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芋泥红豆花胶奶冻

    翊坤宫就此成了后宫中最为安静也最为冷清的地方。

    尤其是不久便是圆明园避暑, 再然后便是热河围猎。

    这一路,身为皇贵妃, 魏芷卉赚足了风光。

    狮子玉已经年老, 魏芷卉也已不再骑它。位至皇贵妃,她不再陪着乾隆围猎,那是几个孩子们的草原了。

    她只在围猎之余,骑着乾隆新赐的奔霄骢与他在草原驰骋, 品尝新鲜的鹿肉和草原的其他美食。

    “拉旺多尔济去年已经被封为了世子, 这次围猎, 朕也细细观察了, 这孩子颇有魄力, 又有胆识,朕打算将他接入宫中,让宫里的师傅教他。”乾隆坐在马上, 看着身侧的人。

    魏芷卉垂眸抚着奔霄骢的马背,这也是一匹玉色的马, 虽没有狮子玉温顺,却也是个极合她脾性的。

    “攸宁也快九岁了,皇上既然重视世子, 便把人接近宫,这些事, 皇上决断即可, 何必问臣妾?”魏芷卉转头看他,笑着说道。

    乾隆低笑,冲着她伸出了手, 十指交握, 他眼角浮起笑意:“拉旺多尔济是攸宁未来的额附, 朕自然要过问你。”

    仍旧是傍晚的太阳,秋日的夕阳照在二人身上,温暖得很。

    暮色沉沉,二人在马背上的身影被夕阳拉得细长。

    两人相望,尽管聊的已是孩子们的事,但在乾隆眼里,她仍旧是最初的样子。

    ———

    从木兰回京的路上,魏芷卉偶感不适,诊脉过后,方知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自从身下十六阿哥以后,魏芷卉当年生子的亏损在四五年的滋补养生之下,已好转了许多,今日胎象的稳固,便是一大现象。

    乾隆记挂魏芷卉的身孕,回程这一路特地命人放缓了速度。

    乾隆的马车里,魏芷卉坐在他身侧,李进在外头听着旨意。

    “养心殿的东耳房收拾出来,着内务府再添些上好的软榻软垫还有锦被,马上入冬,炭火也要把最好的备下。等回宫以后,皇贵妃就居住在东耳房,以便皇贵妃更好的养胎。”

    魏芷卉听完乾隆的吩咐,一时错愕。东耳房是皇后方有资格居住的地方,他的旨意,不免让魏芷卉多想。

    “皇上……东耳房本不是臣妾所能居住,更何况……臣妾居住东耳房于皇上朝政而言多有不便……”

    话还没说完,乾隆便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说。

    李进已经退下,马车能唯有二人。

    “朕念在永璂的份上,不曾褫夺皇后的位号,但朕心里,早已属意你坐那个位置。”乾隆正色看着她。

    这是他最心里的话,废后是大事,废后过后再另立她为皇后,难免让大臣议论,他从来都不想让她成了众矢之的,也不愿为了把她推上那个位置,而让永琰也成了众矢之的。

    魏芷卉回握住他,往他肩上靠:“皇上知道的,臣妾所求不为那个位置。”

    ——那就怪了。

    乾隆没有说话,一切都会是她的,那个与自己并肩的人,今后只会是她,只是时间早晚。如今他能做的,只是把能给的都给她。

    紫禁城里,魏芷卉一回宫便在养心殿的东耳房住下,乾隆更是为东耳房赐了名“体顺堂”。体顺堂的奢华比起储秀宫更甚。

    因为都在养心殿,又因魏芷卉有孕,乾隆没有在体顺堂再搭建小厨房,只是着人好好休整了养心殿原先的小厨房,以供魏芷卉闲来无事时使用。

    既是入住了体顺堂,素日各宫的请安也免了。乾隆不愿再让她出现怀先前几个孩子时那样不适的情形,所以这十个月,后宫的事也不曾让她管着,反而都交给了舒妃。

    这是二人共同商议过后的结果,于魏芷卉而言,如今的后宫主位只剩下了舒妃、庆妃、颖妃、愉妃、豫妃和容嫔、婉嫔,这里面若说有谁对她有威胁,那或许也只有皇后素日交好的愉妃,只是五阿哥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的愉妃,一心一意都在儿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她。

    至于豫妃与婉嫔,二人都是不与后宫来往的性子,前者一心思慕乾隆,却自知乾隆对自己感情寡淡,很少刷些存在感来惹人厌,每日只在承乾宫自娱自乐打发时间;至于后者,入宫多年未得圣宠,如今早已深居简出,除了每日的请安,都很少见到她。

    “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若是缺什么,就和李进说,叫李进吩咐内务府的去置办。”

    魏芷卉正坐在软榻上发呆,思考着自己住进体顺堂的这五日,忽得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忙转过了身:“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

    乾隆轻笑,一边把手里的芋泥红枣花胶奶冻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一边在一旁坐下:“回宫五日,朕都忙着朝政不曾来看你,如今好不容易批完了折子便来陪你了,碰巧见初菱端了一碗这个,说是你要吃的,朕便帮他端进来了。”

    魏芷卉看了眼碗里,因为加了芋泥的缘故,奶冻呈淡紫色。制作这个要放在冰里,所以如今看这碗外头还浸着些许的水珠。

    此次有孕,旁的东西倒也罢了,唯独爱吃几口冰冰凉凉的,可偏生如今已经入了冬,几个宫女也是压根不敢太过放肆地给她吃。

    若是不住在体顺堂,兴许魏芷卉就偷偷做了,可偏偏如今是在养心殿,在这儿冬天吃冰,岂非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如今好不容易盘算着他这几日都忙着批折子,这才怂恿了初菱去给她做,怎么就偏偏今儿被逮着了?

    魏芷卉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低着头尝了一口,绝妙的味道!芋泥与红豆的碰撞格外香甜,正合她的心意。

    才吃了两口,就听到了乾隆压抑了一会儿的笑声:“怕什么?朕既端过来了,又岂会不让你吃?”

    魏芷卉仰头冲着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又继续吃,直等她吃了小半碗,觉得腻了,方才掏出帕子擦擦嘴,再不吃了。

    乾隆看着她专心吃东西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攸宁小时候,也是个馋猫,个儿还没桌子高就爱扒拉着桌腿,想去够那几盘子点心,好不容易得到了,也是这样小嘴可劲儿得嚼着,满脸写着满足。

    母女俩,真是像得很。

    乾隆看她吃了半碗,便不再吃了方才说道:“想吃什么只吩咐人去做便是,那些有孕之人不宜吃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若按理,你今日吃的这些,本也不该吃,但朕准你悄悄地,少吃一些。可好?”

    魏芷卉眼睛都快眯在一起了:“谢皇上!”

    “几个孩子这几日都来过?”乾隆问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乾隆怕几个孩子扰了她养胎,所以特地让几个孩子仍旧住在储秀宫,有乳母看顾,舒妃她们四个也时常过去看着,每日午憩过后,攸宁便会像个大姐姐一样,带着弟弟妹妹来体顺堂给乾隆和魏芷卉请安,只是前些日子都没见到乾隆罢了。

    乾隆站起身,在魏芷卉面前伸出了手,将人一路牵到榻上:“朕陪你午憩,一会儿醒来,也省得几个孩子过来又见不到朕,再怪朕。”

    “何至于?”魏芷卉笑道。

    乾隆替她掩好了被子,一边把人拉到怀里,一边低笑不语。

    攸宁有什么都是直接说出来,攸宜就不一样,有些像她,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都藏在心里,嘴上不说。

    当日有的人喝醉了骂自己狗皇帝的事,他可还记着呢。

    ——

    曾以为养胎的日子,就是在体顺堂,每日躺在床上,看着乾隆在李进的服侍下穿好朝袍去上朝,然后他回来批折子的时候,魏芷卉再慢慢地起床,简单地用早膳,然后偶尔地去给太后请个安。

    等到了午时,二人在一起共进午膳。一起午憩,一起陪孩子,偶尔,会有舒妃等人来看她。

    到了夜晚,乾隆早已不翻牌子,尽数的时候,都是陪伴着魏芷卉身边。

    这该是极为甜蜜的岁月,直到年末,永琪的病症愈发严重,乾隆才深觉不对劲,唤了愉妃和永琪福晋还有太医连夜到养心殿,方才得知,永琪的病已经近乎一年,只是一直未曾报之乾隆,每每入宫,都是强忍不适。

    直到这些日子乾隆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永琪这几日总说身子不适,问了也只说无碍。

    若非魏芷卉知道永琪的的结局,她也只会以为永琪没什么大毛病。今日还是她提醒了乾隆,传愉妃来问问。

    愉妃眼眶微红,跪在乾隆面前:“皇上,永琪从小就要强,皇上器重他,他更是不敢怠慢,知道自己病了,永琪也不敢告诉您,怕辜负了您的栽培,只敢在王府找太医医治。”

    五福晋一边搀扶着愉妃,一边说道:“五阿哥每次回府,都因为疼痛,内里的衣衫都湿透了……”

    乾隆长叹了一声:“何至于如此?既病了,为何不告诉朕?!在朕面前,总是一副无事的样子,若非近日朕觉得蹊跷,难道要瞒朕,到最后一刻吗?”

    魏芷卉站起来,走到乾隆身侧,揉按着他的肩,低声道:“皇上息怒,现下还是得先把五阿哥的病治好。”

    “李进!传朕旨意,五阿哥永琪,年少有为,善骑射,娴国语,着封为荣亲王。”

    皇子封为亲王的旨意,向来是颇有内涵的。

    乾隆登基前就曾被封为宝亲王,这道旨意不难让人看出乾隆内心的想法,愉妃与福晋亦是如此,都有些震惊,却又不敢太过,只能福身请安。

    “先退下吧,朕会让人把兆祥所收拾出来,明日把永琪接近宫,就在宫中养病,方便太医,也方便朕去探望,愉妃也不用太过操心了。”乾隆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看了一眼李进,示意让她们起来。

    等人走后,乾隆许久不曾说话。

    他知道,这道册封荣亲王的圣旨,很快就会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

    很快,永琪有可能继位的消息就会在各宫传遍。于这万里江山,诚如他所言,永琪身上有非凡的才能,这是他素日在别的阿哥身上都不曾看到的,这江山交给永琪他是很放心的。但是于儿女私情,他又是希望能把这个位置交给他和魏芷卉的孩子,是延续也是许诺,他想给她这天下,想百年以后,他们都不会被世人忘记,想百年以后,彼此还能称为一段时间长河里的佳话。

    他是矛盾的。尽管他知道,随着乌拉那拉氏的断发,他们俩注定会生同衾,死同穴。可他也希望,她会是他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皇后。

    魏芷卉知道乾隆因为永琪的病,也因为这道荣亲王的旨意,心中多有不悦,但她也是皇子生母,又是宠妃,她自知以她的立场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静静地陪伴在侧。

    作者有话说:

    《兄友弟恭(不是)》

    嘉庆boy:哥,让我当皇帝呗,我离皇位就差一个你

    永琪:得嘞,小老弟,我立马嗝屁

    第107章、山楂糕(肥章)

    这道册封荣亲王的旨意, 在后宫掀起了巨大的风浪,永琪的病, 乾隆瞒着旁人。众人只知荣亲王病了, 却不知已经病得难以下床。因此,人人都以为永琪已成为正大光明牌匾后秘密立储的人选,只待病愈。

    据舒妃所言,昔日冷清的永和宫, 这些日子重又热闹了起来, 只是愉妃一概不见。那些想去奉承的人, 连永和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旁人以为愉妃油盐不进, 可魏芷卉知道, 这几日,愉妃都住在兆祥所,照顾儿子的病。

    乾隆这一两个月, 过得也不舒坦,忙于之余, 还要操心儿子的病。

    李进愁容满面地来到体顺堂,言语间有几分央求:“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饭了,娘娘去劝劝?”

    前日, 乾隆去了趟兆祥所,因着剃发的事, 发作了一场, 回来以后便只把自己关在养心殿批折子了。

    问过以后才知道,永琪的病又重了。

    她看了眼初菱:“去小厨房备些食材。”

    “娘娘要做什么?”初菱问道。

    “山楂糕。”

    山楂都是放在冰窖里保存的,即使过了时令也依旧新鲜得很, 小厨房只要魏芷卉进去, 自然是没有了旁人的。

    魏芷卉忙活了一阵, 方才端了去前殿。

    山楂糕被她压成了桂花的形态,上头撒了些桂花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听闻皇上好几日没好好吃饭,臣妾特地做了山楂糕给皇上常常,最是开胃。”

    乾隆的视线落在那山楂糕上,比起小厨房平日里做的方方正正的山楂糕,她这个带了形状的,光是从外表上就让他心情好一些。在吃上一口,酸甜可口,确实开胃。

    他看着在初菱搀扶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的人,下意识地看了眼椅子上垫的垫子,还好,是软垫。

    “你有着身孕,何必自己去做?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了送过来就好。”乾隆尝了一口山楂糕,说道。

    魏芷卉的手随意地搭在隆起的肚子上:“皇上不心疼自己的身子,臣妾不得看着?便是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乐意呢。”

    乾隆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罢了,今晚开始,还得去陪着她。不然只怕李进他们每日都要去体顺堂告状了。

    “你看看,永璂的福晋人选。”乾隆本打算冲她招招手,让她过来看,但又不愿她起来费神,便转头把纸递了过去。

    魏芷卉从初菱手里接过,仔细看了几眼,神色平平,然心里却是震惊的。

    上头的贵女,没有一个是满军旗,多是蒙军旗出生的女子,自康熙以后,再无外族女子为后。

    乾隆这一张名单,算是把永璂继位的可能全部清零。

    魏芷卉收起心里的震惊,勾了勾唇,把纸又给了初菱:“蒙军旗的女子各个都是性子活泼大方的,永璂内向,两相互补都是好的,皇上斟酌着便是。”

    乾隆点了点头,提笔在上面勾了勾:“就博尔济吉特氏吧。”

    魏芷卉不置一词,博尔济吉特氏在这几个女子里谈不上最贵重的。

    ——

    永琪的病最终还是没能治好,乾隆三十一年的三月,荣亲王永琪因跗骨疽病重而薨逝。

    荣亲王的这一生,年少有为,极得乾隆看重,身为皇子生母又兼宠妃,魏芷卉很少和乾隆提起储位之事,但她知道,十二阿哥怕事,学识平平,嫡子无能,让乾隆把毕生心血都放在了永琪身上,只可惜,英年早逝。

    乾隆下旨追谥“荣纯亲王”,更是亲自去了葬礼致祭。

    彼时,魏芷卉即将临盆,永琪的葬礼,乾隆交给了愉妃和颖妃操办。

    “愉妃老了许多了。”舒妃抽空来了趟体顺堂,带来了葬礼的消息。

    魏芷卉抚着肚子,叹了口气:“荣亲王,很可惜。”

    “可惜之余,先恭喜娘娘了。”

    舒妃的声音很小,魏芷卉听见了,她无声地勾了勾唇,许久才说道:“即将临盆,这些日子,永琰还要拜托姐姐和颖妃等人照看。”

    这一年五月,魏芷卉再度生下一个阿哥,许久未闻婴啼声的紫禁城,上下皆是喜悦,冲淡了荣亲王早逝的悲哀,也冲淡了翊坤宫内,乌拉那拉氏的病。

    魏芷卉在六月,风风光光地带着新生的十七阿哥永璘,再次搬进了储秀宫。

    “永璘怕是今年唯一的好消息了。”庆妃看着魏芷卉怀里的孩子说道。

    魏芷卉有些疑惑,荣亲王的死和乌拉那拉氏病重她知道,只是别的,她却不知道:“怎么了?”

    容嫔接了下去说道:“愉妃娘娘因为荣亲王的早逝,已经病了一个月了,福晋已经带着小阿哥去永和宫照顾着,也许过几日就会好。另外,前些日子攸宜和攸宁两个孩子去如意馆找郎世宁学画,才去呢就回来了,问了才知道,郎世宁也病了。”

    魏芷卉知道两个女儿去如意馆学画,只因有一日两个孩子随手画的画被太后夸赞了几句,乾隆便上了新,着郎世宁亲自教着。

    魏芷卉点了点头,打算午后带上唐勉去看看他。至于愉妃那儿,她不打算去,只让几个贵人常在去侍疾即可。

    如意馆内,魏芷卉带着攸宁和攸宜二人。郎世宁的头发已经花白,躺在床上,双目微闭,直到人上前了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郎大人。”两个孩子低声地轻唤。

    郎世宁见了魏芷卉有片刻震惊,几欲起身请安,魏芷卉虚虚地拦了:“大人病着,不必多礼。”

    魏芷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就听郎世宁缓缓地说道:“皇贵妃娘娘千金贵体,微臣病体,娘娘实在不必……”

    “你与本宫的两个公主有师徒情义,先前本宫不知你病着,如今知道了,自是要来看看的。”

    两人没有太多的话要说,郎世宁只是和两个孩子聊了几句。片刻,魏芷卉招回了两个孩子:“郎大人病着,你俩别再累着他了。”

    郎世宁伸手让伺候他的太监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好多东西。

    小太监一一展开,郎世宁施施然说道:“这里有两套画具,微臣再不能教二位公主,便把这些赠予公主。另外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请娘娘恕罪。”

    郎世宁说完,便已筋疲力尽。魏芷卉没再叨扰,拿了东西去了外间,这才见到了那幅未完成的画,上面是乾隆与魏芷卉一起在木兰骑马的情形,只有一个简单的线稿,至于颜色,只上了一半。

    “这幅画是郎大人为皇上和娘娘画的,娘娘与皇上感情至深,大人时常赞叹不已,只可惜这幅画还未画成,大人便已病重。”

    魏芷卉没有多说什么:“替本宫谢过郎大人,让唐太医在这儿替郎大人看看吧。”

    回去的路上,攸宁忽地拉住魏芷卉的衣袖,魏芷卉蹲下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等女儿画画像郎大人一样厉害了,女儿给额娘把这幅画画好!”

    “我也要画!”

    魏芷卉看着一左一右争着要替自己补好这张画的小鬼头,笑着揉了揉两人的后脑勺:“好,额娘等着。”

    郎世宁已经年迈,在这一年的六月病逝。

    同样是六月,早已病入膏肓的乌拉那拉氏,被乾隆拨回了镶蓝旗。

    从前为后时的风光,如今早已不复存在,昔日门庭若市的翊坤宫如今早已是枯枝败柳。

    正殿早已落灰,后殿也荒凉无比。便是派去为那拉氏治病的太医也不过是太医院中最末等的。

    南巡时还会哭的永璂,短短一年的时间飞速成长,但却只是终日郁郁寡欢。

    永璂被养在了太后身边,翊坤宫,他是去不得的。

    七月,正是盛夏,众人在圆明园避暑,翊坤宫内的冰每日都由内务府按量给,但内务府拜高踩低惯了,翊坤宫的冰很少能获得定量。

    只是魏芷卉隔得远,自然也不太爱管。那拉氏病重,又是最炎热的夏季,难捱得很。

    七月中旬,那拉氏薨逝。

    魏芷卉去告诉乾隆的时候,乾隆神色平静,好似今日薨逝的不过只是一个最平常的嫔妃罢了。

    “皇后生前犯下大错,断发已是大不敬,又在宫中行巫蛊诅咒之术,身为国母不能善待皇子难为后世表率。皇后册宝已经被朕收回,如今薨逝,自然不再配享皇后丧仪,就按皇贵妃的规格来办,让永璂回宫致祭去吧。”

    乾隆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说道:“那拉氏既然难为后世表率,死后不设神牌。剩下的事,都由你来操办吧。”

    魏芷卉点了点头,问道:“既不设神牌,那那拉氏葬于何处?”

    “她不配裕陵,她与纯惠皇贵妃都是潜邸出来的,就与纯惠皇贵妃葬在一处吧。”

    闻言,魏芷卉福身告退。

    才出九洲清晏,嘴角的笑意便难以忍住。

    但旋即,又变得清冷。

    天然图画里,等着回宫去内务府传话的太监已在此等候。

    “娘娘,翊坤宫那位的葬礼如何处置?”

    魏芷卉无声地冷笑一声,把乾隆的旨意重复了一遍,又说道:“那拉氏死后不设神牌,也无享祭。什么位分的人是这待遇,你比本宫清楚吧?”

    小太监讨好地笑了几声:“奴才自然明白,皇贵妃放心,内务府必定好好操办这场葬礼。”

    何来好好操办一说呢?虽说是已皇贵妃礼节下降,但究其根本,连嫔位的葬礼都比不上。

    —

    乌拉那拉氏的薨逝,意味着从此,后宫的主人便是魏芷卉一人。

    膝下有固伦公主背靠蒙古,又有两个儿子,魏芷卉的未来,光明一片。

    愉妃如今与荣亲王福晋一道,终日只安心教养自己的孙子绵亿,除此以外,对后宫之事一概不问。魏芷卉念其年长,很少会强制要她来储秀宫请安。

    时间飞逝,已是乾隆三十三年的冬日。

    如今的翊坤宫早已没有了乌拉那拉氏的影子,在那拉氏薨逝的第二年,八公主元安因病夭折,庆妃伤心不已,每日住在咸福宫都是元安的影子,魏芷卉实在不忍,向乾隆请旨过后,庆妃从咸福宫搬进了翊坤宫居住。

    魏芷卉正在小厨房里做着永琰爱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如今后宫的日子无非就是陪着几个孩子,再和舒妃等人闲聊,夜晚,那是和乾隆的时间。

    剩下的,都是在小厨房里度过。

    永琰这会儿正和姐姐和弟弟在御花园玩,这些糕点都是他们一会儿回来想吃的。

    “娘娘手艺精湛,早已把几个阿哥公主的胃都养刁钻了,昨儿皇上还说,日后七公主成了婚,怕是公主府的吃的,公主都吃不惯呢。”

    提起这个女儿,魏芷卉摇了摇头,攸宁年岁最长,嘴也最刁,但这些都不成问题。

    前几日围猎,拉旺多尔济特地给她请安,提起公主一事来,这个驸马还未成婚,就已极看重攸宁,说已经吩咐人教宫女做公主爱吃的菜,务必和她做的口味一样。

    想到这儿魏芷卉不由得轻笑。

    “娘娘!娘娘不好了!”

    她已经许久没听过太监这样的惊呼,不由得猛然回神,仓促地抬步出去:“怎么了?”

    她刚一出去,就顿住了脚步。

    永琰浑身地被小旋子抱在怀里,身后跟着哇哇大哭的永璘。

    攸宁尚显镇定,攸宜却是有些呆滞。

    魏芷卉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快送去正殿,把炭火生起来,多烧些开水,多备几条厚被子,速传唐勉!含翠去养心殿请皇上!”

    魏芷卉迅速地吩咐完,方才回到寝殿,看向跟去的几人,最终视线落在攸宁身上:“怎么回事儿?”

    攸宁一边看着此时已然昏迷的弟弟,一边说道:“儿臣与弟弟妹妹们去御花园玩,累了便去千鲤池喂鱼,坐在湖心亭上,永璘贪玩,永琰拉着弟弟不让去,然后两个人就追了起来,永琰脚程一快,便落进了水里。多亏了碰巧在附近的庆娘娘,二话不说便跳下去把永琰救了起来,又立马把弟弟呛着的水控了出来,才没什么大碍。”

    魏芷卉听到最后,悬着的心方才放下了些,庆妃出生江南,是极其熟悉水性的人。

    “永璘呢?”魏芷卉看了眼两个女儿,却不见年幼的儿子。

    “儿子在。”闻声望去,永璘趴在屏风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榻上的哥哥。

    魏芷卉咬了咬牙,冷了声:“你便在这儿站着,等你皇阿玛来了,把你今日干的事情都告诉他,让他来惩罚你。”

    她不忍看儿子通红的眼睛,回身看向攸宁,弯了腰:“小厨房里备下了糕点,你带妹妹去吃两口,然后你跟着安公公拿一碟子送去翊坤宫给庆娘娘,替额娘看看她好不好?”

    攸宁点了点头,牵着攸宜的手离开,魏芷卉看着她俩离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攸宁还有一年多就要出嫁,她得培养她。

    至此,她方才能抽出时间去看永琰,一边又听唐勉禀告:“十五阿哥落水不久,又有庆妃娘娘及时相救,无甚大碍,只是冬日水冷,着了凉,又有些受惊。微臣开些药,静养几日便可。”

    魏芷卉把永琰揽在怀里,小小的脸蛋凉凉的,即使在昏迷之中,也仍然因为寒冷和害怕而轻轻颤抖,口中呢喃着:“额娘……额娘……冷……”

    “初菱,再加些炭火。”她低声说道,一边又紧紧地揽着永琰,想把自己身上的温热传递给他。

    直到肩膀上多了一双宽大的手:“朕来了,子衿。”

    乾隆看着转过头来时,双眼通红的人,心下一紧,忙绕到她身后,把永琰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坐在床沿,一手拉紧了永琰身上的被子,一边牵过魏芷卉的手,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在床沿边坐下:“朕都听说了。唐勉的医术,你该放心的。”

    魏芷卉点了点头,其实永琰这会儿已经比刚开始好了许多了。

    她在永琰床边守了快一个时辰,等永琰吃过药好些了,不再说胡话,方才渐渐放下了心。

    “娘娘,十七阿哥还在屏风后站着呢。”初菱在身后轻声提醒道。

    魏芷卉这才意识到永璘还在,她记得乾隆过去了的。

    她站起身往屏风后去,永璘站了许久了。

    她蹲下身,半搂着小小的永璘,问道:“皇阿玛没问你吗?”

    永璘搂住魏芷卉的脖子,哽咽着说道:“皇阿玛说了,额娘不允许儿子走就一直站着……”

    魏芷卉抱起永璘往外间走去,把孩子放在了榻上,低声说道:“额娘顾不得你,你就不知道哭两声提醒一下额娘吗?”

    孩子此时早已忍不住,哭着说道:“皇阿玛说不许哭~”

    “那你现在在干嘛呢?”乾隆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魏芷卉与永璘俱是一愣。

    永璘忙止了哭声,倒让魏芷卉气笑了。

    “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不哭了……”永璘一抽一噎地边哭边说,让二人都笑了。

    乾隆把永璘抱了起来,往内殿走去:“去看看你十五哥,你自己去赔罪。”

    魏芷卉站在身后跟上,听着乾隆教育这个小儿子,欣慰地一笑。

    当日有孕时,乾隆一心想再要一个公主,捧在手心里宠着,只可惜并未遂愿。

    于是,对待永璘,乾隆比起永琰小时候要严苛许多。

    魏芷卉看着床上的永琰,天色渐渐暗了,唐勉说了没什么大碍,等人醒了,再喝几副药养几日即可。

    永璘被乾隆脱了鞋扔在了永琰内侧,他牵着魏芷卉的手解释着不让永璘走的缘故:“朕知道你有心惩罚他,所以才没让他走。放心,朕不会让他一直站着。”乾隆捏了捏她的手,顿了顿继续说道,“朕方才去了趟翊坤宫,把攸宁和攸宜接了回来。也看了看庆妃,庆妃不比永琰,受了凉,要将养几日。”

    魏芷卉点了点头,她方才见到小安子了,自然知道两个公主已经回来了。

    “额娘!十五哥醒了!”永璘的声音传来,魏芷卉才回了神,忙上前看向永琰。

    她握住永琰的手,就听永琰低声唤道:“额娘……”

    “额娘在。”

    永琰轻咳了两声,就让魏芷卉紧张地忙派人把唐勉叫了过来。

    “永琰,现在怎么样?”乾隆在一旁问道。

    永琰摇了摇头,低声道:“儿臣没事。”

    等唐勉诊完脉,确定永琰已经没什么大事,只要静养两日便好以后,永琰方才低声问道:“额娘……庆娘娘怎么样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庆娘娘一切都好。”

    “儿臣过几日要去翊坤宫给庆娘娘致谢……”

    乾隆闻言,有些欣慰,垂手抚了抚永琰的额头说道:“等过些日子吧,等你好了,亲自去。”

    等安抚了永琰和永璘各自睡下,魏芷卉才想起了一件事。

    她看着乾隆,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在乾隆面前跪下:“皇上,臣妾有一事请求。”

    乾隆忙扶起她,轻斥:“好好地这是做什么?朕说过你在朕面前无需如此。”

    两人对望着,说道:“臣妾想向皇上请旨,晋封庆妃为贵妃,为感谢庆妃相救之恩,日后永琰以养母侍庆妃。”

    乾隆执起她的手:“后宫的事,你说了算。”

    “话虽如此,臣妾今日要晋封的不是旁的,而是贵妃,臣妾自然要先向皇上请旨。”

    “朕答应你。”

    魏芷卉是真心感谢庆妃,若非她,她真不知道这历史还会不会如此平静地不变。

    她位至皇贵妃,于情,她该晋舒妃,但诚如当年的思考一样,叶赫那拉氏的出生,让乾隆与太后不敢给舒妃太高的位置。

    次日,魏芷卉先去了一趟永寿宫,永寿宫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更有几分舒妃的喜好在。

    魏芷卉将晋封的事情和舒妃说起,舒妃便已明了她此行的目的,笑了笑说道:“你又何必来知会我?你我都听过叶赫那拉氏的传说,皇上与太后怎么会不知道?更何况,我们都知道我的结局,坐在这妃位,不用纠缠于纷争之内,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后宫之事,还是得要姐姐和我一起打理。”魏芷卉有些唏嘘,以舒妃这些年在宫里的日子,本配得上贵妃之位,却只因叶赫那拉氏的旧时诅咒,而只能止步妃位。

    从永寿宫出来,魏芷卉去了趟翊坤宫,见了庆贵妃。

    “臣妾多谢皇贵妃提携之恩。”床榻上,庆贵妃刚醒不久,封贵妃的旨意已经传到了翊坤宫。

    魏芷卉上前把庆贵妃扶起来,让她躺好,方才说道:“是本宫该谢谢你才是。本宫已经没了两个儿子,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永琰也出了事,该如何是好了。若非贵妃相助,只怕昨日,就要酿成大祸了。”

    “臣妾举手之劳,实在不敢担此大任,亦不敢让皇贵妃之子称臣妾为养母。”

    魏芷卉摇了摇头:“本宫已经和皇上说好了,永琰也已答应,等过几日,永琰说了要亲自来向你道谢。”

    “臣妾如何担得起……”

    庆贵妃这话,其实是如今后宫的常态,人人都以为魏芷卉的儿子已经坐稳太子之位,只是无人敢言罢了。

    永琰还小,魏芷卉尚且不愿让这些言论肆虐,忙拦了庆贵妃的话:“你是庶母,他是皇子,你救了他,他来致谢,是应该的。”

    离了翊坤宫,魏芷卉才听说了昨日攸宁来的时候的样子,听说足有一个小大人的风范。

    她想起前些日子太后说起这几个孙辈:“攸宁长得像皇贵妃,性子也像皇贵妃,看起来阳光大方,若真遇了事,倒是个能理事又沉得住气的;攸宜像皇帝也像皇贵妃,性子比起攸宁来要安静不少,只是偶尔也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像皇帝;永琰长得像皇帝,性子也向皇帝年轻的时候,沉稳得很。”

    ——

    及后的两年,魏芷卉都在看着几个孩子飞速的成长,等再从孩子们的成长中回神时,已是乾隆三十五年的夏天。

    乾隆与皇贵妃的长女固伦和静公主在这一年七月,下嫁超勇亲王成衮扎布之子拉旺多尔济。

    七月的初定礼过后,两人在这一年金秋,正是成婚。

    公主出嫁这一日,魏芷卉几乎不曾睡着。

    早早地起来梳妆过后,她便去了偏殿看攸宁。

    今日的魏芷卉也是一身正红色的满绣龙纹吉服,头上的花钿挂满了珠翠,也是繁华无比。

    鸾镜里,攸宁一身正红色的婚服,头上也不再是从前简单的装饰,满头的珠宝,象征着她固伦公主的身份。

    从前那个小小的女孩,和自己长得极像,日复一日地看着女儿的成长,她好像看到了自己不曾经历过的童年。

    至此,看着她绞面,看着她上妆,看着镜子里她已然出落的倾国倾城的模样,魏芷卉不禁有些想落泪。

    “额娘,哭什么。”攸宁在含翠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母女二人对着鸾镜站立,托金手指的福,魏芷卉如今,仍旧是初入宫时的模样,故而此时与攸宁站子更像是双胞胎。

    魏芷卉转身替攸宁理好了额前的金饰,说道:“额驸待你很好,额娘放心,公主府你皇阿玛也去看过,一切都好。额驸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又怕公主府的厨子做得不好,从前两年就巴巴地找了你皇阿玛,问额娘要做菜的食谱,说是要教府里的厨子学,好做给你吃。”

    “额娘你可不许教他。”

    魏芷卉知道二人幼时便有来往,故而如今也只觉得攸宁好玩。她故作神秘地笑道:“你放心,额娘让含秀姑姑和你自小的乳母刘嬷嬷陪你一起去公主府,含秀跟了额娘二十几年,会做很多,有她在,你有的是好吃的。”

    攸宁笑着拥住魏芷卉,低声说道:“额娘,别人都以为女儿年轻,可女儿什么都懂,这么多年了,额娘也算是熬出了头。额娘,您穿正红很美,和皇阿玛站在一起,也很相配。”攸宁顿了顿,有些害羞地极小声地说道:“就像女儿和额驸一样。”

    她说完便退了开来,魏芷卉轻笑:“好,你能与额驸好好的,额娘自然放心。”

    “母女俩说什么体己话呢?时辰快到了。”庆贵妃与舒妃、颖妃和容妃四人站在殿门口,看着拥在一起说话的二人,笑着打断。

    初菱递上红盖头,魏芷卉接过,深吸了一口气,替攸宁盖上了红盖头。

    攸宁先去寿康宫给太后请了安,魏芷卉才一路陪着攸宁走到了正对宫门的城墙,在那里,乾隆和额驸正在等候,诚如攸宁所言,当二人一路走到那儿时,攸宁与额驸,魏芷卉与乾隆,堪称两对璧人。

    乾隆朝着魏芷卉伸出了手,二人的手逐渐相握。

    攸宁在宫女的搀扶下郑重行礼:“儿臣拜别皇阿玛,拜别额娘。”

    魏芷卉与乾隆站在城墙上,身后站着一众嫔妃,城墙下,攸宁与额驸的车队缓缓地离开紫禁城,驶向公主府。

    视野之内,那一抹红色渐渐地变小,又被眼眶中的热泪氤氲。

    乾隆握着她的手,朝她走近了些,把人揽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道:“朕已下旨,将熙春园赐给攸宁居住,另外,公主府离紫禁城不远,日后,攸宁想见你也好,你想见攸宁也好,都很方便。”

    他转过魏芷卉的身子,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秋日风大,回储秀宫吧,去看看攸宜。”

    攸宜与攸宁姐妹情深,今日攸宁出嫁,攸宜哭了两天了,今日更是说什么也不肯来,太后宠爱攸宜,允准攸宜在寿康宫陪着她。

    ——

    攸宁出嫁后的新春,乾隆又一次东巡。

    时隔多年再度东巡,很多人事早已不同,此次随行的也只有皇贵妃、庆贵妃、舒妃、颖妃、容妃五人。

    再度重登泰山,乾隆与魏芷卉心里,都是感慨万千。魏芷卉想起二十年前东巡的时候,孝贤皇后病重,彼时的她,不过只是一介嫔位。那时候,只怕谁都想不到,二十年后,她会成为后宫的统领者,从一个小小的御膳房宫女,一跃成为皇贵妃。

    自泰山往下眺望,这万里山河尽收眼底。

    江山已经紧握手中,一心所系的美人也已在自己身侧,此时,若有人问乾隆,还对什么有遗憾,那也许就是亏欠身边这人一道封后诏书。

    “子衿,等回京,朕便下旨封你为皇后。”乾隆紧紧握住魏芷卉的手,二人并肩站在这泰山顶上。

    魏芷卉却想起自己两次站在他身边看烟火的场景,一次是他越过人群朝她伸出手,让她站在他身侧,另一次,是他特地设计了一场局,两人一起坐在上下天光楼的楼上对着乞巧节的明月,共赏烟花。

    “臣妾不求后位。”

    她不愿意打破历史的平衡,她怕一旦打破,后续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臣妾知道,皇上不想把臣妾推上众矢之的,不愿从大臣口中,听到任何一句说臣妾不好的话。臣妾也一样,不愿皇上因为要封臣妾为后,而在大臣面前为难。”魏芷卉转头对上乾隆的视线,一脸的认真:“臣妾所求的能与皇上并肩而站,此时已经实现了。”

    确实如此,她如今的仪仗也罢,储秀宫的陈设也罢,内务府送来的衣服也罢,都与皇后的规格相差无几,她离后位,不过只剩下一纸诏书。

    乾隆没有强求,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在这个想法之下,此时封不封后,已经无所谓了。

    他转过身,轻轻地把魏芷集拥入怀中:“朕替攸宜挑好了额驸,兆惠之子札兰泰。另外,攸宜封和硕和恪公主。公主府就在七公主府附近,也算是全了姐妹二人的姐妹情深了。”

    魏芷卉回抱住他,轻笑:“札兰泰曾在攸宁的初定礼上见过攸宜,二人也算是有过交集,臣妾放心。”

    魏芷卉也是后来才知道,正是知道攸宜在初定礼时就见过札兰泰,二人已然一见钟情,故此在大婚那日,攸宜才不愿出宫参加姐姐的婚礼,只怕见到札兰泰罢了。

    乾隆猜到她在想儿女的感情,抬手轻轻地触上她的发髻,满头珠饰之余,他只得又抚上她的后背,低声地说道:“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但使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魏芷卉良久方才回应。

    泰山顶上,魏芷卉一身石青色的缎面四季花卉吉服,颈间和袖口皆以上好的南珠作点缀。

    这样的南珠,不难让她想起那件珍珠云肩。

    她与乾隆紧紧地相拥,脑海里是这二十余年的日日夜夜。

    若是两情相悦,又何必一定要那一纸诏书?

    只需心心相印,爱意便可永恒。

    时间浩渺,穿越时空,有的人也仍要遇见,仍要相爱。

    【古代部分完】

    作者有话说:

    古代部分到这里就先结束了,时间线大概是乾隆三十六年,剩下四年的几个重要剧情点回放在现代部分作为回忆穿插。

    现代部分不会很长,加上番外这个月会完结。

    在这里征集一些想看的番外嘿嘿!可以在评论区留言,也可以去vb@晋江克莱因蓝蓝,私信,关注vb开新文不迷路耶!

    也顺便捞一下专栏新开的两本清穿文预收,一本是关于五阿哥永琪,一本是关于乾隆的最后一个妃子晋妃。

    作者专栏还有三本现言一本宫斗古言,感兴趣也可以收藏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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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出自孟郊《结爱》

    “但使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出自周练霞《寒夜》

    第108章、金枪鱼牛油果波奇饭

    这是魏芷卉醒来的第三个月。

    半年前, 她因为洗澡后滑倒而磕到了脑壳昏迷了三个月。

    骤然从清朝回到二十一世纪,她有些不太习惯。

    “卉卉姐, 还在查资料呢?”助理夏夏突然出现在身后。

    电脑屏幕上是每天都会被搜一遍的孝仪纯皇后, 剩下的窗口栏都是些与孝仪纯皇后相关的词条。

    魏芷卉把浏览器最小化,从网页里回神,问道:“怎么了?”

    “你这昏迷三个月经历了啥?从一醒来就开始盯着清朝的资料看。”夏夏一边把新拿回来的快递放到桌上,一边说着。

    魏芷卉摇了摇头, 她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穿越了。

    “没事, 只是最近刷某音, 突然感兴趣了而已。”

    “姐, 你某音半年没更新了, 这几天得重操旧业了吧?”夏夏有些担忧。

    魏芷卉站起身在沙发上坐下,随意地抱了个玩偶,说道:“过几天吧, 这两天我去趟A市。”

    她看到夏夏有些费解的表情,把玩偶往人身上扔过去:“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拍了, 等我从A市回来,我就拍视频,到时候提前两天发几个日常视频预热一下。我不拍视频, 你小助理的工资可还是照发的。”

    夏夏略显狗腿地抱着玩偶在她身边坐下,打开手机开始给她订机票:“那那那, 卉姐, 你去A市要我陪吗?”

    魏芷卉一掌推开她:“不用。”

    她去A市,是要去延续一些事情,寻找一些足迹。

    夏夏的机票定在了两天以后, A市是一个二三线城市, 底下的小县城贫富差距有些大。

    她根据记忆里的地址, 找到了A市的一个市辖区里的一间公寓。

    公寓的10楼有四户人家,魏芷卉站在其中一户门口停留了许久。

    公寓是装修过的样子,只是看又好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

    这让她有些不敢上前敲门。

    就这么站了许久,直到隔壁公寓的门被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看着她问道:“诶小姑娘,你找谁啊?”

    “您好,我问问,这户人家有人吗?”

    “这家啊,你是要租房吗?”妇人的言语间带了几分试探。

    魏芷卉听出不对劲,摇了摇头:“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小姑娘我和你说,这家以前住过一个小姑娘,平时看着很好的一个小姑娘,可是这家里啊一团污糟,去年吧,这小姑娘和家里人在这儿吵了一架,我也没看到,后来听我们家男人说,小姑娘那个爸哦,重重地一巴掌直接把人小姑娘打到了地上,拳打脚踢,然后进医院了,后来就再也见过了,听说……已经没了。”

    妇人言语间满是可惜,魏芷卉想起当日舒妃感染时疫时和自己说过的话,说她都不知道自己被打进医院后是否还活着。

    “那您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

    “能为什么?小姑娘的爹酗酒又爱赌,一喝多一没钱就来找人小姑娘,听说一开始小姑娘买这套房是瞒着家里人的,可后来知道了以后就一直来了。”妇人指了指这层楼的另外两户人家继续说道,“本来这层楼住满的,那会儿那男人老是来闹,把人家都吵得不能睡觉,然后就搬走了,还是今年才有人搬过来的。”

    魏芷卉看着那扇门,问道:“这么久了,没人想买这套房吗?她父亲应该挺想卖了的。”

    “大家都觉得是凶宅,谁敢买?而且听说这姑娘还有个弟弟,他弟弟倒是对他姐姐挺好,他弟弟摁着这套房,不让卖。”

    魏芷卉没再多问,只是问了这姑娘的墓地可能会在哪。

    “这个我听她弟弟说起过,好像就在城郊的公墓那儿,好像也是为了避开她父母才葬在那儿的,他弟弟每年清明都会来一趟。”

    得到了答案,魏芷卉没有久留,就近找了个花店,买了束花,白百合、白玫瑰和天堂鸟的组合。

    城郊的公墓寂静无声,花了些时间,才找到了“叶知秋之墓”。

    她把花轻轻地放在墓碑旁,从包里掏出纸巾,擦干净了墓碑上的照片,把手里拎着的一杯西瓜啵啵放在了一边,另一杯自己打开了。

    “我来看你了。”她端起那杯饮料,与墓碑边上的那杯,轻轻一碰。

    “我该叫你叶赫那拉云舒,还是叶知秋呢?”

    她看了眼手里的西瓜啵啵,开始对着墓碑上那张和“云舒”一模一样的脸,自言自语起来:“我刚特地买了西瓜啵啵,你当初就是靠这个认出我的,我怕你到时候认不出我。”

    “我查过资料了,我走了才两年,你也走了,怎么,这么不舍得我啊?这么不舍得我,怎么不和我一起回来呢?”

    魏芷卉抬手擦去脸上的眼泪,回忆起当年的事来,那时,攸宁刚刚薨逝,她整日都沉浸在长女离世的悲伤之中,攸宁婚后的身子便不大好,三病两痛的,明明前些日子还在说,以后养好了身子,和驸马有了孩子还要带进宫来给她看,可没几日,公主府就传来了消息,说攸宁的病更重了。

    乾隆答允她,带她去公主府看望女儿,她看到攸宁与额驸伉俪情深的样子,别提有多欣慰。尽管她知道,她听到的很多消息,都是攸宁还不错。

    这才以至于攸宁的死,让她久久难以忘怀,那一次,看过攸宁以后,她便陪着乾隆去了趟热河行宫,可没想到回程途中就得到了攸宁去世的消息,自此大病一场。

    短短的十九天里,她住在体顺堂养病,有一日,舒妃避开众人来看过她,说的话,她至今都记得,她递给她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叶知秋A市公寓的地址:“如果可以,替我去看看吧,看看我还在不在,不在的话,给我带一束白玫瑰和白百合,我喜欢。”

    她记得她说:“永琰的大好前途你不用担心,至于攸宜,对这几个公主我虽不了解结局,但是放心,有一日我都会替你护好她们,在那边好好过日子,把这里的都忘了吧。”

    “怎么忘呢?云舒,如果是你,你能忘吗?”魏芷卉坐在边上,看着那杯不会再动的西瓜啵啵,有些出神。

    怎么才能忘呢?那些真实存在的回忆,真实存在的时空记忆。

    不管是云舒她们带给她的在那个时空的友情,还是乾隆带给她的在三宫六院紫禁城的爱情,还是攸宁她们几个给她的亲情,她要怎么忘记呢?

    直到夕阳西下,魏芷卉才堪堪地离开墓园。

    她没有在A市做太多的停留,直接买了最晚的机票飞回南京。

    “不是,我说卉姐,您这也太快了?早上去晚上回,大晚上的,我从玄武开来禄口接你,太是个人了你!你瞧瞧这都几点了?”

    魏芷卉坐在副驾,听着驾驶座上凌晨一点被自己从梦乡里拉出来的小助理骂自己。

    ——受着吧。

    “别说话,今天加班费500。”

    “得嘞,谢谢姐,我毫无怨言,我爱加班。”

    魏芷卉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离市区越近,高楼越多,即使是凌晨,也仍有灯光。

    只是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乾隆在干什么。

    “诶姐,你昨天说,复出之前先预热,不如你明晚开个直播吧?你上一次露脸的视频已经快七八个月了,你以前直播也不多,你要是明天突然直播,热度肯定不错。”夏夏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魏芷卉随口应下,回来了,还是得赚钱啊!这儿可没有那么多高端的皇家物品给自己霍霍,钱还是得自己挣。

    ——

    次日,魏芷卉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夏夏做的金枪鱼牛油果波奇饭和一杯抹茶拿铁。

    一边尝着夏夏的手艺,一边就看到这人裹了条床单,在沙发上发癫,不由得皱眉问道:“你干嘛呢?大早上裹着个床单,神神叨叨的?”

    “你不看微博吗?今天七星连珠,我收拾收拾准备穿越呢!”

    穿越两个字骤然传到魏芷卉耳中,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又回过了神来:“穿越的历史知识准备的怎么样了?准备穿到哪儿去?”

    “我这几天研究了《孝庄秘史》《少年天子》《康熙王朝》《雍正王朝》,还有啊,还珠格格,甄嬛传姐我都能给你演了!”夏夏从沙发上下来,把床单往沙发上一扔,又坐到了她对面,突然觉悟,问道:“你这两天一直在研究乾隆朝的历史,你不会也想穿越,然后卷死我吧?”

    魏芷卉叉着一块牛油果久久地没有塞进嘴里,盯着夏夏看了许久,翻了个白眼:“想穿越的话,往那墙上撞一下可能会容易一点,还有,多背正史,少看野史,野史看多了我怕你穿过去活不过一集。”

    ——别问为什么这么有经验,问就是我刚穿回来。

    夏夏有些遗憾地回到沙发上:“撞墙太疼了,我才不呢!”

    魏芷卉摇了摇头轻笑,看着碗里这久违的低脂又简单的午饭,好像穿回来也挺好的,不然每天对着一桌子高端的皇家食材,太浪费,而且吧,容易胖。

    今晚的直播,对魏芷卉而言不算太困难,有夏夏在边上活跃气氛,不会很枯燥。

    她早早地洗好了澡,换了一条黑色的吊带裙,画了个有些明艳的妆,这样上镜也不会吃妆。

    “你太香了!!!太好看了!”从她一出来,夏夏就开始尖叫。

    香吗,也许跟这个身体乳的味道在另一个时空待了这么久,自己都习惯了。

    直播开始,粉丝吹捧她美貌和好久不见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关心,她这几天去了哪儿。

    她在某音的名字叫“三十的美食日常”,因为“芷卉”两个字的上半部分由三个十字组成。

    “三十,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没有你的视频我的生活都无趣了!”

    “太想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更新啊呜呜呜,差点以为以后都不更新了!”

    “这半年我们三十现实生活有点丰富,就没更新,过几天就要恢复更新啦,大家不要急哦!”夏夏在一旁打着圆场,她知道,魏芷卉并不想让自己的事有太多人知道,所以其实这大半年,夏夏一开始用库存瞒了几天,后来实在招架不住才断了更。

    “穿越去了。”魏芷卉一边喝着手里品牌方寄来的饮料,一边随口一说。

    夏夏看着平静的魏芷卉,猛地转头,魏芷卉察觉到她的震惊,笑了笑,又随口说道:“今天七星连珠,随口一说,大家要是想穿越,我借大家蹭蹭。”

    有了这个话茬,一时间,评论区都在各自分享自己为了穿越都做了些怎样的准备,一旁的夏夏就跟碰上了知音一样,聊得格外快乐。

    魏芷集则安心地在一旁品尝着品牌方这段时间寄来的零食,偶尔在评论区有人问这是什么的时候冒出来打个小广告。

    直播结束已经接近半夜十二点,卸了妆一边护肤一边听夏夏分析着今晚的直播数据:“太好了,咱们以前的视频,也被带了些流量,又涨了粉,我和你说,过几天要是发视频,反响一定不错。”

    魏芷卉点了点头以式肯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之前加过的某草pr:“你今晚吃的我们家的雪花酥,从你吃它开始,我们的销量就涨了好多,你下次一定要在直播或者视频多cuecue它!”

    她礼貌地回了信息过去,那个雪花酥味道确实不错,她想念了很久。

    回到卧室,无聊之余,她开始打开某音,想看看今天直播以后自己以前视频的新评论,随手翻翻,却被一条评论吸引了视线。

    “你会做辣白菜猪肉生菜卷和芋泥凉糕吗?”

    作者有话说:

    龙:我想出场我老婆都想我了,作者你看不到吗

    蓝蓝:我瞎了

    (尊重科学嗷,怎么都穿越不了嗷!什么撞墙纯属胡言乱语嗷!!要是有年纪小的妹妹千万别信嗷!!!!!!)

    本章有红包

    第109章、桑葚玫瑰花茶

    “四十年正月二十九是什么日子?”魏芷卉几乎颤抖地点开了对方的私信栏, 打下了这句话。

    思绪骤然回到那个自己不愿再回忆的日子——

    乾隆四十年正月二十九,固伦和静公主病逝后的第十九日, 四十九岁的皇贵妃已经病了十九天, 乾隆派人将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的杜茂,用轿子抬进了宫,与唐勉师徒二人,共同为已入弥留之际的皇贵妃治病。

    魏芷卉躺在榻上, 如今的她, 清醒的时候少, 昏沉的时候多。

    头顶上的那一顶妃色纱帐她让人换了, 那颜色太艳, 有些扎眼。

    一睁开眼,梦里欢快地在她身边转悠的攸宁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满殿的寂静, 头顶是鹅黄色的纱帐。

    “初菱,娘娘醒了!”魏芷卉偏过头, 见到的是容妃,这些日子,几个嫔妃轮流侍疾, 还有几个福晋。

    “皇上呢?”魏芷卉低声问道,这几日, 睡着的时候多, 每每醒来见到的多是乾隆。

    容妃闻言,忙让宫女去了正殿叫来乾隆。

    “永琰和皇上在养心殿议政,一会儿就来了。”

    魏芷卉闭上眼, 轻轻地叹了口气, 乾隆从未明说, 但她已然知道,此时的永琰,已成为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后密匣内的太子人选。

    脚步声打断了魏芷卉的思绪,她睁开眼,眼眶微红,这些日子,不管是梦里还是醒着,她都是哭的时候多。

    她不是专业的历史学子,电视剧里也不会把两个公主的结局交代清楚,她曾以为她会看着攸宁长大成人,然后有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都是她以为。

    肩上多了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抬眼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庞。

    攸宁病重之时,她都未见乾隆这般憔悴,可这几日,他显而易见得老了,他不爱蓄胡茬,可这些日子,他都不曾腾出空来去清理。

    “想吃什么?朕让初菱去做。”乾隆揽着她靠在自己胸前,柔声说道。

    魏芷卉无声地摇了摇头,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有些难以发声。

    乾隆了然地从一旁的初菱手中接过了一盏桑葚玫瑰花茶,她这些日子不大爱喝茶,只爱喝一些花果茶。

    被喂着抿了一两口,她才说道:“攸宜、永琰和永璘呢?”

    乾隆把杯子递给了初菱,轻轻握住她被面上的手,瘦了好些,哑声道:“孩子们都在外头呢,两个额驸和永琰福晋都在,你若是想见,朕把他们叫进来。”

    魏芷卉摇了摇头,此刻她有些话想和乾隆单独说。

    “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初菱说你一天只吃了半碗血燕。”乾隆有些担忧,从攸宁骤然病重开始,不过一个多月,她已经瘦了一圈,摸着她的手,都没有多少肉了。

    魏芷卉摇了摇头,轻轻地往他身上又靠了靠,感觉到乾隆搂得更紧,方才扯了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说道“有一件事,臣妾瞒了皇上三十年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妾自知时日无多,留了一封信在妆奁最底下,等臣妾走了,皇上再看吧。”

    乾隆声音有些微颤,带了几分嗔怪:“不许说胡话,朕把杜茂叫了回来,师徒二人坐阵,人人都说养心殿风水好,在这儿,你不会有事。”

    魏芷卉没有反驳,其实彼此都知道,两个人的日子,都已是过一日少一日。

    两人静坐着说了许久,所说的不过是这三十年的点点滴滴,从最初青涩的御膳房宫女,到后来这后宫渺小却又一骑绝尘承宠三十年的皇贵妃,如今的她,已是这后宫的主人,日后,会以太后的身份,受后世敬仰。

    许久,直到魏芷卉又依靠在乾隆怀里睡着了,殿内才重又恢复寂静。

    乾隆想起方才杜茂在养心殿说过的话,说皇贵妃如今已是弥留之际,已回天乏力。

    他这一生,送走过很多人,经历过圣祖和世宗皇帝的离世,经历过孝恭仁皇后、孝敬宪皇后的离世,也经历了哲悯、慧贤、纯惠皇贵妃、孝贤皇后、庆贵妃的离世,也送走了三个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可从未有一次让他如今日这般痛心。

    他一刻不敢离开这儿,生怕错过她生命最后的每一秒。

    “把和恪公主他们叫来。”他低声地和初菱说道,生怕吵醒了魏芷卉。

    等魏芷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仍旧靠在乾隆的怀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压麻。

    殿内乌泱泱地占了好些人,有拉旺多尔济,只可惜,身边再也没有了攸宁,思及此,眼角不由得又落了泪。

    乾隆轻叹了口气,揽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她看到攸宜和札兰泰,身后的乳母怀里还抱着大格格,还有永琰,边上站着才成婚没多久的喜塔腊氏,还有年纪尚小的永璘。

    再往后,站着舒妃、颖妃和容妃,还有其他嫔妃。

    这本该是个其乐融融的景象,只可惜,少了陪伴自己最久的攸宁。

    最先开口说话的不是旁人,是拉旺多尔济:“公主生前提起,这一生若还有遗憾,一为未与儿臣留下子女,二为早早舍下父母,但仍希望皇阿玛与额娘可以好好的,若公主看见额娘如此形状,只怕也是难过不已。”

    最先哭的是永璘,他小小的,如何禁得住事。攸宜虽然也已经为人母,但在乾隆与她面前,仍旧是个孩子,她跑到床边,揽过魏芷卉:“额娘……姐姐走了,你也要舍下攸宜吗?”

    乾隆此时犹如万箭穿心一般,一边要承受爱妻行将就木的悲哀,一边要听着爱子爱女的哭声。

    他看了眼札兰泰,示意他先拉开攸宜。

    魏芷卉看着感情甚笃的小女儿,放心地扯了扯嘴角,又看向不远处始终静默不言的永琰,他像乾隆,最是沉稳。

    “永琰过来。”乾隆明白魏芷卉的意思,把人招呼了过来。

    魏芷卉握着永琰的手许久,方才用极微弱的声音叮嘱他:“好好辅佐你皇阿玛,照顾好弟弟和姐姐,善待姐夫,善待舒妃她们。”

    她的声音微若蚊虫,便是乾隆也不曾听清。

    等永琰退下,魏芷卉方才看向乾隆,低声说道:“弘历,我累了。”

    乾隆揽紧了她,俯身吻了吻她有些干涸的嘴唇,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朕两年前已经留下密旨,封永琰为太子,也封你为皇后。”

    魏芷卉欣慰地笑了笑,还好,历史不曾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

    逐渐迷蒙的视线里,她看到永璘被颖妃推着走到床边,低声地抽泣着,唤着额娘。

    魏芷卉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永璘温暖光滑的脸蛋,低声说道:“永璘……乖。”

    世界开始混乱,她仿佛见到了孝贤皇后、继后那拉氏、还有淑嘉皇贵妃,她们都变得和蔼了许多;见到了永璐、攸宁还有小十六,还有庆贵妃和纯惠皇贵妃,他们好像都在快乐地朝自己招手。

    她的手渐渐地垂下,意识逐渐混沌,但她还是强撑着低喃:“弘历,我爱你……”

    当一切归于寂静与黑暗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两行泪从眼角滑落,也感觉到有一滴泪,滴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还有乾隆长久地吻着自己额头的感觉……

    ——

    从回忆里走出来,魏芷卉才发觉,原来那些事自己记得如此清楚,一切都好像是真实存在的那样,她却不知,她最后那句极微弱的“我爱你”,他听到了没有。

    她刚才看过这个人的主页,像是一个服装设计师,以汉服为主,她不了解这些,视频流量不大,她看了,视频里专心设计衣服的人,与记忆里乾隆的样子几乎一样。

    主页的IP地址显示,他在北京。

    她在短暂的震惊之余打开了那个聊天框发出了那句试探性的:“四十年正月二十九是什么日子?”

    对面回得很快:“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你爱我。”

    收到那句话的瞬间,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潸然落下。

    对面很快发来第二条信息:“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魏芷卉许久,方才擦干了眼泪,近乎颤抖地回复:“明天下午两点我在秦淮河等你。”

    她这三个月里,无数次地查过北京南京往返的机票,最早的一班是十点半到南京。

    这一晚,魏芷卉几乎没有怎么睡着,直到天微亮方才渐渐入睡。

    再醒来时又是中午,餐桌上仍旧摆着夏夏做的brunch,鲜虾滑蛋可颂和红肠土豆泥沙拉。

    “你今天醒得挺晚?”夏夏在沙发上捧着电脑办公,写着脚本。

    魏芷卉尝了口沙拉,回道:“嗯,我下午出去一趟。”

    “去哪?”

    “秦淮河,有点事。”

    午后的秦淮河边,有些热,魏芷卉挑了一家有些安静的西餐厅,站在露台上等人。

    露台可以正好看见秦淮河上的游船,看两遍连绵的白墙黛瓦。

    尽管挑了一个西餐厅,但她今天还是挑了一件旗袍来配着一水的古色古香。

    一身倒袖的浅绿色旗袍,盘扣自颈侧至开叉处,颇为修身,上层是薄如蝉翼的蕾丝拼接。

    她安静地坐在床边,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子衿。”

    她猛然转身,就见到一个身形高挑,身穿一身偏休闲的短袖白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裤子,脚上穿白的运动鞋和上半身的衬衫极为对称。

    那张脸,与记忆里的重合,那声音,也与记忆里的重合。

    原来有的人,有的事,真的能跨越百年再度重逢。

    魏芷卉站起来,看着他一步步的在夏日午后的阳光里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一如当年。

    今天是工作日,两人在餐桌的两边对站着,露台上只有二人。

    他朝魏芷卉伸出手,两人礼貌地握了手,这场会面的主导方又一次交到了他手里。

    此时的魏芷卉头脑几乎一片空白,她颤抖着的手被人握住,对方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你好,我叫曲泓励,是一名服装设计师。重新认识一下吧,孝仪纯皇后。”

    魏芷卉抿唇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好,我还是叫魏芷卉,如你所见,一名美食博主。重新认识一下吧,清高宗。”

    舒展笑颜后,二人落座,没有急着点喝的。

    曲泓励一直盯着魏芷卉看,直到魏芷卉开了口:“我以为,我再见不到你。”顿了顿,她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穿越者只有她和舒妃。:

    看他这样,对二十一世纪的一切都很熟悉,不像是穿越来的。

    作者有话说:

    龙(怂):握手也算和老婆牵牵了吧!

    红包。

    第110章、墨西哥风味鸡肉奶酪馅饼

    是胎穿。

    从记事起, 他就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里把上一世的记忆又走了一遍, 梦里那个模糊的女孩身影也渐渐清晰。

    所以在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 他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服装设计。

    他的设计都以古风为主,有汉服,也有满族旗装。

    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对梦中女孩的寻找, 直到前些日子, 他在为一个清宫剧设计服装, 关于那些梦又做了一遍又一遍, 女孩的声音、容貌还有女孩的信, 那些都像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昨晚,北京,灯月坊工作室。

    这本是一个加班的夜晚, 曲泓砺看着窗外的夜景,设计稿上的衣服和梦里那人穿的无异。

    他从办公室出去想看看大家的进展, 就见助理程苍低头摸鱼,只见他带着蓝牙耳机视线在电脑和桌上的手机之间游离。

    曲泓砺轻哼了一声,神色平静地走了过去:“干嘛呢?”

    说话间, 视线落在程苍还没来得及关掉的直播上,正巧看到了魏芷卉的脸, 也听到了那句随性的:“这几个月去哪了?穿越去了。”

    熟悉的脸和熟悉的声音让曲泓砺瞬间怔住, 程苍正等着他骂自己,完全不敢说话。

    可是,等了许久, 都不曾等来。

    “把直播分享给我。”曲泓砺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回了办公室。

    徒留原地一脸懵的程苍。

    要知道, 某音火了这么些年, 他曲泓砺从来不刷,哪怕是灯月坊的官方抖音,其实也一直都是他程苍在运营,尽管他一直都拍曲泓砺,但他压根不在乎。

    “我天,大哥你不会看上我女神了吧。”程苍后知后觉地对着曲泓砺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在身边众人的错愕中,继续加班。

    办公室里,曲泓砺下载了某音,找到了很久以前程苍创办这个账号的时候给他的密码登了上去。

    他没有看直播,而是翻了这个“三十的美食日常”的全部视频,那张脸那个声音和上一世的记忆还有梦里的情境一一重合。

    ———

    曲泓砺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听完自己的话有些惊讶的魏芷卉。

    “无灯无月何妨。所以你给工作室取名灯月坊吗?”魏芷卉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曲泓砺扬了扬嘴角,端起桌上服务员刚端过来的苏打水,喝了一口,点了头:“我没停止过寻找,但也没想到真的会遇见。”

    魏芷卉低头看着手里的这杯水,笑出了声,眼眶有些红:“我也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你。”

    “那封信,我都快背出来了。”

    这个场面有些尴尬,提起那封信,魏芷卉也尴尬。那会儿以为不会再见,就把它当遗书留下了,只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

    曲泓砺看出她的不自在,没有多说什么,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相框,递给了魏芷卉:“算是你的遗愿?”

    相框里,是郎世宁当初那副未完成的画,当年攸宁忙着各种事,稀稀拉拉地将那幅画完成了一半,直到她离开,都不曾见到这幅画的成品。

    此时骤然再见到,哪怕只是缩小版,也让她有片刻的震惊,她不由得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这是……”

    “当年攸宁不曾完成,孩子们知道你遗憾,攸宜替姐姐完成了这幅画给了我。画自然不能跟着我穿过来,我来了这儿以后,随着对原先的记忆逐渐清晰,我重新画了一幅,加上了孩子们,原画大些,在北京。这是缩印了的,特地带过来给你看。”

    曲泓砺说得委婉,画虽是攸宜画的,但等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攸宜也已病重了。尽管他知道,魏芷卉应该也都知道了各人的结局。

    暮色西沉,就这么坐着太过尴尬,他招呼了服务员过来,看着魏芷卉说道:“先吃饭吧,别的,吃完饭再说。”

    墨西哥风味鸡肉奶酪馅饼、香辣烤全翅、樱桃番茄金枪鱼面、混合有机蔬菜沙拉、烤肉拼盘配烤蔬菜还有一份黑松露薯条。

    魏芷卉看着面前的人,吃起饭来和从前一样的恬静斯文:“吃得习惯吗?”

    曲泓砺闻言轻笑:“也是在这儿待了二十六七年的了,又怎么会这么不习惯?”

    魏芷卉见他笑了,方才有了些实感。

    一顿饭吃得还算自然,等二人吃完,夜幕已经降临,两岸的灯光渐渐亮起,水面上泛舟夜泊的人也渐渐多了。

    其实仍旧是熟悉的场景和人,只是少了些原先的古韵。

    钱是曲泓励偷偷付的。

    魏芷卉有些无奈,看了眼他,也看看这周遭的景色。两人一同站了起来,魏芷卉低声说道:“走走吧,给我讲讲后来的故事,百度百科说的太冷漠了。”

    曲泓励偏头看了眼,她今天穿了高跟鞋,鞋跟不高,头发只是简单的用抓夹挽起,前面有一个简洁的珍珠发夹,也许是没有记忆里的旗头,矮了些。

    他不着痕迹地换到了外侧,替她挡住人群,跟着她缓慢的步伐走着,听出她言语间的惋惜,应了声“好”。

    魏芷卉察觉,无声地笑了下,其实有挺多想知道的,她不打算把舒妃的事告诉她,就让她安静地离开吧。

    “舒妃……有说过什么吗?”魏芷卉思索良久,还是从舒妃开了口。

    曲泓励没有撒谎,他很诚实:“其实我不知道,她很怀念你,你走以后,如你信中所言,把永璘给了颖妃抚养,他们俩照顾得很好。只是,也有我对不住你的,永璘没有生母在身边,你走以后,我也不常往后头去,他有些被溺爱了,有些贪玩,但却又懂事。”

    魏芷卉隐隐能听懂他的意思,她查过很多关于这几个孩子的资料,有人说,永璘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与哥哥争位,一心做一个闲散王爷。

    她轻笑,说道:“都是幼子了,他开心就好。”

    两人谈了许多,也谈了攸宜,虽也和攸宁一样早逝,但好歹还留下了女儿:“孩子的眉眼和你很像,鼻子和嘴三分像你,七分像攸宜,性子倒像札兰泰些。攸宜走后,我把她接近了宫,养在翊坤宫里,那里是我后半生去的最多的地方。”

    曲泓励想起了什么,说道:“有一点你放心,你的两个女婿也算是爱惨了你的女儿们,都没有再娶,拉旺多尔济谨记当年攸宁临死所言,一生都在辅佐永琰和我。”

    魏芷卉听到他的前半句,起了坏心:“那你呢?”

    还没等他回答,电话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闲谈。

    魏芷卉回避了两步,等他接电话,这短短的几分钟,也足以让她好好看看他。

    微黄的路灯下,此时的秦淮河边,满是散步的人,各色各样的人在她面前走过,可只有他那一身白衬衫显得独一无二。

    纤长的手指握着手机,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大概是在聊工作,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养心殿看他批折子的样子来。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以至于全然没有察觉到曲泓励的靠近。

    直到他宽大的手掌有些故意地遮住自己的视线:“从前怎么没发现你会看呆?”

    视线被遮住,听觉却骤然放大,电流一般的声音穿过耳膜,在周遭杂乱的人声中穿过耳膜直击心房。

    她后退了些,想挣开他的遮掩,却险些踩到身后路过的人,高跟鞋在这本就凹凸的路上显得有些突兀,让她差点摔倒。但旋即,腰间多了一双手,让她仍旧稳稳地站立:“小心。”

    路灯下,她的脸有些微红。曲泓励收起手机,看向她,等她回神,才松开她:“走吧。”

    魏芷卉想起他的那通电话,问道:“是工作上的事吗?”

    曲泓励没有隐瞒:“嗯,最近在忙一部剧的服装设计,有点忙,今天抽了时间来的。”

    魏芷卉没有想到他的日子还挺忙,脑子里那些话一句都没跟上嘴:“还依旧日理万机啊?”

    说完,她忙摆手:“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曲泓励轻笑,不奇怪,想当初还能骂狗皇帝,此时此刻她说出这话也不足为奇:“嗯,日理万机,所以我现在可能要回酒店,然后连夜回北京。”

    魏芷卉没想到他这么忙,有些惊讶,他应该是没有开车的。

    “我送你吧,我开了车。”魏芷卉犹豫了一会儿开了口,“你酒店在哪儿?”

    “在附近,本来打算住一晚的,但没想到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魏芷卉点了点头:“你先去酒店收拾东西,我去把车开过来。”

    这一路,魏芷卉思考了很多,关于两个人意料之外的重逢,是会再续前缘,还是彼此回忆好前缘然后就此别过,另觅良人。

    她不知道,与魏芷卉而言,是旧情难舍;可于他曲泓励,这梦里应该还有挺多的人的吧。

    更何况刚才那个问题,他还没给出答案。

    曲泓励敲了敲车窗,魏芷卉才开了门,只是他却没有上车,魏芷卉摇下车窗:“下来,我来开。”

    他看到了她脚上特地换的运动鞋,还是高跟鞋和这身衣服搭。

    魏芷卉在他坚定的眼神里下了车,打开了后备箱,绕到了副驾驶。

    “你家住哪儿?”

    “不是先去机场?”

    “不用麻烦你,先送你回去,我打车过去,太晚了,你开车不安全。”

    曲泓励周身散发的气场让人无法拒绝,她在导航上点了一下,车内充斥着导航的声音:“时水湾。”

    昏暗中,曲泓励借着看右视镜的机会,看了眼身侧的人,有些紧张,奇怪,明明上一世什么都干过了。

    他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小区楼下寂静无声,就如同这一路也一样安静的二人。曲泓励把车停在停车位上,解了锁,两人一同下车。

    拿好了行李箱,曲泓励拉过魏芷卉的手,把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一路紧张的魏芷卉看着被他握住的手有些忐忑:“怎么了?”

    曲泓励对上她的视线,说道:“我也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于位分,你走以后,宫中再也没人坐到贵妃这个位置,只有临死前象征性的晋封和退位前的晋封;于权利,你走以后,再也没有谁真正能够在后宫掌权,舒妃、颖妃、容妃不过只是打理日常事务;于情,你早就占据了全部的心,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魏芷卉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笑意,却听他继续说道:“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我很想今天就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这不妥。所以来这一趟,我有一句话想和你说:这一次,换我奔向你,手里这个项目还有一个星期就会结束,结束以后,我会在南京开一个工作室,陪你一起生活在这里。”

    今天见到了她,才知道为什么她当年这么执迷于夜泊秦淮,也那么爱南京城的美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会给你时间好好思考。”

    魏芷卉等他说完,才抬起了头,他背对着路灯而站,顶光从他头顶打下来,黑暗中他好像是焦点。

    “曲泓励,你二十一世纪的记忆里,没有女朋友吧?”

    “找你找了一辈子,哪需要别人?”

    两人都略显轻松地提问、作答。

    魏芷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开手机:“加个微信。”

    时间不早,加完微信,曲泓励就要离开。

    看着曲泓励离开的背影,魏芷卉突然想起正与二十九那日,他最后的吻别,鼻间酸涩,深吸了口气,喊住了他:“曲泓励。”

    曲泓励停留在原地回过头,看着她,有些疑惑。

    下一秒,魏芷卉缓缓地踩着她在车上换好的高跟鞋走到自己面前,纤细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他的腰,低声道:“抱一下吧,我等你过来。”

    曲泓励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她就已经退开,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雏菊香,这个味道,他已经许久不曾闻到。

    “起落平安,到了告诉我。”魏芷卉笑着摆了手。

    作者有话说:

    狂喜龙:绰老婆抱我了,老婆端了一天了!别害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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