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更

    世界珠宝博览会在12月24日正式开幕, 整个A市因为这次盛会装饰一新,再加上当晚是平安夜,各大商场都趁机做起了活动, 满街都是热烈喜庆的气氛。

    君逸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其中最大的场馆,出人意料的是,隔壁最显眼的大舞台,挂起了新企业“思韵”的牌子。

    林父和林檎依然在君逸大楼坐镇, 君逸自有各部分的负责人照看, 王勤代表设计部到了展馆, 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石榴石摆件放进了主展区的展示柜。

    林酝自是去了博览会,不过不是去给君逸帮忙,而是在君逸展厅的角落里, 摆了个璃云招牌的小展柜。

    依然是想着给格陵兰西区矿场的石榴石做广告, 璃云铺子里的小饰品,主要还是同风格的石榴石制品。

    小小的角落里,璃云的两位老板坐在小展柜后,看着人群一波一波拥向君逸的主展区。

    “跟你哥的展馆相比,我感觉我们这像是个算命的摊子。”方礼一脸的玩世不恭。

    说的虽然是丧气话,语气却一点儿也不失落。

    林酝冲着他笑:“你们家银楼不也有展区吗?你怎么不去那边?”

    “我才不去呢!人多得要命, 还都是些大爷大妈,介绍半天也不一定给买,还是咱们这个小摊子好,大妈们看不上, 年轻人才肯来。”

    过了不多久, 君逸的活动开始了。

    任何卖场里, 明星效应都十分显著。君逸今日宣布的春季系列代言人, 是近期活跃在银屏上的甜美女团, 三个可爱的女孩,一出场就引爆了展馆的气氛。

    舞台上灯光闪烁,方礼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掏出手机来:“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昨天晚上慈善晚宴她们好像也去了。”

    慈善晚宴的事情,林檎听林芊芊提过,就是她的N多小姐妹下订单要参加的那个。

    “卧槽,林酝林酝,你给她们做的那些石榴石首饰出圈了,这会儿都要上热搜了。”

    林酝拿过来看了一眼,不知道那帮女孩子怎么想的,拿到了他做的首饰之后,干脆全部统一风格,在昨晚的慈善晚宴上亮相时,全都戴着石榴石的首饰。

    有记者采访,问大家这么做有什么目的,采访对象刚好就是台上的代言女团。

    小美女对着镜头开心地笑:“这是我们师姐生日会的同款,你们看到她女武神的造型了吗,超飒的。我们看着喜欢,就找设计师也定了几套。”

    果然有网友去扒林芊芊的生日见面会,有懂行的微博大V已经开始了分析,从设计到造型到手工,把这一系列的首饰都夸了一遍。

    最后有人问:“听说你们会成为君逸春季系列珠宝的代言人,这款石榴石首饰,是不是君逸出品呢?”

    小美女倒是应对如流:“这是私人设计师的手工制品,听说跟君逸也有关系,我们今天戴是因为真心喜欢,和商业代言无关。如果能够成为君逸的代言人,公开活动里当然只会戴君逸的品牌……”

    大概是因为博览会的关系,这条视频在君逸正式公布代言人之后,很快得到了大量网友的转发和点赞,就他们看手机的这会儿,#美丽石榴石#的话题已经冲上了热搜。

    林酝看完视频,又看了眼方礼:“我有个预感……”

    十分钟后,预感成真。

    不知道是谁发现了璃云铺子里的饰品,立刻和热搜上的采访联系起来,年轻人蜂拥而至,展柜里的成品立刻被抢空,其中有几个还是璃云直播的老粉,推波助澜之下,一群人围住了璃云的小摊子,要求预订。

    无数双手伸过来,无数张嘴在吵吵嚷嚷,林酝和方礼无奈地对视,他们有意解释,场面却乱得没法说话。

    “大家不要挤!”林酝刚开口,声音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不知哪里伸过来一只手,递给他一个小喇叭,林酝忙拿了起来:“大家不要挤,手工制品数量有限,现在已经卖完了,想要的朋友,可以到璃云微博或者微信商城上挑选款式,我们会根据订单制作和发货。”

    大部分人安静了一瞬,又纷纷打听璃云的微博和商城地址。

    林酝和方礼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火爆的场面,饶是他们不停地解释说明,一时也忙不过来。

    突然,一个甜美的女声在他们近旁响起:“大家好,请根据宣传单上的地址下单,当然,如果有订做要求,请在订单的留言区留言,我们整理后会一一和您沟通。”

    林酝循声看去,正是金玉坊对面铺子的婷婷。

    女孩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张宣传单。

    清新前卫的设计,璃云的几件招牌展品唯美显著,微博、直播间、商城地址一应俱全,背后还有简单的介绍和宝石首饰的挑选小常识。

    这位冰激凌店出身的小姐姐显然对抢购人潮极有经验,很快就安抚了拥挤的人群,十分钟后,璃云展台前的秩序恢复正常。

    寒冬的天气,方礼抹了一手的汗,感激地看着婷婷:“谢谢你啊婷婷姐,要不是你,我们俩今天就被他们吃掉了。对了婷婷姐,你怎么会有我们店的宣传单啊。”

    甄婷婷笑眯眯的:“是我们老板让我来的,单子是昨晚订的急单,我也是刚才才拿到。这片因为博览会堵车堵得厉害,要不然,你们早上到的时候就该给你们了。”

    “你们老板啊……”方礼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酝一眼,低声去问他,“你都安排好了也不说?”

    林酝眨眼:“不是我安排的,是他……”

    说着说着脸红了,声音也变小:“是他自己要帮我们的。”

    方礼一愣,昨晚看到采访的苗头便预知了今天的抢购,提前印制传单安排人手……桑思逸这人,商业方面挺不错嘛!

    再回头看林酝红着脸,眼光不断地往思韵的展区瞟,顿时觉得这口狗粮吃得有点噎。

    “啧啧啧,别偷看了,你未婚夫还没来呢。”方礼嫌弃地嗤笑,却宠溺地把他往一边推,“刚才吼了那么半天,去喝口水歇会儿。”

    甄婷婷也笑:“嗯,歇会儿吧,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帮你们看展台,都去歇会儿都没关系。”

    林酝眨眨眼,想起来方礼还不知道他们结婚了,心里隐隐有点郁闷。

    要是能公开就好了!

    脑子里又闪过那天哥哥说的话,林酝叹了口气,拎起自己的杯子,去了展厅工作人员的茶水间。

    一路上心里仍在纠结,到了茶水间门口,才听见里面有人压低了声音打电话:“你说真的?操,我爸为什么?我让你找的人你找了没?”

    风把门吹得摇晃,吱呀一响之后,里面的人噤了声。

    门再打开,陈思祺冲了出来,看见门后的他,狠狠瞪了一眼。

    林酝觉得莫名其妙,气势倒是一点不输,也瞪回去。

    陈思祺似乎没有和他斗气的心思,捂着电话急匆匆地拐过墙角,站在无人的楼梯间里。

    “我爸又私自提现金?他搞什么鬼?看病人,什么病人这么金贵,他一直拿钱养着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在外面还有女人?你给我跟着,对,跟着,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

    半个小时后,这段电话录音被发到了桑思逸的邮箱。

    听完录音,桑思逸给发件人回了个电话:“盯紧点,陈庆延联系的那个人一定有问题,还有,跟陈思祺的接触,可以慢慢开始了。”

    展会的当晚有个酒会。

    都是业内人士,平时各忙各的,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白天的展会结束后,各参展企业的代表摇身一变,成了酒会的座上宾。

    酒会在云逸酒店一楼的沙龙,正值平安夜,酒店门口竖起了大大的圣诞树,槲寄生和花环也挂了起来,除了香槟红酒,传统的圣诞蛋酒在大厅里摆了一大盆,有圣诞传统的外国商人们远离了家乡,此刻聚一聚,倒也感觉宾至如归。

    林酝和方礼也去了酒会。

    虽说是二代,在各自家族的企业里没有任职,但传统上,这种酒会还是得参加,以维持业内的人脉。

    酒会上当然也少不了当红的明星们。或是因为代言,或是有人相邀,云逸门口铺着红毯,闪光灯闪个不停。

    白天已经被人群围攻一次,林酝和方礼不是爱出风头的人,瞅着人少的机会溜了进去。

    进门还是被发现了,一双纤手挽上林酝,是他堂姐林芊芊。

    大美女笑眯眯地把人带到角落的沙发坐下,从晚宴手袋里掏出张名片递过去。

    “你不是一直都想建立自己的品牌,还有办个人作品展的计划吗?”林芊芊伸手亮出手腕上的石榴石雕刻手链,“姐姐给你找了个宣传的机会。”

    她指着名片:“这是丽影工作室的节目总监,他们近期正在做一个有关非遗传承的综艺,其中一期就在春节后,是去一个传统的老艺术家那里学艺。我看你应该合适,可以去做一期嘉宾,和这次的石榴石设计一起炒一炒,然后再办一次个展,这品牌的知名度就有了。”

    “综艺啊!”林酝有点为难,“要表演的吗?我不会啊!”

    “不用表演,”林芊芊宠溺地伸手去捏他的脸,“就你这张脸,只要出镜就够了。”

    林酝不好意思地后仰,把她的手拍开。林芊芊见好就收:“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还得给我妈做苦力去,等会儿人家加你微信,记得通过啊!”

    林芊芊走后没多久,微信的好友申请就来了。

    加上微信聊了两句,原来是要去和祁镇的玉石雕刻大师章老先生学艺。

    这位老先生在业内也十分出名,是解放前从学徒做起的老匠人,在无数作品中慢慢形成个人风格的大师。林酝之前在国外学习,也一直想加强传统工艺方面的训练,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笑眯眯地跟总监说好了参加的时间,约了过段时间去签合同,眼前突然有人挡住了灯光。

    吴艾有些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小酝……”

    林酝起身就走。

    “等,等一下。”吴艾在他身后叫了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谢谢你……”

    林酝转向他,声音冰冷:“没什么好谢的,当时我们就说得很清楚,我帮你最后一个忙,从此以后我们不需要再联系。”

    “不,”吴艾眼中有恳求,“就算解除了婚约,我们这么长时间的交情,做回朋友总还是可以吧。”

    林酝皱眉:“我觉得我们没有做朋友的需要。”

    吴艾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停顿,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雪松的清冽笼了上来,一双手从身后绕过来,亲昵地把林酝搂在怀中。

    林酝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扬起脸,把头靠在男人胸前。

    “你好晚!”语气里有些撒娇。

    “有点事耽搁了,在聊什么?”

    “没什么,”林酝撇嘴,“大厅里好闷,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嗯。”

    揽着人转身,桑思逸全程连眼尾都没有看向吴艾。

    看着两人慢慢走远,吴艾涨红了脸,浑身颤抖着。

    侍者路过,他近乎粗鲁地从托盘中抢过一杯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太欺负人了是吧,看他那个傲慢劲儿!”身后有人凉凉开口,吴艾却不想理会,歪倒在一旁的沙发上,抱住了头。

    “呿,吴大公子,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老婆被人抢了就抢回来啊!”

    吴艾抬眼,陈思祺已经坐到了他身边,眼中凶光毕露。

    “你,你不要乱来啊!”吴艾清醒了一点,“你要是伤害小酝,我可对你不客气!”

    外强中干的气势让陈思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他无趣地站起身,在吴艾肩头拍了两下:“算了,你就自己伤心吧。”

    转身走了不远,却有人赶上了他。

    “怎么,改主意了?”陈思祺转身,身后却不是吴艾,而是白彦。

    看着眼前的漂亮青年,陈思祺眼中燃起兴味:“怎么,替吴艾来做说客?”

    白彦回头看了吴艾一眼,恨铁不成钢:“不必管他,你要什么,我很清楚,我要什么,你应该也知道。”

    陈思祺冷笑:“你倒是个下得了狠心的,现在就开始想退路,是不是太早了点?”

    白彦横了他一眼,“我又不打算傍上你,你紧张什么?”青年原本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恶毒,“咱们是各取所需。”

    各怀鬼胎的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正在向外走的两人。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这是第一更——

    第52章 二更

    林酝和桑思逸此刻已到了花园之中。

    远方传来欢快的圣诞歌曲, 花园里彩灯高挂,光线不亮,却流光溢彩, 十分好看。

    一群年轻的男女聚在花园里,不知在说笑什么。

    “思逸哥,今天在展馆,是你让婷婷姐来帮忙的啊?”

    小兔子走路不规矩, 有路不走, 专门在树下转来转去。

    “嗯。”桑思逸跟着他的步子慢慢走, “宣传单没仔细设计,看起来还好吧。”

    “别骗我了——”林酝拖长了调子,“一看就知道是艾奇斯特的风格, 他ins里说了, 春季打算用浅色做主题,思逸哥……”

    再往前走就是人来人往的小路,林酝不想过去,朝一边的大树下走了几步。

    他回头,眼中映着彩灯的光亮和一丝顽皮:“你要替我好好谢谢他啊!”

    桑思逸抬眼,走到他近旁:“你就谢他, 不用谢谢别的什么人?”

    小兔子眨眨眼:“哦对了,还要谢谢婷婷姐,她太厉害了,你要给她涨工资。”

    男人靠得更近了:“还有呢?”

    “还有什么?”林酝一脸无辜。

    桑思逸轻轻地磨着牙, 忍不住上手揪了揪小兔子的脸颊:“你说呢?”

    林酝笑容满面, 正要开口, 一旁脚步声响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酝立刻拉着桑思逸朝一边的树影下躲了躲。

    那边传来两个女孩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了, 这里有。”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他过来?”

    “姐,槲寄生的传说真的有用吗?”

    “放心吧,他是米国人,信这个的。等他来了,我们就起哄,他要是真的亲你了,这事儿就差不多定了。”

    一人的脚步声远去,树背后传来女孩紧张的呼吸声。

    林酝和桑思逸一起抬头,桂花树茂密的枝叶下,一串隐藏的槲寄生颤颤巍巍,在夜风里轻晃。

    林酝瞪大了眼睛。

    槲寄生啊!

    他在法国读书的时候,每到圣诞节,男生们都会聚在一起,商量着平安夜去哪儿玩。

    而其中不少人,都会随身带上一把槲寄生。

    林酝觉得奇怪,还去问过里昂。

    里昂听了哈哈大笑:“小傻瓜,当然是为了和女孩接吻啊!你没听说过吗,圣诞节前,如果两人正好一起站在槲寄生下,就必须和对方接吻,没得商量。他们带槲寄生出门,看到美女之后只需要把槲寄生掏出来往头上一举,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偷到一个吻啊!”【1】

    一个念头在心里升起,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耳根慢慢红了,林酝低头,抿了抿嘴唇,小小声地开口:“思逸哥,槲寄生……”

    “嗯?”头顶传来男人很轻很轻的声音。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鼓起勇气抬头:“站在槲寄生下面,是要……”

    男人挑眉,耐心地等他说完。

    一旁的大树下,男生终于赶到,一群小年轻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哗!”

    显然是亲上去了,周围一片乱七八糟的口哨声。

    热闹了好一会儿,那帮人才散了,林酝背靠着树干,尴尬地用手抠着树皮,脸涨得通红。

    偏生男人还不放过他。桑思逸低下头轻轻问:“你刚才说什么?”

    都这么明显了,还要说吗?

    他急中生智,给自己扯了个理由。

    “要,要感谢你今天帮我。”

    “好,”男人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你打算怎么谢?”

    林酝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起来了,自暴自弃地把手里的树皮一丢,双手环上男人的脖子,把嘴唇凑了上去。

    微凉的唇碰上对方的,传来柔软的触感。林酝亲了一下就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后脑被轻轻托住,腰却被掐得很紧,男人的上半身完全靠了上来,把他困在身体与树干之间。

    嘴唇与嘴唇相接,接着,有柔软扫上他的齿列。

    薄荷香味在唇间爆炸开来,丝丝缕缕溜进口里。

    那晚找薄荷糖的舌尖蠢蠢欲动,怯怯地迎了上去。

    相抵,追赶,纠缠。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换气,学会了嬉戏和吮吸。

    男人的吻在他的配合下逐渐变得强势,似攻城略地,似要将他拆吞入腹。

    林酝轻哼一声,退缩的柔软被捉了回去,掌心下,男人脖颈的血管微微震颤,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林酝终于被放开,双目失神地看着悬于两人头上的那串红果,大口地喘着气。

    男人的头还埋在他肩膀上,薄唇一下又一下轻轻啄吻他的颈侧,热气喷在皮肤上,麻麻痒痒。

    不知是吻到了哪里,林酝突然缩了缩脖子,发出轻微的一声“嗯~~”

    男人手臂紧缩,却生生克制着。

    顿了半晌,嘴唇恋恋不舍在他耳根下的一颗小痣上流连许久,桑思逸放松了压制,把人搂进怀里。

    林酝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只能靠着男人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头顶传来桑思逸喑哑的声音:“小酝……”

    话音被微微的手机铃声打断。

    桑思逸看也未看,直接隔着裤兜把声音按灭。

    再响起,又按灭。

    正要开口,手机又响,这次,是林酝的。

    林酝不好意思地也去按手机,被桑思逸挡了一下:“该是你家里人,别让他们担心了。”

    手机屏幕上果然是林檎的名字。

    桑思逸示意他接电话,自己则扶他站好,帮他把揉得微皱的衣服扯平。

    “哥,没事,我没喝酒……嗯,里面闷我就在花园里走走,这边人也挺多的。好,那我去停车场找妈妈。”

    林酝放下电话,看向眼前的男人:“思逸哥,我妈妈有点不舒服,我要陪她回家。”

    男人点头:“好,我送你过去。”

    两人并肩往回走。

    “思逸哥,你刚才……”林酝迟疑着开口。

    他心里其实很忐忑。

    虽说一直都说是假结婚,但这么长时间一来,桑思逸对他的照顾,早已超越了一个合作伙伴的程度,让他不得不考虑,对方对他的真实态度。

    思韵小姐姐的那句话一直在他心里盘桓。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所以他刚才鼓起勇气去试探,而试探的结果……

    思逸哥想要说什么?

    “那天你哥哥来接你,说会请我去你家吃饭。”桑思逸慢慢地开口,“我想,到了那一天,我们跟你父母把结婚的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林酝的脚步慢了。

    他们已经到了去停车场的专用通道,这个时间,通道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处花园里,遥遥传来欢笑声。

    “说清楚……怎么说?”林酝的心跳快了起来。

    桑思逸低头看他:“说是为了帮我拿股份,我们是假结婚,或者……其他的什么,决定权在你,我都会配合。”

    “思逸哥……”林酝依然茫然。

    桑思逸深深地看着他:“我们之间的关系,由你决定。你想清楚就好。”

    “小酝!”林母已经看到了他们。

    林酝惊醒,忙跑了过去:“妈,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事,”林母拍拍他,“大概是昨晚着了凉,有点头疼。”

    再抬头看见桑思逸,微笑着打招呼:“是小桑吧。”

    “阿姨。”

    “我见过你啊……”林母皱着眉想了想,“以前和林檎坐过同桌吧,有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

    桑思逸有点惊讶,依然有礼貌地笑着:“是,没想到阿姨还记得。”

    “当然记得,”林母笑着,“个子那么高,想忘记都难。”

    司机已经把车开了出来,林母上了车,又按下车窗:“小桑啊,林檎应该跟你说过,过段时间来我家吃饭,到时候我让林酝叫你,可一定要来哦。”

    桑思逸微笑:“谢谢阿姨,一定去。”

    林酝坐进车里,扒着车窗想说什么,可妈妈就在身后也说不出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桑思逸。

    一直到车开出去好远,他还在后视镜里偷瞄男人的身影。

    “还在看哪,都没影了。”林母看着小儿子发呆的眼神,轻笑出声。

    林酝好不容易回神,想起来妈妈刚说的事,好奇来问:“妈,你以前真的见过思逸哥啊。”

    “嗯,景明开家长会的时候,小桑那时……应该是班干部什么的,还是他把我引到班里的。”

    林母靠在车座上慢慢回忆:“那个时候个子就很高,说话很有礼貌,我记得当时还聊到了你。”

    “我?”林酝一脸惊讶。

    “提了一句吧,说自己是独生子,挺羡慕林檎有个弟弟,你哥就说,小家伙可讨厌了,可千万别这么想。”

    “妈妈~~~~”林酝不依了,抱着林母的胳膊撒娇。

    “唉,难得,我儿子的眼光总算好了一回。”

    林酝:???

    看着小儿子那懵懵懂懂的样,林母禁不住在心里叹气,却也不好说什么,感情的事情,还是得当事人自己想清楚。

    像是以前那个吴艾,她就看不出来哪里好,只抵不住林酝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当时就想,反正林家也不缺助力,招个上门女婿也无所谓,儿子喜欢就好。

    这会儿看这个小桑,倒是挺顺眼的,只是桑家家大业大,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安排。

    她又瞧了眼小儿子,明显想黏着人家又不敢,唉,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晚上回到家,林母早早睡了,林酝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给那个“思韵”微信号发消息。

    【璃云:小姐姐,你上次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璃云:你想好给暗恋的男生送什么礼物了吗?我帮你做出来,你去表白吧。】

    【璃云:我也,有礼物要送人……】

    思韵小姐姐没有回复。

    林酝拉开抽屉。

    那里面,是上次格陵兰寄来样品里最好的几块石榴石原石,还零零散散放着金银小块、丝线等配件。

    林酝拿起做了一半的石榴石佛珠手串,将沁凉的珠子握在手心里。

    每一颗佛珠上,都有他亲手雕刻的祝福。

    108颗佛珠,108个祝福。

    愿思逸哥断除烦恼,永处安乐。

    作者有话说:

    【1】这段圣诞传统来自网络英语阅读材料,哈哈哈!——

    感谢在2022-05-20 09:00:00~2022-05-21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银不可能这么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一更

    早上醒来的时候, 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还以为是思韵小姐姐,打开一看却是桑思逸。

    【思逸哥:临时有点急事出差, 这几天乖乖吃饭多睡觉,我很快就回来了。】

    突然一下就泄了气,林酝丢开手机,又躺回床上。

    一直躺到九点, 才无精打采地起来洗漱。

    早餐是小油条和胡辣汤, 林父和林檎已经去上班了, 林母还是有些不舒服,只喝了点白粥又回房间躺下。

    悄悄去母亲房间看了一眼,却被林母赶了出来, 说他太呱噪, 听他说话不如自在追剧。

    最后还是去了金玉坊。

    圣诞节,又正值周末,金玉坊的生意很好。

    窗外阳光灿烂,是难得的暖和天气。

    可林酝就是有点提不起劲,早上做了一场很短的直播,一下播, 就趴在桌上不想起来。

    方礼早上去了自家银楼,提着午饭才踏进店门,就看见林酝趴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方礼放下手里的打包盒, 昨晚你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 又熬夜做什么新品了?

    林酝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博览会的订单还没开始做呢。”

    说到博览会的订单, 方礼一拍脑门:“今天婷婷姐还在帮我们看展台, 我该给她也送份豪华午餐去。”

    林酝突然来了精神:“我去吧, 今天开车来了。”

    “行!”方礼把两份豪华午餐都递给林酝,“你干脆就在那儿吃点。”

    林酝点头,很快去了展馆。

    今天的人比昨天少了不少,但甄婷婷是真的销售能手,但凡对他们的首饰有一点兴趣的顾客,都折服在她甜美的笑容之下,多多少少都逛了一圈微博和商城,一上午下来,订单数量稳步增长。

    看到林酝给她送饭,甄婷婷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跟同事们一起吃就好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林酝早上吃得晚,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一份午餐出来递给甄婷婷,自己便坐在一旁和她聊天。

    没过多久,何欣然溜达过来,看见甄婷婷的午餐,立刻emo了。

    “为什么你们吃得那么好,我作为总负责人还只能吃展馆的垃圾工作餐?”

    林酝立刻拿出了自己的那份。

    “给我的?”何欣然感动坏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吃了两口豪华午餐之后,何特助拉着林酝长吁短叹,差点要以身相许。

    林酝跟他说笑一阵,状似漫不经心地提起来:“思逸哥跟我发消息说是出差了,正开博览会的时候,他去哪儿出差啊!”

    何欣然刚把一块鲍鱼丢进嘴里,一边陶醉一边回答:“还不是马里奥他们……”

    一句话说了一半,何欣然突然一顿,赶紧又吃了一口鲍鱼,夸赞着:“老板娘你这豪华午餐在哪儿买的,真好吃,明天我给员工们加餐,也去定一点。”

    说完了对上林酝的目光,眨了半天眼睛。

    林酝不为所动,等着他回答。没办法,何欣然讪笑了一下:“对不起啊老板娘,是老大说不要告诉你,不过你放心,他很安全……”

    脚底下被踢了一脚,甄婷婷把何欣然的饭盒一推:“一边吃去!”

    何欣然如获大赦,捧着饭盒溜了。甄婷婷看向林酝:“别听他瞎说,老板昨晚还给我发了消息,让我这几天务必帮你们看好摊子,宣传单加印两套,还说等他回来了给我涨工资。如果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怎么可能还注意这么多细节?”

    林酝点头:“没事的婷婷姐,我知道,他可是国王呢。”

    微笑着跟甄婷婷告了别,林酝走出展馆。

    上车,系上安全带,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愣。

    马里奥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能让国王连夜赶去处理,会是什么事呢?

    一直到了晚上,被方礼拉去了具凯之的绯靥,林酝心里都还在纠结。

    再看看新闻推送,世界一片安宁,没有哪里突然有外星人入侵,或者爆发核战。

    看着看着自己也觉得好笑,思逸哥都说过了,国王的传说很多都夸大,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可心里就是不踏实。

    过了好一会儿,林酝才发现两位好友都没有说话,再抬头,两人都看着他,两张脸同样的一言难尽。

    “怎么了?”他心情不好,也懒得撒娇,连话音都淡了下来。

    方礼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回头对具凯之说:“没发烧。”

    再回过头来,露出很受惊吓的表情说:“你刚才一会儿愁一会儿笑,还自言自语什么外星人、核爆,很吓人。”

    林酝叹了口气。

    方礼更惊吓了。

    “小酝。”具凯之还是一贯地一针见血,“你和桑思逸,怎么了吗?”

    习惯性地想说没什么,可在那一瞬间里,突然就觉得一阵委屈,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林酝低头咬了咬牙:“我和他结婚了。”

    “什……么?”方礼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叫声吓人不说,还一下子跳了起来,“那什么,小酝,这种事情咱不开玩笑啊!”

    林酝不想解释,只拿出手机,调出了结婚证书的照片。

    方礼立刻就爆了:“这……怎么回事?”

    突然想起那天在绯靥的冲突,他不可置信地去晃林酝的肩膀:“你疯了!真的为了帮他拿股份,就跑去结婚?”

    具凯之拦着他:“别晃你冷静点!”

    自己却忍不住也说:“小酝,结婚可是大事,你家里人知道吗?唉算了,这年头结了再离也没什么,以后再谈朋友,跟人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这怎么行!”方礼反击,“小酝这么好的孩子,留个离婚的记录多不好!桑思逸自己怎么说的,真的就是假结婚骗股份?”

    具凯之瞪他:“现在结都结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看那个桑思逸也不是好惹的,小酝现在要考虑怎么收场更体面才是真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林酝不得不表态:“一开始是没有感情的假结婚,我也打算等他拿到了股份就离婚……”

    话还没说完,方礼就急冲冲地打断他:“那行那行,赶紧去把那什么股份继承手续办了,趁着现在没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赶紧离!”

    林酝本就虚弱的神经被他闹得绷紧,太阳穴崩崩直跳,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

    心烦意乱的,他脱口而出:“可我现在不想离了呀!”

    包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礼和具凯之全都住了口,愣愣地看着林酝。

    过了好半晌,方礼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不想离了,是什么意思?”

    林酝心里乱了一天,无数的理由涌到嘴边,又被他尽数拦下。

    如同在水中淘洗宝石,无数细沙淤泥除尽,那颗瑰丽的石头才露出真颜。

    他闭上眼睛,感受刚才话出口后的如释重负,又慢慢重复了一遍:“我不想离婚。”

    “为什么?”

    方礼问他,林酝也问自己。

    因为他是国王,是我崇拜的人?

    不,不是的。

    即使对方没有国王的身份,我也依然想要和他在一起。

    贪恋他的笑,贪恋他的话语,贪恋他做的香辣蟹,贪恋他手掌揉上发顶时的宠溺。

    甚至,贪恋他的唇舌,他的亲吻,他胸膛的温度,他倾过来时的重量。

    贪恋他的支持与理解。

    贪恋他的温暖与呵护。

    享受所有这一切,也想要给予他一切。

    想要在危急时给他支持,遇困时给他鼓励,失落时给他安慰。

    我想要,用自己的努力,给他幸福。

    再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

    我……爱上他了。

    林酝不说话,具凯之就先叹了口气。

    不必再多说什么,从好友脸上的表情变幻便可以看出,这人已经栽了。而且栽得不浅,泥足深陷。

    他拦住要发问的方礼,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林酝眼中的目光慢慢安定,这才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刚刚坚定下来的眼神又变得茫然,“我不知道啊!”

    “那你们……”具凯之有点迟疑地开口,“到那一步了?”

    以前林酝和吴艾在一起,牵个手就脸红,纯情得不像话,他们反正不喜欢吴艾,也没多问这方面的情况。

    眼下林酝和桑思逸连结婚证书都拿了,看那男人如何待小酝,多少能看出点他的心思。

    结果林酝立刻就脸红了。

    “这……”方礼捂着心脏,“不要告诉我你们已经做过了。”

    林酝眼里一阵慌乱:“没……没做,就亲……亲过。”

    具凯之和方礼对望一眼,心里有了点谱。

    “他亲你的?都是他主动?”

    “啊,啊是吧。”林酝嗫嚅。

    也就是被人起哄亲了一次。

    为了在老人面前秀恩爱,练习了一次。

    后来在老人面前真的亲了,再后来……就是昨天晚上的槲寄生……

    “我,我也有主动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那你主动时,他对你……”具凯之压低了嗓门,“有反应吗?”

    “啊?”林酝懵懂眨眼。

    都是成年人了,遮遮掩掩地会让人急死,具凯之直接把话说开:“就是他亲你的时候,你感觉他那啥,石更了吗?”

    林酝的脸爆红:“不,不知道,”话音里还有点委屈,“又不能上手摸。”

    方礼着急:“怎么不能上手摸,害,不是,你们接个吻不挨在一起的呀?”

    林酝嗫嚅:“我当时自己……自己的反应都来不及掩饰,哪里顾得上去感受他的。”

    两位好友不说话了,看林酝这反应,早就被人捏得死死的。

    “行吧,这些就不说了,普通程序对你来说不适合,咱们就事论事。”具凯之叹着气总结。

    “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结婚,现在你真的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对吧?”

    林酝点头。

    “你现在就想弄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对不对?”

    继续点头。

    “那你就去问啊!”方礼插嘴。

    “得了,他这是当事者迷,要能直接问还这么麻烦干嘛?”具凯之把方礼往一边推。

    “行行行,我母胎solo,您继续。”

    具凯之又瞪他一眼,回头转向林酝:“其实当面问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为了增加保险系数,你可以考虑先观察他的反应。”

    “你知道的,如果他喜欢你,应该会对你有反应,你直接找机会色-诱他。”

    林酝被这个大胆的建议惊到了:“色-诱!”

    “对啊!”具凯之坦然,“平时时不时地撩一下,接吻的时候靠紧一点,有时候露个腰露个背什么的。要是感觉他对你有反应,别害怕,就再多做一点点,你就能感觉到,他到底对你有没有意思了。”

    “这行吗?”方礼抗议,“要是桑思逸真的对小酝有意思,这么引诱,那还不被他吃了?”

    具凯之挑了挑眉:“桑思逸这么极品的男人,就算是发生什么,咱们小酝也不吃亏,不上白不上。”

    “哦。”林酝懵懂地点头,暗暗脸红,被他吃了……也不是不可以……

    中途林酝去了洗手间,方礼紧张地问具凯之:“你这么出主意行吗?万一桑思逸对小酝没那意思,小酝不是又要受一遍伤害?”

    具凯之靠在沙发上:“你还看不出来吗?从头到尾,这根本就是他桑思逸的计划。小酝这是一步一步,把自己洗干净送上了门,还在纠结人家喜不喜欢他。我不过推他一把罢了,毕竟那个桑思逸也算是个抢手的男人,小酝早点抢到咱们就不用再操心了。”

    林酝回家后,又试图和桑思逸联系,但对方一直没有回话。

    大概是出国后换了手机,他想。

    后来几天,林酝翻遍了网上有关“国王”的论坛,也问过很多朋友,却没得到桑思逸的一点消息。

    跨年夜里,他和一帮朋友一起去江滩倒数、看烟火秀。

    一群小伙子大姑娘挤在江滩的广场上,看着摩天大楼上灯火辉煌。

    主持人在台上说:“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大家一定都有好多好多的愿望,等会儿我们倒数完,大家就一起许愿,好不好?”

    四周都是狂欢的人群,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林酝跟着大家一起笑闹,和着所有的声音一起倒数。

    只是,耳朵在渴望那份低沉的嗓音,身体在渴望拥抱的温暖,就连烟花升起的那一刻,看着人群里拥吻的情侣,他也在渴望亲吻。

    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如银瀑倾斜,跌落漫天星辰。

    林酝把做好了一大半的石榴石手串握在掌心。

    思逸哥,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难得小兔子有心机一回,可是损友们……

    今日双更,后面还有一章——

    第54章 二更

    博览会刚结束, 金玉坊的订单一大堆。两个老板干脆挂了公告,等博览会订单完成后再接新单,连铺子都找了方礼银楼的小姑娘来帮忙看, 林酝就窝在家里专心干活。

    只是,这段时间一直丧丧的,一向敬业的林家小公子,居然天天都在摸鱼。

    元旦的早晨, 微信里一片热闹。各种新年好的祝福, 群里红包乱飞。

    发小群里在搞红包接力, 林酝抢了几个发了几个,越发地觉得没意思。

    林母约着罗韵去当地最大的庙里上香,据说有新年法会, 见林酝在家闲得发霉, 便把他也捎上了。

    大殿里香雾环绕,诵经声和谐安宁。

    罗韵看着虔诚跪在佛前的林酝,拍了拍林母的手:“你家这个,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母叹气:“好像是,希望这次顺利。”

    罗韵挑眉:“哟,以前那个终于分了?听我老公说, 吴家现在不行了,前段时间据说工资都发不下去了,下面的工厂闹事,差点打起来, 吴建才这段时间一直焦头烂额的。”

    林母看着小儿子的背影:“那个吴艾, 我一直都不喜欢, 还是看在当年他在火场里拉了小酝一把, 林家一直都照顾着, 要不然,早年他家投资失败,倒了也就倒了。”

    “还是自作孽不可活。”罗韵低声说,“那个吴艾,一直都跟一个小明星不清不楚的,那小明星近期大概也是得罪了人,手里的资源丢了大半,前两天,他经纪人还求到我这儿,想要跳槽来着。这么说,是你家老林做的?”

    林母嗤笑:“老林哪儿知道娱乐圈的事情,说不定是林檎,别看他从小嫌弃他弟,真遇到事情还是挺维护的。不过我觉得,也可能另外有人。”

    罗韵冲着她笑。

    林母推了她一把:“笑什么?回头等芊芊谈了,也有你愁的。”

    两个母亲在身后嘀嘀咕咕,林酝全然不觉,把那串做了一大半的石榴石手链拿给大师去开光,又在法会结束后,珍而重之地贴身收好。

    出了寺庙,两个女人要去逛街,林酝想着好久没去金玉坊,干脆去走一趟。

    他没开车,直接打的去了步行街,慢慢从街上走过去。

    元旦假期,步行街上游人如织,林酝没着急着赶路,慢慢走在人群中。

    路过上次看到桑思逸的银楼,他停下脚步望了望,发现上次去过的办公室,就在这银楼的楼上。

    思绪就自动跑到了那间小小的休息室,还有那套大大的家居服。

    男朋友家居服……可以这么假设吧……

    自己偷偷地笑,下次穿,扣子少扣一颗?

    旖旎的小心思让人心情很好,林酝干脆在小广场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暂时放任思绪,晒晒太阳。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林酝扭头去看,是何欣然。

    何欣然是中法混血,这会儿正对着手机飚法语,说得又快又急。

    “卢卡斯,哪个卢卡斯?卢卡斯-杨?我当然不认识,老大和他组队的时候我还在读书。行行行,别说我了,他们救援队现在到哪儿了?缺物资?我们的物资为什么运不进去,我艹这不是针对我们吗?”

    何欣然并没有发现坐在长椅上的林酝,打着电话从小广场穿了过去,急匆匆地进了写字楼。

    林酝掏出手机,打开网页输入“卢卡斯-杨,救援队”。

    第一个词条带着一张照片。

    那是个漂亮的男人,传统的东方面孔,凤眼氤氲,留着马尾。若是扮上古装,活脱脱就是画里走出的温润仙君。

    下面则是一大串的介绍。

    米国常青藤毕业,曾在珠宝企业任高管,几年后辞职,自费组织国际救援队,奔走于世界各地的贫困地区……

    再搜这个人的动态,消息很少,只有微博里,有个网友偶然提到了救援队的动向,似乎去了非洲。

    林酝想了想,登上代理,打开ins。

    找到卢卡斯的账号,再去翻看对方的照片墙。

    卢卡斯的账号似乎用了很久,公开的照片不少,早年的一些都还可以看到,林酝一直翻到三年前卢卡斯坐在一处台阶上的照片时,突然停了下来。

    那是他巴黎的母校门口。

    带着历史沧桑的台阶,背后是极具特色的哥特式大拱门。照片上阳光灿烂,漂亮的东方男人坐在台阶上,长腿一曲一伸,慵懒闲适。

    而在他身后不远,半明半暗的雕塑下,露出了桑思逸的侧脸。

    似乎是看着大门口的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照片下的留言是:学弟的毕业典礼。

    林酝有印象的。

    那年的毕业典礼特别出彩,学长们做了一个公开的艺术展,很多人都去了他们学校参观。

    那天,他被安排在展厅的门口做接待,向无数人微笑问好。

    原来,那天思逸哥就去过我们学校。

    他有没有进去看看?那天,我是不是也曾向他微笑,然后两人便擦肩而过了呢?

    手机轻轻一震,是卢卡斯更新了动态。

    照片入眼,一片狼藉。

    到处是碎砖烂瓦,倒塌了一半的房屋、哭泣的孩童,几处冲天的黑烟。

    下方文字是:地震,紧急求援,Z国北部XX军管区,有矿山塌方,急需大量急救物资,爱心人士请联系:XXXXXX。

    林酝猛地站了起来。

    没有多废话,林酝直接闯进了桑思逸的办公室。

    何欣然刚挂掉一个电话,眉毛拧得能夹死蚊子,见林酝进来,忙放松了表情。

    “你不用多说什么,”林酝直直面对他,“思逸哥现在是不是在Z国?那里地震了?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说是不是吧。”

    何欣然拉着林酝在沙发上坐下:“老板娘你别急啊,老大没事,就是这会儿出不来。”

    林酝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他。

    面对林酝的目光,何欣然挣扎了半晌,终于还是叹气:“老板娘,老大也不想瞒着你,这次实在是情况紧急。”

    平安夜那晚,那个电话就是紧急求援。

    Z国近期内部有些混乱,偏偏国王公司的一支队伍去了那里寻找祖母绿。

    Z国的祖母绿矿大都在军管区内,进出都需要搜身,马里奥他们第一次去没有经验,打算出来的时候和军警起了点冲突。

    这倒还没什么,好好沟通后,团队干脆放弃了外出,直接在矿区搭起了帐篷。几天的采矿结束后,却被扣留了下来。

    再一沟通才得知,军管区居然一夜之间变了天,原本批准马里奥他们进矿的手续全部作废,还把他们当做偷矿者抓了起来。

    原本非洲分部可以处理的事情,升级到了必须桑思逸出马。

    “不过没关系的,”何欣然说,“老大和Z国的一个重要参议员很熟,而扣押的事,估计也是因为私怨,不会牵涉太多的。”

    两个小时后,林酝已经坐在了A市机场大厅,等着登机。

    具家有个前辈在Z国有合作项目,听林酝说明后,立刻给救援组织打了电话,确认了救灾物资的种类和数量后,开始组织采购和运输。

    而林酝,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闷在国内什么都不知情的状态,和父母打了招呼,决定先飞Z国具家的项目地,再跟着物资车队去看看情况。

    具凯之把他送到机场。

    “多的我就不说了,自己注意安全。”具凯之拍了拍林酝的肩膀,“这次去,有机会的话,就和桑思逸说清楚,别跟以前似的,总是傻傻地猜对方怎么想。”

    林酝点头。

    “去吧,”具凯之微笑,“记得,你值得最好的。”

    林酝到达Z国具家的合作项目地时,采购还未完成,他亲自跟着催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来到了救援队的驻扎地。

    刚从车上下来,他便看到了卢卡斯-杨。

    真的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人。

    救援队就驻扎在震中附近的空地,已经搭起了不少帐篷,但由于物资紧缺,帐篷只能优先分配给伤员,很多人不得不露宿在外。

    好在Z国地处南半球,新年前后的气温在20到30度之间,只要不下雨,裹条毯子睡在草地上也不是难事。

    林酝到的时候是早上6点,太阳刚刚升起。

    漂亮的男人散着长发,随意穿着件宽大的衬衫,晨风吹过时衣袂飘飘,转向林酝的瞬间,日光正好透过山头照射过来,笑容淡然清浅,真如国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当地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神仙。

    “非常感谢您捐赠的物资,我们实在是太需要这些了。”卢卡斯并没有和林酝多说什么,立刻便组织人将物资卸货规整。

    忙碌了好一阵,林酝才找到机会来到卢卡斯身边。

    “队长,我想加入你的救援队。”

    卢卡斯回头:“你现在就在进行救援工作,我们很感激。”

    “嗯,不是,”林酝看着他,“我想和你们一起进军管区,参加区内矿山的救援。”

    男人挑眉:“你有什么资质?”

    林酝被问住了。

    卢卡斯显然见多了他这样自告奋勇的志愿者,把他拉到一旁,耐心解释。

    “救援不是一般的工作,工作量极大也不安全,参加我们的救援任务,至少需要有一定时长的救援经验。如果是目前这种村落,你来我们非常欢迎,但矿区里地形复杂,矿井下还有随时坍塌的可能,我不可能带没有资质的人进去,这也是为你负责。”

    “你愿意给我们送物资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这就足够了。专业的事情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做。”卢卡斯显然把林酝当做了一腔热血的公子哥,“回去吧,你送来的东西,我们都会亲自落实,真正帮到当地人的。”

    “可我有朋友在里面……”

    “那就更不可能让你进去。”卢卡斯断然拒绝,“本身就有情绪牵挂,万一遇到事情,你情绪激动起来,会影响整个救援的节奏,太危险了!”

    一旁来了人,卢卡斯忙去了,留下林酝站在当地。

    到了晚上,物资整备完毕,卢卡斯正准备上车,却被林酝拉住。

    “我不可能带你去救人,”卢卡斯非常坚决,“你怎么说都没用的。”

    “我……我不进去,我知道救援工作的严肃性,”林酝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想去离他最近的地方,能够更早得到消息。你们也需要外围接应和联络的人,让我帮帮忙吧……”

    林酝垂了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等待的感觉,太难熬了。”

    他眼里有恳求,却也有坚定的决心,卢卡斯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拒绝了他,这个精致如同瓷娃娃般的孩子,大概会凭着双脚,跨过警戒线,走进矿区。

    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沉吟半晌,卢卡斯点头:“你可以跟来,但进了我的队伍,一切行动就要听我的,就算我们错过了救你朋友,你也不能拖我们救援队的后腿。行的话就上车。”

    林酝点头,跳上了救援队的大卡。

    作者有话说:

    放心,小桑没事,下章就出来——

    国家地区架空,请勿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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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二更合一

    大卡车在夜间行进。

    Z国大部分地区地处高原, 一千米左右的海拔,倒还不至于让人觉得太不舒服。

    林酝靠坐在大卡驾驶室的后排座位上,隔着车窗, 看着寂寥的星空。

    长命锁被紧紧捏在手里,紫色的蓝宝石贴在唇上,林酝默然不语。

    救援队人不多,大都各司其职, 没有专门坐人的车辆。

    林酝坐的这辆, 拉了一车的方便罐头, 大卡的后座上,除了林酝,还坐了一个年轻人。

    开车的也是个小年轻, 车速挺快, 遇到起伏也不怎么避让,一路颠颠簸簸,后座的两个人就肩并着肩,撞来撞去。

    坐在林酝旁边的年轻人叫丹尼尔,和林酝差不多大,是队里的后勤, 这次去矿区,他也不会进去,而是负责外围的接应、采购等工作。

    看见林酝手上的长命锁,丹尼尔赞叹道:“哇, 那块宝石的颜色真漂亮。”

    林酝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谢谢。”

    丹尼尔对林酝十分好奇, 毕竟, 卢卡斯对救援队人员的资质要求极严, 很少有金主送了物资还能跟着去救援的。

    “你是不放心我们吗?”丹尼尔问, “我们跟当地政府不一样的,会直接把物资发放到灾民手里,不会有别人经手,这个你可以放心。”

    以为他是想要落实物资,丹尼尔很认真地解释。

    “啊,不是。”林酝扭头看他,“是……我有个朋友在矿区,我想去找他。”

    “可我们队长……”

    “我知道的。”林酝低了头,“我就是想在外围帮点忙。”

    说起来,外围离矿区其实很远,根本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反而要忍受生活条件的艰苦。

    他这个后勤是没办法,金主这么求着队长,专门跑去吃苦似的,图什么?

    看到人家惊讶的表情,林酝脑子一热,又加了一句:“他家老人很担心,托我打探消息,待在附近,也好随时通报情况。”

    丹尼尔这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突然就觉得委屈了。

    为什么之前没有跟思逸哥把话说开呢,这个时候,也不敢自称是家属,还得用朋友的身份曲曲折折地解释,拿家里的老人来搪塞。

    丹尼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话,又问:“你跟你朋友,感情挺好吧。有没有照片?我发到我们群里,让他们多注意一下。”

    林酝眼前一亮,在手机里翻了翻,找出一张照片,指了指里面的桑思逸。

    那还是在格陵兰的时候,在酒吧送别party里的合照。

    一群人挤在桑思逸、里奇和参议员身后,林酝被单独推出来坐在了桑思逸身边。

    “哟,是他啊,那你不用担心。”丹尼尔看着照片,“他只要不是被困在矿井里,这会儿救的人估计比我们还多。”

    “还有啊,”丹尼尔吃吃地笑,“你放心,我们队长也很紧张他,见到了保证第一个把他救出来。”

    林酝眨眨眼睛。

    只知道他们以前认识,关系这么好吗?

    丹尼尔已经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翻找一阵,调出个相册来。

    “喏,你看!”他把手机塞到林酝手里,“去年我们就是和他的团队一起集训的,啧啧啧,这男人,哪里需要人去救?”

    照片里,大概是刚刚进行过高强度的训练,地上躺倒了一片。唯一站着的桑思逸穿着轻薄的工字背心和迷彩裤,结实的肌肉上,汗珠反射着阳光,荷尔蒙几乎溢出屏幕。

    林酝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似要帮他擦汗一般。

    手指不小心滑动了屏幕,下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是偷拍的卢卡斯和桑思逸。

    卢卡斯依然是如仙人般清淡的笑容,一旁的桑思逸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的侧脸,嘴角微微弯起。

    “嘿,我说吧,桑和我们队长关系挺好的。我们私下里都觉得,他俩以前肯定有过一段。”

    仿佛踏空一脚,连心跳都突然停了一下,林酝看着那张照片,咬了咬嘴唇。

    当初他在还在上学,思逸哥和卢卡斯就认识了,说不定……

    思逸哥的那个初恋,会不会,就是他?

    这个想法一直绕在心间,林酝这一夜反反复复,辗转难眠。

    大卡的椅子很硬,便想起思逸哥抱着时候的柔软;

    椅背上有陈年的烟味,又想起思逸哥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

    还有,还有温暖的手和炽热的吻。

    这些,这些……

    思逸哥对那个卢卡斯,也曾经这样吗?

    不知不觉中,泪就湿了眼眶。

    把长命锁上的宝石捏得紧紧的,不肯松手。

    第二天一早,停车休息的时候,林酝靠在车门旁吃队里配给的三明治。

    卢卡斯端着两杯咖啡向他走来,递给他一杯。

    “谢谢!”林酝声音有些喑哑。

    神仙一样的人呢!也不知道思逸哥当初为什么会和他分开。

    “我才知道,你要找的是桑思逸。”卢卡斯和他一起靠在车门旁,喝了口咖啡,向他看过来。

    “你是他什么人?”

    对方的目光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仿佛面对情敌,又像是在捍卫主权。

    昨晚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

    林酝热血上头,突然站直了身子。

    “我是他爱人,结了婚的爱人。”

    生怕对方不信,还把手机里的结婚证书翻出来给对方看。

    卢卡斯吃惊地看着那张证书,又偏头看看林酝,突然间凝住了眼神。

    凤眼上挑:“我以为他这辈子不会结婚。”

    林酝生气:“为什么?”你不爱他他就没人爱么?

    卢卡斯玩味地笑起来:“你知道吗?他有个初恋……”

    林酝气死了。

    “初恋了不起么?没在一起就说明没缘分!重要的是现在有人爱他!”

    卢卡斯似乎被噎了一下,看着林酝半晌后开口:“你爱他?真的爱他?”

    突然想起了自己和桑思逸是假结婚,难道这个,思逸哥也和这个男人说了吗?

    他憋着气开口:“对,我就是爱他!我都跟他结婚了怎么可能不爱他?”

    卢卡斯沉着目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端着咖啡杯转身离开。

    一早上就情绪激动,林酝一口干了咖啡,狠狠地咬了口三明治。

    接着又开始担心,刚才那么去怼卢卡斯,他不会一气之下,把我赶出救援队吧。

    没过多久,救援队再次出发,丹尼尔脸上毫无异状,两人一起上了车。

    第三天下午,救援队到达了军管区。

    果然管制森严,军警都拿着AK-47,四周围着铁丝网,出来的人依然要求搜车搜身。

    卢卡斯上前接洽,很快办好了手续,留下林酝和丹尼尔在军管区外。

    临走时,还深深看了林酝一眼,林酝瞪了回去。

    丹尼尔看着他俩,莫名其妙地问:“你跟我们队长怎么了?”

    林酝哼了一声:“他对我有偏见!”

    在外围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军管区里消息闭塞,丹尼尔一开始还可以用卫星电话联系队里,随着队伍深入矿井,联系也渐渐少了,只能靠里面出来的人带消息。

    林酝陪着丹尼尔做救援队的工作。

    这几天矿里陆陆续续出来不少人,是当时没下矿的矿工,说起地震来都心有余悸。

    “可吓人了!”一个十八岁的小矿工一脸的泥水,一边喝着林酝递过来的水,一边比划着,“里面好多矿都是露天的,连着水源,地震的时候,旁边的土石混着泥水跟瀑布似的往里塌,好多人都埋在下面了。”

    “那……私人的小矿场呢?”林酝紧张地问。

    “那就更不用说了!”小矿工摇头,“我们大矿还有保护措施,好些个小矿,都是人力挖出来的,根本就不结实。地震一过,都成了平地,原先什么样都看不出来了。”

    小矿工去了帐篷休整,林酝呆呆地看向不远处军管区的入口。

    “别太担心了,”丹尼尔走过来拍拍他,“你朋友很厉害,下矿也很多。队长说了,会专门找人去联系他的。”

    林酝点头。

    到了这个时间,哪里还顾得上去想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哪怕卢卡斯亲自、专门去找桑思逸,他也只有欢迎和庆幸。

    思逸哥,你可要平平安安出来啊。

    后面几天,情况越来越糟。

    矿区里救援的难度本来就大,还时不时有余震,造成矿井的二次垮塌。

    救援的时间越长,被塌在矿里的人,生还的几率也就越低。

    慢慢的,开始有受伤的人被运出来。

    头破血流的,缺胳膊断腿的,甚至血肉模糊、濒死昏迷的。

    林酝每天都守在军管区出口的检查站,看着出来的队伍,焦急地和他们交谈询问几句,失望之后,再继续等待。

    太难熬了!

    每当看到一个伤员从里面抬出来,他都一阵心悸,赶忙跑去查看。

    发现不是桑思逸,就拍拍胸口稍微安定一下,等有人出来了,就再跑过去。

    那天早上,里面抬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躺在担架上,只露出一头沾满了灰土的黑发,和一只伤痕累累的手。

    手指上,已经有了黑斑。

    林酝手上的杯子咣当一声落了地,有些胆怯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拼命给自己鼓劲,才有勇气迈着软了的双腿,来到那个担架旁。

    担架上的人被盖着白布,林酝颤抖着手,伸出去三次,又缩回来三次,才慢慢将白布掀开一角。

    不是桑思逸!

    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为死者默哀半晌,离开了检查站。

    从那天起,林酝再没有守在出口处。

    他去了伤员帐篷。

    虽然没有经过正规的医疗训练,但他手指灵活,学护理学得很快。人也漂亮亲和,穿梭在伤者之间,很能安抚伤员的情绪。

    主管医疗帐篷的是一个非洲大姐,当地的医疗团队负责人,细心带着他做了一天的清洗包扎工作后,第二天,便把其中一个帐篷的伤员全部交给了他。

    伤员很多,大都受了很重的伤,身上又脏又臭,伤口还化了脓,需要耐心地清洗伤口,包扎上药。

    林酝一直沉默着,对着所有人微笑,手中不停。

    不论多脏多烂的伤口,他都保持着稳定和温和,一点点清理,给伤者安慰。

    丹尼尔去找林酝的时候,他刚刚给一个重伤员清理好伤口,临把人抬走时,握着那人的手,微笑着说:“放心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后面还有几个伤员被送进来,林酝起身,洗干净了手,准备消毒去处理下一个。

    丹尼尔把他拉出了帐篷。

    “小酝别忙了,”他拉着林酝,“这还有两个护士,让他们来做,你去休息。你都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

    一开始,丹尼尔自己也忙,以为林酝还天天守在出口处。他去一旁的小镇采购了物资回来,才知道林酝已经在医疗帐篷里帮上了忙。

    告诉他消息的老太太目光慈爱地看向正在忙碌的林酝,皱着眉头说:“那孩子心里一定有事,我一直看着,这几天,他睡得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少,基本上就是坐在帐篷边上眯一下,又开始忙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么年轻,身体弄坏了可不好。”

    “我有睡觉,就是……”林酝轻轻扯了扯嘴角,“就是不太睡得着。”

    他低着头,说话的声音都哑。

    这几天,每当他闲下来,一合眼,那日看到的高大男人的尸体便在他眼前晃动,他不敢休息,不敢闭眼,只能用忙碌来麻木自己,掩盖心里无时无刻的惊惶。

    到了全身困乏,不得不休息的时候,他便抱着那串新年里开了光,做了一半的佛珠,缩在帐篷的小床上默默祈祷,只盼上天垂怜,让他早点得到桑思逸的消息。

    检查站的几名军官,早就看林酝看得眼熟。

    这么一个看起来弱弱的外国青年,一直奔忙在Z国救援的第一线,他们都打心里起了敬佩之意。

    “救援结束了,”一个军官主动找到了林酝,“我听说,已经结束了,救援队很快会出来。”

    他看着一脸疲惫苍白的青年:“请你……坚强一点。”

    一场地震,无数人丧身,这几天,检查站前的空地上,尸体已经运走了好多车,还有好多人,被埋在深深的地下,他们的亲友,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以为,林酝也是其中一员。

    漂亮的青年抬起头,对着军官微笑了一下:“不,我不需要坚强,他一定会出来的。”

    他答应了的,只要我乖乖吃饭好好睡觉,他就会很快回来。

    我有好好吃饭,也有睡觉,只是有点忙,这么多人都需要我呢。

    等思逸哥出来,一定会称赞我,说我做得好。

    而且他最守信用,他说会很快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军官摇着头走了,林酝只稍稍发愣了一瞬,又开始了忙碌。

    慢慢的,再也没人出来了。

    几支救援队都开始外撤,卢卡斯几乎是最后的一支。

    带着队员们往外走的时候,他终于联系上了丹尼尔:“我们才从矿里出来,你那边怎么样?”

    “外围一切正常,就是小酝他……”

    卢卡斯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怎么,那个富家公子哥儿,终于耐不住艰苦,回去了?”

    “不是……”丹尼尔答得有点艰难,“队长,你们见到桑他们没有,桑再不出来,小酝怕是要累死了。”

    很惊讶这个脆弱的孩子居然还在坚持,卢卡斯实话实说:“进来后在矿里遇到过一次,他也带着队伍在救人,但我们的区域不一样,碰过头后就没再见面了。他现在还没出去吗?”

    “没有,”丹尼尔叹气,“那还是再等等吧。”

    桑思逸此时也在往外撤。

    他的运气很不好。马里奥他们被关在军管区内,他紧急飞往Z国后,却正值参议员接待某大国来宾,耽误了时间。

    等好不容易拿到参议员的手书,办好了手续,已经是元旦前的最后一天。

    考虑到马里奥他们受了很大委屈,他干脆亲自开车去了趟军管区,打算把这些人接回来。

    结果,团队的人反映。军管区里的私人小矿,在采矿操作时缺乏技术和机械,效率很差也不安全。

    想着来都来了,以后也要合作,桑思逸和军管区打了招呼,就带队又去了一趟矿里,结果走到一半,就遇到了地震。

    当时的情况很糟,紧急避险时车翻下山崖,队里的卫星电话坏了,和外界联系不上。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林酝来了Z国。

    当时他想着反正被困,就凭着记忆去了几处大矿,各处都有人被封在地底。

    救援队需要时间才能过来,桑思逸在军管区组织起了自救。

    鉴于他是最熟悉内部情况的人,各救援队到达以后,都来找他询问各处情况,把他忙得团团转。

    一直到了最后一天,救援队陆续撤出,他还在一处矿山里,终于打通了一条垮塌的坑道,救出了最后几个奄奄一息的矿工。

    走出军管区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

    一群人在地震灾区过了半个月,各个灰头土脸,衣服都差点褴褛,快成要饭的模样了。

    马里奥几个人,还一直在身后嚷嚷着要老大请客,还要再带他们下一次矿以做补偿。

    桑思逸的手机早没了电,正寻思着找个地方充电,检查站的一名军官突然拦住了他。

    “干什么干什么!”马里奥大声叫着,“我们这次可是手续齐全,还有参议员的亲笔信!”

    军官有些尴尬,但依然很坚持地拉着桑思逸:“桑先生吗?”

    “是。”

    “请你快点出去。”

    桑思逸挑眉:“这么不欢迎我?”

    “不是!”军官有点着急,“您快去医疗帐篷,有人一直在等你。”

    桑思逸皱了皱眉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惊讶地抬起头。

    顾不得多说什么,桑思逸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哎,老大!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马里奥还被拦着检查,见状大喊起来。

    桑思逸没有回头,直直向医疗帐篷奔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奔跑了起来。

    医疗帐篷离出口不远,大部分伤员已经被送去了城市的医院,地面上散落着拆了一半的帐篷,用完了的点滴瓶、装着废弃医疗用具的黄色塑料袋……

    桑思逸喘了口气,不知为何,目光就转向了一处收治重伤员的帐篷。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帐篷上,门前有一小串用彩色小石头做的祈福风铃,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像是在等待什么,桑思逸喘着气,停住了脚步。

    帐篷的布帘掀开,有人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

    瘦削的身形让T恤显得宽大了不少,小脸上一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身上是斑斑点点的泥点和不知从哪里沾到的血迹。

    端着盆子的手指细长,手背上鼓着细细的青筋。

    “小……酝。”桑思逸喃喃出口。

    青年茫然地、缓慢地抬起了眼。

    无声沉默。

    水盆从手中脱落,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水溅了一地一身。

    林酝浑然不觉,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小酝!”桑思逸快步上前,把人往怀里揽。

    青年依然一声不吭,身体也像是僵住了似的,眼神呆呆的。

    干燥的嘴唇被咬得深陷,渗出了血丝。

    “小酝,小酝你……”桑思逸握着他的肩膀,看向他茫然的眼神,又把人紧紧抱进怀里,“我是桑思逸,你的思逸哥,思逸哥……”

    “桑……”怀里的人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很低很低的声音。

    是思逸哥……

    是思逸哥啊……

    见到思逸哥,我要做什么来着?

    小脸扬起来,林酝努力地微笑。

    他想告诉眼前的人,我很好,这些天,我做了很多事,帮了很多人。

    上次寺里的大师说了,做好事,功德是可以回向某个人的,我每天都有跟佛祖说,把我的功德给思逸哥,保佑他平安出来。

    而且,我都没有哭,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出来的。

    没有哭,真的……

    一阵酸意涌上鼻头和眼睛,视线渐渐模糊。

    无法保持微笑,脸颊开始颤抖,林酝低下了头。

    小小的呜咽声从嘴角溢出来,堵不了,防不住。

    身体开始颤抖,一开始只有一点点,接着,抖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到最后,整个人如同飘落的枯叶,在狂风中战栗、翻滚。

    “小酝,宝贝,别哭……”桑思逸心疼极了,捧着林酝的脸轻轻亲吻。

    吻过清秀的眉,吻过红了一圈的眼,吻过鼻尖,在干燥脱皮的唇上轻轻叠印。

    “小酝,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大颗的泪滴突然落下,林酝颤抖着双唇,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思逸哥——我等你好久了,好久好久了!”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一看,6000+,如果分开发,估计你们要骂我,所以,今天这算两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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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没事, 只是这段时间太辛苦,见到你以后又情绪激动,等他休息好了很快会醒的。”胖胖的当地医生仔细给林酝检查了一番, 站起身来。

    狠狠哭了一场之后,林酝晕了过去。

    桑思逸坐在床边,紧紧皱着眉。

    “你身上也有伤吧,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医生收拾了医药箱, 转身出去。

    桑思逸垂头又看了会儿睡着的林酝, 给他掖了掖身上的薄毯, 跟着医生去了隔壁帐篷。

    林酝没晕多久便醒了。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帐篷里找了一圈,却发现空无一人。

    全身都酸痛着, 他睁着眼睛, 对着帐篷顶发呆。

    刚才,是梦吗?

    我梦见思逸哥了呢。

    思逸哥回来了,没事,就是身上脏兮兮的。

    他冲着自己微笑了一下,等他出来了,我就带他去这边小溪的上游去洗澡。

    他轻轻翻了个身, 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小小的丝绒袋,里面,是那串做了一半的石榴石手串。

    是不是因为我没把手串做完,所以保佑思逸哥的力量还不够呢?

    他定了定神, 挣扎着坐起身来, 去够放在床脚的背包。

    帐篷突然被掀开, 高大的身影在门口愣了一下, 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帐篷里漾开, “要拿什么?我帮你。”

    男人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林酝眨了眨眼睛,伸手往桑思逸的方向抓了一下。

    手指被握住,接触的地方传来温暖,他慢慢地收回手臂,温暖便跟着他来到身前。

    林酝仰起小脸:“思逸哥,你真的回来了啊!”

    月光透过帐篷的天窗洒下来,青年苍白消瘦的脸颊上,交织着喜悦、茫然和一丝惊讶。似乎只是处在梦中,有抓不住实感的不自信。

    他是不是每次入睡都梦到梦想成真,然后在醒来又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是经历了多少次失望,才会对近在眼前的现实都不敢确定?

    桑思逸心疼地把人揽进怀里,在他耳边低语:“是真的,我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

    过了好半天,林酝才终于放松了身体,手指抚上桑思逸的脸颊。

    触手温暖,是真的。

    林酝松了口气,疲惫地低下头,在桑思逸的肩头蹭了蹭:“我好累啊思逸哥。”

    “那再睡一会儿?”桑思逸帮着他躺下来,给他盖好薄毯。

    林酝睁着眼睛看着他。

    轻轻摸了摸青年头上的软发:“怎么,睡不着?”

    薄毯里伸出一只手,手指上缠着一串殷红的石榴石。

    “这个是给你的,我还没有做完,等我做完了再送你。”

    “好,”桑思逸拿过枕边的小袋,帮他把石榴石手串放好,“等你睡醒了,再慢慢做。”

    “嗯,”林酝点头,翻了个身合上眼,可没过几秒钟,又翻了回来。

    “你的那套家居服很舒服,只是我走得急,没有带过来。”

    “好,回去以后给你穿着睡。”

    “嗯。”

    眼睛闭上几秒,又一次睁开。

    目光还是落在桑思逸身上,不肯离开。

    桑思逸轻轻笑了起来,脱鞋,掀开薄毯躺下,把小兔子搂在怀里。

    “现在可以睡了吗?”

    林酝眨了两下眼睛。

    男人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小兔子满意了,把脸埋在他颈窝里,一秒入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阳光灿烂。

    身周都热乎乎的,胸前起了一层薄汗,林酝睁开眼睛,男人的喉结在眼前微微滚动一下。

    他迷迷糊糊地仰起头,拿嘴唇轻轻碰了碰,惹来一声轻笑。

    大手落在他的发上,轻轻揉了揉,“醒了?”

    “没有。”小兔子嘀咕着,又闭上眼。

    男人也不揭穿他,手臂紧了紧,抱着他任他继续。

    Z国今天很晴朗,临近中午,气温飙升。

    两个大男人搂在一块儿,很快就热汗涔涔。

    半个小时后,小兔子赖不下去了,把男人往外推了推,又有点舍不得,自己又往前挤一挤。

    几次以后,头顶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再挤一挤,我就掉下去了。”

    林酝不好意思地抬头,往后缩了缩,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黏得像一只棉花糖兔子。

    桑思逸却没有再睡过去,坐起来揉了把他的头发,“起来洗漱,再不吃东西该饿坏了。”

    小兔子撇了撇嘴,眼光不离他,乖乖地坐起来。

    帐篷外有人低声叫:“起了么?午饭好了。”

    桑思逸掀开帐篷走了出去,林酝也赶紧起床换衣服。

    灾区救援地条件艰苦,一直以来,大家都是在附近小溪洗漱。

    林酝拿着牙杯毛巾往溪边走,一路碰到前几天照顾过的轻伤员,大家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大家都知道林酝昨天累倒了,纷纷劝他多休息,军管区的几个小兵还拿来了慰问品。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桑思逸倚在不远处的越野车前,皱着眉毛看向卢卡斯。

    相貌依旧清逸入仙,眼神中却满是不赞同。卢卡斯看了眼溪边洗漱的林酝:“救援队不收非专业人员,这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带着他去找你。还有就是……”

    男人清隽的眉眼里露出一丝不甘:“我故意不告诉他你的消息,就是想看看,这孩子对你到底有没有心。”

    桑思逸皱眉看他。

    卢卡斯有些激动:“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他,当初我在法国,你频频来看我,也是因为他吧。”

    他俩是在一次救援中遇到的。

    卢卡斯那时还只是某救援队的志愿者,本职是法国某知名珠宝公司的高管。

    很烂俗的偶遇,救援队车胎被陷,桑思逸的采矿团路过,帮了一把。

    正好是吃饭的点,两队人马就一起野了个炊。

    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因为两人都是东方面孔,便多聊了几句。

    救援任务结束后,他结束年假,回了公司上班。

    半个月后,收到了桑思逸去法国的消息。

    算是朋友见面,尽一尽地主之谊,那个周末,他带着桑思逸在巴黎游玩。

    和他们偶遇的同事都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同,似乎带着点迷恋。

    卢卡斯不介意来一场露水之恋,何况这个男人条件那么好,他还有些期待。

    但桑思逸毫无追求的意思,温和客气的两天相处之后,回了北欧。

    后来两人也多次合作,桑思逸甚至会每个月都飞一趟巴黎,一起吃个饭聊聊天,问候一下近况。

    友谊之上,恋人未满。

    半年后,卢卡斯学弟毕业,他带着桑思逸去了巴黎首饰公会学校看展。

    活动全程桑思逸都心不在焉,频频张望学院的大门。

    很敏感地,卢卡斯发现了那个少年。

    个子不高,身材也瘦弱,却美丽精致得如同瓷娃娃一般,被学长们当做吉祥物,放在门口做接待。

    有同学来给他送水,他微笑着转头感谢,卢卡斯看到了他耳下的那颗小痣。

    和自己的那颗,大小、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突然就明白了。

    而桑思逸,那天匆忙回了北欧,几个月都没有再出现过。

    那个少年的出现,让两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两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暧昧,之后也就慢慢淡了。

    但他一直很在意,在意桑思逸曾经的利用,也在意曾经为这个男人动心的自己。

    这次林酝来送物资,一开始他还没认出来,是看到那颗小痣,才发现原来是桑思逸一直迷恋的对象。

    “那个时候,那孩子不是有男朋友?你不是一直都不愿去破坏人家的姻缘,只肯自己做冤大头么?”卢卡斯斜睨过来,“他当初伤你伤得那么深,你倒是一往情深,一点也不在意?”

    心里有些酸酸的,不管这男人是不是自己的,他虽渴求而不得,却也不想让他去受别人的伤害。

    “不关你的事。”桑思逸直起身子,和他擦肩而过。

    卢卡斯看着桑思逸走向小溪,接过林酝手里的毛巾,帮他把脸上的水擦干净。

    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那精致的青年微微红了脸,看着他笑,又仰头凑上嘴唇。

    卢卡斯转身,走向自己的队伍。

    救援队先开拔,桑思逸的团队多用了几天休整。

    桑思逸一直在和军管区的负责人协商如何处理采到的祖母绿,顺便帮着做一些救灾的收尾工作。

    马里奥在矿里受了点伤,林酝暂时担起了团队的护理工作,一早便来给他换药。

    “嘿嘿嘿,老板娘,你怎么追着我们老大过来了?”头上缠着的绷带被林酝一层层解下,马里奥不能动,只能没话找话说。

    “给你们送物资,就顺便过来等着。”林酝一边小心地给他清理伤口,一边配合着他聊天,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我跟着卢卡斯-杨的救援队来的,他们跟你们好像挺熟的。”

    “哦,是,”大汉点头,被棉签戳了一下后又赶紧坐好,“以前我们每年两次集训,都是和他们救援队一起搞,所以他们队里的人我们都认识。”

    “嗯,”林酝点头,小心地上药,“我看他和你们老大感情挺好的。”

    “嘿,是很好,我们以前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大汉心思直,口无遮拦,还兴奋地继续往下讲,“你不知道,那个时候老大经常盯着杨发呆,我都撞见了好几回。还有啊,每次我们训练完了两人一组做肌肉放松,他俩就总是一起,做放松的时间也总是比我们要长一会儿。哎哟~~~”

    “怎么了?”林酝垂眸看他,眼神冰冷。

    “那个……绑得有点紧……”马里奥指指头上的绷带,露出可怜的表情。

    林酝站起身来收拾东西:“伤口还有点渗血,绑紧一点好得快。”

    林酝面无表情地出了帐篷,马里奥转向刚才一直坐在一边的约翰。

    “我怎么觉得老板娘生气了?”

    约翰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干脆也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桑思逸从军管区回来,进入林酝帐篷的时候,早前几天总是眼巴巴盼着他回来的小兔子,今天已经早早地熄灯上床,背对着他闭着眼睛。

    这几天白天还好,到了夜里,林酝就黏他黏得厉害,生怕自己一睡着,桑思逸就不见了。

    所以这两天,他俩都睡在一起。

    男人轻手轻脚地脱了外衣,上床把青年揽进怀里。

    林酝挣扎了一下,推开他的手,往远处拱了拱。

    “怎么了?”男人不解,伸手摸摸林酝的额头,“不舒服吗?”

    “没。”他硬邦邦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桑思逸突然就福至心灵:“是有人说了什么?”

    这异国他乡的地方,林酝每天接触的又是自己人,不可能有什么别的有的没的,那么,就只能是他的传闻。

    哥伦比亚的故事已经极尽夸大,估计那帮大老粗也想不出什么能吓到林酝的了。

    那就只有感情方面。

    能扯上的,便只有卢卡斯。

    再加上卢卡斯前段时间对林酝的针对,桑思逸心里有了谱。

    轻轻地握住林酝的肩膀,把人拉过来一点,在他耳边问:“是不是他们说了我和卢卡斯的什么?”

    林酝半晌不答,最后低低说了一句:“又不关我的事。”

    月光明亮,林酝扭着脖子,耳下的那颗小痣便显露出来,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特别显眼。

    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又凑过去,想要轻吻。

    林酝闪了闪,坐起身来。

    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他。

    见他真的动了气,桑思逸收了笑,也要坐起来,却被林酝伸手按住。

    两人对峙,躺着的那个自然处于弱势,被坐着的那个盯着,不免就有些忐忑。

    只好再次开口解释:“我跟他之间坦坦荡荡,见面都在公众场合,很多人在场……”

    嘴唇被青年的手捂住,他停了话音,看着林酝。

    “思逸哥……”林酝垂眸,“我知道我不如他漂亮,也没他那么能干,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他也有了家庭,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不要旧情复燃,可不可以不理他?

    桑思逸这才知道林酝误会到了哪里,偏偏“初恋结婚了”这话还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说的时候嘴瓢,指的也是林酝,可小兔子根本不知道,现在,全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他有点着急:“小酝,宝贝,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林酝摇头。

    这下是真急了,桑思逸挣扎着要坐起来,林酝依然伸手,轻轻按着他。

    没用力气,男人却心甘情愿臣服。

    桑思逸只觉得背后闷起了一层热汗,只能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安抚:“宝贝,别闷着自己,你有什么要说的,都告诉我。”

    他倒不怕林酝说出什么来,这些年他坦坦荡荡,一切都可以解释。就怕林酝自己钻牛角尖,回头躲着他,他还不知道为什么。

    林酝踌躇半晌,表情变了又变,终于对上了桑思逸的目光。

    “思逸哥,上次在停车场,你说,我们的关系由我来定。这话还算数吗?”

    “当然。”桑思逸紧张起来,万一林酝说要离婚呢?他是不是可以先叫个暂停,把卢卡斯捉回来把话说清楚?

    “思逸哥,你在军管区里面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林酝低低地说。

    夜很静,连平日里呱噪的蛙叫蝉鸣都消失不见,只能听到两个人都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林酝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又看了眼桑思逸的眼睛。

    男人的眼里,依旧温和包容,带着宠溺和一点点紧张。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等男人有所反应,他深深吸了口气,俯身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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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那一吻带着点小心翼翼, 林酝挨上桑思逸嘴唇的时候甚至有一点颤抖,但很快就没有了迟疑。

    这是他爱的人,既然决定了, 就努力去争取。

    灾区条件艰苦,吻上去的时候,下唇被男人冒出的胡茬刺得有些发痒。

    他略略向后缩了缩头,对方却着急地追了过来。

    伸手在男人利落的下颌线上轻抚了几下, 阻止对方的动作, 林酝对上桑思逸不满的眼。

    他歪过头, 再次凑近。

    舌尖抵上对方光滑的齿列,只稍一用力,男人便轻轻松开, 将他放了进去。

    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男人狠狠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乾坤扭转,两人的位置变换,桑思逸低头,深深地吻了过来。

    不同于他的温和, 桑思逸的吻极为强势,像是压抑已久,终于有了爆发的机会。

    林酝的舌尖被吮得发麻,口腔里搅动的风暴夺去了呼吸, 他有点畏惧地缩了缩。

    一只大手插入了他的发根, 禁锢他所有的逃避和退缩, 宣告占有。

    缺氧让他的脑子一片昏昏然, 林酝伸出双手, 紧紧抱住男人的脖子。

    辗转之中,突然的触感让林酝昏昏然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好像……具凯之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有点害羞,但他没有退缩,甚至在男人微微撤开的时候,勇敢地迎了上去。

    身体在战栗,这一刻他把一切都抛在一旁,等待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桑思逸却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撑起身体,挪向一旁。

    说不想是假的,但在这四处漏光、毫无隔音、随时会有人进来的帐篷里,还什么东西都没有,怎能让他的宝贝受这种委屈?

    懊恼闪过男人眼眸,他只得再挪开些。

    只是唇还舍不得离开,在林酝唇上轻啄了好几下,又转向他耳根下的那颗小痣。

    “卢卡斯这里,也有一颗小痣,和你的这颗的位置一模一样。”男人在他耳边喃喃,“每当我看到,便会想起你。”

    林酝身体一僵。

    桑思逸又吻了吻他的嘴唇:“别误会,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我分得很清楚,他是他,你是你,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只不过有时候会忍不住,透过他而想起你。”

    “其实后来我也发现,根本没有用,我要的,谁也无法替代。”

    “我想要牵手的,拥抱的,接吻的,都是你,也只有你。”

    “思逸哥……”林酝的小脑瓜艰难地转动,“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认识才几个月,你和他,已经认识好几年了。”

    “傻孩子,”桑思逸的把脸埋在他肩窝,吻上他的锁骨,“我喜欢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怎么会?”林酝被吻得头晕,依然在较真,“思逸哥,你不会是跟我哥同学的时候……”

    小兔子瞪圆了眼睛,却发现十分罕见地,男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真是那个时候啊……”

    那个时候,他才十一二岁,又傻又中二的年纪,思逸哥怎么会喜欢?

    怎么不喜欢,年少时的温情刻骨,再遇便一见倾心。

    那时的桑思逸已经明白,没有什么命硬之说,也想好了要通过林檎,一点一点地,让他的小团子重新认识他,喜欢他。

    他找外公拿出了那块珍藏多年的蓝宝石,自己琢磨着,一下一下,磨成戒指。

    也见到了小团子的妈妈,热情地和她攀谈,和长辈打好关系。

    还想把那块蓝宝石剩下的部分送给林酝,让他体会烧制宝石的乐趣。

    他准备了很多很多,打算陪着他的小团子一起长大。

    只不过,这一切还没实现便出了意外,他终究还是错失了最爱的少年。

    大概是上天觉得,那时的我还不够成熟,没有能力护他周全,所以分开了我们吧。

    后来又看我可怜,在一切终成定局的情况下,又让我回来见到他。

    连上天都觉得,我们是应该在一起的。

    桑思逸再次吻上林酝,低哑着嗓音:“这中间的故事有点长,我慢慢说给你听,今天先睡觉好不好?”

    林酝点头,把额头靠在男人颈窝上,闭上眼睛。

    桑思逸搂着他,在他背上轻轻地拍。

    就在轻拍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终于停下来的那一刻,林酝将刚才匆忙出口的心里话,又认认真真地强调了一次:“思逸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嗯,”男人回答,“我们在一起。”

    团队终于办好了所有手续,在第二天早上开拔。

    计划是先前往附近的大城市,再飞回国内。

    途径某个小镇的时候,队伍停了下来。

    桑思逸下了车,一个本地人迎上前来,对他说了些什么。

    林酝坐在车里,看到他沉了脸,略略犹豫,然后大步向他走来。

    “这里是铜矿产地,桑家在不远的镇上和当地铜矿有合作,但是……”

    桑家作为宝石、矿产集团,在世界各地都有合作的矿场,和桑思逸不同,他们大都和当地的大势力合作,风格上当然也颇为强势。

    非洲国家生活艰苦,很多矿场对工人的盘剥也很重,一日三班辛苦劳作也仅能糊口。遇到矿石涨价或者商家催单,更是干得没日没夜。

    桑家在这方面管理粗犷,直接找了当地势力,有什么不满便暴力镇压,常常会引起当地人的不满。

    前几日因为地震,这里虽然不是震中,但也多少有所波及,矿工们害怕被埋,都不肯下矿,桑氏强行驱赶爆发了冲突。

    “思逸哥,你去处理吧,”林酝握着桑思逸的手,“桑氏也是你妈妈的心血,怎么能看着它这样被陈家父子毁掉?”

    “再说了,”他调皮地眨眨眼,“以后都是你的,早点解决早安心啊!”

    桑思逸松开了眉头,低低地笑了:“嗯,还要拿来做聘礼,万一贬了值,你妈妈看不上,我就惨了。”

    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林酝红了脸,小拳头锤上男人的胸膛:“谁,谁说要聘礼了?”

    “不要怎么行,”桑思逸话中笑意更浓,“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

    林酝大窘,抽开手要躲,却被拉了回去。

    隔着车门,桑思逸探头进车窗:“你老公要去干活了,给点甜头干劲更大,好不好?”

    林酝抬眼,桑思逸眼中满是笑意。

    想要推开他,又舍不得,万般纠结下,林酝凑上去,快速亲了亲男人的薄唇。

    “唔——”想要快速撤离的小兔子被抓住了后颈,还未离开的双唇被压紧、碾磨,最后被大恶龙生吞入腹,晕乎乎地变成一滩温水。

    最后再在林酝唇上轻咬一下,桑思逸终于直起身,低声嘱咐:“在镇上玩两天,我很快就回来。”

    桑思逸带走了大半人马,毕竟面对冲突,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看起来就不好惹。

    林酝和两个小伙子入住了当地的酒店。

    桑思逸不在,林酝也没什么逛街的心思,和两人聊了会儿天后觉得累了,干脆拉上窗帘睡了一觉。

    午睡醒来的时候,气温依然很高,林酝干脆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小工具,继续雕琢那串完成了一半的石榴石手串。

    初做时,还只是想着感谢他帮他找红宝石,如今再开工,心里已多了不少甜蜜,更是下手轻柔,刻画细致。

    就这么在酒店窝了两天,桑思逸还没有消息,倒是收到了国内节目总监的微信。

    老艺术家打算在春节后去一趟南方找好玉,所以综艺的拍摄要提前到春节期间,总监来问,档期上有没有问题。

    林酝隔两天会给家里报平安,便打电话问林母,林母听说他去祁镇拍综艺,反倒开心。

    “那正好,今年春节就回你姥姥姥爷家,”林母的声音很温柔,“去年去了你爸那边,你姥姥姥爷一直念着你们兄弟两个。今年我们就去陪他们过年。”

    商量好了过年的事情,林母又问林酝的身体状况和救灾的情况,嘱咐他别贪玩,早点回家。

    放下电话,林酝看了眼窗外,已经是傍晚。

    陪着他的小伙子阿龙过来问,要不要去逛夜市,据说今天美食街开放,还有烟火可以看。

    林酝点头答应,回头又给桑思逸发消息。

    【璃云:思逸哥,我晚上去逛集市。】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话:【好,让阿龙跟着你,他是搏击高手。】

    林酝眨了眨眼,国王的队伍还真是卧虎藏龙,那么个瘦瘦的小伙子,居然也是高手。

    【璃云:哦,但是……】

    【思逸哥:?】

    【璃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对方没有回话,直接拨了个语音过来。

    话音很低:“想我了?”

    林酝脸红:“没有。”

    “那我再多呆几天吧,这边……空气还挺好的。”

    林酝恨恨地看了眼远方低垂的乌云:“天气预报不是说下雨么?”

    那边就轻轻地笑起来,低沉的笑声挠得心头痒痒的。

    “不跟你说了,我去逛夜市。”林酝红着脸别扭。

    “好了,不笑你。”那头好像有人再催,桑思逸轻声说,“这边很快就好了,我明天就回去。”

    “嗯。”

    林酝放了心,跟着阿龙出去逛街。

    毕竟隔着洲,夜市充满了异域风情。

    不同于国内的夜市,一大片的LED灯照得街道如同白昼,小镇的夜市上,摊子前都是蜡烛和汽灯。

    微风吹拂下,灯光轻轻地闪动,莫名让人觉得温柔。

    当地人喜欢吃面食,口味偏甜微辣,林酝倒是吃得挺习惯。

    在夜市上走走逛逛,一边吃小吃,一边收集那些极具非洲风格的小饰品,不一会儿就收获满满。

    阿龙帮他提着东西,另一个叫墨墨的本地小伙子就给他当导游。

    走到一处建筑门口,突然有人叫着:“快去看,国王来了,正在里面和人对赌呢!”

    小兔子眼前一亮:“思逸哥回来了?”

    接着就皱眉:“不对啊,我出发前刚跟他通过话,他还在矿场那边啊!再说……”

    他没说出来,可大家都知道,桑思逸如果真回来了,第一个动作一定是去找林酝,怎么会跑到赌场来跟人赌博?

    林酝迟疑地看向阿龙,阿龙沉吟半晌:“老板娘你不知道,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外面出现了一个冒充老大的人。上次格陵兰西区的参议员就是误把他当做国王而拒绝和我们合作。老大说了,以后碰到这种假冒的队伍,见一个打一个。”

    “这样啊!”小兔子恍然大悟,眼睛亮亮地点头,敢冒充我老公,哼哼哼!

    他看了眼赌场大门,一挽袖口,对两个小伙子打了个手势:“走,我们也去看看。”

    阿龙傻眼。

    老板娘这架势,是要去……踢馆么?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被锁了两次,结果我突然觉得,可以让小兔子更主动点,然后又让他们多拉扯了一个回合。但愿这次能过——

    宝们,我近期可能会集中修一修前文,没有情节上的改动,都是些小细节、小描写什么的,不会影响后文阅读,也不必回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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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赌场有人看守,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幸好墨墨在这一带很吃得开,林酝也不吝啬, 该花钱就花钱,很快便被放进了赌场。

    外边灰扑扑的不起眼,内里却豪华。

    一群人围在轮-盘前大呼小叫,老虎机哐哐地响着, 有筹码哗啦啦地掉下来, 气氛热烈。

    没看见桑思逸, 林酝坐在老虎机前,等着墨墨去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人回来了,在他耳边小声说:“在里面贵宾厅, 赢够了十万的筹码才能进去。”

    小兔子发愁了, 他连摇骰子都不会,让他赌钱,还要赢十万,这难度也太高了。

    阿龙也劝:“老板娘,赌场不是好地方,咱们安全第一, 还是回去吧。”

    进不去又舍不得走,林酝掏出手机来给桑思逸发消息。

    【璃云:思逸哥,你是不是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却有其他的消息过来:

    【马里奥:老板娘我是马里奥, 老大这会儿正和人谈判呢, 有啥事告诉我, 我帮你转达。】

    林酝愣了愣, 敲字:【你们还在谈判?我们在集市上碰到冒充国王的人, 现在正在一家赌场。[分享位置]】

    马里奥似乎很激动:【卧槽我就知道,上次抓到过他们教训了一顿,居然还敢!我马上带人回去堵他们!】

    林酝想问桑思逸什么时候回来,再想想马里奥大概也不清楚,便放下了手机。

    “回去吧。”确认了桑思逸的所在,林酝也没了兴趣,带着两人就要出门。

    贵宾厅的门突然开了,一行人哈哈笑着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看样子应该是北欧那边的人,身量很高,脸色却很差,额间有刀刻般的皱纹。

    林酝皱着眉,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熟悉?

    再探头看过去的时候,中年人哈哈笑着让了两步,他身后一个亚洲人露了出来,直把林酝下了一跳,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陈思祺?

    “妈的,又是这帮人!”阿龙在一旁啐了一口,“上次和马里奥一起去抓假冒者,他们头儿吓得屁滚尿流,连连保证以后不敢了,没想到胆子挺肥,找了个替身接着骗人……”

    阿龙气得喷口水,恨不得立刻上去干架。

    “他们要走了,”林酝沉吟,“要不我们悄悄跟上去,给马里奥他们报个方位?”

    阿龙迟疑,桑思逸说了,他的职责就是保证林酝的安全。

    “放心,我不会以身涉险,”林酝看着那一行人走向赌场大门,“就是远远地跟着。”

    “主要是,这两个人我好像都认识,有点在意。”

    阿龙点点头,向马里奥汇报了一声,带着两人悄悄跟上。

    三人不紧不慢地跟在那几个人身后,远远地吊着,看着他们进入了一处带着院子的独立民宅。

    远处的乌云朝他们的方向聚拢过来,不一会儿,还打了几个闷雷。

    在附近喂了一个小时的蚊子,林酝开始后悔了,盯梢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他迟疑地看向阿龙,正准备开口,民宅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

    似乎有火光腾起,林酝拉了一下阿龙:“要去救人吗?”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民宅的小院外,火光所在之处,是前面的房屋,倒是没有蔓延过来。

    阿龙摇头:“对不起老板娘,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你。”

    “哦。”林酝应了一声,回头对墨墨说:“那你报警。”

    墨墨走开两步去打电话,林酝看着前方闪烁的火光,有点奇怪。

    “阿龙,我怎么觉得,这火烧不起来啊!”

    说起来也是,如果真的纵火,必然在现场堆满易燃物和助燃剂,一烧起来就火光冲天,即便是消防车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扑不灭。

    可现在的火光,看起来吓人,浓烟滚滚,却并不算大。别说消防车了,等会儿如果下场暴雨,可能就烧不起来了了。

    正纳闷着,后门打开,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正是刚才和假冒的国王一起过来的高个子白种人。

    林酝脑中电光一闪。

    “诺埃!”他叫了一声。

    高个子闻声一震,抬头向他看来。

    阿龙立刻挡在林酝身前。

    见到了阿龙,高个子男人叹了口气,颓然到:“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来吧,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林酝奇怪地看着他,拿手指戳了戳阿龙:“你们认识?”

    阿龙皱了皱眉:“我之前见过他一次,那次是在西班牙,跟着老大去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林酝一头雾水,站出来看着高个子:“你是迪布瓦家的诺埃,里昂-迪布瓦的哥哥,对不对?”

    男人一愣,看向林酝:“你是……里昂的那个华国朋友?”

    他抬头看天,又闭眼喃喃自语:“真是天意。”

    一轮闷雷过后,雨点落了下来。

    诺埃再次看向林酝的时候,目光已经坦然:“下雨了,进来坐坐?”

    阿龙先进院子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却依然不相信诺埃。

    他把院门开着,和墨墨一起,把院子里的凉伞和桌椅搬到院门前,看着两人坐了下来。

    “你既然和国王的人在一起,一定知道当年哥伦比亚的事情。”

    林酝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你……难道当年是你?!!”

    “对,是我。”诺埃苦涩地点头,“当年是我出卖了国王。我当时染上了毒瘾,欠了毒贩很多钱,但我没想过要伤害他,只想着用他找到的祖母绿抵债。”

    “当我看到他们把他赶出去的时候,我已经后悔了,所以我逃了……”

    林酝看着他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诺埃脸上浮现出一丝讽刺的笑。

    “不用惊讶,国王在一年后就找到了我……”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诺埃在那一年里东躲西藏,但桑思逸追得并不紧,时不时还会失踪一阵,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但他还是被抓到了。

    那个时候他的情况很糟,因为毒瘾而虚弱消瘦,再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整个人完全出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桑思逸当时已经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手机,哀求面前表情冷硬的男人:“让我和弟弟通最后一次话吧,让我再看看他。”

    男人稍稍放松了利刃,站到一旁,看向窗外。

    外面都是他的人,他并不担心诺埃会逃走。

    视频电话是里昂打来的,那两年兄弟俩没有见面,就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系。

    里昂并不知道哥哥做了什么,只知道他在世界各国辗转,很担心他的身体。

    “哥,”那头的里昂心情很好,“我交了个华国朋友,叫做‘酝’,林酝。”

    里昂说林酝名字的时候,汉语发音奇奇怪怪,却让窗前的人一秒回头。

    “哥,你看,今天我们交换了照片,啊,他真的是个漂亮的孩子。”

    里昂发来了一个东方少年的大头照,润白的皮肤,精致的眉眼,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

    “他真美,是不是?”

    诺埃看着屏幕上的美少年,没有觉察,身后的男人和他一样看着屏幕,柔和了眼神。

    “哥,”里昂在那头高高兴兴地说,“我告诉他你在外面跟人合作开矿场,他说等有空了会和我一起去你那里参观,他对矿井很感兴趣,等我们约好了我就通知你哈。”

    里昂那边应该还有功课要做,随便说了几句后便挂断了视频。

    诺安颓然,什么参观,都不可能实现了。

    他收起手机,说了声谢谢,准备引颈就戮。

    奇怪的是,国王并没有杀他。

    男人收起了利刃,却拿过他的手机,删掉了那张照片。

    “我会盯着你的,”他说,“这次先饶你一命。”

    后来,国王一直派人监视着他,却并没有再动他。

    他隐约觉得,国王放过他,应该和那次的通话有关。

    诺埃抬头,看了林酝好半晌,突然说:“我想,他应该是因为你放过了我。如果我死了,你大概会陪着里昂伤心吧。”

    林酝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林酝开口问道:“你今天这是……”

    诺埃笑了一声,“东躲西藏的日子过得太久,我已经厌倦了。就想着绑了那些冒充国王的人,放把火烧掉屋子,让别人以为我为了报复,要和国王一起自焚,却找错了人,还被火烧死。放心,火势好控制,他们死不了。‘死’的只会是我。”

    他低头:“我就是想回家看看父亲,看看弟弟。”

    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周边的火还在烧,不知道诺埃做了什么,吓人的火光突然又大了些。

    房子里的人在鬼哭狼嚎,雨点落下来,火堆上冒出一股股的黑烟。

    民宅的前门处突然传来了破门声。

    求救声蓦然大了起来。

    很快,有人从前门闯进火海。一会儿以后,连着院子的玻璃门突然碎裂,高大的身影穿过火光,向林酝奔来。

    “思逸哥……”

    林酝惊讶地看着男人从火光中走出来,上次惊鸿一瞥的深紫色眼眸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原来不是我看错了啊!他呆呆地想。

    下一秒,已经被男人紧紧抱住,埋进了他的胸膛。

    阿龙和墨墨押着诺埃走了,林酝被桑思逸紧紧搂着,只听见周围越来越大的雨声。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林酝推推桑思逸:“思逸哥,我没事。”

    男人紧皱着眉头,没说什么,心跳却快得离谱。

    微微颤抖的手抚上林酝的脸颊,他哑着嗓子:“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吓我,知道吗?”

    小兔子点点头:“对不起啊思逸哥,我一直都很安全,就是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我应该发信息跟你说我在后院的。”

    他抬头去看男人的脸:“你没受伤吧?”

    “没事……”桑思逸咳了两声,“就是刚刚闯进去的时候被呛了两下,现在没事了。”

    林酝松了一口气。

    可回到酒店的时候,林酝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明明回来还一直没事的人,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把他赶出了房间。

    林酝看着在眼前砰地一声关上的房门,摸了摸鼻子。

    思逸哥生气怎么还带延迟的?

    噘着嘴去了隔壁房,林酝有点不服气地躺在床上。

    “我有好好照顾自己啊,又没有以身涉险。”

    “没有闯到赌场贵宾室去,跟踪的时候只是远远地吊着,也没有冒险去救人。”

    “就是跟人在火灾现场聊了个天嘛,那个火那么假,思逸哥自己上当了,干嘛对我那么凶?”

    小兔子生气了,把薄毯拉起来盖住头。

    哼,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又钻出薄毯坐起来。

    火光中的那一幕在眼前浮现,思逸哥的眼睛,怎么会是紫色?

    他掏出自己的长命锁,看着那块瑰丽的紫色宝石。

    颜色好像。

    和当年火场中的那抹颜色,也好像。

    纠结了半晌,林酝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黑名单。

    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名字——吴艾。

    他把人放了出来。

    心跳不断加速,林酝的手都有些颤抖,快速地打了一行字,他点击了发送。

    【璃云:八年前你救我的时候,具体情形是怎么样的?】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你们忘记了,诺埃是哥伦比亚祖母绿矿的合伙人,把小桑出卖给毒贩的那个(21章),同时也是林酝在安特卫普的朋友——里昂的哥哥(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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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国内应该是清晨, 吴艾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

    【吴艾:小酝!是你吗?】

    【璃云:是我。】

    【吴艾:我真是太高兴了!小酝你不要再拉黑我了,我不会骚扰你的,就时不时看看你就好。】

    林酝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璃云:好, 我不会再拉黑你。你给我讲一下,当年你救我的情形好吗?】

    【吴艾:好的好的。】

    【吴艾:我太高兴了。】

    【吴艾:其实也没什么。火烧起来的时候,我和一帮朋友刚进了密室逃脱店不久,很多人都着急着往外跑, 门被堵住了, 大家都很慌……】

    【吴艾:也不知道那个店用的什么装修材料, 火一下子就烧得很大,内部入口处的栏杆倒在地上都被烧得发红。很多人在哭,我们都拼命往门口挤。就是那个时候, 你突然从火场里冲了出来, 没站稳,一下子摔倒了栏杆上,身边都是火。】

    【吴艾: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那么勇敢,就向前冲了几步,把你从火里面拉了出来。】

    【吴艾:还好你身上没着火,只是后背烫伤了。】

    【吴艾:再后来, 门口人不挤了,我就扶着你出了门,把你送到医院,等着你爸爸妈妈过来。】

    门口……摔倒……救人……

    林酝的手颤抖了。

    不是吴艾, 不是吴艾……

    那一天, 他明明是被困在火场中央, 明明是有人闯入火海, 把他一路护送出来。

    吴艾只是在火场的边缘拉了他一把, 不是那个把他从火海深处扶出来的人!

    而他当时几近昏迷,根本没有看清救人者的脸,只有那一抹紫色。

    因为古董项链的宝石,他一直以为,当时看到的是吴艾的项链。

    而吴艾扶着他出来,又送他去医院,随后赶来的父母哥哥理所当然认为他就是那个救人者。

    错了!错了!大家都错了!

    救他的另有其人!

    那天,他被吴艾扶出建筑之后,整个房屋都塌了!

    那个真正救他的人,没埋在里面了吗?

    会不会?会不会,他的救命恩人,没能逃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泪珠啪嗒啪嗒地滴了下来,林酝丢开手机,捂住了眼睛。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云层里电光闪烁,雷声滚滚。

    一个念头突然如闪电一般劈了下来。

    会是……思逸哥吗?

    当初他看到的,会不会是思逸哥紫色的眼眸?

    林酝猛地站了起来,奔向隔壁的房间。

    按了门铃,却无人应答,似乎是设置了免打扰。

    他拿出手机给桑思逸发消息,也没有回复。

    小兔子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房间。

    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林酝慢慢冷静下来。

    他默默整理着思绪,第一个问题就是:人真的会有紫色的眼睛吗?

    拿出手机登上浏览器,顿时涨了知识。

    “紫色的虹膜——全球仅有600双这样的眼睛,概率仅一千万分之一……”【1】

    看着手机上伊丽莎白泰勒紫罗兰色的眼眸,林酝使劲捏了捏长命锁上的宝石。

    再仔细回想,记得哥哥说过,思逸哥出国的时间,是他从火场出来住院的那段时间前后,是巧合?还是他也经历了那场火灾?

    林酝有点泄气。

    那天是周日,步行街上的人那么多,起火的又是一整条店面,如果思逸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受害者呢?

    小兔子看了眼隔壁房间的方向,一墙之隔的那边,就躺着答案,可他却过不去,只能干着急。

    他咬着唇,认真考虑拿着结婚证书的照片去前台,看能不能搞到桑思逸房间的钥匙。

    视线挪向阳台,不能走门,翻-墙行不行?

    林酝来到阳台上。

    两个房间的阳台是相连的,但中间有一面防盗的放射状铁刺。

    谢天谢地,小镇的酒店楼层不高,他们就在二楼,下面还有个小平台。

    小兔子给自己打了打气,颤抖着手脚,从铁刺外翻了过去。

    跳下地的时候猛出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蹑手蹑脚地走进桑思逸的房间。

    男人背对他躺在床上。

    桑思逸睡得并不算安稳,林酝的到来似乎惊动了他。

    他翻了个身,皱眉仰面躺着,呼吸有些急促。

    纠结的情绪在看到男人面孔的那一刻,突然就散了。

    不管是不是他救了我,他都是爱我,也是我爱的人。

    林酝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男人睁眼的时候,眼角锋利的弧度,会给人压迫感。

    现在躺在床上,眼睛静静地闭着,浓密的睫毛盖下来,柔和了神色,让他显得无辜又无害。

    只是眉毛还皱着,给眼睛的弧度增加了一点紧张。

    林酝慢慢地伸出手,想要轻轻揉一揉他的眉头。

    触手冰冷湿润。

    他吃了一惊,赶紧去摸男人的额头,皮肤很凉,一头冷汗。

    上次公交车着火以后,在冰激凌店门前也是这样。

    那时思逸哥说,是脱力之后的低血糖。

    今天也是吗?

    “思逸哥,思逸哥?”他轻轻摇晃着男人。

    桑思逸轻轻嘟哝了句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酝去洗手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坐在床边,轻轻帮他把冷汗擦去。

    不知道是不是干爽的感觉取悦了男人,桑思逸的表情放松了不少。

    温热的手指抚上男人的脸颊,试图带给他温暖。

    桑思逸喃喃地发出了一点声音,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林酝弯下腰,凑到他唇边。

    没有再发出声音,桑思逸长臂一伸,把眼前的小兔子拉得一个趔趄,栽倒在他身上。

    即便是病着,手臂的力量依然让林酝无法抗衡。

    桑思逸抱着身上的人翻了个身,把头枕在他颈窝里,收紧了手臂。

    林酝突然福至心灵,刚才思逸哥说的是:“我好难受,抱抱我好不好?”

    他伸出手臂,把人抱紧。

    贪恋他的温暖,男人靠他靠得极紧。

    半个小时后,桑思逸的体温恢复了正常,再过一会儿,呼吸变得悠长宁静,眉头也松了开来。

    林酝松了口气。

    面对面抱着的姿势让人有点发闷,他轻轻挣了挣。

    熟睡后的桑思逸手臂放松了些,几经努力,他才终于翻过身去,可刚刚远离一点,又被桑思逸拉进了怀中,大手还在他肚子上揉了一把。

    被抓住的小兔子哭笑不得,好在现在双手自由,他慢慢伸出手,把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不管事实如何,他还是想要求证。

    那么,就从思逸哥当年治病的情况查起吧。

    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已经是当地时间两点,林酝算了算时差,试探着给何欣然发了个消息:

    【璃云:何助理,思逸哥今天不舒服,一直冒冷汗,是不是之前的病发作了?需要注意什么吗?】

    何欣然秒回:

    【天下第一特助:啊,老大又犯病了!他身上带着药,贝前列素钠片,就是那个白色药瓶里面红色的片剂,不严重的话吃两颗,要是压不下来,再吃一颗然后去医院。】

    【璃云:好像不严重,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睡了,这会儿不冒冷汗了。】

    【天下第一特助:那就是老大自己吃过药了。奇怪,你们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吗?野炊的时候把树烧了?车子烧着了?地震引起森林大火了?】

    看着何欣然奇奇怪怪的猜测,林酝突然想起了几小时前的火光。

    【璃云:是闻不得烟吗?几个小时前有民宅着火……】

    【天下第一特助:没那么脆弱,老大有时候还抽烟呢,不过抽得不多。但是浓烟不行,老毛病了,肺部曾经受损,浓烟会引起肺动脉高压,发作的时候大概就是头晕、冒冷汗,能用药物控制的话就不要紧,实在难受还是得去医院。】

    【璃云:上次公交车着火,是不是……】

    【天下第一特助:啊,那次比较严重,去医院挂了水。】

    【璃云:怎么会有这样的病?是以前生病留下的后遗症?】

    【天下第一特助:应该是吧,我刚做他助理的时候要严重些,会时不时犯病。老大都是拿药压着。后来研究所出了新疗法,现在已经基本能够控制。】

    感觉何欣然有些放松了,林酝咬咬牙,打字试探:

    【璃云:好的,谢谢你,我放心多了。那家研究所叫什么名字?】

    何欣然毫无察觉,报了研究机构的名称,没再多说什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开浏览器去搜那家研究所。

    可是搜来搜去,居然一点消息也搜不到。

    何助理没有弄错吗?

    他又只好去搜“肺动脉高压”。

    “肺动脉压力升高,超过一定的值,有可能会引起右心衰竭……会出现呼吸困难,……导致脑组织供血不足……咳血……”【2】

    这么严重吗?

    小兔子看得胆战心惊,心脏像密密麻麻扎了针,隐隐地疼了起来。

    如果真是为了救我……

    眼圈红了,视线也变得模糊,林酝丢开手机,翻身把桑思逸紧紧抱住。

    梦里的人终于被惊醒,这才发现小兔子竟然跑到了自己床上。

    伸手把人搂紧,桑思逸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你怎么过来了?”

    林酝紧紧抱着他。

    以为他是被之前的事吓到了,桑思逸轻轻拍拍他的后背:“乖,不怕。那个诺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思绪被带偏,林酝闷闷地问:“他就是你在哥伦比亚找祖母绿时,背叛你的人,对不对。”

    “嗯,”桑思逸把下巴枕在他头顶,“但他也是你朋友的哥哥,我本来就没打算怎么样他,杀人犯法,我只是让他活得不痛快罢了。看在我们小酝的面子上,我放他回家团聚好不好?”

    “真的吗?”小兔子抬眼看他,眼神中满是担忧。

    男人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皮,“真的。”

    见到他前,国王是利刃,是暴徒,只求痛快,不顾因果;

    见到他后,便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不让他有任何为难和遗憾。

    已经是半夜三点,窗外一片寂静,连天上的星都困倦。

    林酝把脸埋在男人怀里,闷闷地问:“思逸哥,你明明不舒服还不让我照顾你,你这是什么病啊。”

    “没什么,以前受了点伤,偶尔会发,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该更难受了,我还有点头晕,睡觉好不好。”

    小兔子蹭了两下,还想说什么,唇上一凉,已被男人吻了上来。

    桑思逸的体温还是有点低,这个吻十分温柔,带着平日里没有的虚弱。

    林酝碰了碰他冰冷的舌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不愿告诉我呢。

    那我就只能自己查了。

    作者有话说:

    小兔子大侦探上线(bushi),依然是甜甜的恋爱,回去见家长了——

    【1】 摘自网络

    【2】 医疗方面描述来自网络,有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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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一更

    第二天一早, 得知林酝是从隔壁阳台翻过来的,桑思逸黑了脸,一直到上飞机前都没放松下来。

    依然是头等舱的双人座, 男人坐下后,俯身过来替小兔子系好安全带便坐了回去,不肯说话。

    林酝想去抱他的手臂,无奈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 只能用两人之间的那只手, 去抓桑思逸的手指。

    被躲过去了。

    等飞行终于平稳, 解开了安全带,林酝立刻升起了两人周围的隔板,扑到男人身上去。

    “思逸哥——别生我气了, 昨天那就是二楼而已, 下面还有小平台,我的平衡感可好了,不可能掉下去的。”

    桑思逸冷冷睨了他一眼。

    好什么?小时候去邻居家的芒果树上偷芒果,卡在墙头上不敢下来的是谁?

    上个树十回有八回会掉下来,不站在树底下做好准备都不敢让他爬树,恨不得把家里的棉被都扛出来, 厚厚地铺在树底下。

    那个笨蛋小团子又是谁?

    “思逸哥~~~”语言攻势不起作用,林酝就开始往人怀里拱,一边拱还一边蹭来蹭去,兔子毛被蹭得乱七八糟。

    小脸被蹭得红彤彤的, 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眨啊眨, 实在不行了, 就抓着男人的胳膊轻轻摇。

    最后控诉:“谁让你把我锁在房门外面, 我是担心你嘛!你看你, 昨天晚上又是冒冷汗又是说梦话,我过去了你才睡踏实的,我也有功劳是不是?”

    “说梦话?”男人终于转过脸来,“我说什么梦话了?”

    林酝想起桑思逸的那句“抱抱”就觉得心酸,这会儿也不想说出来破坏气氛,没办法,只好眯起眼睛现编。

    “就……就是……”偷偷看了桑思逸一眼,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神神秘秘地靠近男人的耳朵,小兔子又轻又缓地咬着字:“思逸哥,你昨天说……”

    他又凑近了些,把热气呼到对方的耳廓上:“你说,最喜欢小酝了,他做什么你都不生气。”

    说完话自己羞得快要爆炸,忙忙地往回缩,却被抓住了手臂。

    桑思逸眼中终于有了点笑意:“就这一句?我还说什么了?”

    看着他笑,林酝心里有了底,干脆心一横,凑上去在男人嘴角边亲了一口:“还说,就算是生气了,亲一下就不气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林酝说话时就在桑思逸唇边。男人的唇角勾起了弧度,顺着他的动作压了过来。

    小兔子本就存着讨好的意思,这会儿自然卖力,直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享受完林酝的示好,又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桑思逸错过脸,把人抱紧。

    “以后不许再冒险,听到没有?”

    “哦。”

    “我昨天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吃了药很快会好,你不用担心。”

    “以后我不会再锁你了,不论我在哪里,你随时都可以来,进不来就敲门,我一定会给你开。”

    “我没生你的气,只是担心,怕你受伤。”

    “你好好的,我就开心。”

    “知道了,思逸哥。”林酝把下巴枕在他肩头,“今天有没有香辣蟹吃啊!”

    男人终于笑了出来:“小吃货,香辣蟹没有,小饼干要不要?”

    “你烤的吗?”

    男人掏出饼干袋子:“不是,谈判的时候当地的大妈烤的,味道挺好,我记了食谱,回去照着烤给你吃。”

    小兔子喜眯眯地点头,吃得不亦乐乎。

    下飞机的时候是国内下午,林家的司机来接人,两人一起回了云都。

    依依不舍地道别,桑思逸刚打开家门,林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了?忘了什么在我这儿?”男人言语里藏不住笑意。

    哪有什么忘记的?行李是桑思逸亲手整理的,连他挂在医疗帐篷上的那串小石头风铃都带上了,怎么可能有落下的东西?

    那边的小兔子踌躇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送给你的手串我做了一半,这几天做好了就给你。”

    男人好脾气地回答:“好。”

    “嗯,还有,大妈的小饼干里放太多糖了,你的食谱里面,只用一半的糖就好。”

    “嗯,”男人忍着笑应下,“我一会儿就记在食谱上,一半糖。”

    “还有……还有……”

    小兔子还在拼命地转动脑筋,那头男人已经笑着说:“林酝。”

    “嗯?”

    “我家离你家只有100米,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哦。”

    “我们是拿了证的夫夫,如果你想,搬过来住都没有问题。”

    小兔子不说话了,想也知道,这会儿一定是脸色爆红,呼呼地直冒热气。

    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等……等你见过我父母,再说……”

    终于逃也似的挂了电话。

    已经是1月中旬,综艺的节目组打电话过来问,有没有时间去签合同,林酝应了下来。

    陈思祺在非洲栽了跟斗,这段时间没敢再张牙舞爪,却不知在憋什么坏水。

    吴家经历了几场危机,南方的工厂卖掉了好几个,裁了不少人,业务收缩到专心应对仅剩的花枝订单。吴艾每日灰头土脸地跟着吴父跑业务,很久没在圈子里露面。

    似乎在农历的新年前,大家都没了折腾劲头,突然间岁月静好起来。

    林酝终于有时间做好了要送给桑思逸的手串,又赶着做博览会剩下的订单。

    这次学乖了,直接跑去思韵找何欣然,将基础件的加工都外包给思韵。

    把存着图纸的U盘递给何欣然,林酝在办公室里东张西望。

    “找老大吗?”何欣然收下U盘,“他今早没过来。”

    “哦,”林酝点头,“他今晚要去我家吃饭,我想着要是方便,可以顺路一起走。”

    何欣然偷偷地笑,老板娘就是一副离不开老大的样子,还一天到晚找借口。

    他清了清嗓子:“要不您在这儿等等,我打电话跟他说。”

    “不用了不用了,”林酝连忙摆手,“我反正没事,等会儿还要去金玉坊直播。”

    临了要走,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上次马里奥他们找祖母绿,结果怎么样?”

    “已经交货了。”何欣然打开手机翻出群消息,把最后打磨好的祖母绿照片拿给林酝看,“质量还是很好的,就是数量上不够。您也知道,这半年祖母绿缺货缺得厉害,老大公司里倒是有一批,也就是日常储备的量,但现在价格一天一个样,市场部都不敢拿货出来。”

    林酝点头,这个他也有所耳闻,林檎这段时间也有一批祖母绿的订单要交货,偏偏遇到原料涨价,正在和下游谈判,希望多少能在合同的基础上涨点价,避免太多亏损。

    林酝回到金玉坊,刚做完一场直播手机就响了起来,却是妈妈打了电话过来。

    “小王子,今天早点回家,小桑的口味我不清楚,你回来指导指导。”

    林酝傻笑,他哪里会指导,回去偷吃还差不多。

    心里也有些忐忑,万一晚上告诉爸妈他俩结婚的消息,爸妈一生气把思逸哥赶出去怎么办?

    他们要是生气赶人,我就跟他一起出去,反正两家也就隔着一百米,嘿嘿嘿。

    想起上次思逸哥说的,搬过去住也没关系,又是一阵脸红。

    方礼看他脸上一阵一阵的,心中了然,故意凑过来问:“小酝,这次去Z国,怎么样?”

    “啊,地震挺严重的,好多人流离失所,我们带去的物资都不够用。”

    方礼挥挥手,“这个我们都知道,新闻上都讲了,我是说,你和桑思逸,怎么样?”

    “啊?”林酝眼神飘忽了一下,“就,挺好的。”

    “挺好是怎么好?”方礼凑近了点,“上次老具说的,他对你,有反应吗?”

    想起那天清晰的触感,林酝红了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有的吧。”

    “那你们……做了没?”

    林酝摇头。

    “卧槽,箭在弦上了居然没做,他桑思逸行不行啊!”

    林酝本能地维护:“怎么不行啊!”

    “行不行要看实际行动,没行动怎么能说行?”方礼瞪着眼睛反驳。

    “那不是没条件吗?”林酝皱眉,“那么个小帐篷,脏兮兮又不隔音……哎不是,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个……”

    看见方礼一脸逗弄的笑,林酝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干脆收拾东西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这才下午一两点,老爸的车怎么会在家?

    林母陪着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饭,见林酝回来,朝他使了个眼色:“你爸在书房等你。”

    林酝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他有点恳求地看着林母:“妈,老爸找我什么事?”

    林母看了眼书房的方向,拍拍他:“你去了就知道了。”

    从来没觉得客厅离书房怎么这么近,才走了几步就到了。林酝在门口踌躇半晌,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看着正戴着老花镜看电脑的林父,林酝磨磨蹭蹭地走进去。

    “爸,您找我?”

    “嗯,来坐。”

    父子俩坐在小沙发上,林父沉吟半晌,开口问:“听说你结婚了?”

    林酝一下子跳了起来:“爸你怎么知道的?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哥。哥哥怎么这样啊,说好了由我来说的,他怎么就直接跟您讲了,我……”

    林父抬起眼来,伸手朝他招了招:“坐下。”

    小兔子扑通一声坐下了。

    “我听说,桑思逸只有结婚才能拿到遗产,桑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是小数目,倒是值得人去冒险,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他帮这个忙?”

    没想到父亲连这个都这么清楚,林酝被噎了一下,刚才针对林檎的愤怒立刻散去,心里又紧张了起来。

    “孩子,婚姻是大事,但我和你妈妈都不会过多干涉你。”林父看着小儿子的眼睛,“不管是以前的吴艾,还是现在的桑思逸,爸爸妈妈都希望你的选择带来的是幸福。”

    “爸爸虽然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但君逸的资产,咱们林家的资产,不至于需要你去为家族财富做出牺牲。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现在的选择。”

    “不会的,”林酝看着父亲,“也许一开始,我只是感激他在生日宴上给我解围,后来是看不惯陈思祺的嘴脸想要帮他拿到股份,但是后来,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是真的喜欢他。”

    午后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户照射进来,把青年的身影照得发亮。

    他的话语便如此刻的光线,清晰、透亮、不容置疑:“不,不止是喜欢……”

    “我爱他。”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这是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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