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紫米银耳桃胶莲子羹

    皇后突如其来的流鼻血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乾隆更是一惊:“来人!传太医!”

    素清焦急地把手里的丝帕掩在了皇后的鼻上,替她拭去一些血迹,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眼底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阿弥陀佛,诸位娘娘若是不嫌弃还请移步偏殿。”师太听闻了这儿的情形匆匆地赶来。

    杜茂赶来的时候,皇后已经被挪去了偏殿。乾隆和太后坐在一旁的榻上,一旁站着各宫的嫔妃。

    “启禀皇上太后, 皇后娘娘这是鼻衄, 是因娘娘阴虚火旺而起, 待微臣一会儿给娘娘针灸一下, 可缓解一些。”

    乾隆闭着眼睛, 摁着太阳穴,摆了摆手:“去吧。”

    魏芷卉远远地看着皇后略显苍白的脸,抿紧了唇。

    “皇后身子抱恙, 这东巡再继续下去,怕是不妥, 不如提前回銮吧。”太后沉默了许久看了眼皇帝,说道。

    魏芷卉闻言抬头看了眼乾隆,他始终没有抬头, 沉思许久才说道:“就按皇额娘说得办吧,连夜回銮。”

    舒嫔侧头看了眼魏芷卉, 两人对上视线, 相视无言,却又好像都了然。

    再见到乾隆是在回銮的时候,李进满脸愁容地来请了她去皇帝御船。

    “怎么了?”

    “自从上了船, 皇上便传了杜太医去问皇后娘娘的病症, 可这一问, 皇上便生了气了。”李进有些无奈。

    魏芷卉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更了衣便去。”

    李进刚走,舒嫔又来了。

    魏芷卉勾了勾唇,看不出一丝情绪:“今儿倒热闹。”

    舒嫔也知道她要去哪儿,只笑着说:“提前回銮,怕是各处都热闹得很。”

    初菱替魏芷卉披了披风,舒嫔站在门口,侧了身子让位,低语:“从前太宗皇帝便有鼻衄。”

    魏芷卉侧头看她,眼里带了一抹探究。

    去往御船的路上,她想起今儿刚上船的时候,初菱来传的话,舒嫔先时封嫔的时候是因为有了身孕,册封礼那日,皇上本该是去承乾宫的,可是那段时间,是太后的五十大寿,富察夫人作为诰命入宫祝寿,皇上便允准富察夫人陪着皇后住了几天,可就是这一住,出了问题。

    那会儿宫中得宠的唯有皇后与慧贤皇贵妃,册封礼当夜,舒嫔与乾隆正要就寝,富察夫人中途派人来传说皇后身子不适,请了太医,硬生生把人从承乾宫给挖走了,这以后,舒嫔被人嘲讽了好一阵,而至于皇后,那不过是冬日里咳了两声,毫无大碍,便被富察夫人当个大事给通知了。

    再后来,舒嫔这一胎也不顺,小产的时候,恰逢皇后侍寝,承乾宫来报信的宫女换了一拨又一拨,愣是全被富察夫人以帝后要休息为由给拦了回去。

    也是自此,舒嫔便对富察夫人多了几分厌恶,只可惜,她那会儿也谈不上受宠。

    她又想起舒嫔的话,太宗的鼻衄,她是在提醒自己,皇后也许也会不行?

    她不及细想,已经到了御船。

    德忠在门口等待良久,匆匆地迎了上来:“娘娘来了,奴才这就带您进去!”

    “不去通传?”魏芷卉蹙眉。

    “师父说了,娘娘来了便可直接带进去。”

    魏芷卉点了点头,放轻了脚步跟进去。天色已经暗了,殿内的烛火点得却不算明亮。

    乾隆此刻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不知看进去了没有。

    魏芷卉上前请了安,没有出声地给他又点了盏蜡烛,点完了才走过去轻声道:“皇上当心眼睛。”

    乾隆把书扔在一旁,伸手把她拉到了身边:“李进叫你来的?”

    “臣妾自己来的。”她抿了唇,撒了个小谎,却被他看破,指尖被人捏了捏。

    “撒谎。”

    魏芷卉没有回应,只是回握了他的手,低声问:“皇后娘娘的病……如何了?”

    乾隆叹了口气,用了点力把人拉了过来:“方才杜茂来过了,说皇后自永琮薨逝以后,就落下了病根,杜茂说法是皇后气虚、肺气过热……”

    他顿了顿继而说道:“杜茂说,皇后这次病势汹汹……和敬年初刚生下世子,启程之时正在月中,朕便没带上她,朕在想,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和敬会不会怪朕。”

    魏芷卉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低声道:“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至于公主,一定也会见到皇后娘娘的。”

    她早已没了最初对皇后的宽和之心,如今这些话,都不过是官方的说辞罢了。

    乾隆抬了另一只空闲的手捏了捏眉心:“今儿太后提起太宗,也曾患鼻衄数年。”

    她思虑了一会儿,殿门被推开,初菱端了个食盒进来,里面是一盅紫米银耳桃胶莲子羹。今儿的斋宴因为皇后的病,大家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提前回銮的旨意一下,又要听太医唠叨,想必也是没空吃饭的。

    “皇上一整天都没好好用膳了,先吃点吧。”她把汤盅拿起来,亲自替他盛了一小碗。

    魏芷卉抿着唇,她是真的不会安慰别人。无奈,她只能就这么坐在那儿,安安静静地陪着,看着他吃东西,也许他此刻,也不需要人说什么。

    夜深人静,门外的李进也是难办,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该不该进去问乾隆今儿找谁侍寝。而殿内,魏芷卉也是犹豫不决,这样的时候她留宿,亦是不好。

    思索了会儿,她看了眼窗外,低声道:“天色不早了,皇上不如先歇息?”

    “你留下吧,外头冷,省得来回了。”

    魏芷卉摇了摇头:“皇上今儿也累了,况且皇后娘娘还病着,臣妾还是回去吧。”

    乾隆轻叹了口气,让李进取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又让德忠送了她回去。

    已是三月,但日夜温差大,水上尤甚,夜间也是凉得很。这个季节带了毛的披风自然已不合时宜。

    今儿身上这墨色的披风,素雅间却又带了些庄重,暗色之间又有几缕银线交织的祥云纹样。

    尚未走到自己住的地方,就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竹清:“给令嫔娘娘请安。”

    魏芷卉看了眼来人,不解:“竹清姑娘怎么在这儿?”

    “皇后娘娘醒了,说要见娘娘,奴婢特来请。”

    她勾了勾唇,特来请?皇后这是病里还在怕她今夜留宿乾隆那儿?

    一旁的初菱看了眼周围,低声道:“娘娘,回咱们那儿还有点距离……”

    “不必麻烦了,直接去吧。”

    转身往青雀舫方向走去的时候,她暗暗扬了嘴角,你既然要膈应我,那我也穿着皇帝的披风膈应你。

    她看了眼德忠,让人先回去了,自己则带着初菱往青雀舫走去。

    ——

    青雀舫里,皇后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满脸倦容,与白日里那个身着红色朝服,头戴朝珠,一身贵气的样子迥然不同。

    她脚步微顿,来的路上已问过竹清,皇后病势汹汹。在碧霞元君祠里,太医针灸过,皇后已有所好转,可自从上了船启程以后,皇后又流了两次鼻血,下午睡了会儿,现在精神头还算不错。

    可这不错,看起来,却也不太好呢。

    “你来了?”皇后的声音有些低哑。

    魏芷卉请了个安,便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递给了初菱。她自然知道,皇后早已看到了她身上穿的是乾隆的了。

    “皇后娘娘还得注意身体,天色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得好。”

    魏芷卉站得不近,她不知道皇后今天叫她来是为了什么,总之,直觉不好。

    “素清,你们都下去,本宫有话要和令嫔说。”皇后深吸了口气,看了眼一旁候着的素清和初菱。

    初菱看着退下去的魏芷卉,犹豫不决。

    魏芷卉微侧了身子,假意把手里拿着的护手递给了她:“热了,把这个拿下去吧。”

    待人都下去了,她才缓缓地往前走,榻上的皇后,脸上没有血色,眼下的乌青颇为显眼,她直觉皇后的病早已不是一朝一夕了。

    “坐吧。”

    魏芷卉慢慢地在床边坐下:“皇后娘娘有什么话要和臣妾说?”

    “本宫记得,你被封为贵人,第一次来长春宫请安的时候,嘉妃处处为难你,可你丝毫不在意,那会儿,本宫想着你是个懂事的,素日里也存了好好待你的心思。还有甲鱼煲的事情,本宫也曾真心实意地感谢你……”

    皇后说着闭了眼,似是在回忆过去一般,继而说道:“本来,不想让你进后宫的,可是,皇上喜欢,我没办法,都说我贤惠,既添了这名声,我便好好待你便是,我想着,横竖没几天皇上便腻了的……可谁知你竟受宠了两年多。”

    说到最后,皇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魏芷卉不着痕迹地勾唇,殿内和殿外皆是寂静无声,听着皇后那从“本宫”变成“我”的自称,她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如此说来,臣妾还要感谢皇后娘娘。”

    皇后抬眸望着她,微微地撑了自己的身体:“我想过好好待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我的孩子?”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这么迷信?”皇后娘娘严重了,臣妾区区嫔位,所谓相克之说,毕竟只是无稽之谈。况且,若臣妾真有意想害娘娘,更无需在娘娘孕时待娘娘那般好。”

    她顿了顿,上前替半坐着的皇后掖了被子,又退了几步:“当然,若臣妾知道后来的种种,臣妾断不会向皇上提议让富察夫人入宫。”

    说完,她不及皇后回应,俯身请安:“天色已晚,娘娘身体欠安,臣妾便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

    皇后半倚在那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唇,颇有深意地一笑,眼看魏芷卉就要掀了帘子出去,她说道:“你不想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让你生吗?”

    作者有话说:

    我不敢说啥

    我只能说:皇后的话不可信

    我最近好凉

    写得也好拉

    我去反思一会儿

    第32章、枣花酥

    次日清晨, 魏芷卉刚睡醒,唤了初菱进来更衣, 却见她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一边接过初菱手里打湿了的帕子擦脸, 一边问道。

    “青雀舫的消息,说是皇后昨儿后半夜又传了太医,怕是不好。”

    初菱的话音刚落,魏芷卉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昨儿后半夜?”

    见她点了点头, 魏芷卉又问道:“昨儿咱们离开的时候皇后还是好的?”

    得到了初菱的肯定回答, 魏芷卉倒是不明白了, 病势再凶险, 她这也太凶了, 看着竟也不像是突然病的。

    “娘娘一会儿要去青雀舫吗?奴婢听说各宫的娘娘都去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自然,我若不去,只怕明儿都要说是我害的了。”

    ————

    青雀舫外, 太后、乾隆与六宫嫔妃俱在。

    魏芷卉欠身给众人请了安,却未曾起来, 她抿紧了唇,从她一进殿,就察觉到了太后身上的寒意, 还有舒嫔微皱的眉。

    她蹲在那,不曾出声, 却也不敢抬头, 直到乾隆的声音传入耳中:“起来吧。”

    她甫一起身,就看到太后颇为探究地看着乾隆。

    “哀家听说,昨儿皇后最后见到的人是你?”太后不知何时又把视线转向了她。

    魏芷卉心中咯噔了一下, 果然如此。

    “回太后, 昨夜皇后娘娘身边的竹清来叫臣妾, 说皇后娘娘要见臣妾。”

    “那就请令嫔娘娘说说昨儿都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害得皇后娘娘昨儿半夜又病了起来!”站在门口的素清看着令嫔,全然忘了规矩。

    “放肆!朕和太后还在这儿呢!”乾隆拧眉看了眼素清,满脸不悦。

    “皇帝!哀家正问着呢!”太后拦了乾隆的话,看向魏芷卉说道:“说吧令嫔,昨儿都和皇后聊了些什么?”

    魏芷卉垂眸,手里的帕子无意识地绞着,昨夜聊了什么?那些话,怕是不能说的。

    她想起昨夜来,她本要离开,她早就深知两人独处,必有后患。

    可皇后那句“你不想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让你生吗?”还是让她驻足停留。

    皇后说完那句话,整个人又好像虚弱了不少。

    魏芷卉缓缓地回了身,看着她,慢慢地走上前,她没有质问皇后是怎么知道的,她没有立场。郑岁是乾隆的人,但皇后在太医院也并非没人,要想知道一些事,也不难。

    她勾了勾唇:“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病榻上的人闻言轻笑了声:“喝了三年的避子汤,瞒得了旁人,却瞒不住我。”

    她看了眼魏芷卉,也不在乎她是什么表情,只自顾自地说道:“众人皆以为你喝的是坐胎药,旁人只当你无福生育,可本宫是皇后,这些事,旁人没有脑子,不代表本宫没有。”

    也许,是病中的缘故,今日的皇后颇爱怀念过去,她闭着眼,像是在说故事一样:“你知道哲悯皇贵妃吧,皇上才14岁的时候,她就成了潜邸的侍妾,那会儿她也才不过刚到及笄之年,三年后,她生下大阿哥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却已经落了病根。好容易养好了身子,她又怀孕了,可这一次,她却没那么幸运,难产生下了二公主,却没留住,就连自己也从此缠绵病榻。那一年,她才刚过20。”

    说到这儿,皇后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说,皇上为什么不让你生?是怕你重走哲悯皇贵妃的老路吗?要本宫说,是该怕,当年的哲悯皇贵妃,那也是潜邸难得擅长饮食的人,可就是这样擅长的人,最后缠绵病榻,什么也吃不了。”

    魏芷卉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是想告诉我,我是哲悯皇贵妃的替身?

    她轻哼一声,脸上却依旧是带着礼貌的笑意:“这么说来,臣妾一介嫔位,于娘娘话里话外,倒是可与哲悯皇贵妃并肩?臣妾倒要感谢娘娘赏识了?”

    皇后看着她,没再提这事,倏然又把话题转向了富察夫人:“你说,你进后宫是不是就是为了折磨本宫?你克死了永琮不说,你还差点把本宫的额娘弄死!”

    “弄死?臣妾何来这么大的本事?”她摇了摇头。

    “你没有本事,可是你知道吗,那日若非傅恒请求,只怕赐死额娘的旨意,皇上早就下来了。”皇后的眼眶微红,紧紧地盯着魏芷卉,放在被上的手更是握紧了缎被。

    她说的这些细节,魏芷卉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看着皇后,向前走了几步俯下身,低声道:“富察夫人是否无辜,娘娘再清楚不过吧?舒嫔册封礼那夜、舒嫔小产那夜还有怡嫔为何不孕?这些事,皇后娘娘都心知肚明吧,皇后娘娘任由自己的额娘把民间大宅门里那些肮脏的手段带进后宫,却又不报,是为什么?”

    她看着皇后脸上短暂的惊恐,轻笑:“让臣妾来猜猜?皇后娘娘是觉得舒嫔与怡嫔不过只是个不受宠的嫔位,便是猜到了是谁下的手也不敢说?而至于富察夫人,自是不敢对付娴贵妃纯贵妃等人,因此,这手,只能伸到底下去?可臣妾倒是不解,她们又能给娘娘带来多大的威胁?”

    她顿了顿,又站直了身子:“富察夫人的后果,不怪旁人,要怪便怪她咎由自取,诰命夫人将后宫搅得一团糟,她不尝尝这后果谁尝?至于娘娘么?也莫怪旁人,都说一孕傻三年,要臣妾说,皇后娘娘您,多少是糊涂了。”

    皇后此时早已没了最初的气焰,良久才开口:“本宫是糊涂了,若不是糊涂,怎会同意让皇上封你为贵人?你以为没了本宫,你的路会好走吗?本宫告诉你,不会!”

    皇后言语之间有些激动,魏芷卉站在那冷冷地看着,皇后是贤惠,那是因为她只挑软柿子捏,可偏偏把软柿子逼急了,也有硬气的那一天。

    门外有一些声响,魏芷卉低头微微扬了扬唇,只一会儿,皇后的面色恢复了平静,素清也掀了帘子进来:“娘娘,舒嫔娘娘来了。”

    刚说完,舒嫔便已踏进了殿内,两人相视着行了礼。魏芷卉看向皇后,她眼里除了一瞬的惊异之外,与往常无异。

    二人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昨晚的经历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就听太后沉了声:“怎么?和皇后说了什么便这般难以启齿吗!?”

    魏芷卉看了眼正在看自己的乾隆,犹豫良久才开口:“昨夜皇后娘娘与臣妾谈话间,思念悼敏皇子。”

    “是吗?舒嫔,听说昨儿后来你也在,你来说!”

    “回太后,令嫔所言无虚,昨夜臣妾来青雀舫时,皇后娘娘眼眶含泪,言语间更是思念七阿哥。”

    魏芷卉偏头看了眼舒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既如此,那便是皇后的病与令嫔无关了,更何况皇后这儿传太医的时候,令嫔的二人早就走了,又何来令嫔惹急了皇后呢?”乾隆轻咳了一声,在太后不满的眼神之下,还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太后的视线在魏芷卉身上停留了许久,叹了口气,起身在福芳的搀扶下离开了青雀舫。

    青雀舫的门被打开,竹清领了江茂和郑岁从里头出来。

    “皇后如何了?”

    杜茂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侧头看了眼郑岁,还是开了口:“皇后的鼻衄微臣怎么看都不像是初发的症候……”

    他话未说完,魏芷卉已经有所了然,只听乾隆冷声道:“皇后莫非已病了许久?既如此,长春宫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一时间素清和竹清连忙跪下,只听娴贵妃在一旁说道:“还不老实交代吗!”

    话音刚落,素清已哽咽着开了口:“皇后娘娘早在七阿哥风寒以后就也病了,但娘娘爱子心切,病了也不肯说,只是日日夜夜的补品吊着身子,后来流过几次鼻血,恰好富察夫人在,夫人说是补过了头,便断了一些滋补的药,娘娘也确实好转了些,再后来七阿哥薨逝,娘娘又发了病,可那会儿娘娘正巧因为忧思过度病了,便又当是补过了头……可这几日眼看娘娘的病愈发严重……”

    素清没再说下去,乾隆的脸便已黑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富察夫人的话竟是比太医的话还好用了?”纯贵妃更是一惊。

    乾隆许久未言,但魏芷卉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心里早已积压了怒气:“杜茂!你说!皇后的病到底如何了?”

    杜茂一脸的紧张,颇为忐忑:“回皇上,皇后娘娘的病确如素清姑娘所言,由来许久,娘娘的鼻衄是因阴虚火旺、肺热等病症而起,素日诊脉也探之一二,微臣也曾开过滋补的药方,可微臣不知,娘娘是否因怕滋补过度而未曾服下啊!”

    杜茂郑重地叩首,此刻也是心慌得狠,颇为着急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的去留。

    “你与郑岁一起,可能保皇后平安?”

    被点了名的二人,相视一眼,又一次叩首:“请皇上恕罪,微臣无能!娘娘的病症实在凶险,日日这么多鼻血流着,莫说旁的病了,光是这一点,就可因失血过多酿成大祸啊!”

    众人闻言俱是皱着眉,乾隆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素清和竹清二人,又看向众嫔妃,站起了身:“你们都回去吧,朕去看看皇后,”

    几人相视着,还是站起身告了退。

    离开青雀舫的时候,魏芷卉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看了眼同行的初菱:“你去拿一碟子枣花酥过来给李进,皇上怕是早膳也没好好用。”

    初菱点了点头,但却又不知该不该走:“可今儿就奴婢跟出来了……”

    魏芷卉摇了摇头:“无妨,如今都盯着青雀舫呢,本宫自己走回去便是。”

    看着初菱远去的背影,她叹了口气,独自地走着,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我们主儿说,皇后娘娘的病怕是不好,要奴婢来问问太后娘娘,可有继后人选了,若是有了,咱们主儿也好……”这声音陌生,听着像是宫女,可这说的话的内容,却让魏芷卉大吃一惊。

    她侧头看了一眼,两人隐于船边几盆人一般高大的花丛之后,说话的宫女穿的是最普通的宫女服饰,面生得很,对面的却正是福芳。

    福芳说话的声音极低,她完全听不见,只隐约可闻得“曼容小主”几个字,她怕被发现,悄声地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曼容是谁?她不太知道大家的闺名,但若细细想来,满宫里似乎并无叫曼容的人。

    作者有话说:

    求生欲很强:不是替身不是替身不是替身不是替身哲悯皇贵妃就是个炮灰工具人不用care!!!!皇后临死之前挑拨离间的话不用信不用信不用信不用信!!!!后面会解释别急着骂我!!!嘤嘤嘤

    第33章、蔬菜鲜虾粥

    回到住处, 初菱去送吃的了,含云端了早膳:“娘娘一起来就去了青雀舫, 也没吃什么, 初菱姐姐方才临走时叮嘱奴婢温了一小碗蔬菜鲜虾粥还有一碟子虾饺。娘娘用点吧。”

    魏芷卉点了点头,看着含云把吃的摆在了小几上,一侧的小碟子里还放了几片梅片和青梅丝,她尝了口粥问道:“这怎么在这儿?”

    “初菱姐姐怕娘娘闻了荤腥又晕船, 所以才让奴婢放了两片在边上, 怕娘娘要。”含云在一旁答着, 若说起来, 当日内务府给的几个宫女, 含云含秀和含翠,这三年看下来还是含云更得力些。

    她喝了半碗粥,又尝了两口虾饺, 脑子里却全是皇后的病症和今日偷听到的那些话。

    她从含云手里接了漱口的茶,完毕后, 挥了挥手:“下去吧,本宫一个人待会儿。”

    含云点了点头,收拾干净了东西, 又给她沏了杯茶才退下。

    她想起皇后的那些言论,她摇了摇头, 又有几分可信呢?

    “娘娘, 舒嫔娘娘来了。”进来的是初菱。

    “你回来了?东西送去了吧?”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杯中的茶已经有些凉了。

    初菱点了点头,看了眼小几上的茶:“奴婢去给娘娘换一盏。”

    她刚走, 舒嫔便已进来了。魏芷卉起身难得郑重地行了个礼:“今日在青雀舫, 多谢姐姐相助。”

    舒嫔看着初菱端了两杯茶上来, 笑道:“我说过的,是你聪慧,你带出来的人不也聪慧么?”

    看着初菱退回身后,魏芷卉与舒嫔相视一笑:“也是,诚如姐姐当日所言,这宫里头,妹妹半句话,姐姐便能懂了。”

    魏芷卉回头看了眼初菱,昨夜青雀舫里,她把护手递给初菱时小声地叮嘱了一声让她去叫舒嫔。

    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叫来了舒嫔,反正舒嫔聪明得很。

    她此举的目的,不过就是想着若今夜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想怪罪到她身上,她不至于孤立无援,连个见证者都没有。

    至于昨儿舒嫔是否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横竖那会儿只有她是第三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成想,这人撒谎的劲儿倒也不错,一句“思念悼敏皇子”算是解释了皇后波动的情绪。

    舒嫔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皇后的身子怕是不行了,只怕这后宫还有一场硬仗。”

    魏芷卉端着茶盏,撇了些热气,想起今日听到的那些话,这场硬仗指的是什么彼此都懂,只是她早已得知了结局。

    “妹妹说,皇后会和皇上说些什么呢?”

    魏芷卉把茶盏放在小几上,低头一笑,不置一词。

    她思索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只见小高子着急忙慌地掀了帘子进来,她蹙了眉:“怎么回事?猴急猴急的?”

    “青雀舫那边好像不大好。”

    “不大好?不是皇上在那儿么?”舒嫔先问道。

    “奴才也不知道,听说皇上刚走没多久,宫女便传了太医。”

    魏芷卉看了眼舒嫔:“姐姐可要一同前去?”

    舒嫔点了点头垂眸看了眼两人身上的装束,算不上太过艳丽,这才一起动了身。

    ———

    半个时辰前,青雀舫。

    乾隆直等众人都散了,才深吸了口气才踏进青雀舫,进殿前,他看了眼门口站着的素清和竹清,唤了李进:“带他们两个下去,一人掌嘴二十,以惩不报皇后病情之罪。”

    素清和竹清哭喊着被人带了下去,乾隆压了压心里的怒气才随了李进踏进殿内。

    病榻上,身着黄色寝衣的女子,好像瘦削了不少,脸上的苍白和憔悴更是与往日截然不同。乾隆看了眼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的人,心下一颤。

    听到脚步声,皇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皇上……”

    “躺着吧。”乾隆轻咳了一声,抬了手示意人躺下。

    他在床榻前的圆凳上坐下,看着病榻上的人:“既是早就病了,为何不上报?”

    皇后闭着双眼,眼角不知何时淌下了两行清泪:“臣妾怎么敢呢?只要太医不说臣妾病了,臣妾就没病,臣妾就一直是皇后。”

    “便是病了,你也一样是皇后。”

    “若是病了,就像今日这样,臣妾油尽灯枯,而后宫里都在议论着下一任皇后的人选。”

    乾隆拧眉抬头看着她:“永琮一去,朕看你也是糊涂了。你若是早早的让太医院看了,早些痊愈,何至于此?你自然一直都是皇后!”

    皇后笑了笑,只是这笑却也与从前的美貌相差甚远:“皇上和令嫔妹妹好生默契,昨夜令嫔妹妹也是如此说,说臣妾一孕傻三年,早已糊涂了。”

    听到令嫔二字,乾隆拧紧的眉微微松了,但只再一细想,他便知道方才在青雀舫外,魏芷卉又撒了个小谎。

    乾隆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自然都落在了皇后眼中,她强撑着不适,从榻上微微地坐起:“臣妾自然会一直是皇后,可皇上从来都只是给了臣妾一个位分罢了,皇上的心,从前在慧贤皇贵妃那儿,后来有嘉妃有纯贵妃,再后来有令嫔,可皇上,也许您自己都不知道吧,您对他们的宠爱,旁人合起来,都抵不过令嫔一人。”

    皇后虚弱地说着这些话,刚一说完,便又躺了回去。

    乾隆打量了一会儿榻上的人,心里的那些心思陡然间被人说中,他罕见地有一丝别扭,但只一会儿又恢复了镇定:“朕宠爱令嫔,但朕自问,待你始终如嫡妻一般。”

    “嫡妻?皇上可曾见过哪位皇后哪家嫡妻,当着妾室的面,额娘被赶出宫,正室被禁足,皇上又可曾见过哪家嫡妻要在儿子薨逝当夜,看着妾室身上带着男女欢好过后的印迹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此这般,还不是她克了臣妾的孩子吗!”

    皇后说着又渐渐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似乎坐着的姿势能让她更好地抒发心中的怒气。

    乾隆紧锁着眉:“朕记得朕曾经点过你,善妒,在这后宫最不可取。还有,富察夫人为何被朕禁足你心知肚明,这一切,与令嫔无关,皆是她咎由自取!朕念及你年幼丧父,又念着傅恒和你阿玛的情谊,留她一命,已是慷慨仁慈!至于所谓相克之说,朕早就告诉过你,这样莫须有的流言,朕再不想听到!”

    皇后半撑着病体,咳了几声:“善妒?可皇上您不觉得您有些宠妾灭妻了吗?”她顿了顿,并不管乾隆的反应,继续说道,“令嫔未入宫时,臣妾身为中宫,自不敢轻易奢求情爱,只求皇上能始终与臣妾相敬如宾互敬互爱,就如从前孝敬宪皇后与先帝那般,可是皇上呢?自令嫔一来,臣妾居于何位?皇上与臣妾,只剩了嫡子的情谊吧。”

    她说到最后冷笑了一声,倒让乾隆有几分微怒,但他也懒得搭理她的那些牢骚,只问:“昨夜你与令嫔究竟说了什么?”

    皇后叹了口气,躺回了榻上,似是筋疲力尽,但却也是轻笑:“皇上可算想起来问了?”

    她顿了顿,看着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人,轻声道:“可臣妾不想说。”

    乾隆站起身,看了眼榻上的人:“你不说,朕自不会逼你说。”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你好好歇着吧。”

    他说完转身打算离开,恰巧李进进来通报说兰若奉旨前来替素清竹清二人伺候皇后。乾隆看了眼来人,点头示意他待人进来,又回身看了眼榻上躺着的人。

    “皇上!”榻上的人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乾隆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问道:“想说了吗?”

    “臣妾自知时日无多,继后是谁,臣妾不在乎,可皇上应该知道,一个家事低微,又没有子嗣的嫔位,一飞冲天成为皇后,会有多难。”她说完仿佛已经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她微侧了身,剧烈地咳嗽着,可背对着自己的人却全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眼看那抹背影就要消失在门口,她忍了不适,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毕竟,她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了。”

    声音虽微,却因殿内的寂静,足以让乾隆听清,话音落下时,乾隆刚踏出青雀舫,他猛然回头,却已望不见她了。

    他在青雀舫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紧紧地握住了拳。

    他看了眼迎面走来的李进吩咐道:“让兰若好好伺候着皇后,另外,替朕传郑岁,不必让旁人知晓。”

    ———

    青雀舫是有些远的,这在船上只能步行。

    魏芷卉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初菱和小高子,问道:“皇后怎么突然又不好了?”

    “奴才听说,皇上与皇后娘娘似是在青雀舫争吵过,再后来,皇上走了没多久,娘娘便又犯了病,太医说怕是不好。”

    魏芷卉与身侧的舒嫔相视一眼,轻叹了口气,纵是早已对皇后没了敬重之心,但当人真要走了,却也还是有些不忍。

    “从前太宗皇帝患鼻衄,我听说流鼻血时,竟要以碗盛?”舒嫔低语。

    魏芷卉一惊,这些先祖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多,这般流血,早就失血过多休克了吧。

    她四下望了望,虽然已是三月,却正是倒春寒的日子,天空阴沉,风也有些大,今日的水路并不比来时安稳,也许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倒让她忘了晕船这事。

    青雀舫就在下一个拐角处,已经能远远地看到了。魏芷卉抬头望了望这阴郁的天,下一个艳阳天,皇后应该是见不到了。

    “皇后娘娘崩了——”

    几乎是在两人刚走进青雀舫的那一刻,太监带着哀戚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行进的船队。

    一时间,青雀舫的方向哀声不绝。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求生欲:别骂别骂别骂,我尽量不膈应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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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豆皮金针菇卷

    凄惨的哀声传遍各地, 两人相视一眼,匆匆地往青雀舫内走去。

    殿内, 只见皇后静静地躺在床上, 没有一丝生气,边上跪着素清和竹清二人,二人脸上的掌印清晰可见。

    魏芷卉看着那掌印愣了愣,一脸疑惑, 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两人给在场的两位贵妃请了安, 便与怡嫔和愉妃等人一起跪下, 倒是不见嘉妃。

    两位贵妃站在一旁, 脸上虽哀伤, 但眼泪却是一点没有的。

    可不吗,这位置一个不留神就要落到自己身上怎么还能伤心起来呢?

    “皇上那边可派人去了?”娴贵妃看了眼站着的兰若问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早就派人去了。”

    魏芷卉跪在舒嫔身旁, 看着挡住自己视线的两位贵妃的背影,这场大战, 终究还是来了。

    “大行皇后已逝,娘娘的丧仪还得有人操持,若不然, 臣妾等人也是没了主心骨啊!”愉妃说道。

    两位贵妃面面相觑,还没看出个先后来, 身侧的怡嫔开了口:“大行皇后先前有孕之时, 后宫中的事皆由娴贵妃操持,此时还得娴贵妃来啊!”

    闻言,魏芷卉一怔, 她瞥了一眼身侧的人, 一时间有些惊讶。

    娴贵妃看了眼身侧的纯贵妃, 说道:“当日悼敏皇子葬礼,便是纯贵妃与本宫一起操持,今日之事,也该一起才是。”

    纯贵妃原先有些尴尬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等众人换上了白色的丧服再度回到青雀舫的时候,阖宫众人俱已在此,也是这会儿,嘉妃才挺了个肚子进来,而大行皇后也早已换上了入殓的朝服,直等良辰吉时入殓。

    青雀舫内唯独不见乾隆与太后的身影,一侧的怡嫔低声说道:“大行皇后崩前,那血止都止不住。”

    殿内除了哭声便只有这低低的谈话声,魏芷卉与舒嫔斜了怡嫔一眼:“大行皇后刚刚崩逝,这些话,莫再说了。”

    怡嫔看了眼面色凌厉的魏芷卉低声嘟囔着:“你怕是恨极了她,怎的这会儿竟不说了?”

    魏芷卉微蹙了眉,再没说话,恨极?她又没要自己的命,倒也谈不上恨极了,毕竟还没到恨得想盼着人死的地步。

    随着大行皇后入殓,周围人不绝的哭声宣告着乾隆十三年的三月十一日,皇后富察氏崩逝于德州舟次,年三十七。

    含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看着这个本该在自己殿内的宫女,魏芷卉有些疑惑,轻声问道:“什么事?”

    “李进公公派人来,想让娘娘去一趟。”

    含云的声音不大,但舒嫔离得近,自然听见了,她小声说道:“你去吧,大行皇后崩逝,皇上那儿也该有人陪着。这儿若有事,我会叫人告诉你。”

    魏芷卉点了点头,在初菱的搀扶下起身:“先回去换个衣裳。”这纯白的孝服自然是不能穿去皇帝御船的。

    待换了一身素色的旗装,魏芷卉才匆匆前往皇帝的御船。

    御船内,乾隆独自一人,一身墨黑的素服坐在榻上,窗户开着,不远处,便是青雀舫,青雀舫传来的哭声依旧清晰可辨。

    魏芷卉轻声上前,替他关了窗户,这会儿,外头的哭声才没这么清晰:“皇上万安。”

    乾隆下榻亲自把人扶了起来:“坐吧。”

    “今儿天冷,皇上开着窗,别着凉了。”

    魏芷卉的声音淡淡的,她摸不清他的情绪,不知道他是不是向历史上所说的那样,对大行皇后的崩逝颇为伤感。

    乾隆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青雀舫那儿一切都好吧?”

    “娴贵妃和纯贵妃打点得井井有条,皇上放心。”

    “皇后崩逝的消息朕已命人快马加鞭告诉和敬了。”乾隆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嫡女,他还是抱歉的。

    魏芷卉回握住他的手,低声劝慰:“公主不会怪您的。”

    乾隆深吸了口气,本想问问皇后昨夜和她说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方才郑岁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回想了无数遍。

    “今儿朕想吃你做的午膳。”沉默了许久,乾隆开了口。

    魏芷卉倒是没想到他开口是为了说这个,她愣了愣,起身走到他面前:“好,臣妾先回去。”

    乾隆点了点头,却在她要走的时候又把人抱在怀里,抬手在她的脸侧轻抚,玉扳指的温凉猛地触到皮肤上,惹得魏芷卉轻颤。

    她直觉今日的乾隆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是皇后崩逝前说了什么,可她没法问。

    她任由乾隆轻轻地抱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臣妾该回去了。”

    离了御船,却在青雀舫后的不远处见到了兰若,魏芷卉轻唤:“兰若姑姑。”

    兰若福身致礼:“娘娘有何事?”

    魏芷卉四下张望了一圈,轻声问道:“听闻大行皇后临走前,兰若姑姑奉旨照顾,不知大行皇后可曾说了什么?”

    兰若与魏芷卉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看似疏远却是极尽礼数的亲近:“大行皇后不曾言她,左不过是一些入不了耳的流言蜚语,和惋惜帝后情分罢了。”

    魏芷卉微微勾唇,兰若的话说的婉转,不过就是大行皇后生前疯言疯语还在骂自己罢了。

    “她走得痛苦吗?”

    “太医来时,娘娘已经因失血过多昏迷,因此,算不上太痛苦。”

    魏芷卉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素清和竹清的脸……是怎么回事?”

    “皇上怪罪二人不报大行皇后病情,罚了掌嘴。”

    魏芷卉点头:“姑姑想来还有事要和皇上汇报,我便不邀姑姑一坐了,日后回了宫,若有机会还请姑姑来永寿宫叙叙旧情。”

    兰若福身告退,魏芷卉看着快到了的住处,深吸了口气。

    ───

    因着大行皇后新丧,魏芷卉只做的大多是素食,想来此刻的乾隆也没什么胃口。

    不愿他等得太急,所以叫了初菱和小高子一起帮忙,很快便端了食盒往乾隆的御船走去。

    一品豆皮金针菇卷,酱汁里带了几分番茄的酸甜;一品凉拌杂菜,木耳、菠菜、胡萝卜、黄瓜、粉丝、杏鲍菇、鸡蛋条拌在一起,配上酸酸辣辣的酱料,清爽不腻;一品油焖笋,如今也正是春笋的季节;一品香煎豆腐,将豆腐的外皮煎得颇为酥脆;一盅排骨玉米山药汤,炖得清淡,也是少有的荤腥。

    魏芷卉没让初菱动手,自己亲自端了菜放在小几上才算完事。

    “皇上尝尝。”

    乾隆望着对面的位置,抬了抬下巴:“一起。”

    魏芷卉总觉得乾隆今儿有些不对劲,却又无从问起,只能陪着他吃了顿饭,再做考量。

    而此时的乾隆,心里也是一样的挣扎。

    今日郑岁的话,于他而言是一击。而皇后的崩逝,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年少时动心过的女子和一路相敬如宾的正妻骤然离开,但这种骤然,在他心间,也只是荡起了一阵小范围的涟漪罢了。

    他捏了捏眉心,看着宫女把两人吃完的东西撤了下去,又端了漱口的上来。

    “皇后崩逝,青雀舫伺候的人不尽心,朕已经告诉了李进,素清和竹清待皇后梓棺奉移后,替皇后守陵。至于其他人,都打发去慎刑司。”

    魏芷卉点了点头,对乾隆的处置极为平淡,皇后病了许久,可宫女却丝毫不曾报信,不这般处置,倒也确实说不过去。

    “不日便要回宫,各府的福晋诰命都要入宫祭拜,这些事有两位贵妃操持,朕又要忙着别的,皇额娘那儿,你替朕多陪着。”

    在魏芷卉轻声的肯定声里,乾隆叹了口气,轻轻握了她的手。

    ———

    得知郑岁被乾隆遣返回乡的消息是在魏芷卉去青雀舫致哀回来的路上,素日她用的太医都是郑岁,因此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她还有些不解。

    同行的怡嫔见她像是不知情的样子,继而说道:“按理说,大行皇后一去,皇上就算要处置太医,也是该处置杜太医,怎么没缘由地处置起了郑太医来?若说起来,这还是伺候皇上的太医呢。”

    走在中间的舒嫔闻言又几分冷淡:“皇上要处置谁还不是一件易事?横竖,那都是有理由的。”

    魏芷卉看了眼身侧的小高子,轻轻地递了个眼神,小高子便悄声地退了下去。

    回到住处,魏芷卉坐在窗边的榻上,看着一旁的初菱,颇为不解地问道:“郑岁怎么会被皇上赶回家乡?”

    确如怡嫔所言,郑岁的确是乾隆用得颇为得力的人,避子汤一事,怎么说也算瞒得严实。

    她恍然想起那日在青雀舫大行皇后如谜语一般的话来,不禁微微蹙了眉,难道乾隆知道郑岁没瞒住?

    她急急地看向初菱,问道:“小高子回来了吗?”

    “刚回来了,正等着给娘娘回话呢。”初菱说着去外头叫了小高子进来。

    小高子也没含糊,一进来就开始说了:“皇上今儿从青雀舫回御船后,便悄悄地传了郑太医过去,说了什么奴才打探不出来,只知道郑太医一出来就直接被送回家乡了,听说皇上还发了火。”

    说了,但又好像没说。

    魏芷卉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就想当个观众咋就那么烦?啥事儿都得扯上她,这就是冠军的参与感?

    她看了眼身侧的两人,一个初菱一个小高子,都是从御膳房一路过来的,昔日的好友,如今的心腹。

    沉思许久,方开了口:“大行皇后已去,郑岁又被赶出了宫,有些事,可以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噫码字的时候连作话说啥都想好了……

    放进存稿箱就忘记了……

    我就记得……

    爱你们么么么么~

    以后都日更哦有事会请假嘿嘿(应该是早上9.除非我找到一个流量好的点)感谢在2022-05-06 23:51:21~2022-05-08 00:1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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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石斛玉竹无花果汤

    大行皇后之死, 于乾隆内心而言究竟是什么情绪,别人不得而知。至于表象上, 皇帝给足了体面。

    先前吩咐提前回銮是为了让大行皇后能够更好地回到紫禁城养病, 如今大行皇后崩逝,这些事,反倒不着急了起来。

    乾隆吩咐了几个皇室宗亲恭奉太后缓乘回京,免得舟车劳顿。

    数日后, 大行皇后的梓宫移至长春宫, 先时未曾同行的贵人以下的几位主子早早地换了孝服于长春宫致哀, 更别提, 固伦和敬公主了, 公主自得到消息那日起就从公主府赶回宫中,只等圣架回銮。

    魏芷卉与舒嫔跪在后头,看着固伦和敬公主痛苦的样子, 一时间也有些不忍。

    乾隆念及舟车劳顿,没要求他们几人头几日必须要在长春宫守着, 因此每日只待个半天,除了两位贵妃和贵人以下的人外,都回了自己的宫殿。

    山东一行, 让魏芷卉和舒嫔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舒嫔在永寿宫坐了会儿。

    “皇上已经下旨, 追谥大行皇后为孝贤皇后, 还要天下人以国母故世来服丧。这丧礼,不管是当日圣祖自孝诚仁皇后起的四位皇后还是先帝世宗皇帝的孝敬宪皇后,都匹敌不了啊。”舒嫔抿了口茶, 琴支和含翠跪在地下给二人捏着膝盖。

    舒嫔的话没错, 对于孝贤皇后的葬礼, 乾隆确实尽了心,即使生前帝后似是已经离了心,但在这些身后事上,他给足了体面,《述悲赋》更是让人们都觉得帝后伉俪甚笃。

    魏芷卉抿着唇不语,转了话题:“这些日子,大家都累得很,嫔妾冷眼看着不管是皇上还是两位贵妃都瘦了不少。”

    听到两位贵妃,舒嫔不免抬了头问道:“后位悬虚,依你看,谁更好些?”

    魏芷卉勾了唇:“这话,哪是我能说的?”

    舒嫔摇了摇头,拿了块桌上的桃花酥:“一个是乌拉那拉氏出生,怎么说和孝敬宪皇后也是同姓,一个虽有两子一女,却是汉军旗。你说,谁的胜算更大?”

    “有皇子的不就免了再想嫡子的念头?”她试探性地开口。

    “不,她没有机会。”

    舒嫔坚定的口气,让魏芷卉放下杯盏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却是什么也看不出。

    “姐姐为何如此坚定?”她敛了脸上的异色。

    舒嫔摇摇头,只是笑着,却不言语。魏芷卉不由得想起那日在船上听到的对话,随口一问:“这些日子与姐姐关系日渐密切,尚未问过姐姐闺名是什么?”

    “云舒。”舒嫔在一旁取了笔墨写了下来。

    魏芷卉轻轻地念了念,又想起舒嫔的封号,她不由得看向她,舒嫔了然,无奈地笑了笑,开口说道:“我们这样的选秀进来的人,皇上不过知道咱们姓什么罢了,名什么他自是不在意的。不比妹妹,还有小字。”

    提起小字,她倒不免想起当日舒嫔所言一事,不由得红了脸:“那姐姐可有小字?”

    见她摇头,魏芷卉的心里却像是做了个排除法,她不叫曼容。

    那这个曼容究竟是谁?嫔位以上者,只剩了怡嫔、嘉妃、愉妃和两位贵妃,可在她的认知里,这些人都不叫曼容。

    “在想什么?”舒嫔看着她发呆,不禁问道。

    “无事,不过是在想,太后虽说缓乘回京,却也快得很。”

    “且等着吧,太后昨日才回京,继后的人选也该有眉目了。”

    舒嫔一脸的淡然和肯定,让魏芷卉更为不解。

    ────

    送走了舒嫔,魏芷卉在初菱的侍奉下歇息了片刻,换了身衣裳去了正殿。

    “传。”她坐在榻上,看了眼小高子。

    很快,杜茂就走了进来:“微臣杜茂给令嫔娘娘请安,令嫔娘娘万福金安。”

    魏芷卉看了眼跪在那儿的人,问道:“孝贤皇后丧期,后宫事情繁多,本宫也不拐弯抹角,你只有什么答什么便是。”

    “郑太医为何离宫?”

    “微臣不知,孝贤皇后崩逝后微臣从青雀舫回去便已听闻皇上身边的人叫走了郑太医,再后来只知郑太医被打发回了乡……”

    “郑太医与皇后身边的人可有往来?”

    “并无往来,皇后娘娘的身体素来都是微臣侍奉,郑太医侍奉皇上居多,后来又伺候了娘娘。于长春宫,郑太医除了孝贤皇后病重的时候,都很少侍奉。”

    魏芷卉紧锁着眉,那为什么孝贤皇后一走,乾隆便着急地赶走了郑岁?不像是掩人耳目,更像是气急了赶跑他的样子。

    她还在细想,杜茂却继续说道:“微臣感激娘娘,数度在微臣险些丧命之时于皇上跟前替微臣求情,保全微臣。因此,微臣今日有一事想禀明娘娘。”

    魏芷卉撇了一眼杜茂冷声:“说。”

    “孝贤皇后崩逝前,微臣在内诊脉,听娘娘几番呓语着生不了了之类的话,但声音极低,旁人未曾听见,因此微臣也不敢妄言。”

    生不了了?她在说谁?若是她自己,这不该是她临终前还在犹豫的话,魏芷卉思索一番。

    又想起皇后知道乾隆不让她生这件事,微皱了眉,沉了声:“初菱!本宫从前喝的药可还有?”

    初菱点了点头,在她的示意下退了下去,只一会儿,便拿了一个锦盒进来:“当日郑太医给娘娘制成了药丸,如今只剩这么几颗了。”

    她打开锦盒,里头的药丸只剩了几颗,她记得当日郑岁说,制成药丸服用三个月便可达长期的效果。吃药这件事上她不上心得很,虽说不想生孩子,但却也懒怠吃药,想着一劳永逸,可这乾隆忙起来十天半月不来一趟,她吃了也是白吃,因此特地问了太医,只在侍寝后服下,若她没记错,东巡她还带了几丸,在这儿则是留了些的。

    她看了会儿手里的药丸,望向杜茂:“初菱,备碗热水来。杜太医,你看看这药丸有何问题?”

    杜茂接过锦盒,闻了闻,轻轻地抚了抚那药丸,看了眼手指,皱了眉,接过初菱端来的碗,将丸药放入水中化开,用勺子舀了一勺,轻嗅了嗅,锁紧了眉,将碗还给了初菱,问道:“微臣斗胆,敢问娘娘此药何来?”

    “这是避子药,想来杜太医知道,个中缘由本宫不便细说,本宫知道这药丸没毒,但你为何紧锁眉头?”

    杜茂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手上的汗,答道:“此药丸与母体无害,若是想有孕,停药一年,再服用一阵子安胎药便可,但娘娘这几颗丸药上,被人撒了些极微的红花粉末。若不细看,丝毫看不出来。少量地服用红花,有活血通经,散瘀止痛之效,但若是大量服用,或是如娘娘这般每隔几日或是日日服用,积少成多,或致……女子不孕!”

    他说到最后有些犹豫,魏芷卉听得更是火大,抬手便在榻上猛地一拍,一时间众人纷纷跪下请罪:“娘娘息怒!”

    魏芷卉的手攥紧了桌角,她是不愿意生,但也不是永远不想生,她从前也是看各种短视频里可爱的小女孩小男孩而心痒想着有个娃玩玩的,一朝穿越,她不过是怕太早生惹了旁人的红眼和打乱了历史进程自己会乱了阵脚,又怕古代这医疗水平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可没想到,有人还想让她永远生不了。

    她想起郑岁来,他被赶出宫,如若这件事是他干的,那只怕他不但会被赶出宫,还会丧了命。可若不是他干的,那他被赶出宫又是为何?她总觉得乾隆知道些什么,所以孝贤皇后崩逝那日,他才会在御船上那样。可他不说……

    魏芷卉看了眼跪着的杜茂,一脸严肃:“本宫多次救你,是看杜太医医术高明,今日之事,杜太医若是深谙宫中处世之道之人,应当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杜太医,可别让本宫白白救了你多次。”

    杜太医低着头:“微臣明白,娘娘相救之恩,微臣铭记于心,必当为娘娘效忠以报厚恩。”

    魏芷卉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她的脸渐渐黑了。

    初菱和小高子二人在一旁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初菱,听说小厨房里备了石斛玉竹无花果汤,准备一下,去养心殿。”魏芷卉沉思了良久,开了口。

    她想看看,乾隆会不会亲口告诉她。

    养心殿外,德忠正要带她进去,被魏芷卉拦了:“听闻这些日子皇上为了各处的事常常生气,公公还是进去通传一声吧。”

    得了允准,魏芷卉才缓缓地踏进殿内,特地放轻了脚步。

    “臣妾给皇上请安。”

    乾隆下来扶了她,见她神色淡淡的,不由得微微皱眉,拉了人坐下,看着初菱在一旁盛汤。

    “皇上这几日日夜操劳,臣妾熬了个石斛玉竹无花果汤,里面还放了淮山、百合、沙参和麦冬,有清肝养胃润肺之效。”她从初菱手里接了碗,轻轻吹了吹递给他。

    魏芷卉坐在他身侧,看他喝了一碗才转了视线,又亲自拿了漱口的茶水递给他。

    “郑太医一走,皇上的身体也得有人照料才是,臣妾听闻皇上回宫以后就没请过平安脉,皇上也得保重龙体才是。”

    听她提起郑岁,乾隆觉得额头突突地跳,竟有些不安,有些事不是不打算告诉她,只是未曾想好要怎么说,这件事,总觉得是自己愧对了她的。

    他不由得握了她的手说道:“朕知道了,杜茂如今闲着,朕稍晚些便让杜茂来,郑岁一去,你身边也没了得力的太医,便让杜茂也侍奉着你吧。”

    魏芷卉见他没有要再说太医的意思,不免有些心凉。

    只恹恹地点了头,却见李进走了进来:“皇上,寿康宫派人来请了多次了。”

    魏芷卉抬眸看着一脸愁容的李进,寿康宫来请?怕是为了继后的事吧。

    见乾隆是不愿再聊郑岁的事了,魏芷卉微微勾了勾唇角,起身:“想来太后是有事要见皇上的,臣妾便先告退了。”

    乾隆本想留,但见人难得不太守规矩地说完便走,叹了口气,自己好像有钉子要碰了。

    作者有话说:

    龙:我好像把老婆惹毛了……

    智慧宝: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爱说不说哼

    蓝蓝:怕啥,十年六个还能生!怕啥,他身边的太医还要抱你的恩呢,他不说咱以后不给他治病!

    求生欲:本人实打实文科生理科一窍不通,更别说医学这种了,本章包括后面如果有医学方面的知识纯属百度以后为了剧情来了几句尽量合理的胡言乱语。千万别考究,也千万别信,我自己先说!考究不起的!!!

    还有个求生欲:为了不挨骂,我尽量没给皇后设置成黄桑的白月光这种设定。所以对于皇后的死,黄桑的想法就是没了个很早就跟着自己的发妻这种淡淡的悲伤,豪华的葬礼里更多的是尊重和给她身后的体面这样子。【要是觉得这样有违历史上皇后的白月光形象了去看看晋江有没有富察是女主的文吧嘤,毕竟我的文令妃是女主哈,我肯定以她为主谢谢谢谢peace and love 】

    感谢在2022-05-08 00:19:06~2022-05-09 00:1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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