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他们从不曾分离,也永不会分离。

    要养狗, 方黎其实不在意是什么血统什么品种,他觉得就以前重泗里各家散养的小土狗就挺好的,皮实、忠诚, 还能看家护院。

    冯晖听说他要养,就托人往老家的亲戚家给他抱来了一只黄毛小狗崽,小土狗小时候看着胖乎乎的, 还怪可爱的。

    方黎喊着秦卫东一块去了宠物医院, 给小狗检查了一下, 买了狗窝狗用品,方黎还给小黄狗起了个名字,叫元宝。

    只是秦卫东总也记不住, 他喊秦卫东带狗打疫苗,等他回来, 就看见疫苗本上写了个:旺财。

    方黎无语:“它叫元宝,不叫旺财!”

    秦卫东说他记得了, 然后以后有时候叫它发财,有时候叫旺财, 有时候叫元宝, 方黎也懒得纠正了。

    等小土狗长大了, 更结实了,方黎就在外头跟秦卫东钉了个小木屋,给元宝住,元宝很乖, 又活泼,在花园里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但人一叫, 它就冲过来围着你, 摇尾巴,秦蕊也特别喜欢元宝,每回来就拿着肉干喂它。

    后来秦蕊慢慢长大了,她开始明白,方黎哥哥和他哥不是朋友的关系,他们住在一起,同床共枕,是爱人的关系。

    秦蕊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换句话说,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她一定会觉得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呢。

    但是如果是方黎哥哥和她哥,她就觉得,这两个人好像从生下来就是该在一起的。

    他们几乎没有吵过架,可能也吵过,但没一会就好了,要说秦蕊见过他们吵的最凶的时候,是有一年方黎在后台晕倒的事。

    还是跟方黎之前做的心脏手术有关,常年累月高强度的演艺生涯,让他的心脏有些不堪负担,又开始出了点小毛病,后来去京市的医院会诊,做了个心脏搭桥手术。

    因为这件事,等他们出院回家,秦卫东就和方黎吵起来了,他要方黎三年内暂停所有的工作。

    方黎当然不同意:“我可以尽量平衡工作和身体!这次是意外,我可以减少我的工作…但我不可能放弃我的音乐!”

    他有许许多多种办法来在他的身体和工作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他可以减少工作,不再每年出新专辑、开演唱会,他可以转幕后帮新人作词作曲等等,但秦卫东根本不听。

    秦卫东冷冷地丢下一句:“你不想暂停工作,我可以帮你停。”

    他一句话,听的一旁的韩进和杨跃程都心惊胆战。

    彼时秦蕊在国外念书,趁着假期回来,女孩褪去了稚嫩,出落的高挑明丽,她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她哥的枕头和被子一股脑地全被方黎扔出了门外。

    而她哥身上还穿着今天下午出席矿业峰会的定制西装没换下来,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默默地抽烟

    和下午他峰会副主席的待遇简直天壤地别

    秦蕊手里拎着给方黎买的网红蛋糕,他爱吃甜的,如今又刚出院,要补补,这家店是新开的,在网上很火,她排队了很久才买到。

    秦卫东看到秦蕊,就把烟掐了:“来了。”

    秦蕊看着一地狼藉,她哥这是叫方黎哥扫地出门了?

    秦蕊说:“哥,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

    秦卫东没动,秦蕊一看,大门关着,也不知道她哥这样被赶出来,带钥匙了没有。

    秦蕊掏出手机给方黎哥打电话,末了还说,给他买了蛋糕。

    等了一会,听见门响,方黎开门了。

    他面无表情地对秦卫东说:“进来,阿姨把饭做好了。”

    秦蕊以为她哥至少也要稍微摆下脸色,毕竟她哥这个人吧,有时候就是好面子,没想到她哥就这样拿着枕头站起来,进去了…

    秦蕊一愣,觉得她哥在黎哥这儿,其实还是挺好哄的?至少,看,给个台阶就下了…

    不要求高低。

    秦蕊笑笑,拎着蛋糕进去了。

    吃完饭,切蛋糕时,那俩人还在冷战,但蛋糕是秦卫东切的,方黎吃的时候掉了一块奶油在拖鞋和地板上,秦卫东看见了,就拿了纸巾蹲下去帮他擦,他握着方黎的脚心,替他擦干净了脚背和每个脚趾,还有地板。

    完了,他问方黎还吃不吃,方黎说吃。

    秦卫东就又给他切了一块,只不过这块比第一块小,他已经吃了不少了。

    他们做这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谁人也插不进去,哪怕他们还在……生气。

    反正后来,方黎的工作就减少了许多,他开始转向幕后,成立了自己的音乐公司和音乐基金,培养有才华的年轻人。

    这件事最后以两个人各自的退步告终,其实有时候秦蕊觉得,他哥和方黎哥哥之间,大概从来也不存在谁要谁退步,他们对彼此的事,就像对自己的事一样,他们两个人是一体的,他们会一起找到一个平衡点。

    所以即使他们吵的再凶,也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两个人的感情。

    让人羡慕。

    又一个年过去后,晋阳下了这几年最大的一场大雪,整座城市纷扬在大雪下,满城银装。

    秦卫东去机场接到方黎,在回去的路上,前方出了追尾事故,堵得厉害,长长的道路让一排排车堵的水泄不通,得有上百米了。

    耳朵边全是不耐烦地喇叭声。

    也是,这么大的雪,谁不急着回家。

    司机在前面说:“蒋总,前面出了事故,连环追尾,堵的厉害。”

    外面飘着雪,秦卫东本来说等等好了,谁知道方黎皱巴着脸对他说:“要堵多久啊?”

    秦卫东往外面看:“怎么也得一个小时了。”

    方黎说:“啊?我想”

    方黎凑在秦卫东耳朵根:“我急着上厕所啊!”

    秦卫东「啧」他一声:“你刚才在机场怎么不上?”

    “那还不是因为快到家了?谁知道要堵这么久!”

    人有三急,方黎愁眉苦脸的:“怎么办啊!”

    秦卫东又看了一下,等了这么长时间,车流连动都没动:“你还能忍多久?”

    方黎说:“忍也能忍但不能忍也就不能忍”

    这谁能控制的了。

    秦卫东看着前面堵成这样,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疏通的,事故加上大雪,再等三四个小时都有可能。

    他看了一下方黎,穿的也挺厚的,他给方黎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把墨镜和口罩给他找出来,让他也戴上,跟司机交代了一声,就打开车门下车了。

    方黎问:“我急着呢,去哪儿?”

    秦卫东说:“走,找洗手间。”

    外头下着雪,方黎全副武装着,他们横向穿过拥堵的车流,两个人外形亮眼,身量挺拔,引得后面的司机们投去目光。

    不过他们很快就上了人行道,堵车的司机们则继续在大雪天下按着催促的喇叭。

    方黎很是难受的讲:“哪儿有厕所啊,我真的要尿出来了!”

    秦卫东记得周围有个商场,他们进去了,方黎十万火急地窜进洗手间,解决完生理问题,他一身轻松,只是他们没了车,外头的雪又眼见着越来越大了,晋阳这些年少见下这么大的雪,不少情侣在广场打雪仗、拍照片。

    等候出租车的乘客更是排成了长队,而外头路上,拥堵的车流里每个计程车上头都亮着大大的红灯。

    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了,走路也就半个多小时。

    方黎感觉在这儿等,得等到晚上也不一定排的上车,里头出不去,外头进不来的,他说:“要不我们走路回?”

    秦卫东说行,他蹲下来,拿着纸巾,给方黎把鞋子边缘化了的雪擦干净了。

    “外头太冷了,上来,我背你。”

    他背起了方黎,两个人往回家的方向走。

    雪还在下,落在两个人身上,很快他们的头顶、肩头、衣领上就全是雪花了,秦卫东的皮鞋踩在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方黎身上背着一个男士的斜跨运动包,秦卫东说:“把伞拿出来,撑着。”

    方黎在他背上,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下雪不用撑伞的,要这样才有意境呢。”

    “你当是你的摄影棚?你看这么大的雪街上哪个人没撑伞。”

    他被秦卫东骂,确实雪太大了、太密了,雪花漫天飘落,刚踩过的脚印不一会就又覆盖上一层薄雪了,街上的行人各个都撑着伞,步履匆匆。

    好吧不是每个人都是艺术家的,至少现在背他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方黎认命地把伞从包里拿出来,给楠枫他和秦卫东撑着。

    秦卫东背着他往前走,手拨了一下方黎脚上的黑色短靴。

    “怎么穿这么重的鞋。”

    “摇滚行头,我这张专辑里有摇滚歌呢,在节目上表演,又赶飞机,就没换。”

    “那你头发上染的那两捋黄也是摇滚行头?”

    那是造型师特意给方黎挑染的,挑染是最近特别流行的明星造型。

    “是啊,帅气吧。”

    秦卫东一直都觉得方黎好看,跟他把头发染成什么颜色没关系,他说:“好看。”

    “不过不能染多,化学物质,对头发不好。”

    “我知道放心,又不常染。”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方黎想起今天节目结束后,一个小记者在他上车前,突破重重安保和粉丝,举着话筒追问他的问题,问他这一年大量减少工作的原因。

    方黎是说是身体原因。

    小记者又问:那在音乐这条道路上,您没有后悔的事?

    方黎当时愣了一下,他的回答是,没有。

    他的音乐梦想、他热爱的旋律,这些年他都将它们付之实现了,他们跳跃他的指尖和脑海,鲜活地被呈现在大荧幕和璀璨的舞台,无数次。

    他没有什么后悔的事了。

    方黎搓了下有些冷的手指,问秦卫东:“秦卫东,这辈子你有后悔的事吗?”

    他问了,却好像又知道了答案。

    秦卫东如今财权不缺,他不像方黎,有时还会追忆感慨一下过去,秦卫东一直是个朝前看的人,从来都是,从前穷困的生活。

    如今肩上中晟愈来愈重的责任和担子,让他这一生,大概都从不曾真正的松懈过,他也做得很好。

    所以,秦卫东大概是没什么后悔的事吧。

    方黎这样想着,却听见秦卫东说:“有。”

    “嗯?”得到意外的答案,方黎有点好奇了:“咱们如今过的这样好的日子,你还有后悔的事?这些年你什么事是没有办成的?你还有后悔的事?什么事?”

    秦卫东背着他继续往前走,雪花落在伞上,随风吹落在身后。

    “我后悔那年你回国打了你。”

    方黎愣住,随即,他就知道秦卫东在讲什么了,他搓了搓手,捂在秦卫东的耳朵上暖了一下,他倒是挺想继续听的:“你还会后悔?为什么后悔?”

    秦卫东呵出的冷气凝结成了白雾,男人少见的略垂下眼睫:“我后悔那时太年轻了,方法用的不对,你要走,我不该打你,后来我许多次的想,当时我应该抽我自己一顿,打断了腿也好,这样,我想你总也是舍不得我了。”

    方黎听了秦卫东的话,就笑了:“你可真行”

    他又说:“后来我也打回来了,打了你那么多巴掌,又让你又跪了好几夜,再说了”

    方黎往上拱了一下,伸着手指去摸秦卫东的眉眼,他的手指摸上秦卫东落了一片雪花的眉角:“你这里的疤”

    他又摸了摸秦卫东听不到声音的右耳:“这里的”还有秦卫东领口下的喉结上的纹身:这里的”

    他够不着,只好点了点秦卫东的手臂,他手背上有很小的时候,他为方黎试打针有多疼时,用大头针扎刺的针眼,当时没处理,估计发炎了,一直有个浅淡的疤。

    方黎说:“这些全部的伤,不都是为了我?”

    相比起来,方黎浑身上下除了那场手术,他真真是一寸、半分的伤疤都没有的,这就足以证明,这一生,他被秦卫东这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保护的有多好了。

    秦卫东偏过头,在伞的遮挡下,他吻了方黎的脸颊,隔着方黎的口罩。

    他尝到上面温热的雾气。

    方黎又问:“秦卫东,我一直都想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就是,有了那种感情?”

    毕竟他们那么小就在一起了。

    秦卫东反问他:“你呢?”

    方黎说:“我啊你告诉我了,我就觉得我没你不行,不管你有钱没钱,是谁的儿子…哪怕你当时对我做了那样凶狠的事,我想骂你,想打你,但就是拒绝不了你。

    而且我想亲吻的人只有你一个,跟其他任何人,我都做不了这事,想也不能想,这世上,只有你。”

    这世上,只有你。

    秦卫东不常回忆过去,但男人似乎也有些动容,他往上稳稳托了托方黎,说了一句:“我也是。”

    方黎不肯应他:“什么叫你也是,你说说嘛,到底什么时候?”

    深夜了,迎着大雪的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了,方黎干脆摘掉了口罩,凑近了秦卫东说:“到底什么时候,不然我下来问你了啊。”

    他要从秦卫东背上闹着下来,雪天路滑,秦卫东怕摔着他,让他别动,方黎也怕俩人摔倒,他说:“那你说嘛。”

    秦卫东走着,走了几步,他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反正一直都是你。”

    要说什么时候起始,秦卫东真的想不起来了,从他懵懂,有了那种念头,白天里、黑夜里,每一每秒,他的眼睛里脑子里就只有方黎一个人,再也没有别人了。

    方黎眨巴眨巴了眼睫,大抵是雪花落进去了,他的眼睛有些红。

    他趴在秦卫东的背上,说:“我爱你,秦卫东。”

    “我也爱你。”

    秦卫东难得会说这样的情话,说了,他又补充道:“而且我永远不会叫你离开我。”

    方黎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人大概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吧?他推了一下秦卫东的头,难得配合了一句:

    “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秦卫东。”

    雪还在下,夜色里,吹落在两个人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方黎觉得,眼前的雪仿佛和当年在重泗落下的雪重合了,他们纷飞而下,直至落到了今日。

    而他们身边,爱人没变,心里,纯粹的爱意没变,甚至在一年年过去的年月里,愈来愈浓烈。

    他们两个人,一同经历过少不经事、年少懵懂、摸爬滚打,在最绝望的低谷时相互慰藉,牢牢地抓紧了对方的手,从未放过。

    他们也在青年时因为一些事情争执不休,互相不肯妥协让步,好在最后都是满腔的爱意占据了上风,破云见日。

    所以即便这一路总有层出不穷的现实阻拦,穿插着争吵、难过、分歧无数。

    但这本来就是生活的模样不是吗?他们心里知道,每一次、每一次,无论是在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还是在这一个那一个的细枝末节,他们都无比坚定地站在彼此身边,这一点,从不曾改变。

    下一个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不管他们脚下的路是十八岁时走的那条,还是二十八岁时走的那条,只要他们走着,前方就是灯火明亮的家,就是告诉那些遮不净的风雪,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将他们分离。

    这一生,他们从不曾分离,也永不会分离。

    作者有话说:

    祝每个宝贝们三次元平安健康,万事顺意!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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