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皎又是哭又是笑,脸上表情很是复杂的从地上起来,“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同心,你知道吗,我找到他了,我找到了。”


    同心疑惑道,“姑娘找到谁了?”


    云皎皎笑中带泪,沉默了许久,真心实意道,“阿越,我找到阿越了。”


    同心也不是很笨,飞快联想到刚刚王爷出门时阴沉的脸色,那时她没敢看王爷的脸,就只偷偷看了一眼王爷的下颌,她觉得很是眼熟,现在听姑娘这样一说,忙道,“难道舒越公子就是咱们王爷?!”


    云皎皎笑道,“是啊,就是他!他就是阿越!”


    同心也跟着高兴起来,“那姑娘还哭作甚么,老天爷是眷顾姑娘的,这不,就把舒公子送到姑娘身边来了么!而且舒公子根本不是什么农户之子,他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平南王!天哪!姑娘!他若是王爷,那姑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可,王爷他怎么走了?”


    云皎皎笑容苏展,扶着同心的手臂坐到床边,不管裴越如何嘲讽她,她现在只想补偿他,弥补她当年对他造成的伤害。


    “他恨我当年抛弃他嫁人。”


    同心闻言,忆起当年几人在一块儿时的场景,脆声的笑了一记,点点头,“也是,那时候舒公子身上还带着伤呢,若是我,姑娘说得那样狠绝,我也恨姑娘!”


    云皎皎觉得还算欣慰,“是啊,不过现在很好,我不求什么,只要看到他活得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同心皱了皱眉,叹道,“可姑娘现在是王爷的侧妃,哪能当真无所求呢?”


    云皎皎表情一顿,瞬间垮下脸来,“我……”


    不过想到什么,她又无奈的弯了弯唇角,自嘲,“不过你多虑了,王爷怎么可能会碰我,我现在可是残花败柳。”


    同心咕哝道,“残花败柳这四个字奴婢都听腻了,姑娘,不许你糟践自己。”


    “好好好,我不说了。”


    云皎皎心情复杂纠结,她不想伤害阿宜,但仔细想了想,对现在的裴越来说,她不去靠近,就是对他最大的补偿。


    他喜欢阿宜,阿宜也喜欢他,那她便安分守己的守在自己院子里,等到时机成熟,就立刻离开王府。


    只要远远的瞧着他们幸福的在一起,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


    这一夜,云皎皎难得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好觉,至少梦里没有那个浑身血淋淋的少年一声一声凄楚悲恸的叫她的名字。


    她在云府没什么存在感,没人管着她,不用去荣华阁请安。


    她八字克人,祖母也不喜欢她,更不用去祖母院中晨昏定省,因而她很少早起,在自己那个简陋的绛芸轩内还算自在。


    嫁人第二日,难得早上被人叫醒的时候没发起床气,乖乖巧巧的任人搓扁揉圆。


    王府规矩重,天刚露出鱼肚白,她才睁眼,屋子里丫鬟婆子的就一大堆。


    伺候的人太多,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肯让同心给她换衣物。


    同心等人端着帕子热水等物进来伺候,又有人取了一只晶莹的玉瓶,将里面清凉的药膏涂在她脸上红疹上。


    云皎皎睡意朦胧间只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舒服得紧,她慵懒的眯了眯眼,“同心,这是什么?”


    同心抿唇,拉出个笑脸,“这是昨晚王妃命人送来的琼花玉露膏,昨晚姑娘睡着了,奴婢已经给姑娘涂了一回了,七七姐姐派来的人说,这药是从宫里太医院拿来的,对付红疹特别有效,让姑娘每日都涂着呢。”


    云皎皎静默了一下,心里软趴趴的,“还是阿宜对我最好。”


    她知道商宜担心她会跟她争宠,所以才有了昨日那一盘金钩笋丝炒豆腐。


    说不难受是假的,可设身处地一想,又有哪个初为人妇的女子愿意丈夫往别的女人屋里去呢。


    就算是她,她知道阿越在阿宜屋里,心里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她目光恍惚的侧头看了看那只收起来放在盒子里的碎玉镯子,想着,得找个时间将它修补好。


    外头天蒙蒙亮,老嬷嬷便在一旁给她讲王府里的规矩,讲得她昏昏欲睡。


    她是侧妃,卯时便要前去王妃的院子里请安。


    梳洗打扮完,才卯时初刻。


    云皎皎初来乍到,不知府上规矩,到了落霞苑才知道今日是王爷的休沐日,现在这个时辰,王爷王妃还在房内就寝……


    云皎皎当场石化,这一路走来,竟无一人提醒她半句。


    可她人已经到了落霞苑,七七见了她便进内通禀,这时候再走又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没过一会儿,七七红着脸出来,低声道,“王爷在王妃房内,听声音,两人像是还睡着……”


    说起睡着两字,七七脸上红晕更甚,“奴婢不好打搅,还请侧妃娘娘再候上一会儿。”


    云皎皎懵懵的看七七一眼,头一回做新妇,还有很多事情不懂。


    七七便拉着她往外走了几步,红唇促狭的翘着,点化道,“二姑娘好歹也是过来人,还不懂么,王爷王妃新婚燕尔,王爷现在正宠着王妃呢……”


    云皎皎一时思绪迟滞,听到这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是男女之间那些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咬了咬唇,就是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呆愣的望着那排紧闭的隔扇许久,才觉得心口酸楚,涩得生疼,像是被人用钝刀划拉着心尖上的血肉,连皮带肉的一痛。


    “啊,我……我知道了……”


    她赶忙移开视线,失落的垂下睫羽。


    七七仔细瞧她一眼,关切的问,“娘娘脸上的疹子好些了么。”


    云皎皎苍白的露出个笑,“好多了,我要好好谢谢阿宜送来的药膏。”


    七七疑惑的皱了皱细眉。


    药膏?


    什么药膏?


    云皎皎淡淡的扯开嘴角,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该和七七说些什么,宫里来的李嬷嬷便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新人第一日来请安要立规矩,她严词厉色的让云皎皎在院子里站着,等王爷王妃醒来。


    云皎皎没驳声。


    晨风清冷,她安静的站在廊下,漆黑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绪,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屋内,暖香弥漫,金钩红帐。


    拔步床上,商宜缓缓醒来,伸出一只俏白的胳膊,亵衣宽大的衣袖从她小臂间滑落,露出那臂上引人遐想的青紫痕迹。


    床边的人已经不见了,旁侧衾被中一片冰冷。


    她心里没来由一慌,急切的坐起身,纤手撩开床帏红帐,看到站在窗口处的那抹修长背影,一颗心才踏踏实实的落下来。


    房间里安静得过分。


    她眯了眯细长的眼睛,有些痴迷的望着男人颀长的身影。


    初入王府那日,她曾见过他一眼,当时只是惊鸿一瞥。


    男人气势凌然,墨色衣角,已经让人浮想联翩,如今,日日正大光明的望着他的清隽俊美,便是见过无数美男的她,也不禁呼吸一滞,内心惊叹。


    这样绝色俊逸的面庞,立体分明,刀削斧凿一般深刻精致,也难怪才刚回京都,就惹得无数贵女对他倾心不已。


    更何况,他身上自带气场,有着一股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掌控全局的霸气威赫。


    她软了嗓音,眼里情意浓滚,“王爷在看什么?”


    男人声音清冽,语气格外疏离冷淡,“外头的鸟。”


    “那几只鸟有什么好看的呢。”


    商宜低低喃喃一声,忽的想起新婚那晚,洞房花烛,他一身大红锦袍的走进屋内,坐在紫檀木雕木椅上,连她的盖头都未曾揭开,便对她清冷淡漠道,“商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你我二人的婚事乃由太后促成,本王统领大邺兵马,又兼任辅佐幼帝的重任,在朝中已是功高震主,将军府与平南王府联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朝中晋王巨英侯一脉蠢蠢欲动,势必会将矛头指向王府和将军府。是以,我们的婚事不能成。”


    那晚大红盖头底下,她听得珠泪直落,只恨不能将自己的真心刨出来送到他面前,“王爷,妾身不怕!”


    她以为自己一番真情能感动他。


    却没想,他话锋一转,声音越发森寒,“本王对你并无情意,行伍中人,不恋儿女情长,这是和离书,待时机一到,本王自会宣告与你和离,到时候,你亦不必担心将军府的安危,本王会保住你和你的父母。”


    龙凤喜烛,灯火摇曳。


    她呆坐在喜床上,泪眼朦胧的揭开盖头,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精致黑眸,一颗心狠狠沉了下去。


    她飞快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嫁错了人。


    这个手握重权的男人,果然如外人所言,冷硬沉鸷,如他淡漠的外表一般,不近人情,根本不会为女色所动。


    可当她看着他那张清冷矜贵的俊脸和那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征服他的神情时。


    心里顿生出一股得不到他誓不罢休的勇气。


    他说行伍中人,不恋儿女情长,不过是因为他从未享受过儿女情长。


    她自认为自己长得也不差,身材玲珑有致,性子也温和,上将军府提亲的男人如过江之鲫,现在又是他的王妃,两人天天住在一个府中,总能日久生情,她总能得到他的心。


    所以,她笑了笑,没有跟他无理取闹,平静而柔婉的翘起嘴角,含泪应下他的话,乖巧的将和离书收起来,放进梳妆盒的最底下。


    她要扮演好一个温婉识礼的平南王妃,她要得到他的身,也要征服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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