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东说:“咱们要是养了孩子养了狗,你还能这么紧张我?”
春天不经过。
又去了两个春天, 叶云珊那边是彻底歇了要儿子娶个老婆的心思了,一是秦卫东这些年丝毫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态度,二大概就是……那档子难以启齿的「毛病」。
叶云珊不问, 秦卫东自然想不到,于是母子俩就这样一直误会着,到秦蕊念高中了, 叶云珊看那俩人还腻在一块, 她也知道, 这件事多半就是这样了。
她有点后悔当年没有在儿子还没出国的那年,先压着他和方黎分手,叫他娶个老婆, 那时的秦卫东还太年轻,远远不如现在这般羽翼丰朗, 丈夫出手,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现在一样, 一点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叶云珊跟丈夫提及这件事,秦正嵘这些年倒比她看的开些:“难不成你真叫儿子去了美国, 再不回来?”
叶云珊只剩叹气…
她依靠在丈夫肩头:“你说他会吗, 为了那个方黎, 不要我们…”
秦正嵘拍了拍夫人的手:“他不会。”
叶云珊这才放心了。
秦正嵘是对自己太太这么说,事实上,知子莫若父,他纵然有翻手云覆手雨的能力, 在这件事上,他当初也没预料到儿子能那样决绝地抛下一切。
还真是像他。
秦正嵘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父亲, 至少在秦卫东失踪的这些年, 他夫人不愿再生育, 他也默许,就知道,即便他身居高位,他曾经也是无比疼爱儿子的父亲,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就看得开了。
于是到了中秋节,叶云珊对儿子说:要不你们俩领养个孩子吧。
领养的,也是好的。
回去方黎听到,还惊讶的:“你妈放弃让你生孩子了?”
“什么叫我生。”秦卫东说他的用词不对。
方黎想想也是,说到底,叶云珊是秦卫东的亲妈,一个是十几年不见,拼命想要弥补的亲儿子,另一边是连影儿都没见到孙辈,都过了这么多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父母不能陪儿女一辈子,叶云珊怕的不过是到老了,秦卫东身边能有个孩子,能给他们增添天伦之乐,到走不动了,也有人照料,有人养老送终,父母辈的思想总是这样的。
方黎对领养孩子这件事真没什么概念,他问秦卫东:“那你怎么想的?”
秦卫东没有犹豫地说:“不领。”
方黎哦了一声,反正是没影儿的事,而且他也觉得,养孩子的责任太大了,要他识字,又要教他懂礼貌,那可不跟秦蕊似的,虽然叶云珊跟他不对付,但不得不承认她把秦蕊教的很好。
可万一他们养了一个混世魔王,还天天在他们跟前闹腾,方黎看看秦卫东,不知道怎么了,就笑了。
“笑什么?”
“没有…”方黎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养条狗吧?”
秦卫东皱起眉:“我说不养孩子就能养狗?”
方黎推了他一下:“你再用这种口气朝我讲话试试?”
秦卫东这男的就是得提醒着,一不提醒,他的老毛病就要犯。
秦卫东被他推了一下,补充道:“脏。”
好歹给了个借口,算他有眼色。
不过方黎是真的觉得他们家里是有点冷清了,冷清的主要原因嘛方黎觉得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主要就在秦卫东。
秦卫东那张脸,往哪儿一放,哪儿的温度绝对得降下两度,年轻的时候吧,方黎觉得真帅,英俊迷人的不得了,但是吧秦卫东这张脸他也看了十来年了…
咳咳,多少有点腻…
方黎把床头充电的手机一扔,翻身坐在秦卫东的身上,秦卫东手上拿了本书正在看,被他坐得吓了一跳,毫无防备。
“做什么疯!”
秦卫东嘴上骂着,但手里还是扔了书,扶着方黎的腰,方黎伸手揉揉秦卫东的脸,笑眯眯地:“你多笑笑呗,从小你就绷着个冷脸,有啥好绷的,你多笑笑,你笑笑咱就不养狗了。”
秦卫东抓住他胡乱的手,握在胸口放着,继续拿起掉在地毯上的书看,不理会他这些七咧八扯的话。
方黎有点生气:“那真养了啊,咱真养一条狗吧。”
秦卫东说:“不准。”
瞧他悠哉悠哉地看书,方黎气地扒开他的书:“我们刚来晋阳那会,你还问我想不想养,想养就让我养宠物呢!那会儿行,现在就不行了?”
什么道理!
“那会儿怕你不适应。”秦卫东第二次捡起他的书,淡淡说:“现在我瞧你适应的挺好。”
方黎想了想,他瞧着秦卫东:“你别给自己贴金了,其实你还有愧疚吧…当时可是你叫我退了那个夜校的…”
秦卫东现在有点近视了,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男人的眼睛继续盯着书:“早退早好,浪费时间,会计那东西你也读不明白。”
其实秦卫东的本意是方黎真的读不明白那什么财务会计,这确实是事实,术业有专攻,方黎的才华全在音乐上,与其在错误的地方浪费时间,不如早早花在正确的道路上,瞧,他现在不是在音乐上就成就斐然?拿的奖杯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但是这话落在方黎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秦卫东刚说完,方黎抓着枕头就朝他打过去了。
“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你瞧不起谁呢!”
方黎坐他身上,打的太顺手了,秦卫东躲都没地方躲,让他砸的眼镜都歪了两下。
秦卫东突然就痛哼了一声。
方黎立刻就停手了,只见秦卫东一只手捂着眼睛,方黎吓了一跳,赶紧去看:“怎么了?打着眼睛了?”
秦卫东点点头:“有拉链。”
方黎一下子就又心疼又紧张,他赶紧给秦卫东的眼皮瞧,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没发觉哪里红了。
“是不是眼睛里面疼啊?”
秦卫东点头,方黎这下真的着急了,立刻就说打电话给医生,他要从床上下来,被秦卫东一把抱住了,他拉着方黎倒进他怀里:“骗你的。”
方黎不肯让他抱,挣扎着起来:“别开玩笑,我去开个大灯,好好看看…”
“真没事。”
秦卫东没装了:“枕头没拉链。”
方黎反应过来了,是啊,他们的鹅绒枕头,加个枕套,还是套的,哪里有拉链呢。
方黎恼:“你这事也能乱开玩笑?!眼睛多重要!吓死我了!”
秦卫东说:“吓吓你,叫你以后别这样打我。”
秦卫东这么要面子的男人,偏偏方黎一打他吧,还就照着头脸打,多少年习惯不改,要是换一个人,不…这样捋老虎胡须的事儿,也就方黎一个人能干。
秦卫东停了停,他抬起眉眼,说:“咱们要是养了孩子养了狗,你还能这么紧张我?”
“”
方黎面对面地看了秦卫东好几秒。
那好几秒,从方黎的眼神,到他每个头发丝儿,都散发着一种溢于言表的无语,他是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秦卫东,你这么能吃醋,干脆开个醋厂算了,我看你的量够销往全球的,跨国卖醋!”
秦卫东不理他,他就是这样能吃醋,又如何?
反正这点他不会改。
秦卫东搂着方黎,又拿起那本书:“好了好了,看完这里就睡觉了。”
方黎窝在他身边,也有了些困意,他脑子里过了一下明天的行程:“明天送我去机场”
再过几天就过年了,香港电视台要举办跨年晚会,邀请方黎在丽沙体育馆压轴连唱三首歌。
如今凭他的人气,去了,自然有大把音乐和综艺节目邀约,于是前前后后他的行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估计要等初八之后才能得空回了。
秦卫东低下眼睫:“明年陪你过年。”
方黎换了个手枕:“你还是回家吧,我又不在意这个,再说了,你回来了,我又不在家,图什么,跨年晚会好多都是半年前就敲定了的,电视台那边也是熟人,不好推”
方黎也实在是忙,六七月份的时候,各大电视台的就已经向他投来了橄榄枝,几乎每年过年,他都得在好几座城市之间飞。
刚好让秦卫东回去算了,秦家在乎这个礼数。
而且他一年到头也几乎都霸占着秦卫东了,过年让他回家,也没什么不好的,方黎不计校这个。
这些年,他知道秦卫东已经做到了给他承诺的——秦卫东从来没有把他带回秦家过。不是说什么秦卫东不在乎方黎,所以才不带回去,而是他之前答应了方黎:不会再让他因为这件事烦心。
对秦卫东这样天生感情缺乏点的男人来说,他不会处理方黎和秦家的关系,但他也绝不会要求方黎和秦家什么相处融洽。
说白了,所谓的融洽不过都是让叫着亲妈亲爸的那个人看着眼前心里好受。
不管是嫁人的还是入赘的,当婆媳翁婿关系真是能处的那么好的?
所以对秦卫东来说,不叫方黎烦心,就是两边不要碰见了。
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直白、粗暴、有效、而且一劳永逸,只可惜很多人装作不知道罢了。
他承诺方黎的,从未食言过。
方黎看着秦卫东在看书,又戴上了眼镜,他记得秦卫东的眼镜是去年配的,当时方黎和他一起逛商场里的眼镜店,被好几个店员认出来,惊喜着想要跟他合影,要签名。
方黎不得已只能先和秦卫东隔得远远的,和店员合照。
秦卫东被他抛下,男人就坐在商场的休息区,耐心地等他了。
从那时候,方黎开始发现,秦卫东好像变了,他曾经以为秦卫东这辈子都学不会的,「对他的尊重」不,是这辈子很难学会的尊重,现在竟好像也慢慢学会了。
他会理解方黎的事业,会尊重方黎热爱的音乐,热爱的舞台与粉丝。
方黎挺感动的。
他伸手摘掉了秦卫东的眼镜,在手里玩着:“你都戴眼镜了,是不是我们老了?”
秦卫东闻言,很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老花镜。”
方黎就笑了。
他玩着秦卫东的眼镜,秦卫东也能继续看书,他的度数不深。
方黎玩了一会,就丢开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还要一直看这本书,到底是什么书?”
方黎凑过去一看,好家伙,全是英文的。
秦卫东跟他解释,是最近刊登的一些矿石冶炼技术的国外文献,秦卫东做董事长好些年了。
但专业技术上的更新,他也从未落下,毕竟集团底下也有技术研发中心,和海外有合作。
秦卫东低下头吻了方黎几口:“你又不让亲,我不看书做什么。”
这也算是最近两年他们才开始遵守的习惯,就是方黎第二天要出远差,坐飞机,当晚他们就会「相安无事」的度过。
不能再亲了,亲多了,方黎的腰上飞机真的跟上刑场似的,落地的状态也不好,他又要彩排又要适应舞台,真的吃不消。
秦卫东也心疼他,俩人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做什么,也不急一时一刻的。
方黎困着眼睛,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秦卫东把床头的灯光调暗了。
方黎往上扯了一下被子,盖着半张小脸:“别调暗了,对眼睛不好,你看吧,我遮着睡会儿。”
他又问:“真的不能养狗?”
这是方黎今晚问秦卫东的第二次了。
秦卫东放下了书:“你真的想养?”
方黎在被窝里点点头:“想养,养一只吧,养外头。”
秦卫东停了停,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他把书放在床头,关了灯,躺下楼着方黎,男人也困了:“行,养就养吧。”
方黎真的要睡着了,不过他听到秦卫东答应,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笑来。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除夕夜,矿上来了盗矿贼,他当时心悸,对回来的秦卫东第二遍地说,叫秦卫东上来陪他睡觉,秦卫东在那个风雪夜从门口折返回来,脱去鞋袜,斜立猎-枪,躺在他身侧,不敢远了,也不敢近了。
那时候方黎想,这男人真听他的话,他说过两遍的事情,他就没有不答应他的。
那时他还没想过如此、如此遥远的未来,那个男人日后竟会光明正大地躺在他身侧,与他亲吻,搂他入睡,他也没想过,秦卫东听了,就是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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