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荣国府大房唯一的儿子,贾琏打小就是个吃喝玩乐逍遥快活的主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更莫说见过什么风浪了,这一回可真真是要将他给吓破胆了。
打从上船那日起,他就整日如同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安,但凡看见远远的有个船出现在视线里都吓得要命,立马抱着脑袋就能窜回自个儿的屋里缩着去。
不过好歹边躲还能记着吩咐人叫两个小姑娘也躲好,也勉强算是还有那么点良心罢,只这一次又一次“狼来了”也委实叫人无奈得很。
这不,又来了。
林言君一脸麻木地摆摆手,“他自个儿躲好了就行,你们扶我去外头坐坐,整日憋在屋里快闷死个人了。”
也不知究竟是上等的药材滋补缘故,还是因着这些日子在船上离着龙气更近的缘故,总之她的身子恢复得很是不错,至少已经能够叫丫头搀扶着下地走几步了。
底下的奴才伺候得十分精心,等她人到了外头时,桌子上都已经摆好了茶水瓜果及各色零嘴儿,还有几个丫头撑着伞帮忙挡些风,生怕她当真风一吹就倒似的。
“不必如此,撤了罢。”林言君无奈笑道:“这种时节哪里还有那么大的冷风啊,都撤了叫我晒晒太阳才更好些。”
“是。”
姑侄俩捧着茶边看着沿途的风景边闲聊着,阳光笼罩在身上,并不过分热烈,恰到好处的温暖令人舒服得直想眯眼。
胤禛来时刚好就撞上这样一幕。
小姑娘微微仰起头眯着双眼,如同吃饱喝足的小奶猫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餍足的气息,阳光落在她完美无瑕的脸庞上,为之度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美得如同一副绝世画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姑娘的脸色过于苍白了些,在阳光下甚至更显出些许晶莹剔透,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青烟消散于这天地间。
绝美,却又无比脆弱,令人不禁为之心动执迷。
待从那一瞬间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胤禛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屏住了呼吸。
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连着几次深呼吸平复下来后方才抬脚接着走,脸色一如既往严肃而又冷静,仿若没事人一般。
身后的苏培盛却是一脸呆愣地看着自家主子……同手同脚,却昂首挺胸步伐坚定透着无穷的自信。
“四阿哥?”
两个小姑娘也被这人怪异的姿势给搞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
胤禛仍是丝毫未曾察觉不对之处,只忙伸手虚挡一下,道:“不必多礼,身子要紧。”
林黛玉的小眼神偷摸瞟瞟他,又瞧瞧自家姑姑,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微微一福身,悄然离去。
“四阿哥找奴婢可是有何事吩咐?”
“不必如此,总归也不是在宫里,在外头随意些也无妨。”捧着茶碗轻呷两口,这才抬起眼眸看向她的脸,“大夫总说姑娘的身子恢复得出奇好,但如今看姑娘的脸色却还是十分差,不如爷打发那些个大夫再仔细瞧瞧,重新拟个方子出来?”
林言君弯起嘴角笑道:“劳烦四阿哥挂心了,大夫倒也不曾糊弄人,这些日子以来我的确是感觉好多了,您瞧瞧如今我都能坐在外头晒太阳呢。”
胤禛顿时又垂下了眼帘,“如此就好,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打发奴才来说一声。”阳光都不如这小姑娘的笑容耀眼,晃得人头晕目眩。
“……”这人什么毛病?说话都不敢跟人对视?这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个抄家皇帝?铁血冰山雍正帝年少时竟这般腼腆内向?这也太吓人了。
林言君有些懵,一时竟忘了言语。
气氛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待回过神来察觉到眼前之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言君大抵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寻思着总归也是早晚的事,不如趁早说明白也好,于她自己也是有益的。
于是就索性直接开口说道:“四阿哥若有什么事便直说罢。”
胤禛这才摆摆手,遣退了跟前的奴才,而后放下茶碗抬起头来一脸正色地看向她。
“我只是想问问姑娘,能否救我皇额娘一命。我知晓此时与姑娘说这话不太合适,我也并未想逼迫姑娘什么,只是……皇额娘年纪轻轻的眼看就要不行了,如今唯一的希望摆在眼前,身为人子无论如何我总该试一试。”
林言君有些诧异,这人是否说得有些多了?怎么仿佛还在努力解释似的?
还不待她琢磨明白呢,胤禛又接着说道:“姑娘的身子如何我心里有数,倘若有什么法子能够令姑娘尽快恢复过来也大可与我直说,无论如何我也自当全力以赴,若姑娘当真能救回皇额娘的性命……这份恩情胤禛必定永生永世铭记于心。”
“将来但凡姑娘开口,但凡不危及大清江山社稷、不曾违背忠孝二字,胤禛都必定绝无二话。”
这可就相当于是一份空白圣旨了啊,盖了戳等她填内容的那种,分量不可谓不重。
纵然早预料到这人十有八.九是会先请“敬酒”,却也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他竟能给出这样一份承诺。
不过再转念一想却也不难理解了,毕竟这位爷现在又不知道自己日后会爬上龙椅,一个皇子的承诺和一个帝王的承诺那能相提并论吗?再者说,她若真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还怕人家没法子收拾她不成?
想到这儿,林言君也就淡定了下来,思忖道:“眼下叫我将皇贵妃娘娘救回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以我眼下这样的身体状况,豁出去这条命怕也难,不过……”
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不过什么?姑娘尽管直说!”
“不过我倒是可以先施点小法……四阿哥也可将之理解为护身符,虽不能有太大的效用,但配合以太医的治疗应当能够暂且将皇贵妃娘娘的性命如此延续下去,只要能够再撑住两年,届时我便可施法相救。”
两年自是不足以令她恢复如初,但勉强倒也不会伤及自身性命,当然了,若是皇贵妃能够撑得更久些就最好了,若不能,那她也只能选择拼一拼罢了。
一旦皇贵妃真死了,便是再如何通透的明白人怕也难免心存芥蒂,那可不是她想要的。
而她若能将皇贵妃救回来,只冲这份恩情,将来只要她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这位爷待她也总不会差了去,与她及整个林家来说都是天大的护佑。
如此看来,该如何选择其实早已不必多犹豫。
思及此,林言君便也就暗自下定了决心,说道:“此事还着实需得四阿哥帮忙才行,我需要四阿哥的一件贴身之物,最好是打小戴到大未曾离身过的。”
正深陷狂喜中的胤禛听闻这话却是一愣,随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耳根子竟莫名有些发烫。
对此林言君却是一无所知,看他愣神还只当他是不解呢,于是便解释道:“四阿哥乃这人间天子的血脉,自是福泽绵长受上天庇佑,倘若能得一件沾染了四阿哥气息的物件日日贴身佩戴用以滋养,我的身子也能够恢复得更快一些。”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更加叫人脸红心跳了。
什么沾染过气息,什么日日贴身佩戴滋养,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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