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了?”
身前不远处,熟悉的清冷矜贵男声响起:“早该如此,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叶瑾睁眼,渐渐适应了屋内光线的眼睛终于发现了前方的男子。
方才的暧昧都已散去,分明应该尴尬的,但她眨眨眼,只觉心中如清风吹过,唯余一片静澈明通。
叶瑾认真地不厌其烦地再次纠正:“我说过,我不是在以德报怨,而是在根据自己的原则行事。”
男子没说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显然并不这么以为。
好在叶瑾从没有过改变对方想法的打算,她用手将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道:“我不需要新的户籍了,我们的交易就此结束吧。”
她的所作所为,皆出自本心,又何须他人评判。
迎着男子的目光,叶瑾甚至还笑了一下,语气轻松道:“合作愉快,后会有期。”
一阵风吹来,门帘被撩起一角,短暂照亮了门口的小片天地。
在这个寂然冷清的黎明,女子挺直的肩背因为寒冷正在细细颤抖,面上神色却轻松平和,那双内里总带着压抑情绪的眼眸此时一片通透澄澈的明亮,耀眼到几乎刺眼的地步。
如同上好的珠玉,在经过一番打磨后终于泛出令人赞叹的光芒;又像破蛹而出的蝴蝶,于天光上舒展无与伦比的翅翼,翩跹欲飞。
脆弱,矛盾。
但,甚美。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顾筠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半晌,他上前一步,轻声道:“我们再做一笔交易。”
“什么?”叶瑾不解地问了一句,又很快摇头,“不必了,我很快就要离开,也没有时间再和你……”
“和我走。”
顾筠打断了她的话,再次上前一步,直到两人呼吸相闻,直到近无可近。
然后他俯身,在她耳边低低道:“我赐你富贵荣华,似锦繁花。”
“你……”
她猛然睁大眼,直觉中危险让她立刻便要后退,然而一双臂膀伸过来,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
身体被强硬按在了门框上,一只手抚上她的脸侧,顺着柔和的线条滑到下颚,接着用力,迫得她扬起头。
带着淡淡药香的清冽气息再次朝着她汹涌包围而来,他低下头,接上了方才被打断的那个吻。
如果第一次的吻是一场半强势的诱.惑,那么第二次便是完完全全不容逃避的掌控。
叶瑾激烈挣扎,可惜有过刚刚经验的人根本不给机会,她所有的反抗都像一拳砸到了棉花里,反而让对方抓住时机进一步攻城略地。
时间慢得令人发指,这边的响动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门帘被撩起,冷风和天光一同钻进来,紧接着,耳边响起陆文珏又惊又痛的质问:“你、你们在做什么?!”
另一边,叶瑾终于找到机会,伸出手,朝着压制她的男子的背上伤口处用力抓下。
男子身体一僵,可算松开了她。
叶瑾几乎是跳到了门外。
她用力擦掉唇上的湿润,各种各样难听的词汇在她喉间翻涌,然而对上始作俑者那张脸时,她倏然消声。
那人并没有被按到伤处的疼痛和恼怒,恰恰相反,他是悠然的、闲适的、好整以暇的。
尤其当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侧头看向院外的某个方向时,叶瑾竟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愉悦的情绪。
几乎是叶瑾顺着他看的方向回头的同时,她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着火啦——”
很多年后面,叶瑾依然可以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纤毫毕现,毕生难忘。
狂风大作,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尚未完全亮起的半边天,隐约的哭嚎、求饶和惨叫顺着风飘来,一同飘来的,隐约还有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难言气味。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她看到眼前场景的心情。分明上一刻,她还活在安稳的现世,然而,只是一个回头的动作,情形已急转直下,变成一片可怕炼狱。
“陆郎,这是怎么了?”
阿虹凑上来,贴着陆文珏,抖着嗓子问。
而叶瑾已经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子,难以置信。
这便是她送出的那封信引来的麻烦吗?
哪里只是麻烦,分明是灾难!
当面临未知恐惧时,人反而会变得很安静,四周原本快要爆发的气氛被紧张压下,他们只能沉默着,听着远处的声响渐渐熄止,然后,纷杂沉重的脚步声混合着一种冷质的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要来,不要停,不要打开我家的门!
叶瑾忍不住在心中祈祷。
然而。
“砰——”
院子的大门被人从外用力撞开,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便这样堂而皇之,鱼贯而入。
只见为首一位身着黑衣的青年目光如刀,突然和屋门前的清冷男子对了一眼。
下一刻,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森然刀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半弧,然后是高高扬起的鲜血。
一只清瘦修长的手伸过来,遮住了叶瑾的眼睛,她只能茫然地听着陆文珏变形破音的惨叫,由高到低,渐渐无力,直到归于沉寂。
周遭只剩下风声,呼吸间满是刺鼻的血腥味,身体控制不住在发抖,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害怕,亦或者二者皆有。
某一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侧脸,她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记好了,我叫顾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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