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爷还在等她,云皎皎瞬间瞪圆了眼睛,惊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她不敢再耽搁,忙推了推同样呆怔在原地的同心,“同心,快给我收拾收拾。”


    两人忙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松南这才将视线落在云皎皎身上,她还没穿上王府送来大红嫁衣,身上一件淡黄的印花褙子洗得发白,袖口针线都有些松了,那件绉纱的百褶裙更是旧得有些历史,看得人心酸。


    若不是这张姝色无双的小脸撑着,实在看不出她是云府的小姐。


    看着女子进了内室,他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背过身子出了房门。


    立在门口,仍有些不解,她当年不是为了将军府的婚事才抛弃王爷离开南境的么?


    按理说她已经过上了优渥的锦衣玉食生活,可为什么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连云三姑娘的丫鬟都不如?


    绛芸轩外,平南王府的兵马守住院门,云别尘和两位夫人在外面探头探脑。


    松南敛了眸中疑虑,没再深想。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抛弃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她就该付出代价。


    云皎皎很快便梳洗打扮好,发冠首饰,金珠玉钗,步摇流苏,衣服裙子都是王府送来的,十分华丽漂亮,她没让同心把自己打扮得出挑,而是敷了厚厚的粉,画了重重的黛,发髻梳得老气横秋,用大红的盖头往头上一遮,便随松南出了门。


    韩氏来送她一程,云别尘亲自送她上了轿子。


    之后,轿子低调的进了王府侧门,王妃特意给她辟了个院子,名为慎思阁,说是取自谨慎思之的意思。


    进了三重垂花门,将士们放下花轿,改由几个稳重的婆子抬着往内院走,云皎皎也不知道平南王府后宅究竟有多大,她紧张的坐在轿子里,心里默算着时间,足足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她的院落。


    有婆子喊了一声,“落轿!”


    又有人笑盈盈的说了一声,“请云侧妃出来。”


    云皎皎握了握手心里的冷汗,才伸出手去,让外头的婆子扶着她下轿子。


    王府规矩重,丫鬟婆子都不可得罪,这是韩氏叮嘱她的,因而她要步步小心,千万不要行差踏错。


    云皎皎头上顶着红盖头,看不清脚下的路,同心又不知道被安排了何处,心里总是没个着落,只能任由王府派给她的丫头搀扶着她往里面走。


    这一路走来,又是跨火盆,又是撒银子撒喜糖的,闹腾了有一会儿,她才被拉到了布置好的内室。


    “侧妃娘娘且等一会儿,王妃正在梳妆,一会儿奴婢会来引娘娘去见王妃。”


    云皎皎没想到王府纳个侧妃仪式也如此讲究,生怕出错,事事小心谨慎,听到丫鬟的声音,柔声道,“好。”


    她不是正室,进门先见主母是大邺朝的规矩。


    更何况,她也好久没见过商宜了,正想她。


    丫鬟婆子们脚步轻盈,各司其职,将她送进来后便妥帖有分寸的退出了房间。


    房门被掩上。


    大红盖头盖在头顶,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红影,云皎皎呼吸微急,只觉得胸口处咚咚咚喧闹个不停。


    她实在没想到这场闹剧最后会以她进王府收场。


    裴越那日说他会安排,就是今日的安排么?


    云皎皎思绪有些混乱,怎么也想不通他明明唾弃她自荐枕席,却又为何会把她纳入王府,莫不说是阿宜为了救她,在其中牵线搭桥?


    想到商宜,她就心疼手心帕子里包裹的这只碎镯子。


    这是阿宜最爱的一只玉镯,一直戴在手上,知道她要入王府为侧妃,专门派人送来安她的心,让她不要为此生了姐妹之间的嫌隙。


    云皎皎紧紧握着玉镯,心想,两人不管往日如何亲近,如今也到了共侍一夫的境地,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能抢了阿宜喜欢的男人。


    她只当王府是她的避难所,想法子不去接近那个身居高位的男人,更不愿伤了商宜的心。


    所以,她将自己打扮得庸俗平常,以后只安守本分的住在自己的慎思阁里,绝不越雷池半步。


    心里打定了主意,云皎皎顿觉轻松了不少。


    时间还早,她只是个侧妃,青天白日的,平南王身负重担,日理万机,是不会来宠幸她的。


    见没人进来,她撩起帕子的一角偷偷看了看,只见房间内室又大又宽敞,兽首博山炉里熏香缭绕,放眼望去,帏幙帘榻,焕然夺目,妆奁衾枕,金丝锦绣,十分奢侈绮丽,摸上去触手柔软丝滑,和云家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好半天才回过神。


    “侧妃娘娘,王妃要见你。”


    一个眼生的老嬷嬷推门进来,吓得云皎皎赶忙将盖头盖上。


    那嬷嬷眼神凌厉的看她一眼,命两个丫鬟替她将盖头除去。


    “侧妃娘娘不必再戴着这个了,本来王府纳侧妃也没有戴喜帕穿喜服的规矩,是因为我们王妃体恤侧妃,才让人送了喜服盖头过去,还望云侧妃进了王府日后遵循咱们王府的规矩,谨听王妃娘娘的吩咐。”


    云皎皎凝了凝眉,任由这个看起来面色凌厉的老嬷嬷折腾自己。


    若不是她了解商宜的性子,只怕现下就会误会是商宜派她来故意给自己下马威的。


    她默默忍耐了一会儿。


    那老嬷嬷垂了垂头,也不见有多恭敬的对她福了福身子,“请云侧妃跟老奴来,王妃在落霞苑等着你。”


    刁奴欺主,在云家司空见惯,云皎皎也没太在意,跟上去。


    到了落霞苑。


    院中繁花盛开,几株翠绿的芭蕉种在南窗下,生机勃勃,几排雕花隔扇大开着,露出里面正在打扫的各色曼妙身影,走廊上悬挂着几个金丝鸟笼子,几只漂亮的鹦鹉立在笼中,见人便叫了起来。


    “老奴来了!老奴来了!老奴来了!”


    老嬷嬷脸色不太好,愤恨的瞪了那几只鹦鹉一眼,低声唾骂,“小畜生,就知道叫唤!”


    云皎皎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翘,就见商宜的贴身婢女七七笑盈盈走出来,“二姑娘你来啦!哎呀,看奴婢不知规矩的说错了嘴,现在应该称姑娘云侧妃叻!”


    说着话的功夫,她走上前来,亲自搀住云皎皎的手,“奴婢嘴笨,侧妃娘娘莫要生气,王妃在里面候着你呢。”


    云皎皎见七七不屑的眼神瞥了瞥那老嬷嬷,便知道那老嬷嬷身份不简单。


    两人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


    云皎皎笑着进了正屋,见到脸色红润做妇人打扮的商宜,眼里亮了亮,“阿宜!可算见着你了!”


    商宜无奈的瞪她一眼,忙道,“怎么还跟闺中的时候一样,我们啊,现在可是嫁人了,不可再和少女时一般风风火火的。”


    说完,转头对屋里忙碌的丫鬟们吩咐道,“我和云氏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


    众人都退下了,商宜才上前拉着她的手,“那李嬷嬷是太后娘娘派来的,说是王爷以前在南境征战卫国,在京都没有几个用得妥帖的人,老王爷病重,王府没有个主事的女人,所以派了个宫里的老嬷嬷来教我规矩,我刚来王府什么也不懂,云二,你莫要放在心上。”


    新妇年轻,偌大一个王府,人生地不熟,不好打理。


    舒太后是王爷的表亲,裴舒两家,如今荣辱与共,舒太后照顾着裴家也正常。


    云皎皎想了想,表示明白太后的苦心,“嗯,我知她不是你的人。”


    商宜看着她脸上奇奇怪怪的妆容,取笑道,“故意的?”


    “那是自然。”云皎皎了解商宜的性子,她最烦规矩,偏生又生在那个家族,不得不遵规守矩,是以,她亲昵的挽住她的手,将脑袋往她肩头靠了靠,“我想好了,阿宜救我出水火,我必以身相许,才能还了这个恩情。”


    商宜眼眸微动,“我一女子,哪能担得你这大美人儿以身相许?你可要和我一起好好伺候王爷才是。”


    云皎皎噗嗤一笑,明白她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


    “你知道我,我不愿给人做妾,现今入了王府,摆脱了巨英侯和云家,我便再无所求,日后,阿宜只当我是你王府一个吃饭的,你养着我,只当我是个住在这里的客人可好?别的任何东西,我绝不奢求,待吴妈妈病好了,我会想法子离开王府,带着吴妈妈同心和同和哥哥回南境去。”


    商宜明白,这个任何东西里,有王爷的宠爱。


    只是,有了云皎皎这话,商宜却并没有放心。


    云二的容貌,天下无双,王爷再冷情,也是个正常男人,是个男人都会扛不住美色的诱惑。


    她顿了顿,脸色突的一红,道,“我当然相信你,只是王爷却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云二,我老实告诉你,嫁给他之后,我好像更喜欢他了,尤其是洞房花烛那晚,他人虽看着冷淡,对我……却很是温柔……我……我心里喜欢他,也想让他只对我有男女之间的情意,可我也不想与你的姐妹情分因为一个男人而结束,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她真诚的望向云皎皎,真心实意将某些家宅里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东西拿到台面上来说,就是希望她们还能继续做姐妹。


    云皎皎怎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最喜欢商宜的也是这一点,什么事,都说清楚讲明白,不会在背后设计陷害你。


    “那,阿宜希望我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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