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屋里待着,我去抓只鸡。”郭阮又喊道,“阿琢,去把药箱拿出来,白歌背上还好几道伤,若是不处理了,定会出现肿疡。”
“咱家还有鸡?”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早一月前买的,养在鸡窝里。你早出晚归的没注意家里,定然是不知道。”郭阮摸了几个鸡蛋放进菜筐,递给沈琢,又从里面抓出一直小鸡来。
那鸡体态比平常的鸡要小许多,约莫才一斤几两,头上艳红色的冠还没有沈琢拇指大。
“小公鸡?”
“对,本想着养大了再吃,正好白歌过来,给他补补身体。这个年纪就得吃这种。”
小公鸡,一般也叫稚啼鸡。沈琢十三四岁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师父给他做过几次,用红枣和酱萝卜清蒸,不加任何辅料,做出来的鸡汤汁天美,肉质紧实,极大地留存了鸡本身的营养。
咳...当然,给青春期的男孩子,主要还是补某方面。
那段时间一天一只,补得沈琢鼻血直流,师父才停手。如今看着郭阮,倒真有几分以前师父的影子。
“我来吧,阮姨,药箱我也找不到。”沈琢抓过扑腾的小公鸡,对于这种东西,他是最知道怎么处理的了。
“你知道怎么处理吗?碗柜里有木耳,你记得放些一起蒸。”
沈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洗干净芥菜,将其切碎和猪肉泥搅和匀,包进饺子皮里,随后下锅煮。芥菜猪肉饺子浑圆的像个大胖小子,随后慢慢随着沸水浮了上来,一个挨着一个交头接耳。
“嘶——”
“疼啊?”郭阮放轻手里的动作,“你爹也是,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元白歌摇摇头:“没事,我皮糙肉厚的...阮姨,你人真好。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来揍他!”
“小孩子家家怎么整天就只想着打架...好了,你记得别碰水,我去瞧瞧阿琢。”
“我也去!”元白歌蹿起来跟在郭阮身后,“好香啊!”
不多时,三菜一汤便端上了桌,沈琢切了个腌萝卜凑了一道凉菜。元白歌迫不及待的下了筷子,又囫囵的将其他全塞进嘴里,含糊道:“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这种有味道的菜了。”
郭阮被逗乐,笑道:“什么叫好久?难不成在家吃的白水煮饭?”
不料元白歌猛地点头,控诉道:“我爹他说吃这些味重的东西不长个!尤其是辣椒,说西域之物不知好坏,一点也不让我沾。不仅如此,还天天熬一些汤汤水水灌给我,喝得我嘴里一股药味。”
“是吗?那你多吃点,想吃什么,阮姨都给你做...诶,这孩子,怎么眼睛红了?怎么了?”
元白歌鼓着腮帮子,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塞太多呛到了。”
“慢点吃,还有呢。”
四人就这么吃完晚饭,郭阮被元白歌逗着,肉眼可见的开心。
两间正屋,元白歌不可能和郭阮睡一间,便在沈琢的床旁边搭了一个地榻。恰巧近日晒了被子,暖和得很。郭阮又搜出了沈琢小时候的衣衫给元白歌换上,随后架好炭火,和元白歌聊了一会儿便离了屋。
沈琢在厨房处理蕨菜,将表面的绒毛和老叶子刮掉后,放入盐水中浸泡,他准备分一点出来做干蕨菜。
“阿琢,怎么还咋忙?”郭阮轻声道。
“就差这些了,我怕放在这明日老了。”
郭阮点点头,在厨房找了张小板凳坐下来和沈琢一起弄,忽然道:“阿琢,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
憋了几日,终于要和他谈了。沈琢应道:“嗯,正想找个时间问阮姨呢。”
郭阮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半晌,一时之间,只听得见蕨菜过水的声音。沈琢抬眼,挑了个头:“那玉佩是何物?”
“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代表着你的身世,还有名字的由来。”
沈琢顿了顿:“那我父亲呢?”
不料郭阮一听这个,脸色大变,手里的东西被摔进盆里,溅了沈琢一身水。她激动道:“呸——!别提你那个负心爹!你只有娘没有爹!”
“阮姨,怎么了?”
“反正你爹是个抛妻弃子的畜生!本来不想告诉你,你如今大了,知道也好。”郭阮稍稍冷静,“你娘家里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沈姓,便是你娘不想让你随你爹姓,又厌恶自己的姓方才取的。总之阿琢你记住,你如今好好读书,忍着一口气,将来给你娘挣个脸面,也好叫那些贬低的人瞧瞧!”
沈琢听明白了些,怕是那混蛋爹对原身娘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原身娘娘家也不帮衬着,反而放任女儿自生自灭,才有如今郭阮滔天的恨意。
“你娘温柔至极,从未用恶意揣测过他人,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我就盼着你能有点出息,也不枉费…不枉费这么多年来吃的苦。”郭阮叹了口气,又继续道,“你娘临死前,死命抓着我的手,叫我定要保护好你,那一幕我永远忘不了。”
“我知道了,阮姨,”沈琢低声道。
若是他没有穿越过来,原身有可能一直傻下去,亦或是和他一样遭受意外稀里糊涂的死了。这么一想,或许是天意,连老天都不忍心看原身受到这么多苦难。
不过,沈琢随口问道:“阮姨,我恢复神智那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郭阮想了想:“我就记着你似乎是要去寺庙,后面李厨子用板车拖你回来,说是被撞了。但你身上并未有伤,当晚就开始发烧说胡话,第二日醒来之后便不再像以前那样痴傻。”
因为第二日就是他过来的时间,只是当时似乎是刚穿越,精神状态不稳定,稍微多想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寺庙,是若水寺吗?”
“嗯,你每月有几日会清醒几分,四岁那年有位大师替你算了一卦,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吩咐我们从那以后每月这几日送你去若水寺。”
沈琢一愣:“那这几月怎么没叫我去?”
郭阮一听也是一愣:“自你十多岁之后能认路,便是你自己去了,我也…也未曾注意过这个。”
难怪。
沈琢把蕨菜捞出来,铺在簸箕里沥干水分:“阮姨,天色不早,去休息吧。”
“我收拾完便回去了。”
“好,”沈琢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来,冷不丁开口道,“对了,阮姨,临走前你对我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不是同你解释了吗?还有其他的事,我以后慢慢说与你听,你好好读书。”
沈琢点点头回了屋。一番交谈下来,他只知道郭阮还瞒着事,并且不止一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字未提。
算了,不管了。
他也没那种血债血偿的心思,只想搞吃的。
屋里暖得发闷,沈琢待了一会儿,双颊便烧得通红,他见元白歌背对着他,还以为睡着了,便轻手轻脚推开窗户,谁知一声呜咽忽然飘到他耳边。他瞳孔一震,以为是裴长渊哭了,转身望向桌边。
只见裴长渊捏着书,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撩起眼皮回望,随后嘴角挂上一丝笑,指着地榻上的人道:“你该看他。”
沈琢尴尬不已,他走近俯身拍了拍元白歌的肩:“喂…做梦了,你…你哭什么?”
借着微弱的光,沈琢看见一双通红的兔子眼,那大兔子偏还倔强着不肯偏头,凶道:“你走开,你走开......”
再一看,只见元白歌死抱着怀里的衣服,低声啜泣。
他无奈的看向裴长渊,裴长渊表示他也不知道,郭阮走后这小子便开始躲床上哭。
“我,我想起我娘了。”元白歌擦了擦眼角,“我娘也会给我做好吃的,还给我缝衣服。”
“那你还离家出走?”
“......”元白歌瞪了一眼沈琢,随后用被子蒙住自己。
沈琢想到什么,略有歉意的拍了拍床上鼓起来的包:“对不起,我并不知。”
被子里的人蠕动几寸,实在憋不住气方才露出头来,不复白日的张牙舞爪:“她走了好几年了,走之前我都没见到她最后一眼。”
沈琢不知道怎么劝。他在现代是个孤儿,到这儿来也没爹没妈,那种亲人骤然离世的场景他未曾经历过。
只是若想到师父在某天突然走了,也会同他这样伤心。沈琢拍了拍元白歌:“睡吧。”
“我不是小孩子,不用哄我。”元白歌抿嘴,打掉沈琢的手,又往里钻了点。或许是哭累了,这次很快就没了声音。
他在边上坐了会,片刻后方才坐到裴长渊身边,拾起今日的功课。
“你这字比第一次见你写要好得多。”
“若是没进步,先生岂不是白教了?”
裴长渊挑眉,抿了一口茶,随意道:“你和阮姨刚在谈什么?”
“什么?”沈琢抬头。
“我在这都听见了阮姨的声音。”意思就是你俩说了什么这么激动。
“啊,没什么,只是些不明白的事。”沈琢低头,他忽然想起被撞那日,裴长渊看他的眼神,复而抬眼问,“先生,郦山相遇之前,你还见过我吗?”
“咳——”正喝茶的裴长渊猛然呛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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