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 当官第六天 ◇

    ◎人心,不由己。◎

    201/

    郑婉也没想到, 这算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她心里的一个心结,她甚至都不敢轻易的提起这个事儿,只怕是带来不好的结果。

    但如今这样轻描淡写的就这样过去了。

    所有人都好似完全不在意她和他们的血缘关系。

    就好像这件事完全不重要一样。

    怎么会呢?

    不说在古代, 就算是在现代, 大家也是非常注重是不是亲生的, 不然怎么会有那种千里寻子的故事。

    因为血缘关系是最最割舍不掉的关系。

    话是如此说,但是其实郑婉没想过,对于这些孩子来说, 郑婉一不是他们的父母, 二不是他们的子女。

    这种血缘上面的牵扯原本就是会被淡化掉很多。

    再加上他们有严春他们一家的经验, 即便不是真的亲人, 也可以如同亲人一样。

    说到严春, 前些日子她还来信了, 说是长日县的生意如今是做的越发的稳妥了, 她供着弟弟们读书,家里诸事都好,只是很想念他们。

    对于郑婉来说,原本没想着能如何改变严春一家的人生,只是想着可以尽自己的一点能力,去尽一点绵薄之力。

    但是到了如今, 有这样的成效,她倒不能说是不欣慰。

    郑婉也说了,若是到时候严春想要来京城的话随时都可以来, 如今他们家宅子已经很大了,住下他们都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严春倒是拒绝了, 她信里面是说, 自家的弟弟目前看起来读书也没什么本事, 还是想叫他们到时候学点手艺也好,学学如何管账,到时候也可以帮帮忙。

    如今他们吃穿不愁,在长日县里面有那么一间大铺子,又有江掌柜的照料,严家如今的日子倒是一日日的好起来。

    严春原本就是个本分孩子,没想着要这要那的,从来都是只想着和自己的弟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

    郑婉其实倒也想过那种简单的日子,可惜她穿越到的不是那种平凡的人家,而是这种男主角的人家,注定是要因为男主角的不断上升而没有平稳日子过的。

    次日,昌毅侯设宴,但是却没有宴请这次的前三甲,独独是请了郑席前去赴宴,郑婉和郑席都知道是所谓何事。

    估计为的就是之前那个宗宜夏的事儿。

    此情此景,郑婉便是真的回想起当初在松山府的时候,郑席也是这样被府尹大人请到府上,然后非要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他。

    当时因为郑席的不情愿,府尹还发了脾气,如今若是知道这郑席是一甲第一名,可就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时的举动了。

    而那些在路上碰到的那些秀才们,如今想起来,过了会试几乎就没怎么见过了,可见成绩也都不好。

    时间终究是会帮你挑选,到底什么人才是真的可以留在你身边的。

    郑席自知是什么宴席,但又偏偏推拒不得。

    这是在京城,不是当初在松山府。

    当初在松山府不过就是个府尹,说白了真的得罪了,只要是靠自己的努力,比如如今有这样的成就,他这辈子都拿你无可奈何,说不定还要奉承你。

    但是如今未到殿试,什么事都还会有变,昌毅侯如今圣眷正浓,谁都不想着得罪他。

    即便是郑席,也只能是垂了垂眼,然后接了帖子,并答应一定是会赴宴的。

    与会当天,正好是殿试的前一日。

    昌毅侯的宴确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满打满算的一桌子也不过就是七八个人,不过这些人郑席多半不认识。

    昌毅侯这样的身份自然也不会一一介绍,只是这些人忙着和新科状元郎(预备)攀谈,倒是叫郑席知道了不少他们的身份。

    昌毅侯和那个府尹有区别的地方在于,他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没有把握的话,要和郑席说的话都是等了散了宴才把郑席留下来的。

    因着他明日要殿试,便是也无人敢叫他喝酒,甚至宴席都是早早的散了。

    这是要影响别人一辈子的事儿,谁也不敢轻易的马虎了。

    昌毅侯请郑席留下来喝茶,郑席恭敬却也没有格外讨好的样子,便是叫昌毅侯觉得越发满意了。

    其实他之前是想把宗宜春许给他的,只是夫人不愿意,如今他是状元及第了,宜春也是已经许给了大皇子了,可见也是没有缘分。

    只是宗宜春和大皇子的婚事昌毅侯其实心里是不痛快的,他对宜春视为掌上明珠,平日里是不知多少爱重,可如今许给了大皇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跟着大皇子去属地。

    这当中要吃多少苦,又是骨肉分离的,不过这说这些也没用了。

    昌毅侯便说,“郑郎君人中龙凤,丝毫都不像是乡下来的。”

    “侯爷言过了。”

    昌毅侯便问,“我上次听夫人说,你如今尚未婚配?是这样,我家中……”

    “侯爷容禀。”郑席轻声打断他,“虽是家中无婚配,但是学生自小就有个心仪的对象,原这样努力考试,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拿到一些成绩,是为了配得上她。”

    昌毅侯的话一顿,然后转头看他,“是你同乡的人?”

    “也算是吧。”

    昌毅侯停了很久,然后才说,“郑郎君,进京了之后,觉得京城如何?”

    郑席就说,“京城花团锦簇,确实是学生的家乡所不能比的。”

    “京城的风景再好,其实也比不上人。这京城里面最好的风景,其实就是人。”

    他站起来,随意走了两步,“你未见京城里面的人,如今心里想着的不过就是前尘往事,只是少了对比,对比之下自然有一方是相形见绌的。你如今状元及第,眼看是功成名就,只怕是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可你来自乡下,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京城做官,进了官场是需要助力的,你没有考虑这些吗?”

    郑席笑了笑,“学生自幼读圣贤书,后来没了老师,便是自己寒窗苦读,说起来即便是在读书这件事上,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助力,全靠刻苦。侯爷说的话学生清楚,明白,自然也是要感激侯爷,但是时至今日,学生仍旧是想着,若是人拼死拼活的得了功名,却连自己心仪的人都无法迎娶,那这一辈子又在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昌毅侯不说话了。

    京城里面的达官显贵很少会有这样的观点。

    即便是他,和夫人也是先成亲,后觉得夫人是这样的好,才越发感情深厚的。

    他们自小就在豪门贵族家庭中生活,说到底了,这婚事也是家里长辈的一个筹码,多半是不由自己的。

    若是选到自己喜欢的,自然是千好万好。

    但是更多的,却是一辈子相敬如宾都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他年过四十,头一次听见是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话,虽说是儿女情长,但竟然是个男的说的。

    他叹了口气,“好男儿志在四方,未来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只眼看面前的情爱小事呢?你如今年纪尚小,便是觉得这情情爱爱的事儿对你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但其实你在京中过上一年半载,等你入了庙堂,你就会觉得,人生这条路上,还有数不清的大事在等着你。”

    昌毅侯是真的欣赏郑席,不然以他的脾气,哪里是会有这样多的话好说的。

    若是不愿意打出去就是了,从此昌毅侯府也和他不再有任何往来。

    但是或许是他的话太过诚恳,也或许是这样的赤子之心一时不知如何是感动了昌毅侯,竟叫他是生不出气来。

    郑席没有吭声,一时屋子里面的环境像是冷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郑席才说,“侯爷,您的话学生都清楚,只是有些时候,人心不由己。”

    人心,不由己。

    或许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郎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这边郑席和昌毅侯在喝茶。

    那边郑姚和郑婉也在喝茶。

    郑姚晚上敲开郑婉的房门,只说是和郑婉一块儿喝喝茶。

    郑婉和她坐下来,然后就说,“我知道你晚上素来是不喝茶的,不是说容易睡不好?这会儿喝了茶,一会儿夜里可是不睡了。”

    不过看郑姚犹犹豫豫的时候,郑婉突然心里跳了跳,然后就说,“你今晚这样过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嘛?”

    郑姚挠了挠头,然后才说,“大姐,其实……”

    她咬了咬下唇,纠结了又纠结,“我就是想问问,你和席弟,你们俩是不是……”

    就算是郑婉这会儿面前没有镜子,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就在这一瞬间如火烧一般,“轰”的一声,红了个彻彻底底。

    她想到郑姚有话要问,但是完全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这个事儿。

    她拼命的回想那日郑席是不是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又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儿。

    但是如今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大概记得当天的注意力都在后面的事儿了。

    至于郑席说了什么,她只记得当时确实给了她很多宽慰,让她似乎是有勇气可以去面对这一切了。

    郑婉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是羞于和郑姚开口去说这些事儿,这毕竟,是她们的弟弟……

    郑姚认真的看着她,“我上次其实听到了一点点,但是因为度儿和序儿都还在,所以我不好开口,只是这事儿已经在我心里很久,若是不问个清楚,我总归是会有点不舒服的,所以……”

    她伸手去握住郑婉的手,然后就说,“大姐,所以其实,你们……”

    “你们已经情投意合了吗?”

    202  ☪ 当官第七天 ◇

    ◎“臣,谢陛下隆恩。”◎

    202/

    被自己的妹妹问这个事儿, 原本是有点像姑娘家之间的秉烛夜话的。

    这闺蜜之间都也应是常有的事儿。

    但问题就是出在,她们之间谈论的对象,却是郑席。

    这就叫郑婉非常尴尬了。

    她俩都把郑席当成自己的弟弟, 不管郑婉之前怎么想, 但是郑姚肯定是百分百的。

    一个自己的姐姐, 一个自己的弟弟,这样不明不白的呆在一起……

    郑婉想着,如果她是郑姚, 只怕是不能这样轻易的接受了。

    郑姚眼光炯炯的看着郑婉, 然后就说, “大姐, 你喜欢席儿吗?”

    郑婉脸红红的, 转了转头, 然后好一会儿了才说, “我,我也不知道。”

    郑姚喝了一口茶,“那日我听见这些话,其实心里也是有一些计较的。想着不知何时大姐和席儿竟然已经是这样了,大抵是我在家中时日少,对你们的关心也不够。”

    郑婉摇头, “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其实我自己也是突然接收到这些东西,也是有点茫然。”

    郑姚奇怪, “可是,如今一旦是代入了这些, 我就是会想着, 之前倒是也算是有种种端倪只是被我们忽略了而已。”

    至于到底是什么细节, 郑姚也说不上来。

    只是她从来觉得席儿冷淡如水,对谁都是一样,没有丝毫的热切。

    但是对大姐却不一样,原本她是觉得,那不一样的带了点热切,只是这一点热切,就把大姐和别人完全的区分开来。

    郑姚不好说的太细,只能是把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给郑婉说了,“我知道大姐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很多事儿也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我也知道其实大家是个心思最细腻的人。这些事儿大姐不说,只怕是心里千头万绪,一时纠缠,所以我今天想着,既然席儿不在家,我想来和大姐说一些心窝子话。”

    郑婉只能叹气,然后想着郑姚的性子她知道,看上去低调不说话,但其实心里头是有规矩的人。

    只怕这样的事儿,郑姚听了猛然觉得惊讶,不好当面驳了他们,只能是找一个这样的时间然后来和郑婉说说。

    郑婉做好了心里准备,“你说吧。”

    其实不管是弟弟妹妹们怎样拒绝,郑婉也是想好了。

    总归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都是十全十美的事儿,她现在总归也没有很喜欢郑席,说放开也不是放不开的程度。

    她自小没有亲情在身边,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亲情。

    至于还没有成型的爱情,她觉得并不算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郑姚就说,“我知道大姐的性格和脾气,对着这样的事儿我从来不敢说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只是想着,希望大姐开心。”

    什,什么……?

    郑婉没想到郑姚竟然是会这样说。

    “以大姐的年纪我知道在村子里的话,其实是早就已经是要嫁人的了,但是大姐没有,为了我们也是付出了这么多年。知道大姐不是我们亲大姐的时候我真的很恐慌,只怕是大姐不要我们了。但是后来想到大姐和席儿的事儿,其实我心里却也有些窃喜。这窃喜不是其它,而是想着若是大姐真的以后都和席儿在一起了,那是不是就会一直留在我们家和我们在一起了?”

    郑姚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十分自私,甚至也没有多去考虑大姐一二,所以我不敢说同意,只怕大姐以为我同意是因为想要大姐留下。我虽然是真的希望大姐留下,但是却也不是想着只是以这样的方式。若说我真的同意或者是表示赞同,都是因为我知道席儿是个好孩子,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但是却一定是个好孩子,这大姐也是知道的。我知他好,更知你好,便是觉得你们在一起也一定是最好的。”

    郑婉呆呆的看着郑姚,“你,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郑姚靠过来,枕在郑婉的手臂上,语气软软的,似乎是在撒娇一般,“大姐,我打从心里敬爱你,我希望你好,希望你幸福,只要你开心快乐,我便是会觉得,这些都不打紧,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我都觉得好,只要大姐你开心就好。最最重要的是,我只希望大姐无论和谁在一起,日后嫁给谁或者不嫁给谁,都始终是我们的大姐就好了。”

    她抱着郑婉的胳膊,声音带笑,“其实弟弟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事儿他们却不便来说,只能是叫我来了。”

    或许这就真的是老天的恩赐。

    不然不会让郑婉遇上这样好的家人。

    他们爱她,只希望她幸福。

    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和她自己所祈盼的一样。

    大家始终都是家人。

    郑婉抱住郑姚,一时心里只是五味杂陈,便是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次日,就是郑席去殿试的日子。

    他昨天回家之后倒是没说什么,和郑婉来问过安之后就回去洗漱睡觉了。

    因着这一日要殿试,郑婉更是什么话也不会问不会说,叫他早早的去休息了。

    郑席要穿的衣服是早就已经被分配下来的,进宫也会有专门的人带着。

    他从来做事小心谨慎,这倒是不怕他会出什么岔子,郑婉也是不担心。

    只他临出门也还是关照了两句,“等你回来。”

    她把状元郎三个字给吞了下去,到底没有皇帝亲批,这话也是不好说。

    郑席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是跟着人离开了。

    进了宫,也是有被吩咐过可千万不要四处张望。

    可即便是郑席不用张望着看,也能感觉到着宫殿巍峨高耸,这当中气势磅礴,郑席自然知道应是把头低的更低些。

    但少年意气,他如今走在三个人的最前面,这统一的华服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显出格外不同来。

    便是跟在边上的太监也是屡屡看他,心里想着今年这一甲第一名长得,倒真的是俊俏非凡,以陛下的性子,只怕是会封赐给他一个探花郎才是。

    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他这样的气派。

    皇帝见了他们,也是简单的问了几个题。

    其实到了殿试了,这三人的水平自然是都不会差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郑席长的格外出众,还是回答的格外叫皇帝满意了。

    他说话的时候皇帝也是频频点头的。

    皇帝问,“郑席爱卿,是什么地方人士?”

    “回陛下,臣为松山府长日县石牛村村民,祖上世代务农,无有学士,如今到了臣这一辈,堪堪出了臣这第一个读书之人。”

    皇帝哦了一声,“朕瞧你如此气派长相,还以为你是京城哪户人家的郎君,是朕往日错漏了,想不到竟然是山野居士。”

    皇后笑了一声,“不过自来文人大家出自山野也是比比皆是的,朕瞧你不以身份自轻,此项极好。”

    他撑着头看了看郑席,“朕观你秀气非常,通身少年郎气派,从你进来之时便是想着,不若将你点为探花,倒是也不枉费这探花之名。”

    郑席心里一动,正是要跪下谢恩。

    皇帝又说了,“只是朕看你文章,实在过于出众,刚才殿上答问,也是大家之才,虽也不知你师从什么老师,想来你那务农的家里人也是为你费劲了心思,如今你好不容易得了这一甲第一名,朕若是飘然点你为探花,他们心里可会有所沮丧?”

    郑席跪下,落落大方的说,“回陛下的话,臣能得中举人已经是天恩浩荡,家里人无不感激君恩的,不管是陛下如何封赐,都是臣的福气,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沮丧的。”

    他年少,在这三个人里面一看也是最最年轻的人,只怕是如今二十都不到。

    二十都不到的儿郎,竟然就已经状元及第了,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前景。

    皇帝知他意思。

    说的冠冕堂皇,面上波澜不惊。

    其实是对自己有十足的自信,如今是第一,是第三,他都无所谓。

    他有这个本事,不惮于第几,入了朝堂自然都能走的很快。

    皇帝如今年纪也到中年了,看郑席的年纪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不禁会想,那皇子们平日里读书也是下这样的苦的,老师更是找的一等一的,怎么会竟然好似有些落后于山野务农的人家呢?

    皇帝笑了笑,然后就说,“话虽如此,但文章锦绣,内涵乾坤,你既是有状元之才,自然是要封于状元的。”

    郑席立刻磕头,“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又说,“你虽说你生于山野,但朕看卿之文章便知你胸有丘壑。你们原也知道,新考入朝大抵也有个三五年之期,或外调或修书,只是朕观你年轻,又惜你之年少有才,想着宫中倒是也有一些尚在读书的年幼皇子,如此便着你进宫,为皇子讲学,为期三年,你可愿意?”

    这剩下的两个人都齐刷刷的扭头去看郑席。

    简直是不管这会儿是不是符合规矩了。

    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

    别人尚且还要去穷乡僻壤历练三五年。

    他倒好,竟然是可以直接入宫和那些皇子们起居一处。

    皇帝如此看重他,便是之前也从未听说有什么状元郎会有这样的恩赐的。

    泼天的恩赐到郑席脸上他依旧是宠辱不惊。

    给皇子讲学,这是好差事,也是苦差事。

    伴君如伴虎谁都知晓,郑席年纪尚轻,即便有状元郎的名头在身,那些从小娇惯的皇子也只怕是不会听他的。

    这么一想,他们又平衡了。

    郑席神色淡淡,“臣都听陛下安排。”

    203  ☪ 当官第八天 ◇

    ◎那就等上十年八年吧。◎

    203/

    一甲前三名已是钦点了状元榜眼以及探花, 恩赐和奖赏也已经是送到了家中。

    接下来三人就是只需骑马游街,这是三年一次的固定剧情。

    郑婉带着家里人一块儿出来看热闹,她能背的诗不多, 但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她还是知道的。

    那昔日不过是中举便是觉得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如今如郑席这样的状元郎,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还不知要如何得意呢。

    倒也不是说郑席不够得意,而是他素来内敛沉稳, 泰山崩于前不喜形于色的, 压根也不似十几岁的少年。

    走马京城的时候, 不少姑娘在下面议论纷纷, “那打头的那个可是探花郎?今年如何叫探花郎打头阵?”

    “你这话说的, 如何会有这种道理, 打头自然该是状元郎的。”

    那姑娘便笑, “你说是状元郎,原我也以为的,但你看他的长相,如此俊俏秀气,再没有见过比他还俊俏的了。若是我说,这不管是不是前三名, 哪怕是未得名次,就冲着这这张脸,也是可以得一个探花郎的美名了。”

    “哈哈哈哈, 若是凡事都由你做主,这还了得?只怕是真的要大乱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所以嘛, 既然是从前三里面选, 给他一个探花郎也是使得的。”

    如今皇帝吩咐,走马京城的时候有天使陪同,便是大家都能听见敲锣打鼓还混着太监尖锐的声音,“陛下钦点新科状元,松山府郑席!”

    最前面的郎君微微点头,这一路一点头,倒是累的脖子都疼了。

    只是虽然说是累了,但也叫人明白了,那打头的那个确实就是状元郎没有错。

    刚才在逗趣的两人便说,“你瞧,我说了是状元你非不相信,如此该是相信了吧?”

    那姑娘就说,“若是这般说,可就不知道这位郎君写的是如何的一手锦绣文章了,竟然叫陛下都不忍心叫他暂做人后。”

    “你不若是想想,这样的青年才俊,这样的年少英才,还不知道是京城哪家的女眷最后会得此乘龙快婿呢。”

    “总归是那些侯爵勋贵人家,与我们自然是没有相干的。”

    而与此同时,那昌毅侯的庶女宗宜夏也在边上的酒楼,那酒楼大窗靠街,这郑席打马正是从这楼下穿过,楼下人的议论他们自然也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宗宜夏的女使就笑起来说,“姑娘,您平日里还说侯爷心里只有春姑娘,如今一看却是对您更好。大皇子虽然人中龙凤,但若是论长相,咱们这状元郎可不是远胜他许多?再说了,虽说郑家郎君家世一般,但有此家世尚且还能得此成就,可见这才是佼佼者,若叫奴婢说,自然是没有比郑郎君更好的人了。”

    宗宜夏目光也是落在刚刚走过的郑席身上。

    他是状元郎,穿的一身朱红色的朝服,原本就是格外的打眼,更不说那张脸于人群中都是无法叫人轻易忽视的。

    等闲人家若是能嫁入他这里,只怕是真真的要笑的夜里都醒来。

    宗宜夏自然也没有不愿意,她原以为昌毅侯给他许的不过就是个穷举子,但没想到那举子如今登科成了状元。

    她笑了笑,“世人皆是目光浅显的,他之前或许以是答应父亲,又或许是对着我父母千恩万谢,想着可以娶得侯府千金,即便是个庶女想来也是他轻易靠近不了的。只是如今状元登科,只怕是上门的媒婆要把门槛都给踏破,既然没有在殿试之前订下,那些人少不得也会过江之鲫一样的扑上去,难免他不会心生旁的念头。”

    “奴婢看那郎君是个正直的人,姑娘大可不用担心。”

    “我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总归是父亲和他们家之间的事儿,只是上次我见过一次他的长姐,哦,说是不是亲的姐姐,这种无血缘关系的还日日相处在一起,到底是乡下人家没有规矩,这一则说是没有规矩,二则便是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算计呢?”

    她闲闲的打了打自己的扇子,“我虽是庶女,单是也不屑进到这种腌臜的乱案当中,就交给父亲自断吧。”

    宗宜夏既是这样说,那丫鬟自然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只是她看着那郑席的背影,便是觉得一个人相由心生,这郑家郎君长成如此样貌,如何能和姑娘说的那般是个攀炎附势之人呢?

    还有那位郑姑娘,平日里虽说是和二姑娘走的近,可总也从未听说有什么不规矩之处。

    大抵姑娘心里还是有戚戚然,不愿自己和二姑娘之间相差有如此之远吧。

    但到底也不知道宗宜夏是怎么想的,若是叫郑婉知道了她的想法,只怕是真的是要笑掉了大牙。

    这郑席尚且没答应呢,你倒是在这里挑挑选选起来,岂知道郑席就真的会应承这门婚事?

    再说了,这大皇子不过是投胎投的好,但是郑席这是完完全全的靠自己得来的,这是旁人能比的?

    如今已是直接留任京城了,甚至还能进宫去给皇子授课,这是天大的恩赐,可见陛下是如何的看重。

    只是郑席不怎么想,在桌上只是说,“陛下看我年少,那些皇子们估计也就不过十岁,陛下着我进宫授课,我不过区区十来岁的人,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更何况宫中太傅众多,那些也都是说了一辈子道理的老人了。”

    郑婉不理解,“既然叫你进宫说课授学,自然也是因为你有可取之处。”

    “我自然是有可取之处,我年纪轻,或许和皇子们说得到一处。皇子们如今年幼,或许那些太傅的话他们表面听之,不过因为尊重和敬畏,心里未必有几分当真的,我和他们说到一处去,或许肯叫他们好学,我来自山野,更是一个榜样。”

    郑婉笑起来,“如此看来,即便是陛下,那也是要为儿女之事操心盘算的。”

    “父母爱子,当是如是。”

    饭后,孩子们还老实的提前离开,就给了郑婉以及郑席独处的时间。

    如此一来,郑婉便是觉得更加尴尬。

    郑席多少聪明,只这一下,他就明白过来,“他们都知道了?”

    郑婉叹了口气,“总归我也是没脸做人了。”

    郑席笑起来,这一下他身上的冷淡之气就全然不见了,“这有什么没脸做人的,我一早就知道,家里的孩子没有那种迂腐的人,若是我们真有其事,他们乐见其成的。”

    郑婉便说,“你打住吧,我如今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只是想到若是真有下文……”

    “什么叫真有下文,难道你还想没有下文不成?”他又不高兴了。

    郑婉无语,和他说不清楚,又问,“今日你打马从京城走过,可是全京城的人都见了你的风光了,明日起啊,这进门的媒婆只怕是要把我们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郑席就说,“你自管打出去就是了,我的心思你已然知晓,连侯府我都直接拒绝了,还要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做什么?”

    郑婉看他,“你如今年幼,日后越是往上走越是能看见更多不同的风光景色,今时今日你身边的姑娘只有我,等到以后,你看见了更多的……”

    “你之前就说过这话,我很是不爱听。”郑席板着脸,“我只是问你,你对我有没有心思,旁的又何必考虑那么多。你若是有,你我自然是好,你愿意什么时候我们摆了酒席,就什么时候。你若是没有,那我就等,你也说了我年纪尚轻,我自然是还可以等上十年八年的,一直等到你有心思。”

    “十年八年?那若是十年八年之后我还没有心思呢?又或者是这当中我对别人起了心思呢?”

    郑席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姐姐,你真的觉得我是个良善之辈?”

    郑婉无言。

    他就说,“我苦心读书,如今得了这样的成绩,十年八年不用,三年五年我在朝中必有建树,我所为的从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我为的就是我想要的都能得到,你猜若是你对别人起了心思,我是否会轻易放任祝福?十年八年没有起心思没事,只要姐姐你留在我的身边,二十年、三十年,我都能等。”

    郑婉只觉得自己好似是背后起了一阵凉风。

    他说的那些话,郑婉听得明白,只是他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就是什么都不藏了。

    也是,他日后位极人臣,一朝首辅,杀伐决断。

    若是没有一点狠心哪里走的到那种位子。

    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只是知道若是拒绝叫他去和别人相看婚事,她只怕是不愿意。

    可若是直接就应下,也似乎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

    郑婉就说,“你既然如此说,那就等上十年八年吧。”

    这话倒是有两分赌气的成分,可听在郑席的耳朵里,只是觉得这像是撒娇。

    他笑起来,如一颗明珠一般,越发叫人觉得耀眼明亮。

    他伸出手来去握住郑婉的手,不让她轻易挣脱。

    “我明日就要上朝去了,姐姐怎么不说些好听的话叫我心安,一日日的和我闹变扭,就不怕我在朝上出错?”

    郑婉无语,嘴上叫着姐姐、姐姐,可这做的倒是也没有一点似弟弟会做的事儿。

    “你还需要我说呢?你最是运筹帷幄的人。”

    郑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若是真的运筹帷幄,又怎会还需要等上十年八年才能娶到我心意的姑娘呢?”

    郑婉脸又红了。

    204  ☪ 当官第九天 ◇

    ◎立那些年轻的皇子们为储?◎

    204/

    郑席入宫授课, 竟是不必外派,这就是谁也求不来的恩典。

    不说别的,就说昌毅侯的长子宗自问, 那也是在外当了两年的官才回到京城的。

    这当中还因为他爹是昌毅侯, 没少出力, 所以才能这么快回来。

    等闲人家没有个三五年,那你压根是想都不要想。

    如今郑席竟然是有这样的本事,直接就留任京城, 这谁听了不觉得他的后台比天还大啊, 大家都在四处打听, 这新科状元到底是来自哪里, 又是谁的门生, 竟然是得了当今如此的看重。

    话虽如此, 那便是查了又查, 问了又问,得出来的结果也不外乎就是一个从穷乡僻壤里面出来的孩子,只怕是身边也没什么人栽培。

    那难不成陛下给了这样的恩典,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因为这人好福气?

    那凭什么这福气就只到了他的身上,同榜的榜眼和探花隔日就出京赴任了,这没个三年五载的回不来, 那他们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呢?

    就是宗家也在说这件事。

    只是如今饭桌上吃饭的只有昌毅侯、侯夫人、宗自问以及宗宜春。

    算是正房的这一门一块儿吃饭,桌上宗宜春也是问了这个问题。

    不过她又说,“只是他们郑家似乎全家都是厉害角色, 不说是这状元郎了,光说那俩姑娘, 我看也是京城之中很多姑娘女眷所不能比的。”

    侯夫人就笑, “你喜欢郑婉, 想着她亲近,自然是看她什么都是好的。”

    “母亲之前叫我和人可是要少来往,说是咱们的身份悬殊大,如此走的近只怕是不好,那如今可就没有了这些困扰了,她弟弟如今是状元郎了,还留任京城,只怕是最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到时候得陛下看重,一朝飞黄腾达,还用说什么身份悬殊?”

    侯夫人摇头,“到底他们也不是嫡亲的姐弟,我那日听她说起来,估计也不过就是个街坊领居相互照看的身份,这郑席成了状元,难不成还能一直照看这隔壁邻居家的大姐?我看也是难。”

    宗宜春不说话了,只是她内心觉得,只是光说郑婉自己的本事,也不差于那些个姑娘的。

    这时候宗自问说,“父亲,您觉得陛下此意为何?”

    昌毅侯就说,“今日和几位同僚都在商量此事,陛下从来也不是个会偏心偏爱谁的人,若说是偏爱,只怕是只有对皇后娘娘一人罢了。如今他这般行事,说不准就是和皇后娘娘的这一胎有关系。”

    侯夫人皱眉,“娘娘如今即将临盆,但那宫里头的人都是守口如瓶的,皇子或是公主,那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未曾传出来,又怎知这此种分晓?”

    昌毅侯笑了笑,“太医有通天法眼,也得等着瓜熟落地了才知道是男是女,前面的少不得也都是没个准话的。”

    可早就听闻宫中的妇科圣手只是一把脉就能看出男女,若说都等到落地才知晓,这岂不是被动了?

    昌毅侯就说,“这郑席呢,无依无靠一人,陛下自然早早查明这人背后没有任何势力。这样的人,陛下才好用。”

    “可如今……”

    如今陛下虽说春秋鼎盛,但早就已经到了需要争论立储的时候了,若不是皇后娘娘有孕,只怕是这事儿早就已经是定下来了,哪里还需要培育什么新鲜人手呢?

    只有一个可能。

    要么是陛下给未出生的皇子准备的人。

    要么就是,给大皇子准备的人。

    只有如郑席这样最最纯净的人,才是最忠心陛下的人,才是陛下觉得他可以托付的人。

    这也是郑席所分析的,郑婉不理解的是,“陛下又怎知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呢?若是陛下叫你辅佐幼子,可你觉得大皇子更为妥帖,若是如此,岂不是辜负?”

    郑席就笑,如今他和她之间关系好似一日千里,这郑席再也不在这些事儿上藏着掖着了,如今一笑就伸手去摸郑婉的头。

    郑婉一时躲避不得,只得又是手足无措的开始脸红。

    郑席就说,“你说的对,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判断,但是陛下却觉得我身为臣子,自然是要忠心于一人的,这人可以是任何一个皇子,但是如果我聪明我当然是应该要选陛下。”

    他看向门口,那边大门紧闭,但好似随时都会有人来敲响大门一般。

    “陛下春秋鼎盛,至少还有二十来年可以在位,这二十年可以决定很多,包括一个无足轻重的我的死活,若是我叫陛下觉得有一点不顺心了,他自然是可以去找一个更妥帖更顺心的人来。他叫我入宫讲读,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监视我的方式。我要当一个纯臣,自然是要纯的彻底。”

    “怎么彻底?”郑婉觉得,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任何人会真的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在这样的大染缸里面却能无事发生的。

    话刚落下,那边门童就跑过来报信,“姑娘,郎君,门口来人送了帖子,说是大皇子殿下请您过府一叙呢。”

    郑婉皱眉,“这个点?”

    如今已经不算早了,正常人家晚饭都已经吃完了,这古代熄灯宵禁都早。

    如此一来一回,只怕是要赶上宵禁的时间了。

    若是赶不上,说不准都要留宿大皇子府了。

    这大皇子是个什么意思,真是叫人看不清。

    可郑席却轻轻的笑了一声,“回话,就说如今时辰已经很晚了,我明日还要上朝,恐耽误大皇子休息,还是改日我亲去拜见吧。”

    门童应了一声。

    郑席竟然就这样直接拒绝了,郑婉也是没想到的。

    郑席就说,“倒也没什么不好拒绝的,他既然是要找我过府,自然是有事相求与我,如你所说的,他自然看出陛下的意思,想法不过就是想叫我站在他那边的。只是如今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蛊惑,便是觉得在礼贤下士之前,要先想着敲打我一番,可惜我不是那些汲汲营营之辈,即便是皇子也该有规矩,若是便是叫我这乡下来的小子还要觉得他不懂规矩,那我可不伺候他。”

    郑婉就说,“不怕得罪了他吗?”

    “如今我是天子门生,我既然是无后台无背景,那得了陛下赏识的我,背景就是陛下,后台就是陛下。他若说是想要在朝上参我,也得思考思考,这对他有没有什么好处。”

    郑婉明白了。

    即便是郑席如今官不过六品,但因为皇帝的态度,便使得他的身份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至少这皇子都不敢轻易的得罪他了。

    那边大皇子知他拒绝,便是下意识的生气,“好一个郑席,我请他竟然是敢不来。”

    身边的谋士便说,“估计是真的天晚了,如此奔波也是不妥。”

    “他若是有意投诚与我,便是该知道,别说是这白天黑夜了,便是刀山火海,叫他来,那也得来。如此推脱,可见心不诚。”大皇子一甩袖袍,脸色极其不好看。

    那谋士就说,“殿下这话不妥,原本就是咱们去找他,哪里就算得上他投诚呢?”

    “这人不过就是还在观望,若是皇后此胎是个公主,他除了我还有什么选择?”

    “殿下慎言哪。”这大皇子为人呢,什么都好,但只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嘴快脾气不好。

    这些话在他们这儿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不仔细说个一两句出去,到时候可就是把这些年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了。

    大皇子气气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坐了下来。

    如今这事儿少不得还是因为皇后的肚子,平白无故的生了这么多的变数。

    不然他得了那昌毅侯的助益,如今还有什么不妥,早就已经是入主东宫了。

    “其实殿下此刻去请他确实操之过急,陛下不过只是叫他留任京城罢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未有人知晓呢,殿下不若是看上几个月再做分晓。到时候皇后娘娘肚子里是个男女也知道了,这郑席可不可用也知道了,若真的是个人才,还得陛下青眼,那殿下还是要牢牢抓住机会才是啊。”

    次日,郑婉去了一趟白府,白家如今和郑家算是有亲,走动起来也是方便。

    只是白夫人有事出去了,便是白斐然先招待郑婉。

    他却也是听说了不是亲生的事儿,啧啧称奇,“我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这表演技术,可真的是好。”

    “说到底也没表演什么,你自然是看不出来。”

    白斐然原本就不在意是不是亲的,只知道她为郑家做的这些,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情感。

    然后就问,“席儿入宫,可有说是教授哪几位皇子?”

    郑婉摇头,“皇宫里面的事儿,我不太清楚,他只是说了个大概,具体是哪个,我就不知道了。”郑婉看他,“怎么,你是知道了哪些八卦内容可以说来我听?”

    “那倒不是八卦,只是我之前也是有耳闻,陛下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外,倒也还有其它几个年幼的皇子,有聪明的,有调皮的,之所以被人少看见,大抵还是因为年纪使然。这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可以立储的年纪了,他们争斗多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是放在他们的身上,少有聚集在后头还有那些个年幼皇子身上。”

    郑婉一时半会儿没绕过来弯,好一会儿才明白,“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不定陛下的心思还有可能摇摆,就是要立那些年轻的皇子们为储?”

    白斐然嘘了一声,“这话你也敢瞎说呀。”

    205  ☪ 当官第十天 ◇

    ◎不似个皇子◎

    205/

    这边白斐然和郑婉在说话, 那边郑席却已经进到了内宫了。

    年幼的皇子自是还没有迁出宫去的,每日要做的事,除了吃喝玩耍, 大抵就是读书了。

    郑席早就被通知, 他主要是给十一、十二两位皇子授课。

    大皇子二皇子如今已经是马上二十了, 而这十一十二皇子两人却才不过八九岁。

    皇帝后宫人并不少,能诞下子嗣的妃嫔也很多。

    是以每每郑婉听到他们夸赞说陛下爱重皇后娘娘,凡事都是皇后娘娘为先的时候, 她就在心里先是打一个问号, 然后便是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说这些年的恩宠自然是不会少, 但是皇后娘娘始终未诞下子嗣, 若说是为了江山社稷那再充盈后宫未免后继无人,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是皇帝, 倒也不是其它的人, 别人尚且还可以说是没有子嗣和妻子闲云野鹤一生,但皇帝却不行。

    可问题就在于,皇帝的这些后宫,倒也不似都是为了子嗣来的。

    今日看这个宫女不错于是便纳了,明日又以别的名义许了臣女进宫,更不必说这后宫的子嗣, 光是皇子都是十五六个,不论其它公主。

    皇后隐忍,说是手上有权限, 可郑婉看着,这陛下也未必有多少真的爱重皇后娘娘。

    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话虽如此, 这些自然和郑婉无关, 她也就在心里想想, 就是郑席也不会去说的。

    这种时代,又是在京城这种达官显贵如过江之鲫的人家,谁家又不是妻妾满屋的呢。

    若说是单凭借对妻子的爱重就只有她一人,只怕是也是无人能做的出来了。

    郑席见过这两个皇子,十一皇子如今9岁,十二皇子8岁,却不是宫中最小的,只是他们如今已经能听懂道理,也是日日温书的年纪了。

    得见新的夫子,猛地一看竟然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少不得就是在心里打鼓了。

    只怕是不叫原本的太傅传授他们功课,若说只叫这么个少年郎来教他们,莫不是父皇生了放养他们之心?

    郑席自然是能看出这俩孩子在想什么,于是他跪地,只是说,“臣只是负责和两位殿下谈论史策,至于功课还是由原本的太傅继续讲课。”

    他微微笑起来,“还请两位殿下莫要嫌弃臣无能才好。”

    他原本长得就好,如今刻意亲近,又两眼带笑,岂不叫人更心生亲近。

    十一十二皇子两人年纪相仿,平日里也总是在一起玩,倒也没有什么别的缘故,就是因为他俩的母妃都已经去了。

    平日里若是皇后娘娘开心,就养在娘娘宫里头几日,若是不开心,就叫他们住在自己的宫殿里头。

    皇后娘娘只说是自己年纪大了,也不爱照看孩子了,歇了之前看顾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心气。

    这两皇子自然就是被人忽视,不过他俩关系甚笃,倒是也有个相互照料。

    还好的是,他们到底是皇子,陛下也不曾苛待他们,反而是时常来查问他们的功课。

    宫里头的人自然是不好分清陛下的心意,如此便是也就不敢怠慢他们,衣食住行倒也还是尊贵无比,只是有没有什么太监宫女在背后嘀嘀咕咕那就无人得知了。

    他俩自小也知道自己在宫里头这种尴尬的境遇,做事从来小心谨慎,倒也不似个皇子。

    十一皇子背着手看了看郑席,然后就说,“我知道你,我听闻你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说是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过这样年轻的状元了,父皇看你文采出众又博通古今,才叫你来于我们授课的吧?”

    郑席便说,“博通古今不敢说,只是平日里爱多看些书。”

    郑席原本长得好,可是这不笑的时候便是叫人觉得有几分冷漠之感。

    他虽是臣子,但只怕是陛下的宠臣。

    而他们虽然是皇子,却总叫陛下忽视。

    孰轻孰重,这两皇子不需人说,也是清清楚楚。

    他们对郑席的态度不错,郑席考问他们几题,便心中有了数。

    这两位皇子倒也不似那边不学无术,但是他们师承太傅,如何也不该是如现在这般水平。

    若说是看去只知玩乐那也罢了,但是看着却也是个老实的。

    说话对答也不似个蠢笨的。

    若是如此,为何会得以成这个样子呢?

    郑席心里其实倒是也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宫城中水深似海,他不过一个末流小官,这些话自然也是不当他说的。

    只是他自己能怎么做,他心里却是很清楚。

    郑婉回家的时候就说,那宗宜春来了,正在府上等着呢。

    郑婉倒也没有觉得奇怪,宗宜春倒是也有在她家里头走动的时候,便也就直接进去,没想其它。

    但是没想到,这次宗宜春来,倒不似往常了,她表情没有一点笑意,反而是带了点愁苦的样子。

    郑婉奇怪,“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高兴不顺心的事儿?”

    宗宜春看着她,然后重重的叹下一口气,“我平日里爱来你家,觉得和你说话便是顶顶开心的事儿,可今日我来,确实步子也难抬,更是有些难以启齿。”

    郑婉给她倒了杯茶,心里倒是有了些数,“宜春,我们若说不是朋友,便是我就心寒。”

    “那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既然是朋友,你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或许你说的事,我未必肯允,但是你如今坐在这里吞吞吐吐一整日,只怕也是无用,还不如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说开了,行或不行,成或不成,结束了都痛痛快快喝个酒。”

    宗宜春知郑婉豁达,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郑婉。

    但既然是已经来了,扭扭捏捏半天不开口也少不得叫人觉得她刻意矫揉造作。

    于是便说,“我今日来,其实有是有两个事儿,这其实无论是哪一件事,我都是不愿来你这儿的,只是你也知道,太多事儿我却也是无可奈何。”

    郑婉摇头,“你尽管说就是了。”

    宗宜春就直接说了,“这其一,到底也是为了我家庶妹之事。”

    郑婉又如何不知道那宗宜夏的事儿。

    只怕是郑席已有意拒绝,但他如今得陛下看重,越是叫昌毅侯觉得不能轻易放弃。

    “其二,却是因为大皇子之事。”

    这若是全部都串联在一起,郑婉就更明白了。

    或许昌毅侯并不是绝对想着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郑席,若是郑席推拒了,那便推拒了。

    倒也无什么不妥之处。

    昌毅侯自诩身份,估计也不会强逼郑席去娶自己的女儿,说不定已是就此放下。

    但是大皇子自然不,之前他相邀已经被郑席直接拒绝了,但是他如今却肯定还是想要拉拢郑席。

    只可惜郑席大半日全部都在皇宫里头待着,这回家的时间有限,他若是贸然来相邀,只怕是也会叫陛下得知。

    皇帝到底忌讳不忌讳这种结交朝臣的事儿,郑婉不知道,但总归看起来大皇子是不敢的了。

    于是他就听闻了昌毅侯之前是想要把庶女嫁给郑席的事儿。

    他便更是乐见其成,若是他和郑席成了连襟,那便是郑席想要不站在他这边也不成的了。

    所以只怕是他才是大力促成此事的人。

    昌毅侯未必同意,但也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若是真的可因此结交郑席,对他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只是连累宗宜春跑这一趟。

    郑婉此刻的内心,还不知是怎样的五味杂陈。

    “可这样的事儿,如何叫你来,你和席儿又不熟悉,又是待嫁女,怎好贸然的到席儿面前去说这些话?”

    宗宜春苦笑,“自然是叫我来做做你的工作。”

    “我们到底不是亲生,这样的大事儿,我如何能做了他的主。”

    这倒也是昌毅侯家讨论的事儿,只是如今又能如何呢?

    那郑席是水泼不进的性子,平日里要想邀约他出来,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

    总也是要去别的方向想想办法,思来想去,到底也只有宗宜春能进这郑家的宅子了。

    “你虽不能做主,但是也是见过你们的,之前看起来就想着,他是肯听你一言的。”

    郑婉心里无语,若是他们知道这郑席的想法,只怕是要惊掉了下巴,还说什么听她一言。

    她若是敢到郑席跟前去劝他娶宗宜夏,那郑席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瓜楞在等着她呢。

    这些事自然是不便和宗宜春说,只是郑婉也能明白宗宜春的不容易。

    她自是不愿意走这一趟,想着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是家中有命又是如何也推拒不得的。

    这一来,便是张嘴也难,不张嘴也难。

    郑婉只是觉得,若她是宗宜春的家长,自然是不叫宗宜春把自己陷入到这样难堪之地。

    不过以她对那侯夫人的了解,只怕她不愿,这事儿啊,也是大皇子的意思。

    郑婉就说,“他心思从来都只听自己,旁人的话一概不听。之前有与我说过侯爷的提议,说是要嫁了你的庶妹过来,言辞之间大是不悦,只怕是对你家庶妹没有意思,强扭的瓜不甜,侯爷该是知道这事儿的。”

    宗宜春就说,“哪怕是庶女,侯府的也到底是……”

    “我们都来自乡下,对嫡庶哪里有那么多计较。只是从来都是不懂规矩,凡事都只说一个心情,喜欢便是喜欢,那便是乐意。不喜欢那就是不乐意,辛辛苦苦考试到了如此,若是连亲事也自己做不了主,那又有什么快活的?”

    宗宜春听得愣住。

    206  ☪ 当官第十一天 ◇

    ◎父皇频频召见郑席◎

    206/

    郑席回家的时候宗宜春已经走了, 但是他也还是听闻了宗家姑娘来过的事儿了。

    他自然是知道是什么缘故,只是吃饭的时候并不吭声。

    郑序这两人没有去学算盘和管账,反而是被郑婉送到了跑腿帮的院子里, 和那些账房娘子们待在一块儿。

    那些账房娘子头一次听闻有“实习生”这个词, 说是来帮忙的, 自然是不知他身份的。

    对郑序十分严格挑剔,一日说上郑序多少句不好,郑序也都只是嬉皮笑脸的。

    这账房娘子确实是见多识广, 就算账这件事儿上郑婉算是没有找错人。

    她做事细致牢靠, 仅仅是不过这些日子, 郑序就觉得自己是受益良多。

    只是他之前埋怨郑婉不让他自己做生意, 如今只是去跑腿帮待上两日便觉得这也不似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这里这样多的人, 尚且跑腿帮比起那些一般的店铺来说, 是省事很多了, 因为没有店面,除了人力之外是没有别的成本的,可就是只是算这些东西,就已经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了。

    郑婉在饭桌上和郑序说,“等到你这边出师了,我就送你去面与饭, 你可去学学那店铺的管理,那娘子也是顶顶靠谱的人,你和她学上一段时日, 若是也出师了,到时候你再与我商量, 你想要开个什么铺子, 我自然是会大力支持你的。”

    郑序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是可以有自己的铺子?”

    “难不成还叫你一辈子为我打工不成?”郑婉笑起来,“我总归是没有那么狠心的,想的也是你能自立,我呀,巴不得每日都可以躺在家中数数星星,看看花,旁的什么都不要做才是真的来的自在快活。”

    郑度抬头,“大姐现在就可以了呀,席哥中了状元,又有了官衔,每年的俸禄肯定很多!”

    郑婉就说,“序儿虽然有自己的俸禄,但这俸禄还不是要存起来,以后你们不是都要娶妻?你以为娶妻是个简单的事儿,这不要一担担的金银珠宝抬到女方家里去?”

    郑序人小鬼大,完全不带估计的开口,“虽是如此,但是用在席哥身上却是节省的,席哥娶了大姐,不外乎就是把这一担担从我们家抬出去,再抬回我们家罢了,这……”

    “闭嘴吧你。”郑婉脸色绯红,喝止了郑序。

    郑序见大姐脸红神色不悦,也不敢说了,低头吃饭。

    只有郑席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序儿说的又没有错。”

    郑婉对着他也冷言冷语,“你也闭嘴。”

    谁说嫁给你了,在这里自以为是些什么东西。

    郑婉便是觉得有些气的不打一处来,等到晚上郑席找她聊天的时候也有些不冷不热的。

    只不过因着他说的是公事,郑婉即便是一开始不想搭理,很快也都参与到话题当中。

    “昌毅侯已知我心意,自然是不会再叫女儿过来,只怕这当中还是大皇子的意愿更显然一些。”

    郑婉就说,“你总是不见他,他心里忐忑,更不知你心中意思,自然是要如此。”

    郑席笑了一声,“我自然是不能见他,如今多少人瞧着我,一日日的看着我,想着我能做错一步便是好去圣上那边弹劾我,我初入宫廷刚入庙堂,便已经是多少人的眼中钉,我自然是更要小心才是。”

    郑婉不太理解,这三年一次的,哪年都有状元,可也未听说其余的状元是过的这么的艰难啊?不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吗?

    怎么偏偏到了郑席这边,就好似过刀山火海呢?

    郑席便说,“若是能得以外放三年,在外头有建树了,自然就好有成就了,这样再回京城来,自然就和那些个状元郎一样,不会惹眼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开始就留在了京城的问题。

    “这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如今却觉得这是天大的祸事。”

    郑席摇头,“倒也称不上是祸事,我今日面见皇子,却觉得十一、十二皇子两人不似传闻的那般蠢笨,倒是一点就通。只是他们没有母族做依靠,在宫中要想着自保,就想着不要太过显眼。”

    只不过这些到底是不到十岁的孩子,虽然心里是有这些想法的,但是却在郑席面前无所遁形。

    “既然你都看的出来,那那些太傅看不出来吗?”

    宫里头大家都有同样一张嘴,对着什么人说什么话,这大家心里都清楚。

    陛下此意何为,那些太傅自然也是清楚,不说那是也为了这两位皇子好。

    能在这样的宫廷当中活下来原本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郑婉说,“听闻皇后娘娘产期将近……”

    “是男是女到时候自然就有分晓了。”

    是夜,皇后娘娘宫中灯火通明,传太医的传太医,烧水的烧水。

    幸亏皇后即将临盆,要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

    就算是稳婆那也是准备了三五个全部都在偏殿等着,就等着皇后娘娘发动的。

    发动这一日,皇后显得非常的冷静,只是叫醒了身边的嬷嬷,然后叫她找人,甚至都说了,这皇后娘娘年纪大了,又是头胎,生的肯定没这么快,倒是也不必这样着急的回禀皇帝。

    等明日早朝散朝了,再禀告就是了。

    只是当郑婉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那已经是后话了,她就是表示十分不理解,这整个皇宫都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的,这皇后宫中难不成没有皇帝的人?

    郑婉觉得不可能,但皇帝确实是下朝了之后才恍闻皇后发动了匆匆跑去,听说着急的差点跌倒。

    郑婉就更不相信了,皇帝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这还真的是不好说。

    只是皇后那边确实是生产的不算特别顺利,她十分遵循医嘱,每日说要吃多少就算多少,甚至还多多运动,这就是肚子里的胎儿不会过大,但是她到底年纪大了,这么多年又是养尊处优的,很少吃这样的苦。

    不过是两三个时辰,便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

    任凭是怎么叫也没有办法了。

    皇帝跑来的时候,皇后刚又灌了一碗的参汤进去,勉强是有了一丝力气,屋子里的人是喊的喊,跑的跑,十分的混乱。

    听说皇后这一胎是苦熬了近十个时辰才生了下来。

    皇后几乎是死过去两次,最后还好是太医院所有人都跪在这里想法子,最后是保住了大小。

    可也不知皇后之前知不知道,但总归得知结果的时候,整个皇后宫中似乎都有片刻的寂静。

    皇后生了个公主。

    她这样卖命又小心谨慎的养着,到头来竟然不过就是个公主。

    不知皇后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大皇子府险些是要放了炮竹去庆贺的。

    可郑婉却觉得,“或许皇后娘娘便是想要一个公主。”

    这些皇子,大多养在她的跟前,不比说亲生母亲,但是对她也有尊敬爱重。

    皇帝百年之后她做皇太后名正言顺,想来这些皇子也没有人会真的驳了她的意思。

    说来说去,权柄不会丢。

    但是若说是真的生了个皇子,到时候又少不得要参与到权争当中,皇后中年得子,说不定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承受这样许多,可若是嫡子,便是避无可避。

    所以想来,还不如生一个公主来的自由自在。

    她是嫡公主,自然是万千宠爱的长大的,说不定日子会过的更加逍遥快活一些。

    只是郑席被皇帝叫去谈心了一场,皇帝还说,若皇后生的是皇子,原本还想着可以叫郑席去做他的夫子陪他长大呢。

    只可惜了。

    皇帝到底有几分可惜没人知道,只是即便是嫡公主满月了,皇帝也还是没有要提立储之事。

    大皇子那边的人自然就也不能不着急。

    这事儿原本已是拖了许多年,好容易在二皇子跟前取胜,难不成还要再拖下去?

    大皇子频频进宫给皇后请安,又说是探望幼妹,对幼妹的爱惜之情人尽皆知,不过就是叫皇后放心,他一定会对公主好的。

    只是皇后生产伤了身子,一个月了也甚少见人。

    大皇子没什么旁的办法,更是如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

    这一日在朝中又有人提了立储之事,皇帝突然雷霆大怒,将提议的人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朝中皆惊,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只是大皇子的脸色难看的不得了。

    他回府就发了大火,还是一种谋士劝了才作罢。

    “殿下,如此大怒只怕是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到时候可真的不知道陛下会如何作想啊殿下。”

    “传便是传了,父皇在朝上那般,可不就是在打我的脸了,便是真的把我也拖出去打个二十板子,我看也就是如此了。”

    “殿下慎言啊殿下。”

    “父皇耳目众多,天下尽在掌握,我在府里头什么话他听不得听不去,我辛苦等了这么多年,如今却换来这个,这又是何意,那到底也不过是个公主,难不成父皇真要考虑传位女帝不成?”

    这些谋士也是吓破了胆,只能是跪下求大皇子谨慎开口。

    大皇子砸过东西,也就算是心气顺了。

    又问,“最近父皇频频召见郑席,可有打听出来都聊的什么东西?”

    那谋士就说,“如何能呢?不过大致总归是那两个皇子的课业吧,他不过下品官阶,殿下也不必花太多的心思在他身上。”

    大皇子却觉得这当中有不妙之处,“他已经推拒我两次了,凡事都是不过三的,你再给他下帖子,约他在外面见面,这一次,我必定是要见到郑席。”

    207  ☪ 当官第十二天 ◇

    ◎非召不得入京。◎

    207/

    郑席自知这当中的厉害。

    皇帝虽没立储, 对朝中大臣们的屡屡谏言隐忍不发,但是到底也未曾贬斥。

    大皇子大婚在即,说来说去, 这到底还是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皇子。

    郑席自视甚高, 但是一如朝堂自然有说不尽的身不由己。

    即便是郑席也是会瞻前顾后的去思考这当中的得失。

    有些自是也由不得他做主, 所以即便是他再不想搭理这大皇子,可到底如大皇子所说事不过三,第三次的邀约, 他还是应了。

    郑婉倒是因着这事儿是惴惴不安, 她虽然未曾见过大皇子, 但是只是从这只言片语中就分析出, 这大皇子到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对象。

    说来说去, 郑席只是说, “我也未曾私底下见过, 朝堂之上确实如外界所言,郎君如玉的样子。”

    郑婉摇头,只觉得这当中有不妙之处,却也说不出是什么来。

    郑席赴宴,郑婉枯坐家中,心里只觉得心思复杂, 然后还不如什么都不想了,就去郑姚的院子里逛上一圈。

    郑姚正在绣肚兜,看样子又是那位公主殿下的。

    如今皇后喜爱郑姚, 五日里面竟然有两日会宣她进宫去讲话。

    要知道皇后自生产之后甚少见外人,更何况这是宫外之人, 虽然得知这些事儿的人不多, 但是谁不是拿眼瞅这郑家。

    毕竟皇后娘娘召见这种事儿, 若是想要瞒下来,只怕是也难。

    更何况之前皇后娘娘拨款给郑姚的学堂的事儿,原本就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更觉得这郑家了不得,竟然是扯到了皇后做后台。

    郑姚却说,“皇后娘娘即便是宣我进宫,其实也是说不上两句话的,大抵不过是宫中苦闷,外头的人又大多有求于娘娘,她对付这些人总是不胜其烦的,不如是和我说上两句话罢了。”

    这话说的倒是也有一些道理。

    郑婉便问,“那近来皇后娘娘可有和你说过什么事儿?”

    原本也只不过是随意的问上两句,岂知真有其事。

    郑姚放下手上的针线,然后就说,“大姐,这话我只与你说,旁人问起我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只怕是要掉脑袋的。”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郑婉竟然也是有点不敢听了。

    郑姚便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屡屡提到大皇子殿下。”

    郑婉挑眉,“提他?大抵是要夸他忠孝?大皇子一日至少要去皇后娘娘宫中两次,晨昏定省未曾缓过,谁不知道大皇子殿下对娘娘一片赤忱?”

    “我之前倒是也如此想,只是那日听娘娘说起来竟也不似如此。”

    郑婉皱了皱眉,“怎么说?”

    “娘娘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话里话外暗责大皇子太过。”其实郑姚也说不清,只是记得那天皇后娘娘似乎有些不高兴,因着大皇子又送了不少的珠翠进来说是送给公主妹妹的。

    说实话的,如今嫡公主不过即将满月,哪里就用得上这些珠翠首饰了,不过就是借个机会好叫他在皇后娘娘跟前露脸。

    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在给皇后打一个包票,他即位了也一定会对公主妹妹好的。

    只是这送礼却没有送到皇后娘娘的心坎里,反而是叫她心生不喜。

    “大皇子也不是个蠢笨之人,怎么送这些东西?”

    “大姐说的也是,但是我近来看大皇子在娘娘面前却总是露怯,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大皇子那边和郑席交谈中也说到了皇后,只是苦闷非常,“母后娘娘不知我苦,若我不是真心实意的敬重母后,又何须做的如此到位。人人都说我离储君不过一步之遥,我大可省了这每日请安,可我心中敬重母后娘娘,哪里会因时事移?”

    “殿下醉了。”郑席说话不轻不重。

    大皇子摇头,“郑席兄,我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人,这样的话旁人我自是不能说不敢说不愿说的,但是对着你,我却觉得无甚好隐瞒的,你多次推拒于我,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叫那些清流也觉得你是攀附之人。”

    郑席笑了一声,“大家都以陛下的心意为重,若是陛下真的立殿下为储,拥护储君便是国之正道,自是也没人会妄议攀附之事。”

    大皇子冷眼看他,“所以你的意思便是,你心里拥护的只有父皇和储君,若是我一日未曾立储,你便一日都甚至不想与我交好?”

    郑席便说,“臣不敢,今日殿下既然是叫臣来此了,臣有句话倒是不吐不快的。”

    “你说便是。”

    “殿下何须着急。有道是欲速则不达,有些事其实明眼人都是看在眼里,殿下越是着急越是叫人心生逆鳞,对自己也是无任何益处的。”

    大皇子好一会儿才说,“这是父皇和你说的?”

    “陛下日理万机,如何有时间和臣说这些小事儿,只是臣观殿下最近越发的急切,可皇后娘娘到底生的也不过就是个公主,不知殿下是在着急什么。”

    大皇子突然就觉得自己通了,对啊,这皇后生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

    若说是儿子,他还能着急着急,只怕是叫皇帝想着要等上数年,好叫他判断下这嫡子是否可继承大宝。

    但现在这是女儿,皇帝无意弄个女帝出来,说白了还是要从后妃的子嗣中选一个。

    他如今原本也就是炙手可热,除了他倒是也叫人想不出第二人选,他何须着急。

    说白了他哪怕就是熬,熬上三年五年的,皇帝难不成还会不立他?

    他只觉得和郑席这样说了一通之后,心气都顺了,顿时整个人都不急躁了。

    他不知郑席本事,此刻却只觉得郑席眼光如炬,更是想着要把郑席收入麾下。

    “听闻家姐和昌毅侯府嫡女关系甚笃?也就是本王的未婚妻。”

    郑席垂了垂眼,然后就说,“若说是和宗姑娘关系,那倒不是家姐,是我家的另一个姑娘了。”

    这大皇子倒是不清楚了,只是说,“本王听闻也是姓郑?”

    郑席点头,“同村好友,一块儿上京的,却也不算得是亲戚。”

    大皇子哦了一声,这就有点不好开口了。

    “只是听闻宗姑娘时常去你府上走动,还有皇后娘娘的人也常去?”

    郑席笑了笑,“这些都是内院女眷的事儿,我一日不在家中的时日太长,家里头是个什么事儿我竟也是一概不知的,倒叫大皇子殿下笑话了。”

    他又岂是不知,只恐怕是佯装不知罢了。

    这郑家无论如何也是好生厉害,家里的女眷尚且能出入宫闱,这就是等闲贵女都轻易不得入宫的,他们家却日常出入。

    郑席这边散宴归来,即便是不太想应付大皇子,可好歹也是喝了一些酒。

    他回到家竟然就是感觉有一些醉醺醺的了。

    郑婉去前头照顾他,语气有点不愉快的样子,“你倒是好,说了只是去应付一下,倒是自己喝成这个样子,我看你却是乐不思蜀了。”

    郑席低低的笑起来。

    他浑身酒气,脸上两朵红云,如今笑起来更是如日光乍现,叫人移不卡眼的。

    郑婉突然也脸红了,然后就说,“你笑什么。”

    郑席就说,“你生气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郑席摇头,“我自不是沉醉外面的,若是你肯坐下来与我好好说话,即便是叫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也绝对是没有二话的。”

    郑婉更是又羞又臊,简直是不想搭理他,起身就想走了。

    还是郑席伸手去把她拉住,他手一般时候都凉的厉害,可如今喝了酒了竟然也叫人觉得有点温热。

    “别生气。”他语气软软的,似乎是在哄她。

    郑婉不动弹了,于是便说,“大皇子不好伺候?我以为你是不乐意喝酒的。”

    郑席恩了一声,“我只是看他可怜罢了。”

    “可怜?”郑婉笑起来,“他是皇亲贵胄,是皇帝的亲儿子,如今即便是如我都有所耳闻,不日就要立储了,还要娶那昌毅侯府家的嫡女。这一件件说起来,再没有比他还要尊贵的人了,你竟是说他可怜?不如说我可怜罢了。”

    郑席又笑起来。

    他晚上喝了酒,似乎就是更爱笑了,一时就笑,一时就笑。

    郑婉原本就耽于他的美色,如今更是被他容光所摄,觉得自己简直是头脑都要发晕。

    郑席就说,“他自是和大家所以为的一样得到了一切,如今还一日日的叫人去进言要立自己为储,恁的可笑。”

    郑婉奇怪,“可陛下之前不就是要立他为储君的意思吗?不然的话怎么娘娘先考虑他的婚事,反而是对二皇子不闻不问呢?”

    “因为考虑了婚事不代表要立储他,当然了不考虑婚事更不会立。”郑席看的清清楚楚,即便是才如朝没多久,他已经是看的清楚。

    “危难临头他还不知,以为自己是要成为储君的人了,在京中放肆至此,你且看着吧,不多时,他的好日子自当就要到头了。”

    郑婉不太明白。

    可是也不必郑席说的太过明白。

    因为不过半月,突然皇帝就下了圣旨。

    竟然是说要求大皇子在三日之内前往自己的封地,非召不得入京。

    郑婉现在就明白了郑席之前所说的话。

    只是大皇子在京城盘踞数年,手下能臣岂止一二,不说一呼百应,自然也是有不少人愿意为他冲锋陷阵的。

    皇帝此举从未有过前面的铺垫,来的这样的猝不及防。

    就算是郑婉这样的远离朝堂的都觉得,只怕是要风雨欲来了。

    208  ☪ 当官第十三天 ◇

    ◎我家女儿高烧不退,已是烧到说胡话了◎

    208/

    郑姚奉召进宫, 直接是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可她刚到皇后娘娘的宫前,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哭声。

    这哭声是在外殿传来的, 如今天气炎热, 外殿虽不似直接在外头遭受了这样许多的风吹日晒, 但到底也没那么凉快。

    郑姚只是在外殿等了一瞬,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男人的哭喊声还是因为其它,竟然是有觉得自己背后有微微薄汗。

    那男人一直哭, “母后, 求母后做主啊, 儿臣实在是不舍母后啊。”

    “封地苦寒, 儿臣虽不惧艰险, 可一想到未来数年无法面见母后, 便心如刀绞。”

    “还请母后开恩, 儿臣不愿离开母后啊。”

    郑姚来京城多了,便是自然是最知道规矩的,她低着头,目不斜视,只当是自己完全没有瞧见了听见,就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但是内心自有计较。

    进宫之前郑婉和她说过一嘴, 提的是那大皇子的事儿。

    听说为了他前往封地之事,宗宜春已经是哭了又哭,只恨自己不能即刻死了算了。

    她自小养在京中, 那才是真真的娇生惯养,又得父母宠爱, 哪里舍得让她这样离开京城。

    昌毅侯府两夫妻自然就是打了要退婚的打算。

    但是这婚事不是寻常百姓人家, 这是皇家赐婚, 即便是他们也不好随意的推拒。

    如今到了这种节骨眼上,只怕是更难开口了。

    于是那宗宜春便是哭了又哭,闹了又闹。

    说到底也是无计可施,昌毅侯什么时候能到皇帝跟前去退婚,什么时候才算完。

    郑婉被请到宗家去,说是宗宜春哭闹不休,即便是她家父母也是规劝不得,原本是想着叫那些手帕交过来规劝的,但是却又觉得这样的事儿叫那些人家听去到底是不好。

    京城里哪里有真的贴心好友,今日不过就是相互之间都有利用罢了。

    说是这般说了,于是便思来想去,又想起了郑婉,到底之前宗宜春不太肯嫁的时候,也是请了郑婉前去,三两句的说通了。

    虽说不指望郑婉这次能想出什么法子来,但是好歹是叫女儿不要成日哭泣了,之后的再徐徐图之。

    可宗宜春只是哭,对着郑婉也是说,“父亲母亲都说,要徐徐图之,如何图,眼看着三日之期就要到了,听说大皇子连皇后娘娘的宫中都进不去,只怕是皇后对他也是生厌,如何会为他说话,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不就是要如同他的行李一般的被打包带走。”

    她握着郑婉的手,“可我不愿去,你可不知,那大皇子的封地在蜀中,听说蛇虫鼠蚁不知多少,如何能比的京城富庶。这也就罢了,我自小长在京城里面,朋友亲人都在京城,若是远去蜀中,所依所靠的竟也只有大皇子一人,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我都不知道。”

    宗宜春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可他如今被陛下娘娘厌弃,想来定然不是一个好的。”

    “姑娘。”郑婉打断她,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皇子,姑娘不好如此说。”

    “只在你跟前,只在我家中,若是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那我真真是要憋屈死了。”

    郑婉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这宗宜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的信任她,但是她看宗宜春被泪水冲花了的脸,叹了口气。

    她一直都是觉得古代女人还挺不容易的,要容忍丈夫的三妻四妾也就罢了,如宗宜春这样的,这还未过门呢,可自己的未婚夫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原本是天赐的好姻缘,在京城之中是怎样的人人钦羡的,可如今一朝如此,竟然是变成了人人嘲弄的了。

    更何况这是不是要许给大皇子,原本也是没问过宗宜春的意思的,从来都是上面的下了旨,还觉得是恩赐呢。

    宗宜春又何辜呢。

    郑婉看着她年轻又姣好的脸庞,宗宜春也不过才十几岁。

    想想在现代,那些十几岁就去寄宿学校的孩子还哭呢,更何况如宗宜春。

    郑婉叹了口气,“我倒是觉得此事并非是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

    宗宜春的哭声一顿,然后继续,“你倒是也不必哄骗我,我自是知道的,若是这还有转圜,那什么没有?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泼出去的水如何收回?即便是我的父母也不敢去陛下跟前苦求。”

    郑婉笑了一声,“为什么这是泼出去的水,姑娘已经出嫁了吗?”

    宗宜春皱了皱眉,然后转头看郑婉,“这,自是还没有。”

    他们的婚期原本就是下半年,如今说破天也不过就是未婚夫妻。

    但是因为大皇子非召不得入京了,只怕是有数十载不能进京,于是宗宜春自然就是理所应当的跟着他去到封地,到时候再择日举行婚礼了。

    所以大家都觉得,宗宜春也是肯定要到封地去的。

    郑婉却说,“既然你一不是大皇子的家妇,二不是他的家臣,为什么一定就要跟着去呢?你说你是行李,可你如今到底也没上玉碟,还不能称之为大皇子的家人,如何能是他的行李呢?”

    宗宜春听的一愣一愣的。

    可是她还是说,“道理是如此,但是若是只用这个理由去说,只怕是陛下未必首肯,最多是拖延一两月,等我……”

    “拖延?陛下连一刻都不愿拖延了,只说三日内,姑娘觉得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皇子妃罢了,陛下为何要为了你拖延大皇子离京的时日?”

    “可,可……可这话也不能去到陛下跟前去说呀,只怕是无甚效用,若是陛下说,先跟着去,到时候再行礼也是一般,那岂不是一切都是白搭?”

    郑婉笑起来,“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到陛下跟前去说呢?有一些事若是给人准备了,岂不是司马昭之心了?”

    宗宜春没听懂。

    郑姚很快就进去内殿了,皇后娘娘刚生产不过月余,自然还是吹不得风的。

    只是郑姚都进去了,大皇子竟然是还在外面哭诉。

    可见他是太不想去封地了,才会这样脸面都不要的。

    皇后却说,“本宫辛苦教养这样多年,到头来却说是脑子没有脑子,脸面没有脸面,如此在我跟前,也不过是生厌,还是叫他早早离去吧。”

    皇后身边的嬷嬷就说,“大皇子哭喊不止,只怕是无人敢叫他离去。”

    “他哭喊他的,只在我这里哭喊又有什么用,这旨意到底也不是我下的,他如何不找他的父皇去哭去喊?”

    这内殿伺候的,到底也有看着大皇子长大的人,如今也是微微叹气,“娘娘得陛下爱重,陛下如今不欲见大皇子,总归还是会见娘娘的。”

    皇后笑了一声,“我又为何要为了他去开罪陛下?”

    皇后朝着低着头不吭声的郑姚招手,“原本叫你入宫,没想着他今日又来,倒叫你听了这些糟心事儿去。”

    郑姚自然是不敢答话的,只是微笑。

    皇后又说,“我知你心好,心里只怕是也会有嘀咕,好端端的怎么就叫他出京去了。”皇后开了个玩笑,“到底我生的也不是个皇子。”

    这话一出,大家的脸都白了,就是郑姚也是要跪下了。

    皇后拉了拉她,“不必如此,本宫这话倒是也没有别的意思。如今想来,倒是生一个公主稳当,好叫她一辈子都可以留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什么我自然是都会给她的,我只盼望她开心快乐一辈子就好了。”

    郑姚笑了笑,“娘娘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

    这话音刚落,大皇子的哭喊声又传了进来。

    皇后笑了一声,“好母亲是不敢说了。”

    这日郑席也在宫中,十一皇子问他,“郑大人,为何父皇一定要叫大皇兄离京呢?我听人人都在说,大皇兄要承储了,若是成为太子,还要出京吗?”

    郑席笑了笑,“若是太子,自然是不用的。”

    “那既然大皇兄迟早要立为太子,为何叫他出京呢?”

    郑席就说,“皇子慎言,如今陛下春秋鼎盛,立储之事不该操之过急,再说了,立储端看陛下心意,陛下觉得谁好,自然是谁,又哪里有一定,这样的说法呢?”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父皇没想着立大皇兄?”

    “陛下的心意微臣不敢揣测。”

    “可你是臣子,上位者的心意你们不该是最最要去揣测的吗?”

    郑席看了看十一皇子,然后就说,“殿下,臣的本分是做上位者想要臣做的事,揣测之事则为,臣揣测上位者想要我去往东还是往西,却不是去试图弄明白每一件事。”

    “不需要弄明白吗?”

    郑席笑了笑,“殿下,有些事要弄明白,但有些事不需要。比如这件事,殿下尽可以自己在心里面想想,正如您说的这些前提条件都成立的话,那大皇子殿下为什么还是要离京呢?”

    “那自然是因为不成立。”

    “对,既然是不成立,那陛下自然就有陛下的考量。说白了,所有的事都没有到敲章钉钉的那一刻,都没有人能说,这事儿已是定了。十一皇子,您说呢?”

    十一皇子若有所悟,看着郑席好一会儿,却没有说话。

    不管大皇子如何哀求,到了那天,还是得走。

    他拖家带口的整理行囊那是一车又一车,眼看着是要到要出门的点了,可昌毅侯府家的女儿还没来。

    这是大皇子的未婚妻,此行自然是要带上她。

    若是平日里大皇子只怕是要生气,只是他在皇宫两日,如今已经是筋疲力尽,哪里是有力气和她发火。

    就看见昌毅侯急匆匆的跑来,然后便说,“大皇子殿下恕罪,我家女儿高烧不退,已是烧到说胡话了,只怕是今日不能一同启程了!”

    209  ☪ 当官第十四天 ◇

    ◎她在害怕些什么?◎

    209/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到底是无人得知,你现在也不能揪着昌毅侯的领子问,你这是不是故意的。

    这底下被责令来送行的人大多都是相视一笑, 这其中缘由大家也都是清楚的。

    只是大皇子勃然大怒, “胆敢!”

    但是他话都还没说完, 突然就冷静下来。

    今日皇帝也来送行了,虽然不知道皇帝的意图,但是他高高的坐着, 并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大皇子原本大怒, 皇帝的眉头团了团, 但是下一秒, 大皇子又似乎是冷静了下来一般, 然后朝着皇帝拱手, “父皇, 宗二姑娘乃儿臣未婚妻,虽说未婚,但是既得母后赐婚,原本就是天大的荣耀,儿臣早已是把她当成了一家人了。”

    这话说的,大家都忍不住脸皮抽动。

    这大皇子若是真的把宗宜春当成一家人, 不如说是把昌毅侯当成是一家人。

    当初以为有昌毅侯为他助力,这立储之事十拿九稳,谁知竟然事到如今。

    不过他倒是甚少有和那宗二姑娘见面, 这当中是否真的如他所说这般亲近亲密,尚且无人得知。

    但是这大皇子即将出京, 宗二姑娘却告病一事, 说来十分可笑。

    不外乎就是抛开这大皇子了, 却也不知道这昌毅侯是如何想的。

    这昌毅侯能如何想,宗宜春是真的病了。

    也不知道是如何就烧起来了,这烧了两日了,竟然还无法退下去。

    他也就这么个嫡女,说着不情愿叫她去蜀中,但是更不愿意她就这样烧死啊。

    皇帝瞥了大皇子一眼,然后就说,“昌毅侯之事朕之前已然知晓。”

    因着女儿实在是烧的太厉害,昌毅侯夫人自然是进宫去求了皇后娘娘请她赐下御医来。

    这当中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太医都去了,自然是有分晓的。

    所以皇帝一早就知道宗宜春病了,而且若是要等到她病好,只怕是十天半个月也不好说了。

    京城的姑娘总归是身子孱弱娇滴滴的,这一路的风吹日晒,只怕是还没有到蜀中人就已然不行了。

    大皇子又说,“她既是不能走,儿臣如何愿意一个人独行,还请父皇开恩,叫儿臣等宗姑娘病情康复了再一道上路。”

    昌毅侯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皇帝就说,“宗姑娘的病情朕知道,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若是你要等,只怕是要等上十天半个月也未可知。”

    大皇子连忙说,“儿臣自小看父皇母后恩爱,所知若是有幸结为夫妇应是恩爱两不疑的,不说十天半个月,便是一年半载儿臣也等得。”

    这大皇子说话也是有意思,这不就是说祝祷宗宜春短期内可不要好起来吗?

    昌毅侯虽不敢吭声,可是脸色却明显的不见好看。

    这日郑席是没有去送行的,待在家里面练字,因着郑婉没去跑腿帮,所以硬拉着郑婉给他磨墨。也就算是在书房里面陪他了。

    郑婉其实也不太懂国事,不明白这大皇子看着好好的,怎么陛下又非要他去封地了,如此去封地,那就是几乎没有了立储的机会啊。

    “大皇子如今也是多番人手调动,在朝中不断上表,自己呢也在宫中苦求,陛下不见他他就去求娘娘,不过娘娘也未曾见他。”

    “这个我听姚妹说了。所以我才奇怪,不是一直都说陛下属意大皇子吗?”

    郑席笑起来,“陛下如何会真心的属意大皇子啊。你想想,你若是还春秋鼎盛,想着如今这太平盛世压根也不需要这么早立储,但却有已经成年的皇子每日都盯着你的位子,说不准就是想你哪一日的暴毙,若你是陛下,你怎么想。”

    郑婉挠了挠头,“可是不是你们说的吗,立储是国之根本,不是大皇子,也会有别人啊?”

    “当然可以有别人,陛下此举不就是想要有别人吗?要怪就只能怪大皇子太操之过急,他若是不叫自己手下的人屡屡上表请封他为太子,又或是在别人提议的时候他猛地站出来抨击,至少也要做给陛下看,证明他对储君之位是无意的,这陛下自然还可以放心他一些。”

    郑婉明白了。

    皇帝还想再当很长一段时间皇帝,如今更是因为皇后娘娘一朝生下公主更叫皇帝觉得自己尚且年轻。

    大皇子意图过明,皇帝未必不会觉得他想更早的坐上这位子。

    郑婉叹了口气,“只是父子之间若是还需要这样算计,岂不是太过血性凉薄?”

    “陛下的儿子很多,大皇子也未必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如此说来,又有什么凉薄可言。倒是你,听说你去了一趟宗府,那宗宜春倒头就病的人事不省,今日只怕也无法和大皇子一起启程了吧?”

    郑婉听到这里倒是急急问他,“如此说,那你觉得陛下会让大皇子留下来等她吗?”

    郑席笑起来,“当然不会。宗宜春不过就是最不重要的人,今日她不愿嫁大皇子,有她的父亲母亲从中斡旋,只要可以留在京城,自然还有机会的。陛下如何会为了这样一个女眷,而叫大皇子有了更多谋划的时间?”

    果然,皇帝那边挥了挥手,“倒是也不需你等,到时候等宗姑娘的病好了,再叫她自行追上也就是了。朕既是叫你前往封地,自然是有要务布置给你,你又如何能因为一个女眷而耽误正事?”

    皇帝都这样说了,那大皇子即便是想要推拒只怕也是不能了。

    只能是恨恨的应下,又说,“只是儿臣十分关心宗姑娘,不知可否让儿臣先去看望……”

    “大皇子。”皇帝淡然的打断他,然后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时间不早了,你该启程了。”

    或许皇帝这样出来亲自送他一程,为的就是这样。

    不发生任何变故的,叫大皇子安安稳稳的送走。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感叹帝王心真的是铁做的。

    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寻常人家,自己的儿子要这样出远门,只怕是未来许多年都见不到了,那还不得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但是皇帝却不,他甚至是连眉头都不动一下,更不去理会大皇子屡屡想要留下的意图。

    皇帝的心啊。

    原本以为储君之位得望,如今看来,不外乎是伴君如伴虎罢了。

    至于宗宜春,正如那天郑婉和她说的那样,“你病了,拖延十天半个月,等到大皇子的队伍已经走的远了,此刻再叫夫人去求娘娘。娘娘刚得一女,视若珍宝,自然知道若是叫女儿远嫁对母亲是如何的锥心之痛,倒也不说即刻退婚,只说先养在家里,等身子完全康复了再说。娘娘必然不会不肯,如此可再拖上一年半载的,自然无人会再想起你还是大皇子未婚妻之事,到时候再苦求退婚,总归十有七八成是能行的。”

    “若是到那个时候还不成的话……”宗宜春很忐忑。

    郑婉就说,“万事都是一个拖字诀,如今就是只能是拖得一日是一日的。”

    话虽如此,但是宗宜春还是有点担忧的样子。

    接下来半年的时间,大皇子走了之后朝中反而越发太平,因着皇帝如此大刀阔斧,也就无人敢再提立储之事,只怕是触了霉头。

    而郑席频繁出入宫廷,得陛下重用,半年内竟然就已然升官,这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不过这些事儿郑婉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她有一个糟心的事儿。

    上次去跑腿帮的时候,竟然是给人看见了,如今京城里面不少的风言风语,只说是郑婉就是那跑腿帮的东家。

    她虽想解释,但是也知道一个谎是要一万个谎去圆的,宁愿就是谁请也不出门,还是呆在自家的府上好一些。

    她在家带着,郑席的一些同僚有时也会来,少不得就是会打个照面的,不过周家的那两位郎君倒是最近常来。

    上次听他们和郑席说,他们家的伯父又要回京来了。

    当年有一些不好的事儿,惹得他们伯父辞官出走,但是周家到底这么多孩子也都是没几个有出息的,不知怎么,他伯父又肯回京来了。

    不过周家在京中到底也就是小门小户人家罢了,他们家有一个亲戚入京确实是惹不出什么水花。

    倒是郑家如今如日中天,郑席得陛下看重,郑姚更是频频出入宫廷,这一日皇后赐宴,请了郑家人进宫去。

    郑婉不理解,为什么连同她都要去。

    只是皇后的旨意自然是无人敢反驳的,一家人穿上合适的衣服,就跟着来传旨的太监一块儿去了。

    郑姚倒是比较熟门熟路,只是说,“皇后娘娘是个最善良不过的人了,大姐不要担心,娘娘不会过多为难的。”

    郑婉倒是觉得,皇后既然是要赐宴,自然是没有必要为难她的,并不是很担忧。

    不过当她入宴的时候,就觉得,她或许是不必担忧,担忧的可能是郑席了。

    因为原本以为只是宴请他们一家的,如今一看,不少适婚的公主竟然也都坐在这儿。

    皇帝子女众多,如今坐在这里的至少有三个公主,说是家宴,但是把郑席一家都请来了,这当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郑婉在心里笑了笑,郑席到底是朵鲜花,不管在哪里,都有太多的蝴蝶会想要飞上来了,哪怕是在这深宫竟然也是如此。

    只是这笑中,郑婉没察觉的是,自己竟然是好似带了点苦涩的意味。

    她在不开心,或者说是,她在害怕些什么?

    郑婉自己都不清楚。

    210  ☪ 当官第十五天 ◇

    ◎人人都爱吃牛羊,排队吃牛羊!◎

    210/

    但是皇宫自然是不比那些别的府邸, 皇后和皇帝自然也不是那种等闲的人家,不会一上桌就和你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这一整个宴席之上都没有提到关于那些什么相亲之事,只是皇后娘娘问了两句郑婉, 说是, “只知道郑大人家中有一长姐, 却没想到上头是两位姐姐。”

    郑婉便说,“因着民女原也不算是郑大人的亲姐姐,只是这些人一直以亲人的身份一起生活, 相互之间有个照应罢了。”

    皇后奇怪了, “既不是亲姐姐, 想来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何以要以亲人的身份一起生活呢?”

    郑婉笑了笑, “回娘娘的话, 这其中确实也是有一些机缘巧合。只是民女父母双亡, 身边更是没有一个亲眷可作伴依靠的,而郑大人家也是没有长辈,民女当时看着觉得孩子们也是可怜,便想着大家一起搭伙过个日子,没想到……”

    皇后也笑起来,“没想到这郑家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的有出息。”

    郑席立刻便说, “是娘娘谬赞了。”

    皇后就说,“若是得了状元郎还不算有出息,那可不知道要如何才算是光耀门楣了。”

    桌子上的人就都笑起来, 皇后又看郑婉,“这几个孩子你都教养的很好, 想来你却也是个顶顶负责的, 也没有因为人家不是你的亲弟妹就有所苛待, 是个不错的姑娘。”

    郑婉便说,“谢娘娘夸奖。”

    这算是一场比较融洽的宴席,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竟然是只宴请了郑席一家人,席上也没有提别的事儿了。

    回到家之后大家都有点云里雾里的,一是觉得这就入宫赴宴了,自己以后的身份也是不一样了,二又是有点忐忑,不知陛下和娘娘这当中的深意是什么。

    只是回到家就被郑婉赶去洗漱睡觉了,自然也就说不上什么话。

    郑席拦了郑婉一下,然后两人在院子里坐下,一边看看月亮一边说话。

    屋子里的仆人大多都退出去了,这家的主子奇怪,不管是什么事儿倒是都不乐意别人伺候在边上的。

    郑婉就说,“陛下有意叫那几位公主相看于你,若只说对你的个人发展上那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郑席并不和之前一样因为这样一句话就不太开心了,反而是笑起来说,“你既是说若是,那自然也知道,但若不只是对我个人发展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不想尚公主。”

    “我可无福消受。”

    话到这里,两人自然也就无话了,郑婉知道他的意思,也没必要一样的事儿再反复的去确定,只是两人这样的关系到底算是个怎么回事,郑婉到现在也还是不太明白。

    “你既然已经是把跑腿帮的事儿都陆续交给序儿了,自己自然是之后还有别的事儿想干了。”

    郑婉伸了个懒腰,“京城的乱花渐欲真真是迷人眼,我这一日能收到好些帖子,都是因为他们想着我是跑腿帮的东家,想着在我这儿走走关系,要么是商家,要么还有一些女眷。说起来,我有时想着,和这些京城女眷一般,每日就在府里看看花喝喝茶,这日子也实属好过。”

    郑席就笑,“若是你愿意这样,我自然是千万个同意,只盼着你不要累着自己,不管是什么事儿,你自己开心就好。”

    “但你也知道这样的日子总归不是我想过的。”

    郑席过了一会儿才说,“若不是你想过的,那你就去找自己想做的事儿做,不管你做什么,我总归都是支持你的。”

    如今不似从前了,京城里面和他们家有来往的人也都知道郑婉和郑席并不是亲生的姐弟,就算是郑婉有再多的生意上的事儿,大家也都可以把她和郑席掰扯开,这样的话其实对郑席也就没什么大的影响了。

    所以郑婉其实更加可以放开手去办了,只是越是到这种可以放开手的时候,郑婉反而是有点泄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破局的事儿就来了。

    这一日皇后邀了郑姚郑婉两姐妹一起进宫去,皇后如今不爱和之前母家的人来往,总感觉人家对她太有所求。

    之前皇后母家的人就已经提过,说是皇后娘娘既然没有诞下皇子,不如是早早的选一个看得顺眼的皇子,记在自己的名下,也好为以后做考虑。

    只是大家原本都以为皇后属意大皇子,没想到大皇子被外放,这才另外着急起来。

    可皇后却不爱听这些,她有如何不知道自己家里人是怎么想,只是每每听到他们说这些,她便是不胜其烦。

    还不如和这些小姑娘们聊聊天,这日说话就说到了北方游牧民的事儿。

    说是他们水草丰收,牛羊肥美,但是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却不爱吃牛羊,觉得难料理,吃起来也不算优雅。

    只有几户人家那是厨子不错的,才会偶尔吃吃牛羊。

    “娘娘,那宫里头也好,外头也好,一般牛羊是怎么做呢?”

    “若说做法,自然是千百种的,只是一般直接煮熟的也有,或是切片炙烤也有,说实在的,吃多了也就是腻味,并不十分美味的。”

    怎么可能呢?

    郑婉想到在现代的时候,牛羊肉那可是谁都喜欢的东西啊!

    肥牛肥羊不说了,火锅店的常驻客人。那就算是鲜嫩的牛肉,做潮汕牛肉锅,也是大家都喜爱的。

    还有什么烤全羊之类的,郑婉只是想到了,就觉得流口水了。

    “陛下一年不知要拨款多少给你们,只为了他们能活下去。他们拿这些钱也就是为了换些布匹盐糖之类的,到底也是艰苦。”

    郑婉突然就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儿了。

    她说,“娘娘,此事民女有一解决法子,只不过目前还需徐徐图之,等有好消息了,再回娘娘。”

    皇后见她眉眼俱笑,整个人都好似敞亮了不止一个度,虽新奇,但是也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看郑婉能有什么想法去。

    郑婉回到家,就叫人去请白斐然过来。

    然后又叫郑序过来,算是三个人的一个小型会议。

    白斐然听完郑婉说的,就挠头,“若说是要牛羊,又何须去那游牧之地?京郊也有不少人家养牛养羊的,算起来一年也能有数十只,很是够用。”

    郑婉摇头,“第一,若是我的生意真的做起来了,自然是不够。第二,我原本做这个生意就是想着,两边互通,叫游牧人民也觉得他们的牛羊是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若说我们还是在京郊自给自足,那何苦来哉?”

    白斐然哦了一声,只是郑婉说什么他都是觉得有道理的(这已经被郑家人给洗脑了),然后就说,“所以你是想要我来帮你找一只队伍,去运送这个牛羊?”

    “不是,若是我们和他们谈妥,我相信他们自然是会送过来。我需要你带着人去帮我谈下这笔生意。”

    “我?我怎么行?”白斐然叫起来,“你知道我,我说话是没一句中听的,我若是去了,只怕是要害了你的生意。”

    郑婉笑起来,“你虽然说话确实不中听,但是我也没叫你一个人去,我是叫你带着我的序儿去。”

    郑序:“?大姐,我也要去吗?”

    “你不是一直都想做生意吗?我与你说,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和人谈生意,过几日,等我们的店铺有个基础的章程了,你就和白大哥一起出发去。至于第一次要多少牛羊,之后多少时间送一次,一次送多少,多少银钱,全部都由你来说了算。”

    “我?我不成吧……”

    这可是大相关,若是签了契约,之后再反悔只怕是不妥的。这若是谈的银钱不足,可说不定还要做赔本买卖,郑序有点不敢。

    郑婉就说,“我把跑腿帮交给了你一个月,你做事井井有条,算账更是一把好手,你从小就在算盘账本边上长大,我对你是再相信也没有的了。这事儿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的。”

    “可,可……”

    “我原本想叫你自己去,但是想着此去山高路远,一来一回只怕快马也要将近一月的功夫,我着实不放心你,所以才拖了白大哥和你同行,你不必担忧,若是你算错了什么你白大哥也会在旁边提点你的。”

    白斐然:??我啊?我哪会这些啊?

    但是下一秒他看到郑婉的表情,就立刻说,“是是是,我在你边上呢,你能有什么担心的事儿?”

    郑序咬了咬牙,他想靠自己做出一点成绩来给大姐看已经很久了。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什么方式,如今确实是一个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

    正如大姐所说的那样,如果今后自己要走这条路,就要有独自面对着一路上的风险和困难的勇气。

    这事儿很大,但是郑婉都敢这样豁出去叫他去试试了,他又有什么理由说不。

    “好,我就听大姐的!”

    过了一会儿,郑序又挠挠头,“但是大姐,我还不知道你这搞这牛羊的是想做什么生意啊?”

    “就是啊小婉,这京城里面的人可不爱吃牛羊……”

    郑婉笑起来,“我?我要搞火锅烧烤夜市一条街,我要让京城的吃饭格局从此改变,我要让大家都因为今晚有宵禁而越发遗憾,就好似那些个元宵灯会一样,对每一个夜晚都依依不舍!”

    她眼底有光,看着他们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一般,“不爱吃牛羊那是过去,看着吧,等我的店铺都开了张,我一定让京城里的人,人人都爱吃牛羊,排队吃牛羊!”

    作者有话说:

    牛羊:首先,我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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