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西洋参燕窝

    寿康宫内, 太后命人点了檀香,倒是静心。

    太后看了眼身侧坐着的皇帝, 抿了口茶:“哀家自从昨日回宫, 便派人去传了皇帝多次,皇帝都不曾过来,看来皇帝是知道哀家多番找你,所为何事了?”

    乾隆掩饰着情绪, 顺了顺衣摆:“皇额娘要见儿子, 无非就是中宫之位。”

    “那便说说你的想法。”

    乾隆看了眼饮茶的太后, 他的想法?他有心想要魏芷卉坐那个位置, 可他知道, 暂时不能。

    “儿子的想法,自然是……”他讪讪地一笑,带了几分故意试探太后的意思, 也特地说到这儿就停了。

    太后自然不是蠢笨的,把手里的茶盏往小几上一磕, 发出一声脆响:“不可能!先不说令嫔只是嫔位,一个包衣出生还没有子嗣的人,难登后位!令嫔年轻, 尚未经事,更是难以服众。”

    提及子嗣, 乾隆的心不免颤了颤, 他想起方才养心殿里,那人欲言又止仿佛想把他看穿的样子,总觉得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乾隆敛了神色, 恢复了正经:“从前世祖皇帝时, 孝诚仁皇后崩逝三年后才再度立后, 因此如今孝贤皇后新丧,朕想着,也不着急立后一事。”

    “不急是不急,但人选还得是有的。”太后顿了顿,继而说道,“如今宫里头的几个主位里,只剩了四个潜邸的老人,还有三个嫔位。令嫔和怡嫔出身不高暂且搁置,妃位里头嘉妃愉妃都是有皇子的人,但这两人的出身都难当后位,皇帝你也明白。”

    乾隆接了太后的话茬:“舒嫔年轻,也是不经事的,纵是出生叶赫那拉,是满军旗也难敌后位的责任。”

    “既如此,那便只剩了娴贵妃和纯贵妃……”

    “皇额娘不必说了,儿子心里明白。”乾隆有些不耐烦,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起身,“前朝还有事,儿子先回去了。”

    太后召见过皇帝的事,没几日便传遍了各宫,长春宫里祭拜的人,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孝贤皇后梓宫移殡景山观德殿前一日,乾隆特命诸皇子公主、嫔妃福晋等入宫祭拜。

    这几日,虽是日日在长春宫,乾隆也曾来过,但除了问问两位贵妃丧礼的事,倒是很少和旁人说话。

    魏芷卉也懒怠和他说话,呵,叫你前几天不长嘴!

    祭拜之余,也有休息的时间,一群人坐在长春宫的偏殿,一个个的都在寻找着自己的高枝。

    当然,还是纯贵妃那儿比较吃香,毕竟有孩子。

    舒嫔冷眼瞧着,勾了勾唇,靠在魏芷卉身侧低语:“若是有一日,这结果和他们想的不一样,那又是一番新的景象。”

    魏芷卉微微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舒嫔会这么笃定,但却也不否认她说的话。

    “明日便是大礼之日,今夜不用你我守灵,早点歇息才是。”魏芷卉真的会累死,跪了好几天了,太痛苦了那感觉,明明没有眼泪,每天还要憋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入夜,舒嫔早已走了,魏芷卉因为更衣,便没让人等,只带了初菱独自回宫。

    今夜长春宫守灵的是大阿哥永璜和他的福晋、三阿哥永璋还有几个王府的福晋,后宫里便只有怡嫔和婉贵人。

    魏芷卉从后院偏殿出来,夜深人静,唯有正殿传来的祈福声,在这黑夜里尚有几分惊悚,她小声地叮嘱初菱:“早些回去吧。”

    刚行至西偏殿,魏芷卉便顿住了脚步。

    “臣妾这几日冷眼旁观着,大家都想着纯贵妃会是继后呢。”这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魏芷卉蹙了眉,是怡嫔?她在和谁说话?

    “纯贵妃不过是汉军旗,小门小户的出身,不过是有两个儿子,但这后位,她还配不上。”魏芷卉猛然捂住了嘴,想后退了几步,又看了眼身侧的初菱,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太后和怡嫔?她们在长春宫偏殿里做什么?

    “纯贵妃这些日子也算是出尽了风头,臣妾瞧着倒是娴贵妃也不多事,安静致礼,办起事来倒也妥帖大方。”

    “这便是咱们满军旗的人儿的好处了,乌拉那拉氏虽不比当年孝敬宪皇后时那般光耀,但到底,这家风也是在的,不至于在大事上显得小家子气了,就冲这个,哀家提拔她也是应当的。”

    魏芷卉在殿外听着怡嫔轻笑了声,继而说道:“既然太后有意,那臣妾也必当为太后效力。只是那枕边风,臣妾失宠多时,怕是不行的。”

    太后叹了口气:“曼容啊,有时候也不是只有枕边风有用。”

    两人的说话声渐小,又似是在密谋着什么,可魏芷卉全然听不下去。

    太后的那一句“曼容”,早就勾住了魏芷卉的神思,怕被人发现偷听,她拉了初菱的手先行离开。

    回宫的路上,太后的怡嫔的对话在自己耳边一遍遍地回想着,她回忆着怡嫔这个人。

    怡嫔也是包衣出生,听说是江南进献的美女,身份不高,但初入宫时也是受宠得很,因此没多久便成了一宫主位。只可惜,也是个着了当年富察夫人道的人,富察夫人入宫,带了些新鲜的珠钗首饰,皇后看着好玩,便赏给了当时正受宠的怡嫔,可偏偏这些东西,在宫外的时候,被麝香沾染久了,怡嫔留在身边日久……自然也就与皇嗣无缘了。

    这些事,怡嫔自己是否知情魏芷卉不知道,毕竟这事儿还是兰若从前和她提起的,当然,兰若不曾提起富察夫人,这种事更是只提了一半,这还是她自己猜的,可偏偏那日青雀舫里,孝贤皇后的反应告诉她,她猜对了。

    这些事皆出自富察夫人之手,而孝贤皇后全然知晓,却隐瞒不报。

    这些都是她为魏贵人之前的话,她入宫后,怡嫔给她的感觉,总是一个旁观者的状态,像个墙头草一样,哪里都有她的身影,可她在哪却又都不站队不交好。

    可是……她明明记得,怡嫔闺名不叫曼容。

    “娘娘,到永寿宫了。”初菱在一旁小声地提醒她。

    魏芷卉回神,这一夜,本该一夜好眠,可如今,怕是要因为这一场偷听而难以入眠了。

    ────

    三月二十五日,孝贤皇后富察氏梓宫即将移殡,长春宫内,各宫的人已经跪了许久,便是乾隆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膳的点,乾隆遣了众人出去用膳,而自己却是不曾离开。

    殿门口,魏芷卉和舒嫔回身忘了眼乾隆的背影。

    “听说这几日,皇上为了孝贤皇后的丧仪,发了好几次火,已经处理了好几个官员了。”舒嫔在一旁小声地嘀咕。

    这些事,魏芷卉早已有所耳闻,后人都说乾隆十三年是一个分水岭,自此乾隆性情大变,杀伐决断。

    她在想,乾隆这几日的深情,有几分真心?是因为失去了一路与自己携手走过来的少年夫妻的感伤,还是因为皇后离世而给的体面和尊敬。

    “皇上瘦了,你要是心疼,便去陪着吧,这个时候,后宫里,也唯有你还能说上话了。”舒嫔看了眼不远处一脸“惆怅”的德忠,看魏芷卉的眼神就跟看救命恩人一样。

    魏芷卉闻言才缓缓回神,她偏了视线,也不多说,看了眼初菱:“去请杜太医在偏殿候着,若有什么不适也有个照应。另外,去备一碗西洋参燕窝过来。”

    初菱转身吩咐了人,动作倒也快,魏芷卉喝了碗汤的功夫便都好了。

    她看了看碗里的燕窝,还好,不算烫。

    长春宫里,众人都不敢打扰乾隆,因此皆都只在偏殿候着。

    魏芷卉悄悄地走了过去,轻声地行了礼,确认没把他吓到,才继续开口:“皇上累了半日了,也该用些东西,怕皇上没胃口,臣妾特让人坐了西洋参燕窝,皇上多少用一些,也好补补身子。”

    乾隆倒是没想到是她来了,自那日养心殿以后,两人很少再私下见面,平日见面,她又生疏得很。

    他点了点头,看着她,在李进的搀扶下起了身。

    “皇上去偏殿用吧,臣妾叫了杜茂来替皇上诊脉,皇上也别太累了。”魏芷卉没给乾隆拒绝的机会,看了眼李进,朝东偏殿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人便引着他去了东偏殿。

    东偏殿里,一时间只剩了乾隆和魏芷卉和几个伺候的人,杜茂安安静静地在一旁诊脉。

    乾隆看了眼杜茂,见他神色无异便也懒得听,挥了挥手叫人下去了。

    他尝了几口燕窝,看向这几日清瘦了不少的人儿,一身纯白色的素服,脸上也未施粉黛,比起当日初到养心殿时,更添了几分纯粹。

    又想起郑岁的话来,不由得有些烦躁。

    “初菱,令嫔这几日瘦了,怎么伺候的?”

    眼看初菱要跪下,魏芷卉忙道:“和初菱没有关系,臣妾不过就是这几天没睡好罢了。”

    乾隆看着这个心疼侍女的人,摇了摇头:“朕又没说要罚她,你着急什么?既是睡不好,叫杜茂开些安神的。”

    他轻叹了口气,这几天,她待他总是淡淡的,隐隐能察觉缘由,却是不敢说,竟也只能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式看她流露一些真性情来。

    “皇上,到时辰了。”德忠从外头进来通报。

    大礼的时候到了,魏芷卉先一步去了长春宫,无意间瞥见在诸皇子中跪在前面的永璜和永璋,想起昨日怡嫔和太后的对话。

    一些关于永璜永璋在葬礼上对嫡母大不敬而被乾隆责罚的记忆猛然浮上心头,一时间,她不免多看了两眼二人,还有那跪在众妃前头的纯贵妃。

    身侧,舒嫔并没有漏了这一幕,低声道:“你留意他们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曼容解谜!存在感很低的怡嫔当当当!

    (墙头草四处勾搭和谁都将讲话探听点消息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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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桃花酥酪

    “你留心他们做什么?”

    舒嫔的话, 让魏芷卉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舒嫔言语间, 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礼开始, 随着太监在一旁的喊声,嫔妃们行礼、叩首、致哀。

    耳边是不绝的哭声,魏芷卉虽于孝贤皇后没有十足的感情,但身处此地, 也不得不展现一下自己精湛的演技。

    “永璜永璋, 你们俩怎么回事?”乾隆厉声的斥责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魏芷卉望去时, 只见乾隆面色凝重地看着跪在那儿的两位阿哥, 沉声呵斥:“永璜!孝贤皇后去世, 你为何只有哭声,而无眼泪?”他顿了顿指向永璋,“还有你!大礼之时, 你没有眼泪便罢了,你竟在此瞌睡!成何体统!”

    两位阿哥背对着魏芷卉, 因此她看的并不真切,但斜前方的纯贵妃,她却是看得极清楚。

    纯贵妃看着被训斥的永璋, 原先正抽泣的背影,突然开始慌张, 往永璋的方向张望着。

    可永璜、永璋被乾隆问话却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直挺挺地跪着,不免让人生疑。

    “朕在问你们话!”乾隆又一次开口,这一次, 言语间的怒意, 更为强烈。

    魏芷卉与舒嫔互相看了一眼, 舒嫔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儿臣……自皇阿玛登基以来便一直由寿安宫的太妃们照顾,儿臣记事以来便鲜少见过皇额娘……”永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乾隆打了一巴掌。

    魏芷卉被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轻轻地一颤。舒嫔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下她才缓了些。

    “那么你呢?永璋?”乾隆又转向了永璋,可这永璋不知为何,死活不肯开口,任凭一旁的纯贵妃如何着急。

    乾隆也不逼他,横竖先处理一个,他看向永璜似是不解气,又在另一边也扇了个巴掌:“朕念你生母过世得早,一登基便把你给了先帝身边的太妃们抚养,朕指着你能跟着太妃们清清静静地学些好的,可谁知竟是连百善孝为先都未曾学会!朕竟不知,朕如何能养出你这般冷血无情、不守孝道之子!”

    乾隆疾言厉色地训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心惊胆战,尤其是几个有皇子公主的,都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孩子,生怕下一秒出了差错的便是自己的孩子了。

    “李进!大阿哥永璜,于嫡母葬礼不守孝道,难堪大任,带下去,朕再不见他,凡教导过永璜的师傅,一律革职回乡。”

    几句话下来,给永璜的未来下了定数,“难堪大任”,从此,这个皇长子再无继位可能,一时间永璋的沉默,让纯贵妃愈发的紧张,而此时,乾隆未曾开口,她更是不敢说话,只是整个人都有些瘫软了,全靠身边的宫女搀扶着。

    永璜被带了下去,直到这时,他才因为自己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而哭泣,魏芷卉在一旁看着,颇有些感慨。自她入宫,只有家宴上才会见上永璜一面,可这种时候,乾隆和孝贤皇后的注意力都在其他几个皇子公主身上没谁会注意到这个养在太妃身边的小透明呢?

    这样的生长环境,让他面对孝贤皇后的葬礼,如何能哭得起来?

    至于永璋,魏芷卉却是愈发不解,按理说,孝贤皇后生前,也不算薄待了三阿哥,便是旁的皇子公主,如今也能哀戚着,可为何他偏偏只是做个样子?还不说原因?还有他的困倦又是为何?虽说昨夜是永璋守灵,可按理来说,守灵的人,都是会轮流交替着歇息那么一两个时辰的,断不会因为守灵而困顿。

    “永璋!有你大哥的例子在前,你还不说吗?”乾隆紧锁着眉看着一言不发地永璋,不由得怒火中烧,也是一巴掌。

    他转向了此刻早已泪流满面瘫倒在地上的纯贵妃:“纯贵妃!这便是你替朕养的好儿子!”

    纯贵妃跪直了身子:“皇上,永璋他素日里待孝贤皇后恪守孝道,断不敢如此不敬啊!”

    “是吗?那今日永璋又为何如此?”乾隆冷了声,看着纯贵妃。

    纯贵妃一时失语,若问他永璋为何如此,她更是全然不知,昨日她还特地叮嘱永璋今日的大礼必得遵守礼法,切不可有半分逾矩不规之处。

    她只能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皇上,永璋素来孝顺,他断然不会这样啊!”

    乾隆没有再多说,孝贤皇后移殡也是有良辰吉时的,他看了眼身侧的太监:“把三阿哥送去养心殿,听候发落!朕倒要听听他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随着三阿哥被带走,长春宫里的一切又都继续走上正轨,只是纯贵妃,已因为永璋的突发状况没了原先的心性,一时间,之后的事都落在了娴贵妃身上。

    魏芷卉看着那些先前谄媚于纯贵妃边上的人如今都跟在娴贵妃身后,一时间有些唏嘘。

    她看着走在娴贵妃身后但并不怎么言语的怡嫔,不禁想起昨夜听到的对话,她看了眼初菱,耳语了几句。

    孝贤皇后的金棺离宫后,乾隆回了养心殿处理永璋的事,各宫的人也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回了宫。

    长街的甬道上,舒嫔看着身侧的人,低语:“今儿大阿哥这举止……”

    见她摇了摇头,魏芷卉问道:“按理来说,大阿哥养在太妃膝下该是颇为安静本分的,况且又时常听说大阿哥身为长子,虽不算受宠,但从前在上书房那也是阿哥们的表率极为勤勉善思的,怎么会?”

    舒嫔四下望了望,没人了才开口:“同为富察氏,虽不同族,可一个是皇后,一个虽为皇贵妃,却只是个名号,别的尊荣一点没有,又不受宠,虽是长子又如何?孝贤皇后崩逝,皇上膝下无嫡子,倒是有个长子,只怕是大阿哥也生了些争权夺位的想法,一时错了念头。”

    魏芷卉叹了口气:“那姐姐看三阿哥……”

    舒嫔摇了摇头,不置一词,虽也是想不通的样子,却仍旧说道:“皇上不会放过的。”

    ———

    魏芷卉带着满腔的疑惑回了永寿宫,整个人疲乏得很,含翠在一旁替她捏着腿,揉搓着跪得有些红肿的膝盖。

    初菱端了碗桃花酥酪放在小几上:“这几日外头阴雨绵绵的,风大,娘娘来碗酥酪暖暖吧。”

    魏芷卉瞥了一眼那碗酥酪,是她早上走之前准备了一半放在那儿的,竟被含云这几个懂事的做完了,她端了碗尝了尝,桃花的芳香与牛乳的醇厚还有米酒的香甜混在一起,暖暖的,比长春宫的那种惊心动魄要温暖许多。

    才吃了半碗,小高子走了进来:“娘娘,皇上责罚了三阿哥,和大阿哥一样……”

    魏芷卉手里的动作一顿,还是来了,她早就料到了的:“皇上说再也不见三阿哥了?”

    “这倒没有,皇上罚了三阿哥的师傅们半年的俸禄,至于三阿哥皇上禁足了一个月,另外……说是无继承大统的可能。”

    魏芷卉叹了口气,还好,还愿意见,也许这里,也是看在了纯贵妃潜邸多年的情分和四公主的面子吧。

    她看着手里的酥酪,问了初菱:“小厨房里,还有多的吗?”

    初菱摇了摇头:“娘娘还要吗?奴婢派人去做。”

    魏芷卉起了身:“不用,本宫自己去吧。”

    她走进小厨房,取了两碗牛乳煮开,撇去表面的奶皮放凉后,再倒入滤好的米酒搅拌均匀,加了些糖,放入锅中蒸了一刻钟左右,待其凝结成冻,又撒上了些干桃花做点缀,周围还撒了少许的蜂蜜。

    两只高足海水纹碗里,放着两碗桃花酥酪,魏芷卉看了眼初菱:“一碗叫含云送去景仁宫给纯贵妃,再派个太医去,免得有什么事情本宫说不清,还有一碗随我去养心殿。”

    初菱点了头吩咐了下去,便随了魏芷卉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外,德忠见了她迎上来,魏芷卉问道:“皇上还在气头上?”

    德忠点了点头,小声地说着:“可不是,赶走了三阿哥,纯贵妃进去求情,皇上又把人赶了出来,这会儿还在里头发火呢,师父正打算叫奴才去请娘娘呢。”

    魏芷卉点了点头,踏进了殿内,才一进殿,还没来得及请安,一个杯盏便摔到了自己脚边,应声而碎,里头的茶水更是溅在了裙摆上。她脚步一顿,俯身捡了碎片,才捡了一半,面前一阵阴影,乾隆俯身把人扶起来:“让下人处理吧。”

    乾隆亲自检查了她的手没有被划破,才牵着她坐在了榻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臣妾想着皇上心内郁结着,便亲自做了碗热热的桃花酥酪,皇上尝尝?”魏芷卉边说,便从初菱手里接过了碗,放在小几上,又亲自递了勺子。

    有些话,不急着这会儿说,直等他吃完了,魏芷卉开口:“皇上纵然生气,可也该注意身体,听李公公说,皇上都没好好用膳。”

    听到三阿哥,乾隆又有些恼:“若不是念着纯贵妃从前潜邸的情谊,又念着四公主和永瑢年幼,朕是断不肯轻纵了的!”

    魏芷卉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在他身边坐下,半倚着他,抬手替他抚平了眉心:“罚也罚了,皇上也该消消气,注意身子,何至于伤了自己呢?”

    乾隆看了眼坐得虚浮的人,轻轻挪了挪,把人搂得稳当些,言语间又是微怒:“朕问他为什么不见一丝哀容,竟只是做做样子,你可知他和朕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最近好凉

    哭了……

    第38章、西瓜冰

    魏芷卉不解地看着乾隆, 却听他轻嗤了一声,倒有几分气笑了的样子。

    “朕竟不知素日里都是何人教导的他, 竟要管起朕后宫的事来了!”

    他说话间的恼怒惹得胸腔震颤, 魏芷卉背靠着他的胸膛,倒是感受强烈,一时间,也有几分惊讶。

    “他问朕, 是不是从未有过立纯贵妃为继后的意思。”

    魏芷卉不由得一惊:“继后之事……臣妾可听得?”

    乾隆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妨, 你且听着便是。永璋才十三四岁, 竟要过问朕后宫的事来了?朕立谁为继后是朕的事, 他倒好, 朕若无心立纯贵妃,他便要对孝贤皇后不敬么?”

    他沉吟了一会儿,继而说道:“依朕看, 他是想着纯贵妃当了皇后,他便成了嫡子, 也可争一争太子之位了?但这般不守孝道,嫡母葬礼未见哀容不说,反而打起瞌睡的皇子, 如何能登大任?”

    听他越发得恼了,又提起瞌睡一事, 魏芷卉轻轻转过了身, 替他顺着气,将小几上的茶递给他:“皇上喝口茶润润嗓子。”

    过了会儿,魏芷卉才开口:“臣妾听闻昨夜是永璜和永璋守灵, 虽说一夜未睡难免劳累, 可这守灵期间, 也是可以轮着歇息那么一两个时辰的,更何况也会送一些醒神的汤给大家,怎么会还这么困顿?皇上可曾想过?”

    听她一说,乾隆才有所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什么,他正要叫李进去查,魏芷卉却起了身。

    “请皇上恕罪,臣妾来之前派人查过,昨夜送给守灵各人的醒神汤里,唯有三阿哥的那一碗里,被人加了一味安神助眠的药,因此今日三阿哥才会……”魏芷卉蹲在那解释着,但却也不敢抬头看他。

    “这几日的长春宫人多手杂,再加上这药药效又慢,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臣妾派人去寻昨儿负责汤药的人时,发现最后经手的小太监已经自尽了……”人多手杂想要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太难,想要帮纯贵妃至此便也差不多了,再往下,便容易得罪人了。

    乾隆垂眸看着抿紧了唇的魏芷卉,叹了口气,把人扶起来:“你便这么帮着纯贵妃?”

    魏芷卉看着两人仍旧交握着的手,在心里慨叹,不愧是帝王,她看似是在帮三阿哥,可事实上,她想帮的还是纯贵妃。

    “当日臣妾初为贵人时,宫中人人都以臣妾出身低微而轻视臣妾,唯有纯贵妃愿与臣妾有所往来,时至今日,宫中因三阿哥一事,众人纷纷落井下石,臣妾……”

    她没说完,仰头看着乾隆,想来他也能懂的。他捏了捏她的指尖:“朕不会迁怒纯贵妃,至于永璋,朕问他听何人说的继后流言,他竟告诉朕,是在长春宫听两个宫女窃窃私语听来的!朕无意考究其理由是真是假,若是真,他读了多年书,如此听信一面之词,也足以令朕失望。”

    乾隆虽不信,但魏芷卉却知道,这两件事情里只怕都有怡嫔的手笔,只可惜,事涉太后的想法,乾隆恪尽孝道,她倒不敢提。

    若说起来,三阿哥太实诚,两个没看到脸的宫女窃窃私语他都能信了,也确实难当大任,算不得委屈了他。

    只是这场继后之争,终究还是娴贵妃胜了,但若是她能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可能是一个谜团的话,可能也不乐意当这继后吧。

    ———

    纯贵妃自孝贤皇后丧礼过后便称病在景仁宫养着,自此,后宫琐事皆由娴贵妃打理,娴贵妃将为继后的消息,只差了一道圣旨。

    丧仪过后,乾隆有一阵子没往后宫来,偶尔来过一次还是去的永寿宫,侍寝次日,派了德忠来传话,说是郑岁已经被赶出宫,从前的药也不必再吃。

    德忠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魏芷卉,丧礼虽忙,却也不能忘了正事儿,她和乾隆之间,还有一些帐没算清呢。

    她想起那日乾隆在永寿宫,提起继后一事,说自己属意于她。魏芷卉以自己资历尚浅又出身不高婉拒了。

    一代帝王于她,有没有真心呢?她想起孝贤皇后说的一些话来,也许是有的,她从不是一个只以自己为中心的人,平素的相处间,她自然能觉察到乾隆待自己和待旁人的不一样。可既是有一分真心在的,那为何就是没有信任呢?

    思来想去竟有几分恼了,恰逢前朝因大小金川一战已是波涛汹涌,乾隆许久不曾前往后宫,魏芷卉倒也乐得如此,起初还每日一道菜或者点心的送过去,或是牛舌饼,或是芸豆卷,或是牡丹鱼片,或是茶叶熏鸡。

    后来时间久了,杜茂一来请平安脉,她便想起那药的事,只怕再不来,都要忘了这茬了吧。于是她干脆称了病,说自己近日身体不适,翊坤宫那儿的请安她也不去,养心殿那儿的膳食她也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送着。

    而这一时期的养心殿内,乾隆日日夜夜都在忙着金川的战役,后宫之事,他压根无暇过问。

    “皇上!张广泗进剿屡屡失利,还请皇上早下决断!”讷亲手持奏折,在一旁说着。

    乾隆一心看着地图,沉吟不语。

    “派岳钟琪去前线,你们看如何啊?”乾隆抬了头,看着傅恒和讷亲。

    讷亲看了眼傅恒,欲言又止,倒是傅恒开了口:“依臣之见,岳钟琪大人与张广泗大人素日不合,若是如此恐难定军心。”

    乾隆摆了手:“朕知道,朕打算让岳钟琪以提督之衔前往前线效力,再下一道旨意,让班第驻守军中辅佐张广泗。”

    见二人无异议,乾隆方点了头:“便这么办吧。”

    好容易等乾隆从战事上抽了心思出来,李进才敢把敬事房的人带进去:“皇上,太后传了奴才多次,让您翻牌子呢!”

    乾隆刚忙完朝政正累得很,听了这话不由得蹙了眉,看到桌上摆的龙井,倒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那堆绿头牌:“令嫔的呢?”

    此话一出,倒是敬事房的人尴尬了,忙抬头看着李进等着“获救”。

    “皇上,令嫔娘娘前几日身子不适,便派人去敬事房撤了绿头牌,说皇上忙着朝政,便叫人先瞒着皇上。”

    “病了?可派了太医去?杜茂怎么说?”乾隆想起这几日的膳食,倒确实是很少听到哪一碟子是永寿宫送来的了,倒是什么启祥宫偶尔有样学样地送些才过来,却也送不到他心坎,都被他搁置在了一旁。

    提起杜茂,他摁了摁眉心,好像有些事,自己还欠了她一些解释,也不知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回皇上,杜太医说了,这会儿刚入夏,宫里头不比去年圆明园,要热一些,娘娘一时贪凉,吃多了冰,并不妨事,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便可。”

    乾隆叹了口气:“去永寿宫瞧瞧。”

    话音刚落,又迟疑了一会儿:“罢了,不去了,既是要静养,便先养着吧。”

    本是想着过一阵子再和她解释郑岁的事,可这时间一久,他倒反而越发迟疑了,想来这人也是怪自己的。

    ———

    既是装病,魏芷卉也是装得有模有样,初入夏的那会儿,她确实是太自信了,每天就捣鼓一些冰,吃什么都吃冰镇的,把自己给吃伤了,但是其实没几天就养好了。

    只是作为一个穿越来的人,她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这不,本可以早早好了的病,她愣是拖着拖到了六月初。

    今日杜茂来诊脉,说起皇上今儿过问了她的病,杜茂怎么回的她才没仔细听进去。

    她在心里抓狂,狗男人,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呵,你最好再也别来了!

    送走了杜茂,她才不喝那药,苦得一塌糊涂,什么养身?才不是养身。自己的病早就好了,可这杜茂在这种事情上只担心自己的脑袋能不能留住,压根不管自己竭力阻止再吃药这件事,非说是乾隆千叮万嘱要好好保养给开的药,于是嘛,全给她倒了。

    “初菱,把本宫的西瓜冰拿来,再把那风轮扇上,这宫里闷得慌!”手里的团扇在这炎热的六月,压根起不上什么作用。

    才吃了几口冰,含云走了进来:“娘娘,舒嫔娘娘来了。”

    魏芷卉一听,忙拿了手帕擦嘴,拉了初菱,轻声道:“快把这冰拿下去!”

    天知道这些天她闭门不出,存了心躲着乾隆,宫里头素日里又只有舒嫔来往密切一些,这些天她倒管自己管得狠。

    “藏什么呢?我可都见了的!”西瓜冰还没端下去,人却已经进来了。

    魏芷卉撇了撇嘴:“好姐姐!我都好了!你就让我吃一次吗,你进来不觉得这殿内热吗?”

    舒嫔可不吃她撒娇的这一套,坐在榻上,看了眼那碗,碗壁上还挂着水珠,伸手一摸冰得很,她抬眸斜了一眼她,不语。

    她的视线被碗里的东西给吸引住了,方才坐下来的时候没仔细看她吃的是什么,以为她只是叫人做了个冰镇的西瓜酪,这会儿一看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碗里头的西瓜被压成了渣以出汁水,还有西瓜汁和碎冰,可重点是底下那些用木薯粉搓成的珍珠圆子。这样的搭配颇为熟悉,却又是宫里头未曾有过的。

    她回想着自己这些天偶尔来永寿宫,每每端来的点心糕点都是宫中常见的式样,今儿这个还是头一次见。

    她不免地有些疑惑。

    魏芷卉看着正出神的人,心下奇怪:“姐姐怎么了?这碗……冰,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嘿嘿搞了个抽奖(挂文案上啦)

    西瓜啵啵yyds 夏天必备耶耶

    第39章、柠檬手撕鸡

    舒嫔看着碗里的东西, 听她问,才缓缓地抬头回过了神:“这东西, 你从哪儿学来的?”

    魏芷卉闻言, 也愣了,她转过了头,搅了搅手里的帕子,这西瓜冰哪学来的, 这哪是能说的?

    总不能告诉她这是我从21世纪带来的吧, 她迟疑了会儿, 抬了头:“这不过是妹妹闲来无事自己做了吃的罢了,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我素来闲着便喜欢研究些吃的。”

    可舒嫔却仿佛并不吃这一套,她看了眼伺候的宫女,道:“你们都下去, 本宫和令嫔有话要说。”

    待人都走了,舒嫔才看向魏芷卉:“妹妹这脆啵啵做得以假乱真, 倒是不错。”

    魏芷卉倏然一滞,前些日子和舒嫔相处时的片段,那些令自己疑惑的地方, 在此刻一一浮现。

    她为何会对乌拉那拉氏登临后位一事如此得肯定,又为何会在大礼那日, 自己关注永璜永璋的时候问自己“留心他们二人做什么”, 那些曾经的种种疑惑,在“脆啵啵”这三个字出现在她嘴里的那一刻,瞬间豁然。

    她抬头看着舒嫔, 一脸的惊异, 还未等她开口, 舒嫔先松了口气:“我猜对了?”

    魏芷卉勾了勾唇,竟是有了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那姐姐三番五次地帮我,是真心要与我交好,还是因为早知胜负已定?”

    舒嫔倒也诚实:“起初以为自己有个女主命,可以改变些什么,也存了争一争的想法,后来也明白自己没那个命,便想着,抱个大腿也不是不行,日渐相处下来,倒是越发得明白皇上喜欢你是有道理的,现如今倒是真心更多了些。”

    魏芷卉笑着点了点头:“不是女主,却也不错的。”

    舒嫔不置可否地笑笑,她来的时候,“云舒”还小,这十几年来,她早已融入了这儿的一切,自当年一心想有个女主命,也妄图过改变历史,自流产以后便也明白了这历史压根不是自己能改变的了。

    直到见到了此刻,她恍然明白,真正的女主从来都不会改变。

    有的东西,有的人,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后人都说,乾隆十三年孝贤皇后崩逝,此后,乾隆皇帝如变了个人一般,杀伐决断也是自此风流。”舒嫔说到这儿,看着魏芷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我的阅历不用说了,所谓当局者迷,但依我看,皇上要变,也只是变了前面的而已,后面那两个字,没变。”

    舒嫔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我虽不知你与他之间究竟有何事,但你近日避宠,众人皆有猜测,去岁选秀的秀女们秋天便要入宫了。很多事,我必会帮你。”

    她声音不大,说到最后的时候,颇郑重地握了握她的手:“我先回去了。”

    魏芷卉站在殿门口,看着舒嫔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秀女入宫的事她早有耳闻,只是并不记得这一波里都有些谁罢了。

    至于乾隆……信任危机还未解除,她还不乐意见他。

    ————

    养心殿内,乾隆看着前线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满脸怒色:“朕派讷亲为经略赶赴金川,是为了让他在前线指挥战事!可张广泗倒好,讷亲刚抵达美诺军营第二天他就走了?竟未与讷亲商讨破敌之策就擅自前往卡撒!依朕看,张广泗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皇上息怒!张广泗大人之举虽说不妥,但所幸讷亲大人当机立断,已于昨日奔赴卡撒,与张大人共商军事。”傅恒在一侧宽慰道。

    乾隆叹了口气:“依朕看,这张广泗是越发不中用了!”

    才说完,李进从外头进来,有几分犹豫又带了几分欣喜。

    “怎么了?”乾隆蹙眉看着这扭扭捏捏的人,问道。

    李进看了眼傅恒,傅恒倒也识趣,福身:“臣先告退了。”

    看着傅恒离开,乾隆斜了一眼李进问道:“怎么了?”

    “永寿宫那边,令嫔娘娘方才出去了。”

    “去哪了?”听闻令嫔出门,乾隆喝水的动作都慢了几分,自察觉到令嫔有意躲着自己,他便派了人暗中观察着这人什么时候出了门,去了哪里,又有谁去了永寿宫。可偏偏这人沉得住气,日日只与舒嫔往来,他倒是有心偶遇见见她,却也不好跑那儿去。

    乾隆放了手里的茶盏:“去多久了?”

    “回皇上,一刻钟了。”

    乾隆啧了一声,斥道:“糊涂东西,也不早点来告诉朕,还不快备轿!”

    李进摸了摸鼻尖,轻声笑了,这皇上这几日颇有些像孩子。

    御花园里,魏芷卉难得出了门,毕竟再待下去,她早就要待疯了,虽说有舒嫔常来陪着她,两人总是避着宫女聊天,这时间倒也过得快,可日日只在那榻上坐着,虽有美食相伴,也憋得慌。

    御花园里的栀子花此刻开得正好,绿叶紧簇间,白色的花朵被映衬得更为纯白,花香吸引了不少的蝴蝶,于此翩翩起舞。

    魏芷卉一身浅翠蓝的旗装于花丛中倒是明艳得很,衬得脸色也比最初病着的那几日要好得多。

    “令嫔不好好养病,怎么跑御花园来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看也知是嘉妃,魏芷卉笑盈盈地转了身,行了个扶鬓礼:“嘉妃娘娘安。”

    她看了眼嘉妃挺着的肚子,听说下个月便要生了:“嘉妃娘娘即将临盆,怎么也不在启祥宫安胎?可见北乔是不好好伺候的了。”

    她一脸笑意,用嘉妃的话驳了回去。

    嘉妃轻嗤一声:“太医说了,要本宫多走走,这样有助于生产,当然了,这些事,令嫔没生养过,自是不知道的。”

    魏芷卉不禁好笑,这人没次怀孕都要在自己面前炫耀一下,可她压根不羡慕啊。

    “自然,宫里头,只侍寝一次便有孕,可没人有嘉妃娘娘这般的好福气。娘娘若是早有这福气,何至于时至今日才只生了三胎呢?”

    嘉妃一手撑着肚子,向前走了几步,在栀子花丛前头停下,伸出手用力折了一朵花,放在鼻间嗅了嗅:“这花香得很,可这花也只开这么一季,早晚会有谢的那天。本宫听说,皇上已许久未去永寿宫,令嫔,你说这花,是不是要谢了啊?”

    嗯,不是没来永寿宫,是没进得来。

    “娘娘说的话自然是对的,可这花至少年年都开,总不至于开了一年便从此不开了。”魏芷卉还不胆怯地看着嘉妃。

    她说的可不就是嘉妃,随时有孕,可乾隆确实已经许久不曾想起启祥宫了,即使有着身孕,也鲜少过问,似是早已忘了一般,听说嘉妃日日想着各种法子见乾隆,不是说自己肚子疼,便是要去养心殿请安,可每每如此,都被乾隆一个太医或是一句政务繁忙给拦了。

    此话一出,嘉妃自然想起这几个月来几次相见乾隆都未曾成功的事,一时间怒从心生,抬手便是一巴掌。

    “放肆!令嫔好歹是在宫中跟着兰若姑姑学过规矩的,怎的如此以下犯上,看来本宫今日是该教训教训你了?”

    嘉妃一巴掌打得狠,魏芷卉足足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又长又尖的护甲划过脸,此刻正生疼着,可她一点不显露在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直直地站着,看着嘉妃:“娘娘有着身孕,嫔妾可不敢打扰娘娘安心养胎,免得嫔妾不懂礼数气着了娘娘惹得娘娘动了胎气,那样嫔妾可担待不起。”

    她退了两步,抬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也不管身后的人是如何气急败坏地喊着要她留下来听训。

    转过身的那一刻,她没遗漏掉隐在假山和绿荫背后的那抹明黄色,她不知道他在那呆了多久,可那一巴掌他一定看到了吧。

    可那无动于衷的样子确实扎了心,她抿紧了唇,无声地自嘲着笑了笑。

    离了嘉妃的视线,身后的声音渐渐淡了,她才吩咐了初菱走快些。

    呵,狗皇帝!别想进永寿宫的门!

    “娘娘!这话可不兴说啊!”初菱慌乱地拉着她的衣袖,她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她捂了嘴:“你就当没听见!”

    初菱点了点头,抿紧了唇,她当然只能当没听见,她可是只有一个脑袋的人。

    回了永寿宫没多久她正气呼呼地看着含云给自己布晚膳呢,夏日炎热,满桌的菜都是清凉爽口的。

    一道柠檬手撕鸡是她出门前就备下了让人放在冰里冰镇着的,此刻拿出来倒是冰得正正好好,又极为开胃。一道口蘑汤,鲜美且清淡,里头还带了些芫荽的香气。一道清蒸鲈鱼,肉质鲜嫩,红绿椒丝的点缀使得整道菜色香味俱全。一道荷塘小炒,荷兰豆、胡萝卜、藕片和木耳多重颜色的组合,鲜艳又味美。

    才要坐下来吃饭,含翠端了个餐盘进来:“娘娘,承乾宫的琴支姑姑派人送了个空酒壶过来。”

    一时间众人皆是不解,魏芷卉拿过酒壶,这个酒壶,是她前两天给舒嫔的,里头装的是她自己泡制的桃花酿。

    她想起前几日,两人私下闲聊,魏芷卉说自己从前也能千杯不倒,如今竟是一杯倒。

    舒嫔还笑说,一杯倒好啊,一杯倒,然后让皇上心疼。

    思及此,她勾唇笑了笑,了然地打发了含翠下去:“本宫知道了,初菱,去拿一壶桃花酿过来。”

    “娘娘……您酒量不好,这酒可轻易喝不得啊!”初菱赶忙制止。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话?”

    等人拿了酒上来,她又赶走了伺候的人:“本宫今儿想一个人用膳,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初菱看了眼含云,两人皆是不解,但又是极听话地退了下去,临走还不忘叮嘱着她少喝点。

    待人都退下了,她背对着殿门的方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先饮了一杯,才开始边吃菜边喝酒。

    夹了块鱼肉,她笑了笑,今晚这大鱼,可能钓上来?

    作者有话说:

    龙:我也想见老婆她不让我进啊!老婆你走太快不能怪我呀!

    智慧宝:来吧让我看看这个鱼能说点啥

    求生欲:别骂我别骂我,嘉妃会处罚滴!!

    可能会有错别字……因为一些私事今晚一直在和别人打电话,没来得及捉虫。睡醒了捉。感谢在2022-05-12 09:05:00~2022-05-13 00:4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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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雪花金丝煎饺

    饶是起了钓鱼的心思, 魏芷卉这顿饭这顿酒,也没刻意。

    她是真的挺想喝酒的, 来这儿以后唯有宫宴可以喝酒, 可偏偏乾隆记挂她酒量不好,每回都给她换成了假酒,于是她只有闲暇的时候可以独自在永寿宫喝一小杯自己酿的酒,一喝多便会被初菱拦着。

    她尝了口手撕鸡, 里头还加了点花生米, 还真是个不错的下酒菜。

    她晃了晃杯中的酒, 这酒在冰里放过, 此刻下肚, 凉凉的,好久没这么吃过冰了,还真挺爽。

    御花园的那些场景又一点点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脸上都已经不疼了,她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但好像,看到他没有站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的。

    思及此,她不禁又仰头喝了杯酒, 前几日她和舒嫔提起喝酒一事,舒嫔还笑话她说, 她有如此宠爱, 何至于借酒消愁。

    可是外人又怎懂,她虽竭力融入这时代,也知身为嫔妃之本分, 从未奢望能有十全十的真心, 可她不喜欢被隐瞒却是一如既往。

    酒壶里的酒不多了, 可外头还是没有动静,魏芷卉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了,要不怎么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呢。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好像是初菱的声音,魏芷卉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明黄,她晃了晃脑袋,想看仔细些,可那抹明黄却又不见了,面前的人又变成了初菱。

    只一会儿,她觉得世界都天旋地转了,好像还会移动,整个人好像在飘一样。

    过了一会儿,世界又静止了。

    “去给你们主子准备点醒酒汤来。”

    一个好像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好像是乾隆的声音,好像有点凶,哦对,刚才初菱好像说皇上来了,她嘿嘿地笑了笑,过了会儿又摇了摇头,轻声嘟囔着:“皇上才不会来呢。”

    乾隆看着被自己一路抱到床上神志模糊的人,紧锁着眉,一肚子对永寿宫下人的火压着还未来得及舒散,就听人呓语。他听了几遍才听清,问道:“为什么不会?”

    “谁要他来了!之前不来,现在也不用来了!狗皇帝!”许是酒精作祟的缘故,倒是激起了魏芷卉心头那些自由因子,此刻说的话,干的事,都越发得放肆起来。

    她两只手胡乱地挥舞着,两只脚也在床上乱动着,阻止着给她脱鞋的宫女,全然没有仪态可言,更像是一个孩子,说起话来也是更加得口无遮拦。

    “狗皇帝”三个字出口的时候,不说站在那儿的李进满脸的震惊,站在床边的含云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至于殿门口刚端了醒酒汤进来的初菱,更是险些没拿稳手里的汤药。

    “皇上息怒,娘娘不是故意的。”初菱端着食盘就跪在了地上,忙不迭地替醉酒的魏芷卉请罪,但她知道,魏芷卉哪不是故意的,她今儿从御花园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大放厥词”过一回了。

    乾隆的脸早就黑了,这永寿宫多日不来还真是让他惊喜了。

    虽说今儿过来,本就存了想和她说清楚的心思,可谁知这一来就见了个酒鬼,这还怎么说?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初菱,正了色:“先起来,扶着你们娘娘。”

    初菱会意,扶起了醉得瘫软的魏芷卉,正欲让含云帮忙喂药,乾隆拿过了碗:“朕来。”

    一代君王倒是难得伺候一个醉鬼,莫说初菱含云不曾想过,便是李进自幼在乾隆身边伺候,也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对待一个嫔妃。

    他吹了吹汤药,舀了一小勺,放到迷迷糊糊的魏芷卉唇边,刚才还黑着脸的人,此时一脸的柔和:“先把药喝了。”

    也许是刚才闹腾过了,喝完了药她倒是安静了不少,初菱和含云替魏芷卉摘了发饰,又换了衣服。含秀也端了盆水进来,递了块毛巾:“皇上洗洗手吧。”

    乾隆垂眸看了眼沾了药的手,回头看了眼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叹了口气,喝个药也不老实,险些把药给打翻。

    他洗净了手往外间榻上走去,面色又恢复了最初的严肃:“李进,待里头好了,叫几个宫女出来。”

    乾隆坐在外间的榻上,看着一旁的圆桌,圆桌上原先的晚膳都已经撤下了,他摁了摁眉心,想起里头那人喝醉的样子,一时头疼,她好像,和这宫里头的人都不太一样。

    内殿伺候的三个宫女一出来,就跟着在外头伺候乾隆的人一起跪下了,掌事宫女初菱先开了口:“皇上恕罪,奴婢们未能伺候好娘娘,还请皇上责罚。”

    乾隆饮了口方才含翠倒的茶,这茶倒是他喜欢的,他开口:“令嫔先前因为贪凉病了几日,今儿这酒又是从冰里拿出来的,为何不拦着些?”想起刚才他摸了摸那酒壶,外头的水珠都尚未散去,可知是在冰里放了多久了。

    初菱抿着唇:“娘娘执意要喝……还把奴婢们都赶了出去不让在近身伺候,奴婢们根本拗不过娘娘……”

    乾隆摁着眉心听完了初菱的话,也是,里头那位的性子轻易不显露出来,一旦显露,那股子倔劲不软言软语哄好了,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令嫔这些日子经常这么喝吗?”

    “回皇上……娘娘虽也有嘴馋的时候,但平日里奴婢等皆能拦住,只给娘娘尝那么一点儿……可今儿确实是拦不住。”初菱说到最后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乾隆闻言,叹了口气,想来这人今儿还是在御花园看到自己了,他看了眼李进,起了身:“带他们几个下去,未能及时规劝主子,各人掌嘴十下,再罚俸两个月。”他顿了顿,看了眼外面已经黑了的天色,继而说道,“今儿朕留在永寿宫。”

    说完,他便一个人踏进了寝殿,桃花酿淡淡的香气还萦绕在殿内,未曾散去,他垂眸看着床上安静入睡的女子,脸上的红晕有些淡了。

    乾隆抬手抚着她的脸颊,不禁轻笑,她是在怨自己没替她出头么?

    他叹了口气,嘉妃的那一巴掌,打得她的脸上还有些印迹,方才脸上有酒后的红晕看不清楚,如今红晕退去倒是清楚了不少,也不知她疼不疼。

    嘉妃那一巴掌下去的时候他刚到御花园,才要出面,就听她自己驳了回去,又立马回了永寿宫,他倒不好再探出身来了。

    沐浴更衣完,乾隆躺在了魏芷卉身侧,安安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人,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安静地看着她了。他就这么望着她静谧的睡颜缓缓睡去,其他的事,过了今夜再说吧。

    魏芷卉醒来的时候,许是有醒酒药的缘故,头脑也不算昏沉,只是对于昨夜的记忆却是稀稀拉拉。

    昨晚好像被人抱去了床上,再后来有人喂了自己醒酒汤,然后自己就睡着了,别的……她都记不太清了。

    魏芷卉抬手揉了揉眼睛,唤了声初菱,帐子被人拉开,初菱脸上的红肿让她皱了眉:“脸是怎么了?”

    初菱抿了唇,答道:“昨儿娘娘喝多了,皇上来了怪罪奴婢们未能规劝娘娘,罚了掌嘴……”

    “皇上昨夜什么时候走的?”魏芷卉一脸懵,她知道他来过,却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娘娘不知道么?皇上昨夜留宿了永寿宫,早上上朝的时候才走,说是下了朝还要来和娘娘用早膳的。”

    他来过么?所以说,昨儿睡梦中有人摸了自己的脸,有人抱着自己这些都是真的,不是自己喝多了做的梦?

    魏芷卉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她抬手用手背给脸降了降温,又看到初菱的脸问道:“罚了几下?”

    “十下……李进公公知道娘娘怜惜下人,让奴婢们自己动的手,奴婢……自请多罚了十下。”初菱越说声音越小,她想到昨儿那句狗皇帝,就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魏芷卉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实诚呢你!”

    初菱伺候梳妆洗漱的时间,也没忘记告诉她昨儿嘉妃的事:“昨儿娘娘一离开御花园,皇上便斥责了嘉妃娘娘,说他不好好养胎,言语不当,又善妒,罚了三个月月俸,还让娘娘在启祥宫待到坐完月子,不准出门。”

    魏芷卉点了点头,若是乾隆不罚她,想来也不敢踏足永寿宫,想着想着,她轻声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初菱替她簪了簪子,轻声说道:“奴婢知道娘娘计较,特地问了李公公的。”

    “哟,你倒是明白。”魏芷卉揶揄她。

    “娘娘别打趣奴婢,奴婢自然也不会就这么问皇上有无惩罚嘉妃娘娘。”

    初菱才说完,含云便进来了:“娘娘,皇上已经下朝了,正往这儿来呢。”

    魏芷卉点了点头去了外间,圆桌上摆着今儿备下的早膳:一品雪花金丝煎饺,一品红豆糯米丸汤,一笼核桃包和一笼小笼包,还有一盘黄瓜火腿炒蛋,一旁还放了些时令水果。

    圣驾已至,魏芷卉起身迎接:“臣妾给皇上请安。”

    乾隆一身朝服,俯身把人拉了起来,打量了下她的脸问道:“头可还晕?”

    “臣妾没事了,昨夜是臣妾失仪了。”

    极尽礼数的样子,仿佛昨夜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一样,乾隆不由得微眯了眼,压了嘴角的笑意:“先用膳,一会儿再说。”

    果然,真的是一会儿再说。吃饱喝足过后,看着初菱收拾完了碗筷,乾隆坐在榻上,招了魏芷卉过来,先细细地看了眼昨儿被嘉妃打了的地方,还好,已经消了下去,若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正当魏芷卉一脸疑惑,打算开口问他要说什么时,乾隆握住了她的手,一脸笑意地问道:“子衿,谁是狗皇帝啊?”

    作者有话说:

    龙:老婆骂我狗皇帝怎么办嘤嘤

    蓝蓝:骂得好(不是)

    智慧宝:大口喝酒!

    未成年人不可以喝酒啵啵!感谢在2022-05-13 09:05:00~2022-05-13 23:1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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