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青椒豆角沫

    “主儿, 钟粹宫的宫女又出去了。”宫女低声地附在女人耳边说道。

    女人一边卸着发间的珠饰,一边冷笑了一声说道:“从圆明园回来怎么也有一个月了, 钟粹宫的宫女三天两头一到戌时就出去, 也太奇怪了。”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次次都走角门,且都是两个人走。”

    “继续盯着些,这背后指不定有什么稀奇的事呢, 别让皇后和令贵妃她们知道了。”女人从宫女手里接过了热水里泡过的手巾, 继续说道。

    宫女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

    转眼已是冬日, 紫禁城下了一场大雪。

    皑皑的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偌大的紫禁城白茫茫的一片。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弄吃的?外面都翻了天了!”舒妃推开小厨房的门, 看着正在里头捣鼓着“三不沾”的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魏芷卉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做这个三不沾太考验臂力。

    玉白色的圆盘里, 金黄色的三不沾表面光滑,有如明媚的朝阳。

    她洗净了手, 看了眼跟进来的初菱,指了指圆盘:“端出来。”

    拿了汤婆子,也没披披风, 魏芷卉看了眼舒妃,一起往外走去, 这会儿才有了功夫回答她的话:“有什么热闹的?”

    魏芷卉一路走到前殿, 就见庆妃和颖妃二人也在。

    “怎么都来了?”

    几人坐下后,魏芷卉才问道:“怎么回事儿?”

    舒妃有些惊讶,说道:“昨夜一场大雪, 当真不知?”

    魏芷卉看着几人一脸的正经, 也敛了笑意, 反问:“昨夜天冷,永琰闹着要和我睡,便让人早早地关了门睡了,出什么事了?”

    初菱会意地关上了殿门,舒妃才开了口:“这几日天冷,太后有些不适,皇上便没有翻牌子,每日都要去寿康宫请安,等太后睡下了才回养心殿。可谁知才从寿康宫出来,就见忻嫔在春禧殿那儿折红梅,寒冬腊月的,皇上体恤人,就让人送了忻嫔回钟粹宫,可偏生那人是个狐媚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皇上跟去了钟粹宫,还留宿在了那儿!”

    舒妃说完,气不打一处来,喝了半盏茶。

    颖妃接着说道:“这一觉醒来,宫里都变了天呢,都说忻嫔要复宠了,还说忻嫔哪是去折红梅,那是在那守了好几日了!”

    “不过要我说,忻嫔这些日子有些古怪,皇后那儿的晨昏定省,动不动就说身子不适。”庆妃若有所思。

    魏芷卉闻言,微微蹙眉,她倒是没想到忻嫔还有这点子事儿,只不过复宠吗,只怕悬。

    忻嫔自然没有复宠,好像只有那一夜罢了。

    除了那一夜,乾隆再也没有去过钟粹宫,这倒让众人不免对她又多了几丝嘲讽。

    转眼便是年宴,今岁极寒,乾隆特地只宴请了后妃和阿哥公主等。

    可偏生就是这样人多热闹的家宴上,忻嫔官宣了自己有孕两个月的喜事。

    在众人都又惊又喜的时候,魏芷卉和不远处的诚嫔皱紧了眉。

    魏芷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乾隆,举起酒杯,扬了扬嘴角:“臣妾恭喜皇上,恭喜忻嫔妹妹。”

    乾隆闻声看向她,看不出喜怒,偏过视线时,又看到太后和诚嫔的脸色不算太好。

    也是,当日忻嫔的入宫便是为了牵制太后的势力。只是这个孩子并非他所愿,那夜的事,他也有些说不清。但既然来了,便也方便了他牵制太后。

    “忻嫔入宫有些年头了,一直都是嫔位,既然有了身孕,就晋为妃位吧。”乾隆饮尽了杯中的酒,似笑非笑地下了口谕。

    话音刚落,太后便接了话茬:“素来都是四妃六嫔,忻嫔一旦晋封,便有违祖制。”

    皇后也附和道:“是啊,忻嫔有孕是喜事,皇上不如等忻嫔生下皇子再晋封也不迟。又或者,皇上可从妃位中晋一贵妃,臣妾看,愉妃养育五阿哥,又是潜邸老人,晋为贵妃也未为不可。”

    乾隆蹙了眉,没有同意皇后的想法,只是说道:“四妃六嫔,六妃四嫔也罢,规矩既是人定的,那便也是活的,左不过统共十人便可。忻嫔封为妃,等诞下皇嗣再行册封礼不迟。”

    魏芷卉看了眼庆妃,也不知她是不是松了口气。

    不行册封礼,忻妃的日常份例都还是嫔位的供应。

    乾隆的这个旨意,看似是低了忻妃的位分但还是打压了诚嫔。

    只是忻妃无论有孕与否,宫里头最受宠的还是令贵妃,好似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扰乱了二人的闲情。

    这一年的夏天,清漪园即将建成,乾隆便没有带众人去圆明园,打算等七月直接带众人去那儿住上一阵。

    端午将至,也是搬进清漪园前的最后几日。

    魏芷卉正喝着雪山荔枝白茶,就见庆妃从外头有些着急地进来。

    “贵妃娘娘。”庆妃的声音不大,但魏芷卉却察觉了不对劲。

    “怎么了?”魏芷卉一边招呼了含云再倒一壶茶来,一边又示意她在自己面前坐下。

    庆妃没有喝茶,只是低声说道:“臣妾觉得,忻妃的孩子不对劲。”

    魏芷卉倒茶的手一顿,低声斥责:“休得胡言!”

    “臣妾没有!臣妾才从寿康宫回来,只怕太后也知道了……”

    魏芷卉听出不对劲,看了眼含云,说道:“你先出去,把殿门关上,没有传召不得进来。”说罢,转向庆妃:“怎么回事?”

    “臣妾瞅着今日天气好,便带着元安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碰巧诚嫔也在,几人坐着聊了会儿,提起忻妃快生了。可谁知,元安童言无忌,说了一嘴,忻娘娘的肚子怎么比令娘娘之前怀十六弟的时候还大,臣妾听着不对劲,忙说贵妃当日身子不适,肚子要小些的。可太后没听进去,一会儿便寻了个由头叫臣妾出来了。”

    魏芷卉拧眉,元安两岁不到便被送去了咸福宫给庆妃抚养,后来庆妃也不常让孩子见到忻妃,孩子久而久之也不大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生母。

    元安今日的话虽说是童言无忌,可若细细一想,便知她说的是实话,忻妃这肚子,好像确实要比旁人的大些。

    她看了眼庆妃,说道:“你既是才从寿康宫出来,只怕太后那的人,也会盯着你往哪里去,你先回去,这件事,之后再议。”

    “娘娘放心,臣妾送寿康宫出来,先回了咸福宫安顿好元安才过来的。”庆妃答道。

    魏芷卉赞许地点了点头,忻妃这件事,只怕还得多关注几日。

    等送走了庆妃,她方才来得及思索这件事。

    忻妃当日失宠许久,为何偏偏挑了这不早不晚的时候复宠?

    这一日的晚膳,好巧不巧,桌案上都是青椒炒豆角沫、菜饭、蒜蓉秋葵、高汤菠菜、芋头蒸排骨、肉末蒸蛋。

    魏芷卉看着这一桌以绿色为主的菜,皱紧了眉,没吃几口就让人撤了下去。

    “小高子。”魏芷卉唤了人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只是还没等小高子查清楚,魏芷卉第二日便被叫进了寿康宫。

    寿康宫里,坐着太后、皇帝与皇后,三人皆是脸色铁青。

    “臣妾给太后、皇上、皇后请安。”此情此景,她自是不敢随意礼节。

    太后挥了挥手:“起来吧。”

    “后宫的事,皇后与令贵妃便是这么管的么?”太后冷声说道。

    魏芷卉此时,还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臣妾惶恐……还请太后明示,臣妾有错,自当受罚。”

    她不自然地看了一眼乾隆,可此时的乾隆闭着眼睛,一手撑着下巴,全然没有在听的意思。

    太后叹了口气,看向皇后,声色凌厉:“你来说!”

    从皇后的口中,魏芷卉才知道,昨日庆妃走后,太后便对元安的童言无忌开始了调查,这才知道,诚嫔隐瞒了好多事。

    诚嫔称自己身边的宫女在去年圆明园回来一个月后,每隔三五日便见钟粹宫的两个宫女每日戌时便从御花园后头的角门那儿出了宫,到次日清晨便又回来,直到今年年初方才停了这奇怪的行为。

    直到这两个月,每日又有小太监时不时地从那个角门那儿进宫,然后往钟粹宫的方向去。

    太后知道以后,昨夜碰巧又是那小太监定期去钟粹宫的日子,太后便把自己的宝印给了诚嫔,让她去钟粹宫一查究竟。

    这一去不得了,钟粹宫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正如同主人一般坐在榻上抚着忻妃的肚子。诚嫔毕竟也在太后身边待了多年,心知兹事体大,当机立断就以太后的名义把钟粹宫的人都扣了起来,寻了由头,把奸夫和忻妃的心腹都送了进了慎刑司,至于忻妃则仍旧关在钟粹宫。

    但因着事关皇家清誉,没有半夜惊扰了旁人,只得次日一早便把帝后叫来说了清楚,方才叫来了协理六宫的魏芷卉。

    魏芷卉听完,一惊,她昨儿是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么夸张,竟敢在眼皮子底下行这种事,她不禁问道:“慎刑司那儿,可有消息?”

    皇后顿了顿,说道:“忻妃的心腹吐了个一干二净,说是出宫的两个宫女,有一个是乔装过后的忻妃,至于钟粹宫里,则由另一个宫女假扮。那太监也不是太监,只不过是圆明园的侍卫,为了不显眼,方才换了太监的服饰进宫。至于忻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还得另说。”

    魏芷卉听到最后不由得看向乾隆,被绿了这种事,不仅被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妾室发现,还要被自己亲妈和后妃当着自己的面议论,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便有小太监冲了进来:“太后!钟粹宫出事了!”

    众人皆是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钟粹宫不知为何爬进了一条蛇,忻妃娘娘受惊早产了!”

    魏芷卉看向乾隆,殿内四人心知肚明,只怕不是凑巧,忻妃怕是已经足月。

    “传杜茂唐勉去钟粹宫接生,后宫其他人无诏不得进钟粹宫。”乾隆至此时方才开口。

    杜茂唐勉二人是乾隆用的最为得力的几个太医,此举也是保障。

    魏芷卉等人赶到钟粹宫的时候里头一片惨叫声,钟粹宫的接生嬷嬷上个月便已备下,只是没想到是为了今日。

    也许是自昨夜而起的受惊,忻妃这一胎生得并不顺利,只是中途唐勉出来过一趟,犹豫着说出来一个真相:“忻妃娘娘的胎,已经足月,并非太医院脉案上所写的才七个多月。”

    “大胆!”太后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杯盏掷落在地。

    “太后息怒。”

    乾隆挥退了唐勉进去生产,良久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钟粹宫带去慎刑司的那些人一律赐死,至于忻妃肚子里的孩子,既是孽种,也不必接生了,自生自灭就好。”

    说完,乾隆径自起身,往内殿走去。

    魏芷卉看着乾隆直挺的背影,短短的几句话,却是惨烈的圣旨。为君者,为权者,不狠心,难成大业。

    几人并不知道乾隆进去干嘛,只是都沉浸在乾隆的旨意里,本以为乾隆会留忻妃一命,又或者会先让忻妃生下来,却不承想,乾隆压根没打算留任何一人。

    殿内,忻妃看着逐渐离开的接生嬷嬷,身体的疼痛与恐惧席卷全身,不由得呢喃着:“别走!我的孩子……”

    阵痛的这么过后,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是恐惧的。

    乾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榻上面色惨白,早已不似往日一般艳丽的女子,问道:“那个雪夜,是你灌醉了朕吧?”

    乾隆说的是问句,但她知道他心里足够肯定。

    忻妃轻声“嘶”了几声,方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

    乾隆冷哼一声:“有着身孕呢,你倒是敢?”

    “臣妾……自然不敢。”忻妃闭着双眼,嘴角微微抽搐,难掩疼痛。

    “哦?”乾隆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颇有几分随性地靠着,边上的人再痛苦,都好像与他毫无关系。

    他看着忻妃伸出的那只手,和嘴里低声地呢喃:“我……没有……”

    乾隆恍惚明白了些什么,站起身,大掌狠狠地捏住忻妃的下巴,眸色狠戾:“很好,连朕都敢算计。”

    忻妃尽管疼痛难忍,但还是带着笑意答了话:“算计?皇上您就没有算计过臣妾吗?臣妾为何入宫?臣妾为何一入宫就是嫔位?为何我与诚嫔之间总是我更受宠?又为何封妃?这些不都是皇上在算计臣妾吗?”

    她此刻正疼痛着,说话说得慢且轻,但乾隆都能听见,也包括她时不时地□□。

    其实和魏芷卉每一次生孩子时的□□差不多,只不过一个的□□能让他心疼,而这个,只会让他更加厌恶。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床榻上的人,听她继续。

    “臣妾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您压制太后的棋子,只可惜臣妾从前从未察觉,竟一心一意地待您!”

    乾隆不想再听她废话,殿内的血腥味第一次让他觉得恶心。

    他站起身,冷笑一声:“妃园寝你是轮不上的,朕也不会让你们俩在乱葬岗死同穴。那侍卫,朕会让人五马分尸,抛尸乡野。”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内殿,也出了钟粹宫,尽管,正殿还坐着太后与皇后、令贵妃。

    他走出内殿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哀嚎,无非是谁自己狠心的话。

    狠心吗?怎么会不狠心呢?

    不狠心,如何坐稳这万里江山?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三不沾!我刷视频刷到的好牛的玩意儿!

    很想尝试但是总觉得以我的水平就是翻车现场555

    (或许你们可以去搜搜)

    智慧宝:菜好绿……你好凶

    龙:我只是喝断了片!我就说我没碰人家!不凶难解心头恨!毕竟我只对聪明蛋子温温柔柔!

    第102章、桂花糖芋苗

    正殿内坐着的三人看着乾隆果决离去的背影, 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钟粹宫的宫女已经所剩无几。

    太后的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直到此时才问道:“引忻妃受惊的蛇可处理了?”

    福芳在一旁说道:“已经处理了。”

    太后轻哼了一声站起了身:“哀家回去了, 这儿就让皇后看着吧。皇帝那儿……令贵妃, 你去看看。”

    魏芷卉看了眼皇后,点了点头:“是,臣妾告退。”

    养心殿里,乾隆一人坐在书案前, 没有批折子, 桌上摊着笔墨, 也许是打算拟旨的。

    魏芷卉轻声地走过去, 抬手揉按着乾隆的肩头, 柔声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乾隆叹了口气,从桌上拾起毛笔,良久都没有下笔,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

    “那个侍卫觊觎嫔妃, 五马分尸抛尸荒野。至于戴佳氏,死后扔去乱葬岗。”这些话,都是乾隆在钟粹宫时说过的话, 他顿了顿,又说道:“忻妃忽然薨逝, 念其曾为大清诞下两位公主之功劳, 又乃重臣之女,追封贵妃,以圣祖温僖贵妃礼, 葬入妃陵。”

    魏芷卉听完, 一边是戴佳氏, 一边是忻妃,想来乾隆一边要为了戴佳氏的所作所为让她付出代价,一边又要顾及皇家颜面。

    至于忻贵妃的棺椁里装的是什么,自然无人在意。

    “钟粹宫宫女太监众多,皇上要如何安排?”魏芷卉低声问。

    “心腹一律赐死,其余的一律赶出京城,永不许入京。这些事,都交给你办。”乾隆说完,把桌上的笔墨往边上推了推,不愿再理此事。

    魏芷卉会意,心知他还有政事要处理,便行礼告退,只说:“永琰昨日提起想皇阿玛,皇上今夜若有空,永寿宫必定备着皇上爱吃的菜,恭候圣驾。”

    回到永寿宫时,福芳已在等候,等魏芷卉将乾隆的意思说完后,她便回了寿康宫复命。

    福芳临走前留下太后的意思,今日之事,事关皇家清誉,要严格保守。

    魏芷卉等人走了方才叫来小高子:“钟粹宫的那几个命大的,皇上下了旨,赶出宫去,再不许入宫。你去慎刑司尹其则那儿领人,立刻把人送走。”

    小高子听完没走,就这么站着等着魏芷卉继续开口,果然,她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既是太后吩咐了要管住嘴,出宫前让他们的嘴再也别开口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近乎一年的时间,钟粹宫上下把众人都瞒得滴水不漏,仅仅诚嫔一人知道,简直是视后宫掌权人为无物。

    小高子刚走,初菱从外头进来:“钟粹宫那位……殁了。”

    魏芷卉没有惊讶,只是问道:“皇后还在那吗?”

    “人一走,皇后就吩咐人挪去了乱葬岗,对六宫称戴佳氏难产薨逝。皇后说清漪园建成,妃嫔难产多少不吉利,所以早早地入了棺,棺椁已经停放在钟粹宫。”

    魏芷卉点了点头,后半句话,也算是皇后给各宫的交代了。

    这位忻贵妃的葬礼,看似隆重,但却并没有请多少人前去祭拜,唯有几位阿哥公主前往,后宫中人倒是以在清漪园的居多。

    “忻贵妃的葬礼结束了。”舒妃一边看着池里的鱼,一边说道。

    魏芷卉从永琰手里接过鱼食,往池子里撒了两把,淡淡地说道:“丧礼这一个月不到,钟粹宫从前忻贵妃的心腹,一一殉葬,堪称忠仆。”

    “果然是忠仆,瞒天过海。”舒妃冷笑一声。

    戴佳氏的所作所为能瞒得过那些贵人常在和外命妇们,却瞒不过几个妃位和嫔位的人,一时间都是人人耻笑。

    “皇上明年年初又要南巡了。”舒妃掏出帕子擦干净了手说道。

    “正事呢。”乾隆这些年愈发喜爱苏杭一带的菜系,清淡鲜美,便是南巡的次数也要多了好些。

    舒妃叹了口气:“你好好琢磨着带些谁去,永瑆的婚事还没定下,我怕是不能去的了,我会叮嘱庆妃和颖妃还有容嫔她们,你万事小心。”

    魏芷卉看向她,不解她为什么突然叮嘱这么多。舒妃会意,避开了几个宫女,低声说道:“断发。”

    魏芷卉倏然明白过来,这些天因为戴佳氏的事情,她几乎不曾有空考虑旁的事情。

    “我明白。”

    ——

    乾隆三十年初,乾隆再度南巡,皇后、令贵妃、庆妃、容嫔、诚嫔同行。本是还有颖妃同行,但因为临行前身子偶感不适,未曾同行。

    这次,乾隆还带上了永璂、永琰和十六阿哥,以及三位年幼的公主。

    南巡的过程声势浩大,由水路转陆路,由船变为马车。

    马车上,魏芷卉坐在了乾隆的身侧,面前摆着一碗桂花糖芋苗。

    “要不怎说皇上与十六阿哥是亲父子呢?前些日子唐勉去皇后娘娘那儿给十六阿哥请平安脉,说是碰巧见到十六阿哥的乳母正在给阿哥喂糖芋苗,阿哥爱喝得很。”魏芷卉一边递给乾隆一边说道。

    乾隆看着她提起小儿子时幸福的笑容,也不由得勾了勾唇,但却又不得不思索,自己把这个儿子给了皇后抚养是不是真的正确。

    他尝了几口,把人揽到自己怀里,低声说道:“等南巡回去,朕让人把十六阿哥接到永寿宫给你抚养。”

    魏芷卉没有说话,她也看不清未来。

    两人才坐了一会儿,马车外传来一阵惊呼。

    “护驾!有刺客!”

    瞬时,马车在颠簸过后停下。魏芷卉与乾隆俱是一惊,乾隆不由分说把人拉到自己身下护住。

    在一声声惊呼中,魏芷卉屏住呼吸,低声说道:“孩子……”

    乾隆会意:“放心,朕都安排了侍卫。”

    尽管如此,不知为何,魏芷卉仍旧觉得心里有一丝不安。

    忽得,后头皇后的马车里传来一声哭声,魏芷卉心中一紧,哭声渐渐微弱,她脑海中警铃大作:“皇上!是十六阿哥!”

    没有任何犹豫,魏芷卉翻身下了马车,就往身后的皇后马车上去。

    一路过去,不远处的树丛里,躺着一个人,魏芷卉无心思索。

    皇后的马车里,哭声不断,永璂的哭声与十六阿哥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魏芷卉看到马车边上的布帛插着一支箭,想来是射偏了位置。

    无人阻拦,她一路上了马车,就见皇后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正在放声大哭的永璂,至于一旁的十六阿哥,则是嚎啕大哭到快要失声,却也无人问津,唯有乳母抱着他,可都无济于事。

    “贵妃娘娘!”乳母一见了她就忙喊道。

    魏芷卉忍住心中的怒意,从乳母手里接过已经哭到失声了的幼子,将其抱在怀里,母子二人的额头相贴着。

    乾隆在外看了一会儿,直到此时才进了马车,他在魏芷卉身边坐下,全程没有给皇后一个眼神。

    魏芷卉也没有在意乾隆的出现,只是一心地哄着怀中的孩子。

    “先回去,朕已经让人就近先去徐/州行宫安顿。”乾隆握了握魏芷卉的胳膊,柔声说道。

    魏芷卉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就听乾隆唤了一声初菱,马车的帘子被拉开,魏芷卉就着初菱的手下来,就往乾隆的马车内去。

    乾隆随后跟上,临走前,神色凌厉地看向皇后和早已变为低声啜泣的永璂,说道:“皇后最好能给朕一个好的解释,来说明为何十六阿哥在皇后这儿得到的照顾不过如此?”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下车,往自己的马车去。

    等乾隆坐好,他才看向在外头站着的李进:“启程。告诉福隆安,刺客一事在到行宫之前务必查清,另外,这一路,加派人手严加防范!”

    “喳。”李进就要退下,就听魏芷集有些慌乱地喊道:“李公公!速传唐勉!”

    乾隆忙乎过头看向魏芷卉,就见十六阿哥躺在她的怀里,看似睡着了,实则在微微颤抖。

    “弘历……他的额头好烫……“

    魏芷卉手足无措地伸手轻轻地在孩子的额头上试探着,面露急色,从前几个孩子也有偶感不适,发个烧的时候,可这样的抽搐却是头一回。

    乾隆忙上前抱住她,安抚着她。好像每一次手足无措的时候,她都会唤自己的名讳。

    唐勉来得很快,将十六阿哥轻轻地放平,诊脉过后方才说道:“十六阿哥受惊过度,引发心悸,方才有此症状。马车上无法煎药,微臣先以针灸之法缓解一下阿哥的症状,待到了行宫,再行开药。”

    “心悸”,魏芷卉听完这两个字,浑身有些瘫软。

    乾隆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转头示意唐勉先治疗,他看向魏芷卉低声说道:“不会有事的。”

    李进恰在此时在帘子外说道:“福隆安大人有事回禀。”

    乾隆咳了一声,没有让魏芷卉回避:“传。”

    福隆安与乾隆隔着马车的帘子回禀朝政。

    “刺客只向南巡车队放了一箭便自刎了,那一箭,依臣看,本是打算射向皇上这儿的,只是射偏了地方,方才误伤了皇后娘娘的马车,引得两位小阿哥受惊。”福隆安顿了顿,“刺客的动机,恕臣无能,此人箭囊中唯有此箭,不像是恋战之人,又死无对证……这箭弩只是市面上最寻常的品种并无特别之处。”

    乾隆听完,只叮嘱了一句继续查,便让人退下。

    唐勉已经扎好了针,魏芷卉在一旁捏紧了帕子,焦急地等待。

    只是,十六阿哥的身子并不好。车队才刚到徐州行宫,也许是一路的马车颠簸,十六阿哥的症状并不好,惊悸的症状再度出现。

    魏芷卉看着紧闭双眼,小脸涨得通红的孩子,脸色满是着急。

    乾隆就近让人先在行宫的偏殿内将十六阿哥安顿好。

    唐勉匆忙地把路上便开好了的药方给了初菱:“快去煎药!”

    魏芷卉守在床前,看着已经喝下了药的孩子,还好,脸色好些了。

    回想这几年,自己很少与这孩子相处这么久,可今时今日,还是难过地无以复加。

    闻讯而来的庆妃和容嫔,在一侧安慰道:“娘娘放宽心,会没事的。”

    真的吗?

    历史浩瀚,自己不过是浩渺之中的微小罢了。

    她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擦去眼泪,问道:“皇上在哪?”

    庆妃答道:“刺客一事查明,福隆安在回禀。”

    查明了吗?可是她并不在意。

    她脑海里都是皇后一心永璂的样子。

    她知道皇后重视自己的孩子,她想起来当日十六阿哥过继给皇后时,为了能让皇后上钩,她甚至放下豪言壮语,日后的史书记载,便是记皇后是十六生母她也不在意。

    可皇后当真这么做了吗?

    魏芷卉叹了口气,她与皇后之间,势必有一场战争。

    作者有话说:

    断发倒计时

    这个糖芋苗好吃真好吃但甜是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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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红枣桂圆炖燕窝

    十六阿哥的病在行宫养了三日, 最终还是因为惊悸过度夭折。

    这几日乾隆在处理刺客的事情和十六阿哥的病之间两头跑。

    刺客的事情,魏芷卉听庆妃容嫔提过几嘴, 她都没放在心上。

    她强忍着幼子夭折的悲痛, 传来了唐勉,开始准备和皇后之间的这场角逐。

    小几上摆着一碗桂花糖芋苗,从十六阿哥夭折,她已经有一天没吃东西了, 初菱怕她受不住, 才端来了这碗。

    魏芷卉仍旧没有动, 她想起那日在马车上和乾隆的对话来, 再也没有以后了。

    “皇上下令让绵恩阿哥奉十六阿哥棺椁缓程回京, 十六阿哥的丧仪,着颖妃娘娘在宫中全权负责。”初菱低声地说道。

    南巡是大事,阿哥的丧礼也没有道理在南巡途中办, 只能先送会宫中。

    魏芷卉点了点头,绵恩是永璜侧福晋所出的次子, 但侧福晋前些年早逝,绵恩一直养在伊拉里氏膝下。

    这件事交给绵恩,魏芷卉放心。

    也许乾隆也是因为她和伊拉里氏的交情, 才把这件事交给绵恩去办吧。

    初菱看她一脸愁容,又生怕她不快, 继续说道:“定亲王福晋也会入宫替娘娘照佛的, 娘娘放心。”

    ———

    皇后处,乾隆一直到十六阿哥的棺椁上路,方才有空过来。

    “朕前些日子和皇后说的话, 皇后可还记得?”乾隆没有让人通报, 径直走了进去。

    永璂此时正坐在书案前看书, 乾隆沉声说道:“永璂先出去,朕有话要与皇后说。”

    待人离开,乾隆在皇后身旁的软榻上坐下:“皇后可想好了?”

    皇后深吸了口气,从软榻上起来跪下:“情况危急,臣妾一时只顾得上永璂,自知酿下大错,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需不需要朕提醒你,永璂已经十三岁了!他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儿!南巡遇刺,十三岁的嫡子竟还要生母护着!竟还是个要跟着弟弟一起哭的人?”乾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气不打一出来。

    他想起永琪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沉稳大方,遇事已有自己的主见,更能照顾好弟弟。

    倒是这个永璂,贵为嫡子,行事作风竟都不如旁人。

    “皇上,臣妾入宫十数年方才有孕,唯有永璂长大,臣妾所为,不过只是想护住自己的孩子罢了!”

    乾隆没有隐藏什么,直言道:“皇后一心让永璂登上大位,可事实呢?他的启蒙你求着朕晚了一年,素日上书房,你上赶着替他告假!这么护着他,风不能吹,雨不能淋,当真能护出一代明君吗?”

    “你素来疼爱永璂,朕都看在眼里,念你先前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又有星象之说,朕才将十六阿哥给你抚养,本是指望着你可以将她视若己出,可你呢?在朕面前,对十六阿哥百般疼爱,可于无人之处,皇后是如何对待十六阿哥的,还要朕找人来与你对峙吗?!”乾隆也站起身,伸手捏住皇后的下巴,将其头抬起来,二人对视。

    皇后许久才开了口:“臣妾抚养十六阿哥,可若来日他登临大位,那么试问皇上,皇上您真的还会记得当日说过的,十六阿哥是臣妾所出的谎话吗?”

    “大清从来都是立贤,立嫡立长皆是次要,朕所求嫡子,不过更希望嫡子贤能,皇后难道真以为,若是嫡子昏庸,朕也会立他为太子?”

    乾隆冷笑了一声,松开了皇后,坐回榻上,继而说道,“从前有些话,朕不说清楚是以为提点你几句你会有醒悟的那一天,可如今看来,皇后是越活越活不明白了。接连丧子,朕知道你难受,五公主与永璟也是朕的孩子,朕心中亦有悲痛,所以皇后你偶尔脾性古怪,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你偏宠永璂朕也不多问,只会叮嘱师傅好好教育他。”

    他看着底下跪着脸色无波的人,心内又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喝了口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便再不愿说。

    “所以皇上是从未打算过要永璂继承大位吧?所以才会让纯惠皇贵妃另葬他处?那么裕陵里的另一个位置是谁?是愉妃还是令贵妃?”皇后仰头,嘴角勾出一个颇具嘲讽性的笑容。

    乾隆深吸了口气,从前从未觉得和皇后说话如此之累。

    “朕以为,谁当太子,你都是皇太后。”

    “可臣妾不要与他人两宫并立!”

    皇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道出了她为后妃多年的苦楚。

    她跌坐在地,仰头看着乾隆,低声说道:“皇上以为臣妾这些年又有多好过?先有慧贤皇贵妃压着,到后来臣妾也不过是贵妃可以协理六宫,可便是如此又有纯惠皇贵妃一起,等臣妾成了皇后,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这期间后宫之事臣妾无暇顾及,俱由纯惠皇贵妃管着!好不容易没了她,又有了令贵妃!臣妾何时一人掌握过这六宫大权!”

    皇后深吸了口气,没有等乾隆再说话:“臣妾自知这么多年大事小事都惹得皇上心中不快,十六阿哥一事臣妾自认有错,马车上护住永璂是有私心。皇上既然暗示臣妾永璂无继位之可能,那么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允准臣妾出宫修行。”

    乾隆靠在榻上,这些年找人协理六宫,不过是看在皇后那会儿有孕艰难,不宜操劳,可谁知在她这儿又是另一番解读,他一时无话。

    “修行一事,朕早就和你说过,你若愿意,朕会让人在紫禁城内替你修建宫殿供你带发修行,可你偏不愿意,非要离宫剃度为尼!皇后,这一国之母的身份,朕看你并没有多么在意。”

    至此,乾隆对皇后已经无话可说,他站起身,看了眼皇后:“永璂朕仍旧会放在你身边抚养,这一场南巡,皇后且好好想想。”

    行宫就这么点大,帝后失和的事很快便传遍了。

    魏芷卉听到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日后还有更波澜的,这算什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夜乾隆来了她这儿。

    乾隆来的时候,魏芷卉刚喝完初菱刚端上来的红枣桂圆炖燕窝,刚起身准备往床上去。

    他一来便从背后把人抱住了,埋在魏芷卉颈侧,低声说道:“朕后悔了。”

    魏芷卉愣了愣,问道:“什么?”

    “朕不该把十六阿哥给皇后,也许钦天监的话并不可信。”乾隆转过魏芷卉的身子,把人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也许不这样,就不会这几日的事情。”

    不会的,送去哪都留不住。

    只是魏芷卉不能说出来,她抬手环住乾隆的腰,没有回应。

    乾隆想起方才看到她正在喝的红枣桂圆炖燕窝,是安神的。

    “这些日子,都睡不好么?”乾隆松开她,抬手抚在她的眼下,淡淡的乌青,让人有些心疼。

    魏芷卉抿了抿唇,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方才说道:“每每闭上眼睛,就会听到十六阿哥的哭声,想起他这些日子因为惊悸而不断地抽搐,梦魇,发着高烧的样子。”

    乾隆低头在她泛红的眼睛上吻了下去,低声说道:“这些日子总觉得愧对于你,不敢来看你,如今见了,却愈发愧疚。”

    这一夜,也许是燕窝的作用,又或许是有乾隆陪伴在侧的缘故,一夜无梦。

    ———

    这场南巡,本该是一场欢欢喜喜的行程,但却因为十六阿哥的突然夭折和帝后关系的冰点而变得寡淡无味。

    二月是皇后的生辰,若按往年,乾隆都会提前备下寿礼送去皇后那儿,除此以外,也会派御膳房做些美味佳肴送去。

    只是,这一年,乾隆直到生辰之日快到了,都没有提起皇后的生辰。

    最终还是太后提起了这事儿。

    太后的膝上坐着永琰,魏芷卉在一旁搭着手,并不敢让太后受太多的力。

    攸宁和攸宜坐在地上玩。

    “皇后的生辰就是这两日了,皇帝可有什么打算?”

    太后不是在问,而是在通知乾隆,你必须有打算。

    乾隆明白其中道理,没有犹豫:“贺礼在那一日都会送去。”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皇后固然又错,但是皇帝,该有的体面你得给她。”

    乾隆了然,没有说别的,倒是魏芷卉无声地勾了勾唇,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等两人带了孩子离开,魏芷卉才婉声说道:“皇后娘娘的生辰恰好是去杭州府的水路,皇上不如寻一个戏班子给皇后娘娘唱几台戏?也好让各宫的姐妹们一起,打发打发这水路的无趣。”

    乾隆对皇后的事不甚上心,想起太后的叮嘱,也不管魏芷卉说的是什么,一边上了轿一边说道:“你去办吧。”

    “是。”魏芷卉在乾隆身后上了自己的轿辇,无声地冷笑。

    没几日便是皇后的生辰。

    乾隆在御船上和几个地方官员议事,加上也没怎么打算管皇后的生辰,便不曾前往。

    船上搭了戏台子,魏芷卉叫上了太后一起,还有皇后和同行的嫔妃。

    魏芷卉从初菱手里接过戏本,假意翻了两眼,递给了皇后,一脸笑意:“皇后娘娘今儿是寿星,自然是皇后娘娘先点。”

    皇后接过戏本,翻了几页,脸色并不好。

    魏芷卉余光撇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的皇后,从桌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遮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皇后在戏本上随意地指了几下,不一会儿,戏台上便热闹了起来。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各色的糕点,牛乳菱粉香糕、贵妃饼、白兰酥、蜜三刀、云片糕、寿桃等等。

    整个船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太后看着戏台子上的戏,也笑道:“皇后的生日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魏芷卉笑了笑,站起身微福了身:“臣妾谢太后夸奖,也是皇上看重,说是难得的机会,臣妾便想着水路无趣,不如寻些好玩儿的给太后和各宫姐妹一乐,皇后娘娘的生辰便是个大好的机会。”

    “你有心了。”

    一番热闹过后,魏芷卉才回了自己的住处,初菱在一旁笑道:“贵妃今儿也是出了口气了。皇后的脸色可不好呢。”

    魏芷卉一边卸去钗环,一边只是笑笑。

    皇后从前的生辰都是极热闹的,直到永璟去世那一年南巡途中,皇后生母去世,之后,皇后的生辰除了逢十的岁数,都是过得极平淡的。

    只是后宫中人都以为皇后是因为和乾隆关系渐渐僵了,又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缘故才如此的罢了。

    今日的戏本子上都是些极为喜庆的戏名,又有太后在侧,只怕皇后心里满腹不快也无处撒吧。

    ———

    众人在杭州府待了约有半月,看似和和睦睦,但其实内里,皇后自生辰过后便脾性古怪,动辄打骂宫女的事情瞒不过太多人。

    “臣妾今日去给太后请安,经过皇后娘娘那儿,就见几个宫女从里头出来,眼泪汪汪的,脸上的巴掌印还明显得很呢。”庆妃小声说道。

    “行宫就那么点大,哪处有些声响咱们都能听见,皇后每日的动静,你又不是听不见。”魏芷卉回道。

    庆妃冷笑一声:“便是这样,皇后还日日想着要出家呢。”

    “我佛不渡暴力之人。”魏芷卉笑了笑,继而说道,“皇后总这么样也不是个事儿,若是来日伤着了十二阿哥反而不好。初菱,去告诉唐勉一声,派两个人去皇后那儿看看可有什么法子调和一些皇后的脾气。”

    杜茂年纪上来了,魏芷卉干脆和乾隆说了,让杜茂只在太医院清闲当差,其余的事,都交给了唐勉。

    唐勉年轻,比起杜茂偶尔的畏首畏尾,唐勉干事更加大气。

    至于此时的皇后,在看到唐勉的时候已经恼了。

    “本宫这儿自有本宫用惯了的太医,何须你来假惺惺?”皇后坐在塌上,心中不悦。

    唐勉将医药盒子放在小几上,行了一礼,说道:“贵妃娘娘挂念娘娘身子,特地遣了微臣来替娘娘诊脉。”

    “是吗?贵妃的人本宫可不敢用,容觅!送客!”皇后说完,便转身去了偏殿看永璂。

    闻声而来的容觅看了一眼唐勉,说道:“大人先回去吧,娘娘这几日心情不佳,不大见人。”

    唐勉也不久留,却在回了太医院后去查了皇后从前的脉案。

    而此时的行宫内,诚嫔正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

    才走没几步,忽见转角处一个孩子哭着跑了出来。

    “娘娘!是十二阿哥!”亭临在一旁低声说道。

    诚嫔怔了怔,这孩子身边连个乳母也没有,让人实在放不下心。宜芮上前拦住了永璂的路,低声问道:“永璂,我是诚嫔娘娘,怎么了?”

    才说完,正要给他擦干脸上的眼泪,就见永璂的脸上有一道划痕,似是护甲造成的伤。

    宜芮心中闪过一个不太成型的想法,将永璂拉到了拐角处,说道:“若是有什么话不放心对我说,我带你去你皇祖母那儿好不好?”

    第104章、玫瑰鱼圆莼菜汤

    “皇帝, 你这个皇后,你该管管了。”太后倚在榻上, 看着同样脸色阴沉的乾隆, 冷冷地说道。

    乾隆的手摩挲着手边的杯盏,未喝一口:“儿子知道,只是永璂这些日子……”

    “放在哀家身边看着吧。”

    此时的寿康宫里,没了旁人, 只余乾隆与太后母子二人, 二人说话也随意许多。

    “从前皇后只是责打宫女, 没闹出人命来也就罢了, 如今是要怎样?大清嫡子, 皇后都敢动手了?这还是她亲生的呢,若是十六阿哥还在她身边抚养,如何禁得住如此疯妇的折腾?”太后说到后面愈发生气, 但却也是知道,如若不提十六阿哥, 皇帝怕是也不会对皇后太过上心。

    乾隆点了点头:“皇后那儿,儿子会派太医去看看。”

    太后也不多说,后宫之事事关皇后, 最终还是得交给皇帝去办。只是眼下还有一事,却需要皇帝来商榷。

    “诚嫔, 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太后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落在乾隆耳里, 却是另一番意思。诚嫔知道忻贵妃的死,也知道皇后掌掴嫡子,件件都是关系到皇家颜面的事, 一旦诚嫔走漏了风声……

    “皇额娘打算如何处置钮钴禄氏?”乾隆抬眼看了眼太后, 自是不忘提醒她诚嫔的出身。

    太后长叹一声:“哀家先是这大清的太后, 再是钮钴禄氏的人。”

    乾隆没有说别的,一样云淡风轻地说道:“既是皇额娘召进宫的人,皇额娘看着办就好。”

    等乾隆走后,福芳才敢问:“太后真的不打算留诚主儿了?”

    太后看着许久方才说道:“你看到今日诚嫔带着永璂来的时候那个样子吗?像是自己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一样,只差让哀家念在她有功的份上给她晋位了。曼容一死,又有了戴佳氏的事情以后,宜芮这段时间的野心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福芳一愣:“太后的意思是,诚主儿有心要那后位?”

    “你看她今儿对永璂那样,眼神里满是宠溺,较之皇后更甚。皇帝前些日子才因为皇后太过袒护永璂发作了一场,宜芮的行为,你猜是为何?”太后没有等福芳回答,自己做了解答:“只怕时间再久,她会有想要抚养永璂的心思,再然后便是那后位。”

    福芳唏嘘几声,诚嫔是太过贪心了。

    若她不觊觎这些,太后不至于要赶尽杀绝,只怕还会留她到最后一路护着她。

    “令贵妃看似一路只靠宠爱走到今天,可她又何尝不是个有手段的?宜芮落在她手里,只会被算计得连个骨头都不剩,与其这样,不如哀家自己动手。”

    ——

    没能完成魏芷卉吩咐的唐勉又去了一趟魏芷卉的住处。

    “皇后娘娘没让微臣诊脉,但微臣看了皇后娘娘往日的脉案,皇后娘娘肝火旺盛,且这些日子常常夜里难眠,便是喝了安神汤也无济于事。微臣想,皇后娘娘的脾性正是与这些有关。”

    “若是肝火旺盛这样,皇后的病症该是能治好的。”魏芷卉说道。

    唐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贵妃娘娘不想让她好,那便好不了。”

    “如何说来?”

    “皇后先前的治疗都不曾治疗到点子上。”唐勉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皇上去了趟太后那儿,一出来便派了李公公来传旨,要微臣治好皇后娘娘。”

    魏芷卉了然他的言外之意,叮嘱道:“仔细些,别叫人发现了。”

    唐勉福了福身,低声道:“娘娘放心。”

    魏芷卉不会过问唐勉的所作所为。唐勉的处世比起杜茂要圆滑许多,干起事来更是轻飘飘又极到点子上,且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师傅曾告知微臣,贵妃待师傅有大恩,所以微臣也定会对娘娘肝脑涂地。”

    魏芷卉摆了摆手:“退下吧,仔细些,你师傅已经告老,你是皇上与本宫身边难得得力的太医了。”

    直到唐勉走后,初菱才进来通传:“皇上方才去了皇后娘娘那儿。”

    魏芷卉听了初菱的话,才想起来方才唐勉提起乾隆今日去了太后那儿。皇后今日又干了什么?不惜惊动了太后?

    她思索了一会儿,唤来了小高子:“去打听一下,今日太后见皇上之前还见了谁?”

    得知今日诚嫔和十二阿哥一起去了太后那儿时,已是夜晚,魏芷卉正在看初菱和含云收拾行囊,过了明天就又要启程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诚嫔娘娘带着十二阿哥去的,只是十二阿哥没跟着走,留在了太后那儿。”

    魏芷卉听完挥了挥手,先睡吧,明天再思考。

    次日清晨,皇后那儿传来了话,说是今日的晨昏定省取消。

    庆妃和容嫔赶到这儿时,众人正在疑惑。

    “皇后今儿怎么忽得取消了?”庆妃不解,皇后这些年虽说脾性越发古怪,但为了彰显自己的正式地位,皇后很少放弃她独有的权利。

    魏芷卉尝了一口初菱端上来的豌豆黄,又示意二人也尝尝。

    “昨日皇上去了趟她那儿,可有什么消息?”

    “能有什么消息,这些年皇上很少去那儿与皇后单独相处,娘娘也是知道的,皇后这些年一心都想出家,皇上与太后怎会允许?听闻皇后屡屡见了皇上说的都不过是这些事罢了。”

    “庆妃娘娘说得对,若是皇后早早答应了皇上愿意在宫中带发修行,只怕皇上连庙宇都已经盖好了。”容嫔轻嗤了一声。

    “今儿是皇上在杭州的最后一夜,庆妃是江南人,皇上特地说了,今儿晚上咱们四个一起用晚膳,还有四个孩子,皇上也说了,一起。”魏芷卉想起清早乾隆派人来传的旨,没有提及皇后,怕也是帝后已经多年不曾单独相处的缘故。

    入夜,蕉石鸣琴。

    乾隆与魏芷卉并排而坐,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庆妃与容嫔,再往下便是几个孩子,永琰在里头,小小的一个,像个小大人。

    菜色都是典型的杭州味道——脆皮西湖醋鱼、西湖宝塔肉、腌笃鲜、蛋黄鸡翅、八宝油条、石锅海胆豆腐、东坡肉、宋嫂鱼羹、素烧鹅、玫瑰鱼圆莼菜汤、上汤荇菜、天目笋干。

    莼菜的口感滑溜鲜美,魏芷卉一口爱上。

    这样的场面热闹得很,魏芷卉却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但还好,一顿饭吃完都不曾有什么事。

    晚膳结束天色已经不早,大人尚且无事,只是几个孩子难免困顿。魏芷卉估摸着以乾隆的性子是还要再喝一碗燕窝的,便打算让乳母先抱了几个孩子回去。

    孩子才被抱下去,德忠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头上的帽子都歪了几分。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魏芷卉听到皇后,不禁看了眼乾隆,她顿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在庆妃和容嫔的疑惑中,她已经开始思考怎么缓解乾隆的怒气了。

    “跑什么?怎么了?”乾隆看着帽子都歪了的德忠面色不悦,所幸李进识趣,在一旁挤眉弄眼,德忠方才扶正了帽子回话。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德忠还是不太敢说,最终还是在乾隆险些爆发的眼神里,埋下了头,“皇后娘娘断发了!”

    庆妃与容嫔皆是一愣,乾隆手里的杯盏被重重地掷在桌案上,杯盏里的燕窝也溅了出来,险些烫在乾隆手上。

    魏芷卉忙上前拉过乾隆的帕子,又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擦去了一些汁水。

    “皇上息怒。”说完,她才看向德忠,“皇后好好地怎么断发了?”

    德忠抬头看了眼乾隆的神色,乾隆紧抿双唇,看似情绪没有起伏,但在座之人都知道,他已经气极了。

    魏芷卉一边拉着乾隆的手以示安抚,一边又看向德忠示意他开口。

    “是容觅姑姑来报的,说今儿晚膳的时候还进去送了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娘娘只说想一个人用膳,便把人都打发走了,后来容觅姑姑估摸着差不多吃完了才进去,就见娘娘已经断了大半的头发了,是有心要剃度出家的意思……”德忠几乎是硬着头皮在回话。

    出家两个字一出来,魏芷卉就知道,完了。

    “大胆!”乾隆呵斥道。

    在众人的“皇上息怒”中,乾隆朗声道:“传福隆安,封锁皇后住处!”

    李进不敢耽搁,忙退了下去。

    庆妃求助地看着魏芷卉,奢望她能够缓和气氛。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开了口:“满人女子断发一在看破红尘之时,二在丈夫去世之时,三在国丧之时。皇上贵为天子,正值盛年,皇后娘娘乃国母,太后身体康健。娘娘此举,大为不敬……便是看破红尘,宫中嫔妃若有此心,也大可带发修行,何至断发的地步?”

    乾隆看了眼底下的人,说道:“庆妃和容嫔先退下。”

    魏芷卉看了眼庆妃,递了个眼神。

    等二人离开,乾隆方才和魏芷卉说道:“皇后想出家已久,朕与皇额娘未曾同意,昨日朕去见过皇后,皇后如今见了朕唯有出家一事,旁的一概不提,朕答允她,保全她的皇后名号,准她带发修行,并且会在宫中或宫外择一处为她修建庙宇,以弥补多年情谊。”

    乾隆冷笑一声:“朕倒是没想到,这个皇后这么有出息。”

    魏芷卉看着乾隆许久没有说话,直到福隆安进来。

    乾隆拉住魏芷卉的手,低声说道:“不用回避,你也算他的庶母,何况,朕还有事要说。”

    福隆安进殿请安过后,乾隆才开了口:“皇后此次随朕南巡,除了十二阿哥身边的两名乳母一名太监,只带了三个宫女三个太监,你派人细细审问这几个人,皇后这些日子都会见了谁,都说了什么话!另外,皇后行迹乖张,有失心疯之症,所作所为难堪一国之母大任。”

    乾隆顿了顿,正色看向福隆安,说道:“福隆安,朕命你,即刻日行两站护送皇后加紧回京。回宫后,皇后于翊坤宫后殿养病,无诏不得探望!”

    魏芷卉看向乾隆,这些话她早已有所准备,但如今亲见,还是震撼于此。

    福隆安也没见过皇后断发这样的大场面,只能叩首:“臣遵旨。”

    乾隆始终握着魏芷卉的手,似是这样,心里的怒气可以有所缓和。

    “皇后疯魔,后宫之事不可无人打理,福隆安,你送皇后前,再替朕拟一道旨意,令贵妃魏氏,封皇贵妃,代皇后理六宫事,回宫后替朕晓喻六宫。”

    魏芷卉没有想到皇贵妃之位来得这么快,不敢耽搁,忙行了礼:“臣妾谢皇上。”

    这边,乾隆没有多留魏芷卉,他还有话要单独叮嘱福隆安。

    魏芷卉也着急回去。

    回到住处,魏芷卉就见到了等在这儿的庆妃和容嫔,二人已然知道了皇贵妃的晋封,一见了她就先道了喜,随之又忙问道:“皇上怎么处置皇后?”

    魏芷卉看了眼初菱,示意她来说,一边去书案那儿取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字:“皇后断发,不日回宫。”

    迅速封了起来以后,传来小高子:“你去想个法子,把这封信速速送会宫中给舒妃,务必要比皇后快。”

    小高子一出去,魏芷卉才有时间过问庆妃和容嫔:“可又听到皇后断发前见过谁?”

    庆妃看了眼门口,大门紧闭,方才低声说道:“臣妾与容嫔妹妹回来的时候,碰巧见到了唐太医,唐太医托臣妾给娘娘一张字条。”

    魏芷卉从庆妃手里接过字条,字条被卷成了卷儿,外头以一粗布帛缠绕,字迹潦草,像是匆匆写就。

    “查诚嫔。

    作者有话说:

    皇贵妃get

    这个莼菜我好喜欢!!

    但我就吃过一次呜呜呜

    那种滑溜溜的口感绝了啊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2-07-15 09:05:03~2022-07-16 00: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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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响油鳝糊

    魏芷卉看了一眼, 攥紧了字条,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庆妃等人聊了会儿皇后的事情, 方才以天色已晚为由让人回去了。

    人才刚走, 魏芷卉便没有犹豫地唤来了小高子:“去叫唐太医给本宫开一碗安神汤来。”

    唐勉得了消息自然会意。

    一来便把药递给了含云,让人去煎药,一边又去给魏芷卉诊脉。

    “你知道什么?”魏芷卉开门见山。

    唐勉也不隐瞒:“微臣今日傍晚奉皇上旨意去给皇后娘娘请脉,因着临时有事晚了一些。微臣去时, 恰巧见到诚嫔娘娘从皇后娘娘那儿出来……”

    “你今日给皇后诊脉了吗?”魏芷卉忙问。

    唐勉摇了摇头:“微臣觉得蹊跷, 特地晚了一些上前, 但是才上钱, 容觅姑姑就说皇后娘娘说身子一切都好, 不用诊脉。”

    在魏芷卉的料想之中,皇后不信任唐勉,虽然唐勉奉旨为皇后治病, 但其实只见过一次皇后。

    夜深,魏芷卉没有多留唐勉, 只是说:“皇上知道你每日给皇后请脉的时辰,你今日和本宫说的话记住,明日若皇上传你, 便这么说。”

    诚嫔留不得,只是她究竟与皇后说了什么。

    次日, 众人再度上路去往苏州府。

    魏芷卉昨夜传了太医的事没能瞒过乾隆, 御船上,乾隆与她刚共进完午膳。

    “好好地怎么传了太医?”

    “臣妾素来过了往日睡觉的时辰就难以入睡,今儿又要赶路, 臣妾便找唐太医开了安神汤。”魏芷卉答道。

    二人往一旁的软榻上走去, 魏芷卉知道, 乾隆今日对皇后断发一事的情绪有所缓和,早上已经派人告诉福隆安不用太过着急。

    “臣妾知道,皇上在派人查皇后娘娘断发一事。昨夜唐太医来见过臣妾,说起一事,皇上可要听听?”

    乾隆闻言,知道唐勉所言必定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事,忙点了点头。

    “传。”

    魏芷卉看了一眼初菱。唐勉从今日魏芷卉踏上御船起就已在不远处候着,因此来得也快。

    唐勉将昨夜和魏芷卉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魏芷卉全程看着乾隆的眼色行事。

    乾隆听完,挥了挥手让唐勉退下,看向魏芷卉:“你说皇后断发会与诚嫔有关吗?”

    诚嫔是太后的人,魏芷卉不会轻易地在背后说些什么,尤其是此时还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诚嫔与此有关。

    “皇上可要传诚嫔来问话?”

    乾隆想起前些日子太后说过的话来,不管是不是诚嫔所为,诚嫔都不必再留。

    “叫李进去把诚嫔身边的人带过来。”乾隆看了眼魏芷卉,这几日她累得很。

    “你先回去,朕一会儿还有政务要忙,诚嫔的宫女朕先传过来关着,过些时候再审,到时候,朕叫人去喊你。

    魏芷卉闻言,点了点头,诚嫔身边人说些什么,她相信乾隆不会瞒她。

    ——

    这两日因为皇后的事,她只觉得这后宫的生活太过疲乏,她没有立刻回住处,反而在船上四处转了转,方才打算回去。

    “太后,您救救臣妾!”魏芷卉侧头看了一眼初菱,是诚嫔的声音。

    魏芷卉往一侧的柱子后避了避。

    不远处的太后御船里,诚嫔哭得梨花带雨地看着榻上端坐的太后,死死地抓着太后的裙摆哀求着。

    “救你?你自己说说你入宫至今都做了些什么?你要哀家如何救你?”太后轻嗤一声,垂手扒拉开了她的手。

    诚嫔摇着头:“太后……臣妾是钮钴禄氏的人,臣妾求您救救臣妾,亭临被李公公带走了,皇贵妃与臣妾不睦,满宫里只有太后能救臣妾了!太后!”

    太后手肘搭在小几上,面色不悦:“如今想起来是钮钴禄氏的人了?忻贵妃难产时的蛇是你放的吧?你吃准了忻贵妃会因为六公主的死而对蛇有所畏惧,当日六公主被蛇咬伤时你也在场。宜芮,哀家竟不知道你心里存了这么多心思?”

    骤然被揭穿了旧事的人,此刻愈发慌乱,无力地摇着头,脑海里想着为自己辩解的措辞。

    太后冷笑一声:“皇帝当日忙于处置戴佳氏,可哀家不是,你与怡嫔都是哀家的人,二人自然交好,怡嫔一心觉得戴佳氏鼻子长得像当年的慧贤皇贵妃,所以也恨她,想来你们俩每日闲谈间,你也是恨戴佳氏的吧?”

    不远处,魏芷卉躲在暗处,听着这些话,她突然想起怡嫔临死前也曾提起戴佳氏。她无声得摇了摇头,这怡嫔洗脑还真有一套。

    初菱的手轻轻地放在魏芷卉的手臂上,示意她继续听。

    “太后,不是的太后。臣妾也是出身大族,为什么只有她能生,她能见到皇上,为什么臣妾不行?臣妾不甘心,所以臣妾才不想看到她这么舒服!”

    “所以你就落井下石,你即使早早地直到戴佳氏有违宫规,你也隐瞒不报,直到孩子要生了,皇帝也知道了你才下手。”船舱内安静了一会儿,方有下文,“永璂的事,你本是有功,可你偏偏要跑去皇后那儿胡言乱语,哀家已经和皇帝说过,永璂先由哀家看着,可你呢?趾高气昂地跑去皇后那儿说永璂从此给你抚养?”

    听到后面,魏芷卉感觉太后都要气笑了。

    只是若真是诚嫔所言,那也不难怪皇后一心剃发出家了。嫡子沦落到一个小小嫔位抚养,这叫皇后如何自处?她素日都是极为重视十二阿哥的。

    “太后,您救救臣妾,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臣妾与您都是钮钴禄的人啊!太后!您是看着臣妾长大的啊!”

    船舱里,太后没有理睬诚嫔,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诚嫔,长叹了口气,声音温和了一些:“宜芮,哀家看着你一脸单纯地入宫,哀家确实想培养你,但哀家也知道在这后宫,你只有安分,才能走到最后。哀家不止一次的告诉你,要安分,不要听信旁人的话。可不管是怡嫔还是戴佳氏还是皇后,你都没有做到这两点。如此,哀家如何救你?便是皇帝知道了,你又岂能苟活?”

    太后坐回软塌:“皇后断发大为不敬,但皇帝未曾废后,她依旧是皇后,你这般落井下石,谁会饶了你?哀家先是这大清朝的太后,然后才是与你同出钮钴禄氏的远亲。”

    一句远亲,算是拉清了二人的关系,太后低声地说道:“福芳,送诚嫔出去。”

    柱子后头,魏芷卉已经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如此看来,诚嫔,不用她动手。

    只是她没想到诚嫔能在背后干这么多事。

    亭临在御船被关了两个时辰,直到入夜,魏芷卉带了晚膳过去。

    将至苏州,魏芷卉也让人了不少苏州的菜——响油鳝糊、苏州酱鸭、梅干菜仔排、鸡头米虾仁、蚌肉炒金花菜、白什拌、太湖大白鱼。

    等吃完,魏芷卉才想起亭临来。

    “诚嫔的宫女,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今日朕问过她,这宫女禁不住事,朕还没问什么,便把诚嫔和皇后说的话招了个干净。”乾隆喝着茶,说道。

    魏芷卉猜到了,这个亭临瞒得住事,但是经不住吓,一吓她,便什么都说了。

    今夜,魏芷卉自然是留宿乾隆这儿的。

    只是二人还未歇下,李进便走了进来。

    乾隆对李进这样不识时务的行为颇有微词,轻声啧了一声,方才问道:“何事?”

    “回皇上,诚嫔娘娘失足落水,已经去了。”

    乾隆短暂一愣过后,意识到是太后下的手,想起亭临说起的事来,没有多说什么:“到了苏州派人送回宫中,叫内务府操办着。”

    说完,他又看向魏芷卉,一边拉了人往床上走去,一边说道:“诚嫔已然畏罪自戕,不宜追封,至于亭临,既是诚嫔陪嫁,便打发回去吧。”

    魏芷卉轻声嗯了一声,没有太多的回应。

    ——

    等众人回到紫禁城,已是四月。

    久违的紫禁城,已是别样的风景。

    储秀宫已有多年未曾住人,魏芷卉倒是没想到,两三个月的时间,乾隆即使远在南边,也派人把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像永寿宫,却又有不同的布局。

    她知道,这一切都仰赖舒妃和颖妃二人。

    “臣妾恭喜皇贵妃。”

    魏芷卉站在储秀宫门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舒妃和颖妃还有含翠含秀等一干人等,竟有些热泪盈眶。

    她笑了笑:“快起来。”

    “皇上传旨回宫封你为皇贵妃,又下旨让人把永寿宫的东西都搬到储秀宫,特地为你好好休整储秀宫,一应物什皆与皇后相差无几,宫人不敢怠慢,臣妾忙着永瑆的事,只能央了颖妃连着含翠等人好好把关着。”舒妃一边带着魏芷卉参观储秀宫,一边说道。魏芷卉看着这储秀宫,无论是正殿还是后殿的小厨房,每一处都足见细心。

    但听到舒妃口中的“臣妾”二字,还是有些不悦:“你我多年姐妹,不必尊这些虚礼。”

    提起皇后,魏芷卉才说道:“我看着,这储秀宫有些地方,倒是比翊坤宫还奢侈。”

    颖妃听了才说道:“内务府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皇后剃发回宫,整日只带着斗篷,无人能见到皇后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皇上又特地说了只给住后殿,娘娘说,翊坤宫的日子,如今岂能好过?”

    几人一边坐下,一边听舒妃说道:“皇后回宫那日,福隆安便带来了皇上的另一道旨意,当着皇后与阿哥公主还有嫔妃的面,责打了此次皇后带去的宫女太监六十大板,翊坤宫如今只有两名宫女和几个太监伺候着,便是容觅,都被皇上遣走了。”

    庆妃与容嫔在一旁听着,也有些惊讶,似是都没想到皇后断发一事将乾隆惹得如此生气:“皇后断发是有出家之意,皇上竟这般生气么?”

    “没有国丧,国母断发,怎会不气?”

    魏芷卉话虽如此,但她没有说出来诚嫔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告诉她们,乾隆派兰若搜查皇后在杭州的行宫,找到了以针扎过的小人,上面写着十六阿哥的生辰八字,更是行巫蛊之术来祈祷十二阿哥有登基的那一日。

    她长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舒妃,隐约猜到了什么,说道:“十六阿哥的丧礼,你放心,我与颖妃全权操办,定亲王福晋和绵恩阿哥也都来一起帮忙。”

    魏芷卉点了点头,只见含翠走了进来,说道:“方才李进公公来传话,说皇上已经派人封锁圆明园武陵春色以及翊坤宫,并派人搜查皇后的住所。”

    “知道了。”乾隆也会担心会不会再搜到些别的什么吧。

    “对了,诚嫔如何?”魏芷卉想起来,南巡途中,还没了个诚嫔。

    颖妃在一旁说道:“溺水而亡,听说棺椁里的还有水呢。”

    魏芷卉与庆妃容嫔三人听完俱是皱紧了眉。

    “这场南巡去了五个人,回来倒只剩咱们三个了。”容嫔的声色清冷,说的却是实话。

    皇后的事,渐渐过去,如今的后宫,已成了魏芷卉的天下,唯有愉妃这个从前和皇后交好的人从不踏足储秀宫罢了。

    也许在愉妃心里,皇后还有翻身之日。

    直到五月,皇后各处的住所全部搜查完毕。

    太后与各宫嫔妃都在养心殿。

    魏芷卉看着摆在锦盘里的各色小人,上面有的写着永璐的生辰八字,这是在圆明园搜到的。还有一个写着永琰的,但上面的扎孔不多,比起永璐的那个要新很多,看样子是没怎么碰过。

    还有巫蛊,内容也无非是希望十二阿哥能继承大统云云。

    魏芷卉一脸讶异地看着这几个人偶,她知道皇后容不下她,生怕自己会夺走她的后位,也生怕自己后来居上剩下的儿子们会夺走永璂的位置,只是她不曾想到,皇后会做到这地步。

    乾隆看到那两个人偶的时候,就已经握住了魏芷卉的手,看着她微颤的嘴唇,有些担忧,不由得低声唤她:“子衿,朕在。”

    他想起皇后当日说的那句,她不要两宫并立。

    乾隆吸了口气:“把这些脏东西拿下去,宫中明令禁止巫蛊之术,皇后身为国母,竟如此不堪大任,难容皇子与嫔妃,与皇太后跟前又不能尽孝。李进,去翊坤宫,收回皇后的金印及册宝,幽禁翊坤宫。”

    他看了眼太后,这几日太后几乎每日都会来劝诫他,不可废后。

    他曾想过废后,另立皇贵妃为后,但魏芷卉不愿。

    但他如今所为,乌拉那拉氏距离被废,也只差一道圣旨。

    至于魏芷卉,自然不会放过她。

    一回到储秀宫,她便吩咐了小高子:“如今翊坤宫什么小厨房都没了,你去和御膳房的说一声,皇后哦不,乌拉那拉氏如今连皇后的金宝都没了,身边的宫女太监比答应还不如,每日她吃的也不必多好,内务府那边也是,用度也不必好到哪儿去。”

    小高子早已听初菱提起过皇后的巫蛊之术,也知道该如何去做。

    作者有话说:

    恭喜智慧宝解锁新别野!

    跟大家提前预告一下,这两天古代部分就会结束,然后开始写现代的部分。

    古代部分的结束点是在小七出嫁以后。

    本来打算是把古代的时间线全部走完再写现代部分的,但是考虑到如果按时间线走的话,智慧宝走的那里会下刀子,所以就把小七出嫁到最后这里的一些重要的剧情点融合在现代部分里作为回忆了。

    这样也不会让古今两部分割裂开了。

    (怕有的宝贝可能不想看现代只想看古代所以到时候会给大家发红包)

    感谢每一个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么么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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