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魏芷卉偏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人, 戴着一副墨镜遮住清晨的阳光,视线落在方向盘上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手腕上在阳光下微微反光的手表。视线再往上, 俊美的侧颜, 直戳人心。

    她侧过头抿唇在心里暗笑。

    大清早,曲泓砺在楼下等她,只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却不说哪里。

    驾驶座上的人听着她软声的问话, 带了几丝困意, 趁她转头偷笑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嘴角上扬。

    ———这就乐上了?

    “别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曲泓砺回头继续开车。

    她今天应他的意思, 穿的很休闲,一身黑白条纹的修身针织短袖,下面是一条高腰的黑色阔腿裤, 整个人显得高挑许多。

    曲泓砺继续说道:“还有点时间,困就睡会儿。”

    昨晚虽然叮嘱过她今天要早起, 让她早睡,但只看她今早上车时的困顿,就知道她还是熬夜了。尽管, 她还是在脸上化了淡妆。

    魏芷卉自然没有强撑,昨天晚上回到酒店看了夏夏发来的视频, 都是她前两天在南京录的库存, 夏夏剪辑好了发来的,这一看就晚了,此时也困得很。

    曲泓砺中途趁着红灯, 替她打开了副驾的遮阳板, 又拿了件藏蓝色的衬衫外套替她盖上。

    一路安静, 魏芷卉睡得颇为舒服。

    曲泓砺停车的时候,她正巧睡醒,脸上带着睡饱以后的满足,一脸好奇地张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周围绿山环绕,颇为静寂。

    魏芷卉看了眼时间,已接近中午,这一路花了两个多小时。

    “在哪?”

    “裕陵。”

    这里是乾隆的陵寝,虽地处清东陵,但当日这里也曾遭盗墓贼掠劫。

    魏芷卉有些怔愣,裕陵在如今的唐山,她没有想到,他会带她来这儿。

    “先下去,吃些东西,下午进去看看。”曲泓砺替她收起了遮阳板。

    魏芷卉看了眼身上的衬衫,又看看曲泓砺,不知该把衬衫放哪。

    “拿着,里面可能会冷。”曲泓砺朝着她身上的衬衫抬了抬下巴。

    魏芷卉点了点头跟着下了车,才发现附近便有一家饭店。

    外头的装饰颇具古风,和远处山峦间陵寝的碑楼都是一样的建筑。

    红蘑炖柴鸡、酥火烧、板栗南瓜、菜饼子还有一道土豆牛肉。

    魏芷卉看着那道牛肉,下意识地看向曲泓砺,却正巧对上他的视线。

    “喜欢牛肉?”曲泓励看似是问句,但他心里肯定得很,这些天把她某音上的视频翻了个遍,她很爱做各种牛肉的美食,倒是难为了她憋了这么久。

    魏芷卉点了点头,笑道:“那会儿我挺想宰牛的。”

    “大不敬。”曲泓励轻笑。

    “那肯定,我保命重要,所以本来应该是辣白菜牛肉生菜卷,没有牛肉,我就只能改猪肉了。”

    “那你下次做。”曲泓励低低地说道。

    虽然是5A级景区,但周边的饭店味道并没有多好,这家店的菜虽有特色,但味道却平平无奇。

    对曲泓励来讲,远不及魏芷卉做的十分之一。

    今日不是个艳阳天,天气灰蒙,因此不会太热。

    二人并肩向裕陵的方向走去,只当散步。

    曲泓励习惯性地牵起魏芷卉的手,说道:“其实我也没来过。”

    “为什么?”魏芷卉侧头问他。

    “也会怕睹物思人。”

    两人没有买联票,只买了单独的裕陵园寝,裕陵妃园寝以去对“香妃”一探究竟的游客居多,但对他们俩来说,不足为奇。妃园寝后面的三十四个圆顶并未开放,那么对魏芷卉而言也就缺少了非去不可的心。

    至于曲泓励,妃园寝里葬着的,除了纯惠皇贵妃以外,还有他不愿再见到的继后,所以只怕,这于它,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必要。

    “景陵和孝陵不去看看嘛?”魏芷卉问。

    那里葬着康熙和顺治,也算是先祖。

    “不了,今天主要还是和你一起。”

    尽管是周末,但是这儿的人不多,两人看着这里,其实也曾经来过。

    乾隆十七年的时候,他带着她和那拉氏、纯惠皇贵妃、淑嘉皇贵妃、颖妃、怡嫔还有几个皇子福晋和公主来过一趟东陵。

    但那时,彼此都只想过,也许以后会死同穴,但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彼此还能再来一趟。

    裕陵很显著的一个地方就是圣德神功碑亭,黄琉璃瓦的覆顶,和外头柱身上腾云驾雾的蛟龙,雕刻精美,东西二碑分刻满文和汉字。

    “这碑文是由嘉庆皇帝题的,汉字则是由乾隆皇帝的十一子永瑆题的。”一旁有一个导游正在给几个组团来参观的老人解读。

    魏芷卉看向身侧安静地看着这碑上跨越百年仍然清晰可辨的文字的人,认真而又虔诚。

    “永瑆的书法很好。”魏芷卉低声说。

    曲泓励点了点头,但没说话,舒妃很聪明,很清楚自己家世的问题,也很清楚魏芷卉和她的孩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所以对于永瑆的教导,全然避开了一个帝王该有的能力。

    他走到已经跑到别处看的魏芷卉身旁,轻轻地揽过她,在她耳边答道:“你儿子的字也不差。”

    魏芷卉低笑,见刚才那个解说带着几个老人往别处去了,也看着曲泓励说道:“跟上他们?”

    地宫越往下,就越冷。

    曲泓励手里一直拿着在车上就给她盖上的衬衫,垂眸间,瞥见她胳膊上冷得都起了层淡淡的鸡皮疙瘩,轻叹了一声,替她穿上了衬衫,说道:“冷怎么不说?”

    魏芷卉抿了抿唇,从衣服穿上以后,肩上的那手就没放下来过,她往曲泓励身边靠了靠,却没说话。

    她还是不太习惯彼此的身份变化,总觉得实感不明显。

    曲泓励没缠着她非要说话,心里其实也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此时此刻,也确实不是一个适合说情的时候。

    “这个地宫的雕刻啊,是我见过的帝王陵中最豪华最精致最有文化价值的地宫,这上面有三世佛、五方佛、八大菩萨……”

    魏芷卉聚精会神地听着刚才那个解说说话,如今的地宫与当年她来时已有不同。

    沾染上了时间的印记。

    是她参与过,却又不曾完全参与的时间。

    “乾隆皇帝很喜欢奢侈华丽的生活,所以他的地宫啊也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魏芷卉闻言轻笑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环住曲泓励的腰,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挡住他欣赏雕刻的视线,笑意盈盈:“他们说你审美不好诶,说这上面的雕刻很符合你的审美,一点都没有留白诶!”

    曲泓励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再后来听到她的话,勾唇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后颈,说道:“审美都用在看上你这件事上了。”

    魏芷卉松开他,嘀咕道:“这是在你坟里,说这些不好吧!”

    曲泓励听到她的话,极为宠溺地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她好像忘了一件事,这也是她的坟。

    等走到最里面,看到几个棺椁和依次写着的淑嘉皇贵妃、哲悯皇贵妃、孝仪纯皇后、乾隆皇帝、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的牌位,魏芷卉却噤了声。

    此时的地宫内,只有他们俩,和方才的那个解说和他带的几个夕阳红旅行团。

    解说本就带着“小蜜蜂”,此时在地宫内又有回音,解说的声音显得极为清楚。

    魏芷卉挺着解说讲孙殿英盗墓,听解说讲孝仪纯皇后尸身不腐,听他讲那拉氏没有被葬在这儿,听他讲现如今只有孝仪纯皇后的棺椁里葬着全尸,其他人的尸骨都合葬在乾隆的棺椁之中。

    她听得出神,尽管这些事她其实在醒来以后都已经在网上看过无数次,但此时身临其境地听人说起,仍然有些唏嘘。

    曲泓励看着一边望着孝仪纯皇后那五个字一边听着解说的话出神的人,没有出声打扰,只是上前微微揽住了她的肩。

    他是有些遗憾的,尽管当年在她临死前告诉了她自己已经拟好了册封太子和封后的诏书,但如今回想,还是有些遗憾没能让她亲耳听到自己亲自撰写的诏书。

    地宫虽大,但不过是几个棺椁,夕阳红旅行团渐渐走远,解说还在讲着各种野史或是正史。

    曲泓励垂手拉起魏芷卉的,低声说道:“走吧。”

    等二人再见到外头的日光,有几分刺眼,魏芷卉还沉静在方才的地宫之中不曾回神。

    “别想了,都是身后事。”

    魏芷卉点点头,却见方才那个解说朝二人走来:“诶,帅哥,能不能给我们拍个合影啊?”

    曲泓励点了点头,从解说手里接过了相机,替他们去拍了合影。

    魏芷卉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曲泓励的样子,很难想象,在她穿越的那个时空里,这个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而此时此刻,他却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时而还会说些逗她乐的话。

    正想着,却发现解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旁的曲泓励看着解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二人相谈甚欢,时而看看她。

    曲泓励回到她身边,魏芷卉才低声问道:“你们俩说我什么呢?”

    “我说你很喜欢听他的解说,问他要不要给他点出场费,就当我们俩也是他的团里的人,毕竟你也明里暗里跟了人家一路。”

    魏芷卉被他话里话外的调侃给逗乐,抬手捶了他一下:“干嘛把我说的那么变态?”

    曲泓励低笑,可算有点情绪了。

    回去的路有些长,曲泓励没忍心再让魏芷卉走这么长的路,找了辆观光车把人送回了停车场。

    “打算现在就回北京还是在市里找个酒店?”曲泓励问她,他没做好打算,这儿也就只有一个裕陵想带她看看,“回北京的话,现在也还早,回去正好吃个晚饭。”

    魏芷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北京,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玩的。

    “要不要我开回去?”魏芷卉问道。

    曲泓励摇了摇头:“不用,你休息会儿吧。”

    回到北京,两人一起吃了晚饭,选了一家日料店。

    铁板法式鹅肝、铁板菲力牛肉、烤秋刀鱼、刺身三拼、芝士焗大虾、芥末章鱼、朗歆卷、豚骨叉烧拉面。

    吃饱喝足过后,曲泓励没有像前两天那样,拉着她散步,一反常态地直接送了她到酒店楼下。

    酒店楼下的停车场里,曲泓励没有着急放她下去,解开了安全带,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许久,方才开了口:“芷卉,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去看裕陵吗?”

    魏芷卉看向他,满眼疑惑。

    “如果说紫禁城是起点,那裕陵就是终点。把那些时空里形象忘记,从今以后你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乾隆皇帝,那个棺椁里的才是,而你也不会是那个说话做事需要思考,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改变历史,担心自己能不能活过第一集 的人,那个棺椁里的才是孝仪纯皇后魏佳氏,而你,从今以后就是魏芷卉。”

    曲泓励顿了顿,“是独一无二的魏芷卉。”

    魏芷卉唇瓣微张,没想到这样,她从前每天都不敢忘记那个时空里的一切,生怕一忘记,自己的情谊也都消失不见。

    她正要开口,曲泓励的脸已然靠近,颈侧被他温暖的大掌禁锢住,唇瓣相贴,熟悉的感觉。

    柔软的唇瓣本就微张着,愈发方便了他的动作,轻而易举地,唇舌相交。

    寂静的车内唯有啧啧的水声,和魏芷卉半推半就的低吟。

    一手紧紧地抓着曲泓励的衣角,直到嘴唇被人松开。

    曲泓励情动的眼睛看着魏芷卉有些迷离的双眼,视线在泛着水光的唇瓣上停下,他笑了笑,伸出手替她抹去唇瓣上的水渍,带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是她还未彻底掉色的口红。

    “别老绷着,自然一些,都是正常人。”

    曲泓励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却握住了她的手,没放她走,他的声音很低很低:“魏芷卉,算重新在一起了吗?”

    作者有话说:

    别争了,那是你俩的坟!

    算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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