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魏延端坐在营帐里,轻撇着杯里的茶叶。
柳云晞是入了营帐,但却没有抬头看他。
“云晞,”魏延垂眸唤着他,“去楚王的营帐中可喝上热茶了?”
柳云晞顿时一怔,身子也跟着颤了颤,这营帐地方不大,但魏恒还没蠢到会被人发现的地步,由此看来,要么太子在他身边安了人,要么在自己身边有眼线。
“不用猜测了,”魏延起身走过来,眼神冷厉,“两边都有。”
“殿下真是坦诚。”柳云晞眸子里沉着冷静。
“我对你没什么不坦诚的,玉佩看了吗?”
柳云晞点点头:“是。竟不知是太子的饰物。”
“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猜到我的想法了吧,还用我多讲吗?”魏延微微向了前,叹道:“我们都如此熟悉了。”
柳云晞微笑着拜了拜,说:“云晞不懂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明言。”
魏延眼里带了笑,他没想与他多言,但既然是要玩,那就要多玩玩,魏延现在多的是时间。
这皇城里柳云晞是无依无靠的,捏死他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魏延不想,更不愿做的这么残忍。
柳云晞的一举一动都在魏延的监视范围内,此刻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不必跟我装不知道的,”魏延又笑了起来,话锋一转,继续道:“你可以跟魏恒装糊涂,但骗不了我。你的一举一动可都在我视线里呢,当然,实话告诉你,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魏延贴心地扶他起来,还给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接着道:“云晞啊,你如果一定要思虑的话,那我有一个真相要告诉你,这是我的诚意。”
侍奉的小厮端了茶水过来,递给柳云晞之后又匆匆退出了营帐。
“这皇城里能让你依靠的人可不只有魏恒一人,我是想你弄清楚,谁才是你最该依附的人。”魏延微眯着眼睛看他,将柳云晞那双好看的眉眼都给琢磨透了,才道:“我是东宫,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也是我,你何必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人身上呢?魏恒骁勇,可只凭他一个人就能推倒皇城吗?不尽然,没了兵权,他就是个闲散王爷,话语权都没有,你指望他能帮你什么?”
“殿下怎知是无用的人?”柳云晞挑眉说。
魏延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微叹了一口气,直接道:“杨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这样我的邀请够有诚意了吗?”
兵部侍郎杨易被杀一事,柳云晞私下里也是思考过的,原本的猜测是不是太子便是皇上,但看到他这般坦诚的说出来,倒是有些不信了。
况且,杨易对他来说并不是无用之人,这样杀了他,就不怕将来东窗事发?
早前便听闻太子魏延心狠手辣,竟没想到对他有用的人也是这般,如此说来,即便自己加入也会是他手下的玩物,况且还……
“还有思考的余地吗?”魏延笑着道:“你忘记是谁从那夜的大火里救你出来的吗?又是谁找人代替了你去死,云晞啊,思前想后的事情太多了。”
魏延顿了顿,说:“既然你已知道了杀害杨易的凶手,你觉得我还会留你?所以,我们两个的合作是必然的,只有我,才能完成你心中所愿,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啊。”
柳云晞站定,看着他眉宇间透着一股狠毒狷狂之色,片刻后,柳云晞才开口道:“不知晓太子殿下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您应该清楚我的心愿,云晞也相信殿下会帮我,就像多年前一样。”
魏延只笑,说:“那是当然。我们早就在一条绳上了,从十年前太师府大火里救下你的那一刻开始。”
“殿下是想做什么?”柳云晞琢磨着,“我现在还只是个不知事故的小官员,应该帮不了殿下。”
魏延俯身下来,低声说:“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监视着人就好了。”
柳云晞明知故问:“殿下让我监视谁?”
“谁靠近你监视谁。”
柳云晞还是有些不解,听他刚才的话,势必已经在楚王身边安插了人,可为何又会让他监视?还是说他本来没有,只是在试探他?
魏延晃了晃杯子,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说:“你不用这么防备我,也不必太过疑心,我要同你合作,自然是相信你,日后你身边不会是监视者,只会是保护你的人。我可是剔除杨易给你让了位置,云晞,我早就看重你了。”
柳云晞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心有所动。
魏延抿着茶,说:“这场秋猎每个人都在虎视眈眈,兵部侍郎的位置,禁军统领的位置,这两个位置的替代者可不是小事。”
柳云晞也跟着灌了几口茶,不紧不慢道:“太子殿下这般运筹帷幄,是已经想好人了吧。”
“这人是父皇选定,我自然是插不上手。”
“这场围猎来势汹汹,皇上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定然不会办。兵部侍郎杨大人死因蹊跷,他让六皇子彻查了,到时候因为此事牵扯上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魏延摆手,道:“你以为没有父皇的命令我会对他的人下手吗?”
柳云晞看着他将茶盏里的热茶倒掉,继续说:“杨易作为兵部侍郎这些年背着父皇做了不少恶事,若不是因他姓杨也不会留他至今,弘农杨氏如今就剩了他与工部尚书杨安,解决了一个,杨家便少一势力。”
魏延抬头看看他,手无意地蹭着下巴,“父皇他精明着呢,十年前靠着四大家族的权势走到今天,终于也尝到了些苦楚。若不是琅琊王氏,陈留谢氏没落,恐怕一个个对付起来也是不容易。”
原来是这样。
柳云晞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武帝骁勇又有魄力,为何在位十年,不动四大家分毫,现在看来,武帝不是不动,而是这十年间并没有停下的在分裂四大家,从他们手中分权。
“这场棋局要下就要慢慢来,父皇他一早就打算好了。王氏没落,杨氏出事,谢家没了太傅就相当于没了主心骨,那兵部尚书桓林自然也就起不了什么风浪。他在给他儿子谋局啊,你可知道?”
柳云晞暗暗点头,这样看来,这武皇帝的心思深沉,疑虑甚重,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当年太师维护贤王和武王惹怒了父皇才遭受了那般待遇,可现在,父皇他该后悔了。”
魏延起身,将那茶盏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
魏延找人把柳云晞安安稳稳地送回了营帐。
云倬还被捆绑在地上,见人掀帘进来,立马挣扎着上前。
柳云晞不慌不忙地帮她解了绑,看着人说:“我们日后行事要小心谨慎些。”
云倬解着身上绳子,说:“公子,你方才被带去哪儿了?”
柳云晞垂眸看着她,也不答话,半晌后才说:“你觉得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在京城,自然是不了解,不过听武将军说起过,太子殿下为人处世最为圆滑,也深得皇上器重,所以便是那皇位的不二人选。”
“那楚王和六皇子呢?”
“楚王自小与皇上嫌隙,又常年驻守边疆,这位皇子的性格尚未摸透。”
云倬顿了顿,继续说:“若是谈起六皇子,便有太多说头……”
.......
魏恒将箭矢投入瓷瓶中,侍奉在侧的人感叹了一句:“王爷好准头。”
端坐在一旁的人也将那茶杯中的茶水泼了过去,那茶水联同茶叶一同汇入瓷瓶。
“大人好准头。”
魏恒瞥了他一眼:“你先去帐外守着。”
侍奉的小厮得了令,把东西一收,果断地退出了营帐。
魏恒眉眼一抬,看着对面端坐的人,说:“这营地的风冷寒,您要多保重身子。”
那男人头发已有花白的趋势,可眉眼却不曾深陷,依旧透着股狠厉之色,声音浑厚,略带些沙哑:“你在皇城势单力薄,又想保人,怎能轻易避开那些直冲你来的乱子。”
魏恒双眸含笑:“您大可放心。只是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确信他的身份,我已派云倬过去照顾了。”
“云倬知道你的用意?”
“不知。”魏恒沉着声道:“只有在不知晓我用意的时候,她才能表现出该有的模样,倘若柳云晞真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他身边定然是要找人保护的,况且太子暗中谋划,我们也应早作打算。”
“太子殿下一向敏锐,若是让他找到蛛丝马迹,我们在这皇城的布局可就功亏一篑了。”
魏恒从身下拿了军册出来,翻了几页,说:“御林军将领一职定然会给叶子轩,禁军的话,即便父皇惦记也不会轻易将他交与他人,况且纵观全局,没人比沈毅更合适。”
男人接过册子,不紧不慢地分析着:“皇帝不会动任何军队,这次让禁军跟着秋猎也不过是想考验禁军的灵活应对能力。你不在皇城,难以琢磨圣上心思自是正常,以后慢慢交与你便是。这次深夜见你,也不过是想做个提醒,若是没有谋划好,千万不要像十年前那样,你可懂吗?”
魏恒点点头:“谨遵师傅教诲。”
“寒风渐起,风云再来。御林军与禁军交手,你猜会是怎样的空前盛况?”
魏恒抖了抖袖袍,斩钉截铁道:“什么样的境况明渊不知,但禁军一定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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