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马克闻后,哈哈笑道:“原来这位姑娘是李去疾先生的女婢。”顿了顿,着实忍不住:“李去疾先生的口味真是重呀。”
李去疾忙道:“两位误会了,方才全是这阿丑姑娘跟你们闹的玩笑,阿丑姑娘你快同二位讲清楚,免得他们误会,也污了你的清白。”
他从书上得知这人族男子的贴身婢女,大多也是男子的初夜之人,暖床之伴,故而才有“污了清白”这一说,
“主……主人你当真不要奴婢了吗?”
阿丑抬起头,泪珠子如串流,瞧着又是惊骇,却又让人无端心生怜惜。
“阿……阿丑姑娘,你……你这到底是何意!我与你本就是萍水相逢。”李去疾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弄得摸不着南北。
“奴婢知晓自己无才无貌,不配跟着主人。可过往这么多年,都是奴婢伴着主人,奴婢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主人欲狠心赶走奴婢。”
说着,她还从怀中拿出《李去疾行记》,道:“两年前,主人就让奴婢好好保管这本册子。那时主人还说,如若那日主人不要奴婢了,便让奴婢拿出这本册子。您看了这本册子后,兴许便会心软,进而想到奴婢的救命之恩。”
一旁的不知死活和王马克,早看出来阿丑身怀修行,绝非普通侍女,但因为两者本就对李去疾心怀成见,由此才未去疑阿丑话中的缺漏,越听越觉李去疾是个衣冠禽兽伪君子,也越为郡主感到不值。
虽然这阿丑是真丑,但好歹也服侍了他十几年,还救过他的性命。可这李去疾却一朝得志,晓得自己要娶郡主了,竟然就把这丑姑娘一脚踢开。
他们两个不知就里,李去疾却听得明明白白。
阿丑分明就是拿那本册子威胁他。
李去疾刚想开口解释,不知死活已然冷道:“负心人。”
“恩公,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你听……”
李去疾一开口,阿丑的眼泪就落得更厉害了。
王马克最爱当和事老,生怕李去疾再解释,便被不知死活一刀给斩了,忙道:“你们人族有句老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和这位姑娘之间的事,我们这外人外魔也不好干预,要不我们还是先来谈谈正事。李去疾先生,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救下你的命吗?”
“难道不是两位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王马克摇着脑袋,道:“这年头侠肝义胆的,头都被人打爆了。”说着,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得不成样子的纸,李去疾盯着那张纸,道:“这是……”
王马克没答,不慌不忙地将纸摊开,递给李去疾。
“皇家学院聘任书。”
不知死活皱眉低声问:“你对这张纸做了什么?”
这纸如今的模样和他当时第一眼见到的模样,简直相去甚远。
说这纸是放在茅厕里,被人用来擦完屁股就扔的,不知死活都信。
谁会相信这竟是人族最负盛名的学府的聘任书?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王马克低声回道。
李去疾拿过纸后,定睛一看,见那纸上的字龙飞凤舞,遣词造句尚算考究,逐字逐句读下来,竟真是一张聘任书,邀他去皇家学院当文史课的老师。
这下李去疾更惊了,比方才阿丑给他泼脏水时还要惊。
人族的皇家学院,何人不知,何魔不晓,何妖不闻?
李去疾在《人族名校史》上读到这皇家学院的只言片语之介后,早就心向往之,此刻得了学院的聘书,岂能淡定如常?
不知死活看出了李去疾目中的惊喜,只觉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更添厌恶。王马克伸了一个懒腰,道:“噢,我的神。这么晚了,月亮恐怕都要瞧不下去了。李去疾先生,你先把这聘任书收好,后续的事,我们明日再详谈。”
李去疾握着那张纸,惊喜过后,又是惶恐,弄得结巴了。
“好……好。”
王马克做了个摘帽子的假动作,道:“晚安,李去疾先生。或者,我该尝试着改口称呼你为李老师了。”
李去疾慌得连道:“哪里敢当,哪里敢当。”
王马克看了看眼前的茅草小屋,道:“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在外面凑合一晚上就行了,这屋子还是留给你们主仆俩。”
王马克说到“主仆”二字时,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
李去疾知晓解释无果,唯有叹气,又向恩公不知死活道了个礼,不知死活毫不领情,冷面依旧。
月在梢头,王马克和不知死活寻人寻得累,倚在屋外的一棵树下,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入屋内,阿丑重点燃了那根被白百柏的龙息吹灭的蜡烛。
李去疾关上门后,便道:“阿丑姑娘你我恩怨已清,何以非要缠着在下?还编出那样的荒唐之言。”
饶是他脾气极好,此刻面对这个怪姑娘,也不住有些失态。
阿丑面上的泪早干了,哪还有刚刚的可怜模样,泰然自若地看着李去疾,就跟看一只可随意玩弄的兔子。
“你今夜吃完晚膳时,同我许过诺。你说若我日后有难,拿着这本册子来寻你,你便定当竭力帮我。”
李去疾叹气道:“姑娘与白龙大战时,我救了姑娘一命,恩情已还,若姑娘真愿留着这本册子,我便送给姑娘。”
“你那时分明说的是,我若有忙要你帮,你便竭力相帮。你好生想想,我与白龙大战那日,可有开口求你相帮?”
李去疾想了想,摇头。
“可见,这个忙是你自愿相帮的,而并非是我开口求你相帮。但你许下的诺是待我求你相帮后,你帮了我,我们之间才算两清。照此看来,你欠我的恩情还未还清。”
阿丑说这话时,手中摇着那本《李去疾行记》,神情狡猾得就像一只狐狸。
李去疾知晓这明明是歪理邪说,可他却找不出反驳之处。
他有些恼道:“姑娘有通天的本事,哪里需要我相帮?”
“有。”
“何事?”
“让我留在皇家学院。”
李去疾摇头道:“且不说我一介布衣,怎有法子能让你留在皇家学院?就算有,我也不会做此事。”
“为何?”
“姑娘行事乖张,非正道所为,若姑娘入了学院,心怀不轨,作祟非为,祸及师生,到了那时,我岂非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
阿丑把行记收回了怀中,语带讽意道:“你所言不错,我确非正道,着实及不上你这谦谦君子,真是好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
“白莲花”这词早在百年前便和“伪君子”成了一个意思。
李去疾自然知晓,又道:“姑娘你何以又说我坏话?”
“见着坏人,自然要说坏话。”言罢,阿丑上了床,不再理李去疾,闭眼睡去。
面对这样一个姑娘,李去疾除了叹气,别无他法。
……
昨日李去疾经历太多,且还吟唱了神曲,躺在地上就睡着了,一觉极熟,醒来后便听见屋外传来王马克的哈哈大笑声。
睁眼见阿丑已然不见,心下在想,昨夜兴许不过是她开的玩笑,今日玩闹够了,便一走了之了,像她那般古怪的姑娘,不辞而别,又有何奇怪的?
可一想到古怪的阿丑真不辞而别,他心中竟莫名有丁点不舍。
李去疾整理完衣衫,出门后,见不知死活和王马克正同一位中年村妇谈话。那村妇早被田间活计摧残成了个黄脸婆,但眉眼间还是有几分姿色,年轻时定也是个清丽佳人。
村妇提着一筐新鲜鸡蛋,硬要塞给不知死活,不知死活连连推辞,这时王马克见李去疾出来,忙向那村妇道:“赵大姐,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新老师李去疾。”
村妇赵大姐连忙走向李去疾,亲热招呼道:“李老师当真是年轻才俊,有志这最后一年便靠你了。”
李去疾正不解,赵大姐便将手里的那筐鸡蛋塞到了李去疾手中,道:“刚刚我给不知老师,不知老师不要。给马克老师,马克老师也不要。马克老师还说,若我当真要给,就该给你。马克老师说,你下学期便是有志的文史课老师了。”
王马克只知李去疾日后教的是文史,但却不知他教那班,方才他对赵大姐说,李去疾将是她儿子的老师,纯属信口开河,只为把这赵大姐的注意引到李去疾身上,好让李去疾代他们二人听这赵大姐的唠叨。
就算李去疾真入了皇家学院,他又怎可能教到马有志?要知晓,马有志可是天班的学生。
天班可是那位大人物待的地方。
李去疾想要将手中的那筐鸡蛋递回去,王马克抢先道:“李老师,这也是学生家长的一片好心,你就收下吧。”
“无功不受禄,这……”
赵大姐道:“老师这话说的,这有志在学院里的最后一年,须得老师多多照看着。皇家学院里都是官宦人家、非富即贵的子女,我们马家就靠薄田过活,拿不出什么金银珠宝来谢师恩,想来想去就自家的一筐鸡蛋,尚算能拿出手。有志他自幼就是个左撇子,村子里有位老人家说,左撇子的人天生就是要聪明些。我们先头都不信,谁知有志这孩子是真出息,读书读得好,修行也有天赋。每年皇家学院就三个民间名额,竟都被他给考上了,且还是免费生。”
不知死活忽然问道:“马有志同学还在家中吗?”
赵大姐道:“学院不是后日开学吗,他昨日就先去皇都寻同学了,说是和同学明日一道返校。不曾想三位老师会来我们黑马村,还正好给我碰见了。方才我在那头,远远瞧见屋外的两人像是不知老师和马克老师,不曾想,过来一看还真是,家长会那日,我一个村妇在学院里迷了路,幸好碰上了两位。如若有志知道老师们要来我们黑马村,定要留到见了三位老师后再走。”
“我们家有志呀,暑假在家里面,也不敢落下功课和修行,懂事得很,三位老师不知道,那日有志他……”
这赵大姐絮叨起自家的孩子来,就如大江大海,滔滔不绝。
两人一魔都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道理,不愿打断,直至这赵大姐想到家中还有旁事,才停住了嘴,临走前,又诚意切切地托三位老师能多关照多关照自家孩子。
三人忙点头,送走了这位家长。
“这种事,李老师定是第一回见到吧。日后遇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言罢,王马克转头,见李去疾看着手中的一筐鸡蛋,看得出神,还在小声道:“王爷的安排似乎也不坏。”
王马克耳朵尖,听见“王爷”二字,凑了过来,道:“李老师口中的王爷可是说的定北王?”
李去疾点头。
王马克八卦包打听之心一动,又半猜半问道:“李老师的意思是,皇家学院聘你,是定北王的意思?”
李去疾道:“除他之外,我委实想不出是何人了。”
对李去疾心怀芥蒂的不知死活都竖起了耳朵,事关他们北境定北王,又事关郡主婚事,这怎能让他不在意?
王马克不解:“可王爷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呢?我听过你们人族的岳父都盼望女婿去考科举,金榜题名,还没听过有当岳父的,盼着自己的女婿去当个教书匠。”
李去疾道:“不瞒马克老师,王爷向我讨要了三件聘礼。”
王马克面上迎合道:“噢,我的神!还有这事?”心说,整个双洲大陆都知晓了,你还来个“不瞒”。
“当真。”
“那不知这三件聘礼到底是什么?”
王马克自诩三族包打听,但这回是真不知晓。
不但他不知晓,整个双洲大陆的人妖魔都不知晓。
李去疾道:“王爷他只告诉了我第一件聘礼,待我拿到这第一件聘礼后,他才会告诉我第二件是何物。”言到此,他故意停住。
“我说李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那第一件聘礼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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