是更为结实的山川, 牢牢地支撑着他,不会往下掉。
余今那点薄弱到几乎没有的安全感,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其实他觉得自己想听的好像也不是这样的话,可转念一想, 这样的话更让他安心。
余今是不信那些所谓的山盟海誓的人。
更偏激一点来说,他觉得人的感情就像是天上的浮云。
会改变, 会飘走,它不是固定的。
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情话, 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欲才更好。
因为足够喜欢, 才会展现出这样浓郁的独占欲。
而且……
真正令余今安心的是,荣荀好像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也有自己的私欲。
就是余今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荣荀的这两句话。
不过好在荣荀没有追着要余今给予什么反应。
两个人就像是单纯地把心剖出来一点给对方看, 看过了之后就一拍手完事,没了后续, 也没了那种诡异的气氛。
当车门的解锁声响起时, 余今就知道这事揭篇了。
于是他也没有再纠结下去。
而见到他们安安全全下车的公鸭嗓也是松了一口大气。
余今和荣荀之间又恢复了正常的交流。
余今:“这个俱乐部也是你名下的么?”
荣荀没否认:“属于我。”
余今不免在心里再次感慨了一下荣荀是真的好有钱。
他们进入俱乐部时, 就看见有人站在拳台上过招。
俱乐部里人不算多, 但也不少, 这边没有什么单肩包厢一说, 毕竟来打拳的,大多是寻求一个刺激和炫耀感,有人吆喝才有意思。
这边给他们留了一个台子,在角落的位置。
荣荀偏头看余今:“要玩么?”
余今点点头,有些莫名地看了荣荀一眼:“当然啊,不然来这干嘛?感受一下氛围?”
被小怼的荣荀不仅没有生气,嘴角噙着的浅笑反而加深。
在这儿的人都是筛过的,虽然还是做出了一幅开业迎宾的模样,但其实现在在场的顾客,都是公鸭嗓所管的保安公司的员工。
全部都认识荣荀,知道荣荀是他们的老板,也见过荣荀。
所以在见到有人敢直接这样跟他们心目中过于阴晴不定的领导说话时,他们都是互相交换了个视线,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荣荀还没把玩拳击沙包还是要和人对练问出口,余今又兴致勃勃地盯着他:“荣荀,来么?”
荣荀稍停,有点意外:“你要和我练?”
“不然呢?”
余今早就馋荣荀那身肌肉很久,试问哪个男人不想拥有八块腹肌和完美的人鱼线?
反正余今就很想要。
不过他在这方面又不是特别能坚持,到现在那点人鱼线都很浅薄,和一般人比是够看了,但在荣荀面前……
余今打出了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余今望着荣荀,有些意味深长地再问了句:“还是说你允许我和别人练?”
就在他们身边听到这话的公鸭嗓眼皮子跳了跳。
但细细一想,说这话的是余先生,于是他一颗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而面对余今的试探,荣荀挑着唇,没什么停顿的就给予了回应。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一样:“想得美。”
余今也笑了。
于是两人戴上拳套,上了拳台。
余今不习惯光着上半身,荣荀显然也是。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换衣服,只是脱了鞋子站在了拳台上。
见到荣荀也上去了的时候,馆内难免有些骚动。
公鸭嗓也有点忧心。
尤其荣荀还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悠悠道:“小金鱼,我可不会放水。”
同样在热身的余今抬眸看去,轻勾的嘴角带着张扬而又自信的笑容:“不需要。”
望着这样的余今,荣荀的舌尖不由自主地扫了一下自己的尖牙。
他的小金鱼,从来就不是脆弱的瓷器。
他们两个人玩,又不是专业比赛,不需要裁判。
热身过后,余今就摆好了姿势。
在他的视线锁定在荣荀身上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变了。
余今的皮相是真的生得很好看,他就是教科书级别的男身女相,还是典型的东方美人。
无论是狭长的凤目,还是那双似有流光涟漪的墨色眼瞳,亦或是略挺的鼻梁和浅色的薄唇,都像是鬼斧神工之作。
他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美,是那种头发稍微留长一点就会被误认成女性的漂亮。
而此刻,他就像是一把被锻造好了的宝刀。
刀鞘上雕刻的花纹和镶嵌的宝石是他的美貌,但当刀出鞘的那一刻,寒芒也就迸发而出。
任谁都会为这把刀着迷。
更何况是荣荀。
荣荀说不会留情,余今也不会手软。
他率先出击,拳风掠到荣荀跟前时,荣荀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进行格挡,然后以柔克刚化解了这一拳。
他俩是真的在打,不是闹着玩哄人的那种。
余今的拳路也是又狠又凶,而且过于干脆利落。
本来一开始接到命令扮演好客人的那些人都忍不住凑过来围观——
毕竟就算是真路人,也会被这个角落里的拳台吸引。
不仅因为在台上过招的两位长相都出众到更像是在这拍电影,也因为他们真丨枪丨实丨弹的打得真狠。
那声音,听着都让人热血沸腾。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台上两个明明应该是第一次对练,却好像格外的熟悉对方的拳路。
余今也很奇怪。
他不知道为什么荣荀那么了解他会怎么出拳出脚,更不明白自己躲避的肌肉记忆是从哪来的——尤其荣荀有好几次出拳都是从比较刁钻的角度。
但这让余今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等余今再次侧身躲过荣荀的出招,感受到凌厉的拳风带着炽热的空气袭来时,他一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脑子里一边闪过了一帧画面。
其实荣荀还是有放水,因为余今还有思考的余地。
他的散打不是自学的,是有人教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自己猜测是健身教练什么的,因为对方还挺会。
只不过教的不正宗,但却比一般的散打更狠戾。
像是用来打架,还是那种野兽互搏总得死一个的打法。
余今记忆里自己是十二岁开始学,到十五岁快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出师没有,但记忆里,那位教他的人似乎是因为一些事辞职了。
而比较巧的是,他和对方对练过。
哪怕过去了快三年,有些身体上的记忆还是残留。
他在和荣荀对练的过程中,逐渐回忆起了和那个白影的对练过程。
倒不是说一模一样,只是真的有很多地方重合。
只不过……
余今不着痕迹地拧着眉,在躲避和出击的同时,也扫了荣荀的左膝盖一眼。
他怎么感觉荣荀的左膝盖好像不太能着力……像是有伤?
但荣荀又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余今就在这走神的一瞬间,直接被荣荀抓住了手腕一折,一捞,将人压在足以承担两个人的绳子上,也困在了他怀里:“小金鱼。”
毕竟是在运动,荣荀的气息不太稳,声音带着的那点笑意都成了一抹暖色:“看不起我?还走神?”
余今和他贴得很近,荣荀的力气比他大,他挣脱不开,只能去瞪荣荀。
不像荣荀每天都会保持锻炼,还真的干过架,余今就只是和人练过而已,所以他的呼吸起伏比荣荀要大很多。
更别说两个人现在这个距离,余今稍微再往前凑一点,就能亲到荣荀。
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和体温在交织,让原本只是简单的对练都不对劲了起来。
余今的审美很简单,那就是荣荀。
荣荀之前无论怎么样都能戳到他心里去,现在就更加了。
运动过后的男人额间冒出的细汗已经打湿了前发,他那瓷白的脖颈像是釉上了一层水光,细闪在白炽灯下反出迷眼的光晕。
因为两个人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这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衣服被汗打湿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荣荀的身材就在白T恤里若隐若现。
余今光是挨着他都能够感觉到他肌肉里潜藏的蓬勃力量,更别说直观的去看了。
就……一眼过去,虽然看不见里面的光景,但是那个轮廓!
余今的耳朵很不争气地在这热血(?)的气氛里红了。
于是空气就有点变味。
有一说一,荣荀的胸肌也练得挺好。
他不知道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借着自己身体挡了余今大半的人正在暗戳戳的用舌尖扫着尖牙,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余今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黏在他的身上,将他漂亮的身形勾勒了出来。
他虽然长得美,但真的一点也不孱弱,相反练得还很匀称,既有力量,也有勾人的青涩感。
尤其是紧绷着的那截窄腰。
荣荀刚刚不过是扫了一眼,就要发疯。
他呼出口浊气,嗓音已经嘶哑,好在他本身就是老烟嗓,再说运动后也的确会气息不稳,余今察觉不到异样:“还玩么?”
有点热得慌的余今挣了挣自己的手腕:“不玩了,想冲凉。”
荣荀说好,却没有第一时间松开他,只是看了眼公鸭嗓:“外套。”
公鸭嗓知道他的意思,但递上的却是荣荀的外套。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觉得以他老板的醋劲,多半不喜欢别人碰余先生的东西。
荣荀接过后,用外套代替了自己,裹住了余今,这才退一步,让愈来愈不对劲的空气稍微能够降一点温。
余今嘟囔:“热。”
荣荀嗯了声,柔柔一笑:“忍一下。”
余今:“。”
他是发现了,和荣荀剖心后,荣荀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开始暴露出他的本性了。
余今随手了撩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额发,哪怕真的热的他感觉自己要在秋天被捂出痱子了,也没有脱掉外套。
只是在下台子时,又瞥了一眼跟着他下来的荣荀。
退开后,某人的身体线条就更加显眼了啊。
余今又扫了眼围着这边的群众,见他们还没散开,而且视线有不少都在荣荀身上,便不悦地皱了下眉。
于是下一秒,荣荀亲眼看着余今突然停住脚步,从一旁的椅子上拿了自己的外套,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强势地让他抬手。
荣荀哼笑了声,心情极好地张开了手臂,任由余今把他自己的外套套进了他身上,还顺带拉好了拉链。
做完这一切后,余今满意地拍拍手:“去冲凉。”
围观了全程、看着两个人交换外套,互相向对方展示占有欲的观众们:“……”
谢谢,夜宵都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
第48章 四十八尾金鱼
余今洗的是冷水澡。
不仅因为他真的热, 也因为他有点那个什么…
而且他洗的有点久。
洗的时候余今还在那有点小尴尬。
他怕他洗得太久,荣荀会知道什么。
毕竟大家都是男人,为什么要洗四十多分钟的澡……
嗯。
值得深究。
不过等余今出来后得知荣荀还没出来, 就松了口气。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松多久, 又开始自我僵硬。
原因很简单。
无非就是关于为什么要洗这么久的澡,大家都是男人,心里都清楚。
余今清楚后就觉得这个更衣室自己不太能坐下去了。
所以他决定出去转转。
他一开门,就见公鸭嗓守在外面不远处, 见到他, 还喊了一声:“余先生。”
余今点点头,公鸭嗓拿捏着语气问了句:“您是要去哪?”
余今觉得他有点太客气:“不用敬称…我比你还小呢。”
他说:“我随便走走。”
公鸭嗓哦了声:“那需要我跟你吗?”
余今摆摆手:“不用,我又不去远的。”
公鸭嗓说好,继续坐在了自己的原位上没有动作。
倒不是他要偷懒, 只是荣荀说了。
如果余今在俱乐部里逛一下的话,他只需要问余今要不要他陪一下, 余今说不用的话,就不要安排人跟了。
老实说, 公鸭嗓听见他吩咐时, 是真的有被震惊到。
可在震惊之后,公鸭嗓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老板好像……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另一间单人浴室里。
这边的休息室和浴室,都只有荣荀可以使用, 因为这是他特意留的。
留给他和小金鱼的。
不是说什么从喜欢上小金鱼开始就规划这些, 而是荣荀的未来蓝图里, 从他和余今有了交织的那一刻起, 就充满了余今的身影。
哪怕是来到南界之后, 也是这样。
他不甘做他父亲和他叔叔斗争的工具, 不是因为他想要争取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只是见过世面了的小野狼,想将这片山据为己有,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把他的小金鱼叼过来享福。
所以这里,也算是他们的私丨密空间。
余今是四十多分钟就洗完了,可丨荣荀不一样。
他这边的浴室开着水,但他没心思洗澡。
荣荀现在满脑子全是他的小金鱼冷着脸出拳踢腿的模样,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眸里闪烁着利光,比拳台顶上的白炽灯还要晃眼。
还有余今身上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味道。
因为长期待在病院,又总是吃药,余今身上有很淡的药液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闻着有点苦舌根。
但很巧的是,荣荀不爱吃甜,就好这一口苦。
而余今因为剧烈运动而不稳的气息,过高的体温,乃至于出过汗后更显清澈的眼睛以及——
被他挡住的那片光景。
都成了燎原的火星,只一点落下,就在顷刻间将所有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荣荀呼出口浊气,空闲的手随意地将额发撩上,整个人的体温都烫得惊人。
他丨插丨在发间的手绷直着,关节泛白的同时,指尖也是染上了点异样的粉。
荣荀闭着眼睛,轻颤的眼睫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暂时无法展露出来的情绪。
淋浴头冲刷下来过响的水流声,掩盖了所有。
包括他的罪行.
余今说是随便走走,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到处逛一下。
这种人在外面,但没有人守着他的感觉,对他来说有点稀奇。
尤其在经过大门时,好像他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拔腿就跑,逃离所有的监视。
但余今只是扫了眼大门外的走廊,然后慢悠悠地坐到了休息区看电视上播放的不知道哪一届的拳击赛。
他没看过这些,也不清楚具体规矩,看了一会儿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些人,没荣荀好看。
虽然大家身材差不多,可是他们就是没有荣荀好看。
因为电视里的那些拳击手的肤色大多偏深,而荣荀是标准的冷白皮,乍一看还有点病态感。
再说荣荀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也是真的惹眼。
就好似一条斑斓的毒蛇。
余今坐了好一会,无聊到都掏出手机玩这两天有点着迷的扫雷了,甚至扫雷99颗雷的难度他都扫完了几局,刷新了一下自己的记录,荣荀才出来找他。
余今抬眼,看着脖子上挂着毛巾隔住滴水的发梢的人,忽然又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算是发现了了,有一支刻着荣荀名字的箭,扎在了他心头最软的那块肉上,时不时的就被人拔丨出来,然后又戳进去。
荣荀的头发本身就有点长,现在打湿后服帖的耷拉下来,微微盖过了他的眼睛,再配上那瓷白的肤色,莫名有几分颓废感。
他的视线在触及到余今的那一刻,就从平淡变得温柔。
于是他就在刹那从一个丧丧的形象转变成了一个搞艺术的文艺青年。
最主要的是!
荣荀这张脸是真的不是成熟那一挂的啊。
余今看着他发梢上的水渍从顺着他的颈线,滑过他的喉结再没入毛巾里……
他轻咳了声,有点心虚地转移了视线,庆幸冷水澡的余味犹在:“你怎么没吹头发?”
“懒得。”
自从剖心局过后,荣荀对余今所展现出来的姿态,就随意了不止一点。余今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荣荀的心思有点难猜,但是他又觉得他好像能够明白原因。
这真的很神奇。
他没法做出解释,却又觉得能够懂。
荣荀:“你不也没吹干吗?”
余今:“我好歹半干了啊。”
他说着,站起了身:“转头回去,我帮你吹。”
荣荀勾唇,乖乖转身,顺从地和他一前一后原路返回。
再一次目睹了这令人惊悚的画面的观众们:“……”
救命啊!老板是被魂穿了吗???
回到更衣室后,余今先提前说了句:“我没帮人吹过头发。”
荣荀示意他随意:“你总不至于把我脑袋烫了吧。”
余今:“。”
他没忍住:“万一呢。”
荣荀轻笑了声:“放心,不会让你赔。”
余今无言,直接开了吹风机。
他确实没有给人吹过头发,也没有那种体贴的性格,开了吹风机后就直接对着荣荀的脑袋吹。
让荣荀感受冷风到热风的过渡。
就是吹头发的时候,会有不可避免地肢体接触。
余今扫到荣荀的头皮时,就感觉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
看样子荣荀也洗的是冷水澡。
余今如是想。
……不过这个冷水澡冲了两个小时啊。
余今吹头发的手法真的不怎么样,甚至可以算得上粗丨鲁,主要是他觉得大家都是男人,不至于那么细皮嫩肉吧。
余今,一个思想上真的直男癌到没救了的人。
而且他也没有给荣荀吹干,只是和他一样,弄了个半干就收手。
不过余今还解释了句:“头发不能全吹干,自然干最好。”
荣荀对他的决定当然没意见,只是有些可惜。
见他面露遗憾,余今一边放吹风机,一边没过脑地问了句:“怎么了?”
荣荀弯眼,诚恳道:“想要你再摸摸我的头。”
余今:“……”
这人什么奇怪癖好?!
余今给了个“我现在不想理你”的眼神,但在准备往外走,路过荣荀跟前时,还是抬手揉了把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动的荣荀的脑袋,修长的手指没入发丝里时,指尖不经意地擦到了一点荣荀的耳尖。
荣荀微顿过后,笑容更深。
完全没察觉到的余今嘟囔道:“走啦,我饿了。”
荣荀乖乖起身:“想吃什么?”
“突然很想吃陆地上走的。”
余今也不客气:“白切鸡,土豆蒸排骨……我想吃肉。”
毕竟运动过后,是真的疲惫啊。
他们出了拳击俱乐部后,就径直去了餐厅。
只是这个点的南界是真的堵,而且这边还是市中心。
因为半天都难得挪动一下,荣荀看了眼支着下巴发呆的余今:“要不我们走过去?”
他看了看路牌:“这边也不远了,说不定走过去还快一些。”
余今的眼睛亮了:“可以吗?!”
荣荀失笑,示意了一下公鸭嗓,就开了车门先行下车:“来吧。”
于是余今就高高兴兴地跟着他站在了南界的街头。
他们并肩而行,余今这才知道原来南界的街上也有很多人玩滑板,还有穿着各种各样服装的人,和他们去玩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只不过南界这边的人流更为密集,而且外国人也要更多。
但是这一次,余今的视线却没有到处乱飞。
因为和上次不同,现在对于余今来说,有别的比这些更具有吸引力。
有人胜过了世间的所有繁华喧嚣。
南界的十月底的秋天雨多,不过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上午的时候还是多云,中午就出了太阳。
微弱的阳光映射出浅淡的影子。
余今垂眼看着地上并排的淡淡灰影,视线一寸寸往上,到底还是定格在了荣荀的手上。
荣荀左手中指指骨的那枚痣真的好看又特殊。
让人有一种想要将其藏住、占为己有的冲动。
余今心念一动,在荣荀低声问他怎么不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问了句:“荣荀,牵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
牵牵牵!!!!!
第49章 四十九尾金鱼
余今:“……”
他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整无语了。
他这张嘴, 真的是要缝起来才好。
就他和荣荀现在这关系,虽然的确是暧.昧不清吧,可又有什么立场牵手?
再说, 这样撩拨自己的追求者却不给个名分……
余今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开始背负渣男标签。
不过余今个人也不是道德小标兵,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万一荣荀问他为什么要怎么办。
好在荣荀没有问。
他虽然有一瞬的诧异,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替余今找好了借口:“这么多人,的确容易走散。”
在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也直接握住了余今的手。
还是十指交错相扣,温暖而又有力, 存在感极强。
余今原本有点慌乱的心态瞬间稳住,也回握住了荣荀。
他微微抬头, 看着天际处正在缓慢挪动的一抹白云,想自己能快点好。
最好明天就好起来。
这样他就能够跟荣荀表白了。
然后他们就可以在一起, 光明正大的牵手、拥抱。
不需要什么借口.
吃过中饭后, 余今以为就要回去了,没想到荣荀又问他接下来想去哪里玩。
余今的眼睛倏地就亮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个十八岁的人:“溜冰场!”
荣荀似乎是有些意外余今的选项, 但还是点了头:“可以。”
余今没忍住说:“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滑过, 说来也是神奇, 我出生的那个城市, 全城就一家电影院的那种小破地方, 居然还有溜冰场。不过不大, 而且设施什么的比较老了。”
他说着,多念了几句:“不过我玩这个也不厉害,只是能滑而已。”
但是余今挺喜欢玩的。
尤其看着冰刀在冰上滑出一道道痕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
因为公鸭嗓不是和他们一块吃饭的——据荣荀说公鸭嗓是过敏体质,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就不和他们同桌。
所以在听到荣荀报了个冰雪天地的名字后,公鸭嗓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荣荀。
荣荀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倒是很淡定:“怎么了?不认路的话就开导航。”
公鸭嗓哦了声,迟疑片刻后,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出口,转头装模作样的去导航了。
他虽然只停顿了几秒不到,可余今却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他皱了皱眉,看向神色如常的荣荀,没有问。
因为他觉得荣荀多半不会跟他说,至于突破口……
余今默默盯上了公鸭嗓。
只不过荣荀看他真的太紧,余今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找不到机会能和公鸭嗓独处一下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纠结了一路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余今就发现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因为他们才进去,公鸭嗓就忽然接了个电话。
他刻意避开了,余今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但反正他很快就拎着手机到荣荀跟前说:“老板,江律找。”
荣荀扫他一眼,公鸭嗓飞速补充:“我跟他说了你和余先生在一块,但是他说一定要你现在回他一个视频。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荣荀垂放在身侧的手轻点了一下腿侧。
他身边走得近的这几个都知道余今在他这意味着什么,基本上所有事都可以为余今推迟。
如果不能推迟的,那就是一些大事了。
所以荣荀看了眼余今,余今立马道:“你先去,工作重要。”
总觉得他好像有点迫不及待地让自己离开的荣荀偏了下头,但时间比较紧,他决定回来再看看小金鱼又要干嘛。
荣荀去安静的地方打视频了,余今的视线也就落在了公鸭嗓身上。
被他看得发毛的公鸭嗓呃了声:“余先生,你是有什么事吗?”
“荣荀他是受不了寒?还是冰天雪地这种游乐场所对他来说有什么问题?”
余今直白地切入主题:“又或者,他身上有什么旧疾?”
余今是真的很聪明,他不仅聪明,又加上自学了医,甚至他小时候还跟不记得是谁的人学过一点中医,哪怕他中医只会把脉,不会别的,也真的算是技多了。
公鸭嗓就被他这三连问砸懵了。
他愣愣地看着余今,下意识地后退。
救命!
老板说了这些千万不能和余先生说的啊!
余今盯着公鸭嗓,想起了打拳时荣荀的一点异样:“他的左膝盖有伤?是旧伤还是新伤?”
公鸭嗓:“……”
他哽咽了下:“那个,余先生,我先去安排单人休息室……”
“等等。”余今伸手拦住他,本来是想喊他的名字的,但一开口,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他叫什么,毕竟在内心腹诽时,他都一直喊他公鸭嗓:“到底怎么回事?”
公鸭嗓从未如此绝望过。
他万分后悔自己留在了这,他刚刚就该跟老板一块走的!
见他不开口,余今的眉眼冷了下来:“他不让你跟我说是吗?”
余今虽然长得像一件贵重易碎的漂亮瓷器,但他冷脸时,是真的很有气场。
至少公鸭嗓在各种压力下破防了。
他张了张嘴,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还是没能忍住:“余先生,你别跟老板生气…老板真的……”
他老板真的很喜欢余先生啊。
作为一个大荣荀四岁,算是看着荣荀从一无所有的少年走到这一步的人,公鸭嗓比荣荀身边的任何人都清楚,荣荀究竟有多喜欢余今。
那份感情,已经超过了喜欢和爱,这简单的三个字,无法表达出来了。
余今毫不留情:“你跟我说,我就不跟他生气。”
公鸭嗓嘶了声,很想点根烟,但又想起荣荀不允许他们在余今面前抽烟。
无论是谁,包括荣荀自己,要来见余今的话,得提前断烟一天,不能沾烟味过来——没错,公鸭嗓曾经都快谈婚论嫁的女朋友都没能让他戒烟,而现在他老板为了余今已经快让他把烟给戒了。
他知道跟余今说了,肯定要被罚,但是公鸭嗓就是忍不住。
他是真心替他老板疼。
“老板他,”公鸭嗓低着头,小声道:“小时候受过伤,比较重,治得又太晚。后来又有一些事,伤上加伤……他有一些旧疾。”
“受不了冷?”
“是…南风天就腿疼手疼,还有碰冷水也是。”
公鸭嗓没有说的是,偏偏荣荀有时候会不知道发什么疯自虐,把自己丢进冰水里泡着,甚至大冷天都干过这事,捞出来时整个人疼的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却依旧冷静而又镇定地吩咐他做事。
他对荣荀又敬又怕,不仅是因为荣荀的手段狠,打架凶,也有这些因素在里头。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神经病,尤其这个疯子智商高不说,还分外冷漠。
余今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
虽然是不记得了,但在记忆里,他和谁在不经意间聊过类似的话题。
而现在纵观被他记录下来的关系来看,也只有荣荀才会和他有这样的亲昵时刻。
余今是头一回无比的想在心里骂脏话。
他忍着火问:“他小时候受了什么伤?”
公鸭嗓缩了缩脖子,没答话。
余今无语:“你说都说了这么多,差这一个?”
“就……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公鸭嗓声音愈发小心,甚至到最后微不可闻:“听说是被打折了腿,然后在冷水里泡太久才捞起来……”
余今瞪大了眼睛,在生气荣荀不说的同时,心脏胀得要疼死了,以至于他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他都没有察觉:“为什么会……?”
这下公鸭嗓是真的不敢说了。
再说,那就不是受不受罚的问题了,他怕是把命都得搭进去。
因为那件事,一直都是荣荀心头扎得最深的那根刺,怕是连余今,不,尤其是余今。
余今是绝对不能去碰的。
不过余今显然已经没有了逼问的心思。
公鸭嗓看着他的模样,觉得待会老板回来了多半要吵起来,所以他小心地提了个意见:“要不,您先上车?”
知道荣荀怕冷,余今也没有玩这个的心思了。
比起玩,当然是荣荀更重要。
他没有拒绝公鸭嗓,转头重新回到了地下停车场里。
在车上等待荣荀的时候,余今的心乱得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他满脑子都只有为什么。
他得从荣荀口里得到一个答案。
而且是必须要得到。
余今没等多久,车门就被人打开。
是荣荀上来了。
也不知道公鸭嗓有没有主动认罪,但反正他表现出来的姿态还是和往常一样:“怎么了?不玩了么?”
余今现在对着这张脸,是又气又心疼:“你助理没跟你说么?”
荣荀笑了下,正要含糊过去,余今就冷冷道:“还是说你要告诉我他是跟我开玩笑的?”
被猜中的荣荀停了停。
他坐上了车,关好门:“小金鱼,这事是他太夸张了……”
“你要在一个医学生面前撒谎?”
余今难得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仍旧冷硬:“荣荀,你到底跟我说了多少谎话?”
荣荀彻底不说话了。
他看着余今,脸上惯有的笑也一点点收敛起来,那张没了温柔的脸变得平静,却又好像格外的陌生。
因为荣荀从不会对余今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藏在阴影处的手一下下动作,食指的指甲刮着自己的大拇指指腹,划出一道道深痕。
荣荀是靠疼痛,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冷静,不让自己吓到余今。
——他并没有因为余今跟他闹冷脸生气。
相反,他体内不知道从何时滋生,伴随着他长大的那些不正常的因子,正在为现在这样的余今而兴奋。
这实在是过于诡异。
可他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以至于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压住自己快要藏不住的轻快。
两人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余今再次开口:“你不让你助理告诉我,他现在跟我说了,你要罚他么?”
荣荀的平静瞬间变成了危险,他稠墨似的眼瞳又一瞬变得阴沉冷涩,但很快又因为对面的是小金鱼而克制着藏起来:“小金鱼。”
他轻声喊过这个称呼后,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还带着余今这几天很熟悉的促狭与揶揄,仿佛他们不是在面临暴风雨的前夕:“你这么关心他,我可会吃醋。”
“你罚他,就说明他做错了。”
余今没有理会他的示弱和想要转移话题的心,只是握着手里的刀,非要将荣荀剖开。
其实荣荀早该知道的,在他没有忍住,朝余今露出那一点点的缝隙开始,局面就不会受他的掌控了。
毕竟他的小金鱼,可不是用来观赏的。
余今质问他:“所以你是觉得,我关心你,也有错?”
荣荀辩无可辩。
在小的时候,他就说不过余今。
从前他就没从余今手里讨到过什么好,偏偏这还是他心甘情愿的,就更加糟糕了。
他只能退一步:“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脆弱。”
不想让余今觉得他是弱者,不想让小金鱼保护他。
所以他会刻意去练自己的痛觉承受能力,他想得很简单,只要表露不出来,就不会被发现。
这样藏一辈子。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余今所有的情绪就在这一刻被点燃。
他说不出什么狠话,因为他的眼眶已经泛红,鼻子也发酸。
他心口像是堵了一池复杂的陈酿,不宣泄出去,就会把他堵死。
所以余今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咬着字音说:“荣荀,我真的很讨厌说谎的人。”
荣荀一停,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
他轻哂,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在散发寒意:“所以,你要离开我么?”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余今感觉到他在刹那间就变了。
原本一直装作亲人乖巧温顺的大狗狗,倏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利爪,抖了抖身上的皮毛,冰冷的危险蔓延开。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型犬,这就是头擅长伪装的狼。
还是群狼中的头狼,又野又凶,残忍得令神鬼都要敬上三分。
可余今却退都没有退一步,他只是缓了下自己的情绪,到底还是没有憋住那一点哽咽:“你只有这一句话要对我说吗?”
荣荀定定地看着他,指甲掐进了自己的肉里:“余今。”
他喊着他的大名,语气一点点缓和下去:“你成年了,我来找你了。”
甚至说到这,他不自觉地轻勾起了嘴角,是真心地认为这是一件美好的、值得高兴的事。
“我来跟你说第二次——”
“我喜欢你。”
他沙哑的嗓音好像比以往更沉,余今抿住了唇,却没能抿住自己的眼泪。
而在泪水滑落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倾身,拽住了荣荀的衣领,在他的唇上落了个轻吻。
“大骗子。但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他妈写的时候一直泪奔可是又好甜呜呜呜呜真的就是,又甜又好哭,我哭死了呜呜呜呜
第50章 五十尾金鱼
在余今说出那句话后, 他还没来得及松开荣荀的衣领,就被荣荀堵住了退路。
车内后座的空间虽然不算狭窄,但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其实还是有点拥挤的。
余今的手由抓改撑, 压在了荣荀的肩膀上。
因为半跪在座椅上, 腰背又被荣荀的手臂环住往前带,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往前倾的。
也是因此,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似保持着一点,却又格外的近。
因为余今一仰头, 视线就落进了荣荀的眼睛里。
荣荀微垂着眼注视着他, 那对极黑的眼瞳带着最纯粹却炽烈的感情,像是一团不灭的火,在顷刻间就将所有的一切掠夺。
就连空气,都被烧的有些黏稠稀薄。
余今听见荣荀低笑了声:“小金鱼, 那可是我的初吻。”
回想起半分钟前自己做了什么的余今轻咳了声,强作镇定:“那我也是啊。”
荣荀当然知道。
毕竟他看了小金鱼那么多年, 每天他接触过什么人,和谁说过什么话, 又做过什么事, 他都再清楚不过。
“嗯。”荣荀点了点头,扬着唇轻声说:“可是你退得太快, 我都没有感觉到。”
他说着说着,带了丝丝幽怨:“小金鱼, 你要怎么赔?”
余今:“……”
虽然他退得的确很快, 别说荣荀了, 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什么, 就真的是轻轻碰了下, 但是吧……
他心里觉得好笑, 那点郁结的情绪彻底消散:“你想要怎么赔?”
荣荀舔了下上唇,眸色深的像是看不见底的旋涡:“让我再亲一下,可以么?”
余今顿了顿。
他在想他不都答应荣荀了吗,为什么还要问这种问题。
怀揣着疑惑,余今点了下头。
他还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荣荀就将他彻底摁在了怀里,朝他低下了头颅。
于是余今就真切地感受到了。
荣荀的唇很软,还有点湿。
他的吻和炽热的呼吸一同落下时,余今的身体本能绷起僵直。
荣荀的眼睫很长,在他垂首而下时,那浓密的眼睫差点戳到余今的眼睛,所以让余今下意识地闭了眼睛。
视觉被自我封闭后,其他的感触就开始被无限放大。
余今其实真的很紧张,毕竟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
还是那种真的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甚至于他觉得能发现自己喜欢荣荀,完全是老天怜惜荣荀。
余今想让自己放松一点,又觉得荣荀和他贴得好像有点久了。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抵在荣荀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
但还没等他施力推开,抱着他的人的手不知道何时游移扣在了他的后脑上,将他整个人都往自己怀里送。
再然后……
有更柔软滚烫的东西扫过了他的唇齿。
余今倏地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眼睫和荣荀的睫毛交错融在一块,他整个人都绷得像是一张被拉满、再拉就要崩弦的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过度紧绷,荣荀顿了顿后,退了点。
余今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可话又没能说出口,整个人就被荣荀放在了座椅上。
荣荀带着茧的手覆在了他的眼睫上,嘶哑得快要听不出是人声的嗓音又低又沉。
“乖,别看。我有点紧张。”
他低笑了声:“再让我……收点利息。”
这话说出口后,荣荀也没等余今说好不好,就再一次低头吻了下去。
他一手轻压着余今的眼睛,另一只手连带着手臂环着余今的腰,被余今压在身丨下,在俯身时,又勾着余今挨着自己的腰腹。
这一次的吻,就没有停顿。
从触碰到的那一刻起,就长驱直入。
余今一开始还紧张到绷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但很快就在荣荀生疏地安抚中让人把这笔利息收走。
一开始,荣荀的纠缠还算得上温柔而又小心。
直到余今一点点放松下来后,在他过于轻柔地索吻中给予了回应,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味。
余今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盯了许久后,终于惨遭袭击的猎物。
荣荀也真不愧是在拳击机前打出了一千二出头的成绩的人。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绵羊,现在这张皮已经摇摇欲坠了,有些本性也就干脆不管不顾地暴露出来。
余今在他凶狠地掠夺中彻底无法呼吸,这种随时窒息的感觉,比他把自己泡进水里的溺毙感来得还要刺丨激上脑。
在发晕地同时,余今也抿到了真实的腥甜。
他有一种让他脊背炸寒的错觉——
荣荀好像要用他旁侧的尖牙,将他的皮肉一口口撕咬下来吞食下腹。
这个念头升起时,余今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偏偏口腔里弥漫的铁锈没有让抱着自己的人退开,反而像是什么兴奋剂一样,让这个吻更加过分。
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时不时地在这静谧而又私丨密的空间里响起,余今忍无可忍,搭在荣荀肩膀上的手狠狠地推了把不知道收敛,过于贪得无厌的人。
而在他施力的那一刹那,荣荀就像是被挑衅了的凶兽,狠狠地在余今的唇上咬了一口。
余今轻嘶,实在是烦了,拿开了荣荀挡住自己眼睛的手,瞪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眼有多勾人,再配上他唇上满满渗出的血珠,将他原本就被亲得有了颜色的唇点缀上更深更漂亮的红宝石。
让本来就有些失控了的荣荀心头纠缠不休的那些妄念像是得到了滋润般更加肆意深处。
从荣荀的心脏,顺着他的血管到处穿梭,要将荣荀全身侵占,彻底掌握掌控权。
所以荣荀在余今错乱的呼吸中,再次低下了头。
见他还要来,余今率先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支棱起身子,直接撞上了他的唇。
那还没有完全成型的血珠在两个人之间被抹成一抹色彩,再然后,余今也亮出了自己的尖牙,用力地咬了一口荣荀的下唇。
刺痛蔓延开时,荣荀不仅没有皱眉,反而是挑着唇,嗓子里滚出了声笑。
余今松开他,调整了下呼吸:“冷静没。”
荣荀没答话,只是垂首,将他唇上的血全部卷入自己的口里,然后吞咽下腹。
他这个动作让余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荣荀抿着自己嘴里两人混杂在一块的腥甜,心情十分愉悦地往余今跟前凑:“你刚刚好帅。”
余今:“……?”
又听荣荀低声问他:“可不可以再咬我一口?”
余今:“???”
他看着荣荀的目光,逐渐转为惊悚。
荣荀轻哂:“逗你的。”
余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想说话。
荣荀又伸手抱住他,这样的接触,余今没有推拒。
他任由荣荀环着他,试着一点点收紧手臂。
余今觉得有点好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荣荀的手臂越收越紧,到最后他紧紧地贴着他,仿佛两个人的心脏都挨在了一块跳动。
余今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呼吸又在这过于用力的拥抱中变得不太流畅。
他觉得荣荀抱他太紧了。
余今稍稍拧眉:“荣荀。”
他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你太用力了。”
荣荀还在施力的手臂稍顿,他把半张脸埋在了余今的发间,嗅着他头上和他一样的洗发水味道,到底还是克制着松了点。
“这样呢。”
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了的余今回到安全地带,却又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刚刚那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余今还没说什么,又听见荣荀在他耳侧说:“小金鱼,我再确认一下。”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气音了,得亏余今的耳朵尖:“明天我可以跟你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吧?”
余今哽了一下,那点酸涩的情绪又开始翻涌。
他伸手反抱住荣荀,感觉到荣荀的身体在一瞬地紧绷后一点点放松下来。
其实荣荀很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他的身体会本能地警惕。因为这么多年,除非是带着距离的握手礼,不然其他所有的触碰,都是带着血的。
是兵刃相见。
他的肌肉早就形成了反射的记忆,有些地方一碰,就会下意识地动作,要把人绞杀。
但如果是小金鱼,就不一样。
小金鱼就算是拿着刀抵着他的命门,他也不会怎么样。
完全不知道这些的余今深吸了口气,嗅着荣荀身上混杂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气息,到底还是没忍住:“抱歉。”
他说:“我本来是想等我好了以后再……”
可是喜欢,真的会从诞生的那一刻抑制不住的疯长。
只要看着荣荀,他就会想要离荣荀更近一点,多了解他一点。
而这些情绪就在心疼荣荀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人都是冲动的。
余今也不能幸免。
只是冲动过后,想起今天是第七天,想起他的心理障碍,余今又满是懊悔。
明天他又要让荣荀面临一个不记得他的人,从前只是朋友还好,但现在关系更近一步后……
余今稍微代入一下心脏就要疼疯了。
“别。”
然而荣荀没有半点的难过,他笑了声:“还是现在好。虽然我相信你能很快好起来,可是小金鱼,我喜欢你很久了。”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却像是裹杂了雨露的春风,拂进了余今的心里:“我想亲你想的快要疯掉了。你就当行行好……少折磨我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且看且珍惜吧,我朋友就写了个“亲了一下眉心”都被锁了,我感觉按照这个标准我接下来天天红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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